冷風迎面吹來,帶來陣陣透骨寒意,風聲狂嘯,更為夜裡添增幾分淒涼之意。
一名男童悄立在山腳下,抬頭往山上的方向望去,似乎瞧見了黑影在躍動著,他心中一凜,不由得想起了村童們琅琅上口的歌謠:風聲颯颯、落木蕭蕭、十五月圓、山鬼盡出……
「為了乾娘,怎麼也得闖一闖……」他將小手緊握成拳,狠狠咬住下唇,最終下定了決心,壯著膽子就往山裡走去。
這名男童約莫八、九歲,天生一張俊俏的臉;漆黑的劍眉挺立飛揚,之下是一對黑瞳,冷星般的眼將整張臉櫬得神采飛揚,一身舊衣雖然破爛,卻洗得很乾淨,看得再仔細一些,補丁之處的一針一線都縫得極為仔細。
他不在意夜裡的冷風刺骨、不在意耳邊傳來彷彿悲嗚的風聲,只是踩著堅毅的腳步,一步一步地往山上走去。
一直走到雙腳發顫、身子發熱之時,他才停下腳步,伸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口乾氣喘地打量四周,眼前依舊是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他深吸一口氣,以十足的力量發聲喊道:「山神大人!山鬼大人!我叫封天養,為了我娘親的病特地上山求藥,請你們大發慈悲,出來見我一面吧!」男童拱起手,對著漆黑的夜誠心誠意地喊著。
封天養口中的娘親並非是他的生母,他原是被親生父母丟棄在寒冬裡的棄嬰,巧逢路過的寡婦封氏心有不忍,將他撿回家中養育,並取名為「天養」,表示他是上天所賜下、能夠天生天養的孩子。
從小,封天養就是村童們欺侮的對象;一來封氏家中不富,總是揀鄰人的舊衫加以修補,縫製成天養的衣物,再加上他生性沈默寡言,就算被村童欺負,他也從不回嘴亦不還手,久而久之,因為他的孤僻與靜默,村童們便以「山鬼」這種惡劣的綽號來稱呼他,嘲笑他無父無母,必定是玉魂山上的山鬼私自生下、丟棄在人問的孩子。
封天養始終沈默,不生氣亦不辯解,跟在封氏的身邊安安靜靜地生活著。
日子雖苦,卻也平順,不料今年冬天來得早,封氏不慎染了病,這對相依為命的母子非但沒錢請大夫,更沒多餘的銀兩購買補身食物,於是封氏日漸憔悴,最後甚至衰弱得無法下床。
最初,會有不忍心的鄰人送來些白米,但眼見封寡婦的病始終沒有起色,離復原更是遙遙無期,自顧不暇的鄰人也不再出現了。
「喂!你是山鬼私生下的野種,算來和山上那些鬼怪是同族,你怎地不上山求藥?說不定他們會看在同族的分上,賜你一份藥呢!」長年欺負天養的村童,比了比村莊後的深山,煞有介事地說著。
坐落在這村莊後面的山,名為「玉魂山」,相傳,曾有獵人在狩獵時迷了路,無法及時在日落前下山,所以那晚只得夜宿山頭。就在他朦朦朧朧、半睡半醒之際,聽見了有人在笑的聲音,猛一睜開眼,就看見男男女女自他眼前飄過,每個男子皆長身玉立、俊美脫塵,而女子個個窈窕曼妙,擁有天人般的絕美麗容。
那名獵人大叫一聲、拔腿就跑,或許是嚇得太厲害,一不留意就滾下山去,當他在山腳下被人發現時,不但跌斷了腿,還昏迷了好幾天。男子醒來後,將那晚的情況繪聲繪影地描述了一遍,由於當晚恰逢十五月圓,因此這個「月圓時山鬼出巡」的傳說,就這樣傳了開來……
「請出來見我一面吧!若是你們肯賜藥救我娘,我封天養不管是做牛做馬,什麼都願意!」封天養見無人回應,乾脆雙膝一跪,恭恭敬敬地磕了好幾個響頭。
對於山鬼這項傳聞,封天養本是半信半疑,但是眼看乾娘日漸憔悴,若是再不想辦法,只怕性命不保,所以他特地選了今晚月圓的時候,在深夜時獨自上山,不管在山上的是神是鬼,他但求乾娘能有一線生機。
「山神大人,山鬼大人,不管是哪位神人,求求您們出來,救救我娘!」封天養又磕頭又禱告口中嚷著所有能想到的字眼乞求著。
夜裡的冷風不但讓封天養的身子發抖,更耗盡了他所有的體力,再加上方才單憑一鼓作氣爬上了山,現在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跪拜,不一會兒聲音已經轉弱,漸漸地,地上纖細的身影再也不動了……
就在封天養完全昏迷、整個人暈厥過去的時候,兩條人影無聲無息地來到了他的身邊。
「不會吧!磕沒幾個頭就暈了,這小鬼就這麼點誠意?」男子的嗓音帶著淡淡戲譫,伸出腳、帶著玩弄的心態踩著男童的肩膀。
「焚月,別這樣,你沒瞧見他都暈了?」同樣低沈,卻多了幾分溫情的男音輕輕歎息,忍不住開口阻止。
「嘖。」喚名焚月的人,非常不情願地撤回踩在男童肩上的腳,冷冷一哼。
「只是累暈了,不礙事。」語聲溫柔的那人彎下身子,抓起男童的手細聽他的脈象,確定男童只是因為過度疲倦而暈厥。
就在此時,遮住月亮的烏雲散開,銀白色的月光細細映下,照出了男子的面容,那是一個世間罕見的美男子,一身白衣在他身上更顯得清雅俊逸,黑髮如絲、彷彿畫像中走出來的人物。
「嗯,真的還有一口氣,我還以為死了呢!」另外一人也彎下身,伸手在男童鼻間探了探,似笑非笑地揚起頭,望進那張與自己可說是一模一樣的臉。
暈黃月光的映照下,兩名男子有著同樣俊秀脫俗、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臉孔,同樣是一身白衣,不過叫焚月的那個在額心多了顆鮮紅色的硃砂痣。
「滅日,既然這小鬼沒死,就讓他留在這裡吧!我想他醒來後就會自然離開。」焚月有些無聊的起身,他們雖然是雙胞胎,但滅日的個性和他不同,總是喜歡管閒事。
「若是讓他留在這裡,明早也是死屍一具。」
滅日搖頭。這種天候對男童來說多一刻都是傷害。
「帶他回去給其他人當消夜嗎?哼,你該知道他們對『人』有多厭煩。」焚月漂亮的黑瞳瞇起,一點也不喜歡滅日正在盤算的主意。
「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再說,因為是你,沒有人敢說什麼。」滅日以溫和的語調說著早已準備好的台詞。
「絳魑和這個小鬼不同。」焚月瞪視著兄長,俊秀的臉龐有些惱怒。
「你何不讓絳魑自己做決定,或許,她會喜歡他,不管是當弟弟或是玩具,反正你今晚下山本來就是打算找禮物送給絳魑的,不是嗎?」滅日換個方式說服,試圖引起焚月的興趣。
「把這小鬼當禮物?」焚月做出不以為然的表情,不悅地皺起眉頭,伸手托起男童的下巴仔細觀察,瞇起眼衡量他的價值。
「他是山下的『人』,我想絳魑擅會喜歡的。」
滅日若有所思地看著焚月,眼底有著一閃而逝的憂鬱,但語氣仍是溫柔的。
「她會喜歡的。」滅日淡淡一笑,抱起男童就往山上走去。
「嘖!」焚月冷啤一聲,莫可奈何地也往同一個方向前進。哼!絳魑若是不喜歡這個禮物,不管滅日說什麼,他非把這小鬼扔出去餵野獸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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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天養以為自己已經死了,身體輕飄飄的、像是在雲端上行走,原本像是要凍僵身體的空氣慢慢變暖,從冰冷轉為舒適的感覺,美好得……就像是乾娘形容的西方極樂世界……
「這就是你們送我的禮物?」從來不曾聽過的女音在他耳邊響起,那是玉器相擊般清脆而優雅的嗓音。是神仙或是天女吧!才會有這麼好聽的聲音。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一種冰涼的觸感襲上了他的臉頰,原本只是試探性的觸碰,他茫茫然地感覺著這個冰涼的觸感,但下一刻,臉頰卻被狠狠地掐住了,痛得他大叫一聲——
「痛!」他不是到了極樂世界,怎麼還會這麼痛?
封天養原本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下一刻,就撞進了一雙墨玉般漆黑的眼瞳,那是一雙略微上揚的杏眼,屬於一個他此生見過最美麗的少女所擁有。
她的肌膚好白,幾乎是一種透明的白督,泛著晶瑩光澤,就像是他曾經看過村裡最富有的張員外,時常拽在手心把玩的白玉指環一樣,若不是她會開口說話,他真要以為她是一尊白玉雕刻的娃娃。
「你會痛,表示真的還活著呢!」少女靈動的黑瞳眨呀眨,艷如玫瑰的唇角上揚,以一種既新奇。又興奮的目光注視著封天養。
「你……你是誰?」封天養錯愕不已地開口詢問。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死了,但看起來又不像。
轉頭打量四周,這才發現置身在一間生平不曾見過的華麗房問;雕樑畫楝,上面雕刻的是他從未見過的奇花珍獸,就連他身下躺的,都是從來不曾觸摸過、像是絲綢般細滑的鬆軟被子。
「喂!你是誰?從哪裡來的?叫什麼名字?」少女不理會他的問題,甚至將身子微微向前傾,彷彿將封天養當成稀奇的東西似的。
「我……我叫封天養,從山下來的。」面對那一張充滿期盼的臉,封天養很自然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山下來的人……真的是山下的人!」少女聽到他表白身份,滿足地吁了一口氣,突然伸出雙手,熱情無比地一把抱住封天養,興奮說道:「太好了!我太喜歡這件禮物了!」
封天養全身一僵,被少女突如其來的表現嚇了一跳。從小到大,就連乾娘也不會有這種親熱的舉動,他不知道如何回應,只能被動地任由這名美麗少女緊緊地抱著。
「是人!是屬於我自己的人!」絳魑也不管封天養有什麼反應,只是牢牢地抱著他,開心地喃喃自語。
「呃……我乾娘說……男女授受不親……」錯愕漸漸褪去,封天養開始覺得有些怪異,雖然說兩人軍齡有差,自己只不過是個小孩,但這樣被對方緊緊抱著。不知為何心裡頭覺得怪怪的。
除了少女過度熱情的反應之外,還有一點也讓讓封天養覺得奇怪,就是她的肌膚不單看上去像是上等的玉石,就連觸碰起來也是這麼冰冰涼涼的,從她緊緊抱著自己雙臂之間傳來的,不是溫暖的體溫,而是一種涼涼的觸感……為什麼會這樣子呢?
他有些不安、有些志怎,卻是怎麼也不敢將這名少女推開,只能全身繃得緊緊得,就連大氣也不敢多喘一口。就在這個時候,頸邊突然一陣痛,像是被人啃咬肌膚的感覺,封天養大吃一驚,雙手向前用力一推—一
「你……你幹麼咬我?」封天養以手搗著脖子,驚訝地看著被自己推開幾寸的少女,後者秀眉高挑,一雙杏眼因為他的反抗而不悅地瞇起。
「我只是在你身上做記號,免得別人把你搶走。」少女認真說著。剛才那一口根本就還沒咬下去,誰知道就被推開了,看不出來這個小孩力氣還滿大的。
記號?!封天養只覺得莫名其妙,除了原有的志忍之外,心理更不安了;他本來在玉魂山求藥、後來昏迷了過去,現在醒來卻在這少女的房中,她不但擁有一張自己所見過最美麗的臉、冰涼的體溫、還有種種怪異的行徑,再加上她總是一直喊他「人」啊「人」什麼的,莫非,她是……
「你……你是山鬼?」封天養顫聲發問。
「山鬼?」少女蹙眉,有些不開心地說道。
「我叫絳魑,剛才不是和你說過了嗎?我以後是你的主人,你要把我的名字牢牢記起來才行。」
「主人?」封天養再度大吃一驚,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沒錯!他身上穿得還是乾娘親手縫紉的衣服,他應該沒有昏迷這麼久、久到彷彿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她到底在說什麼,為什麼自己一句也聽不懂?
「絳魑?」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幾聲敲門聲,跟著走進兩名身穿白衣,有著相同容貌的男子。
「滅日,焚月。」叫絳魑的少女轉頭,對兩人露出了甜美的微笑。「這個禮物我喜歡,他真是一個有趣的『人』。」
「是嗎?」其中一人寵愛的摸摸絳魑的頭,淡笑道:「先前焚月還擔心你會不喜歡呢!」
「你真的喜歡他嗎?」名喚焚月的眉頭一緊,有些挑剔地看著坐在床上的封天養,說道。「我可以幫你找到更好的玩具,這個小鬼又乾又癘,看起來一點也不好玩。」
「不要!」絳魑身子一橫,擋在封天養的面前,美麗的小臉浮現堅持。「絳魑就喜歡這個,不要其他的。」
額心有一顆硃砂痣的焚月無奈地聳肩,深知絳魑對於第一眼就認定的東西相當執著,雖然他始終覺得應該下山找一個更俊一點、更強壯一點的人送給絳魑當禮物,但現在看來已經來不及了。
「請問……你們到底是誰?」封天養忍不住插嘴。事情真的不對勁!在自己眼前出現的人一個比一個好看,不單是這名少女,就連這對面貌幾乎一模一樣的男子,都好看得緊,該怎麼形容呢?就是那種……不屬於人的美麗吧!
封天養才開口,焚月銳利的目光就像利箭一樣射向他,而幾乎是在同時,絳魑也察覺到焚月的敵意.纖細的身子再次一擋,杏眼圓瞪、小嘴一抿,擺出了強烈保護的意味。
「你……」絳魑捍衛的態度徹底激怒了焚月,他「刷」地站起身,身型如鬼魅般逼近絳魑面前,但後者毫無所懼,同樣睜著一雙眼與他對視。美麗的杏眼閃爍的是絕不動搖的決心。焚月搖搖頭,眼中閃過幾分複雜的情結;絳魑是自己一手培育的,就連性子都和自己一模一樣,第一眼她就認定了這名並不起眼的男孩,一如當年的自己……
「焚月,我要他。」絳魑墨玉般的眼眨也不眨,堅定地說著。
「當然可以,這本來就是焚月和我為你準備的禮物。」始終站在一旁的滅日開口打破沈默,化解一觸即發的衝突,他拍拍焚月的肩頭,黑瞳含笑對
著絳魑說道。「你這樣一心護著他,別說是最疼你的焚月,就連我都要吃味了。」
絳魑一愣,原本緊繃的臉在下一秒綻出了絕美的笑,她伸手緊緊抱住了眼前的焚月,開心道:「你當然還是我最重要的人!只是我太高興了,畢竟這是我收過最棒的禮物!焚月,謝謝你。」
絳魑甜美帶著撒嬌的嗓音,就像是暖風般溶解了焚月原本緊繃的臉,他俊臉一偏,忍不住皺眉說道:「不過是個乾癟的小鬼,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禮物,你喜歡就好。」
焚月輕輕推開絳魑,有些不自在地轉頭對滅日說:「我先出去了,剩下的事情你來處理就好了。」
「嗯,你放心。」滅日豈會不知道他的心思。
一直以來絳魑依賴的都只有焚月,如今這個男童輕易地引起絳魑的注意,他的心中自然不好受。
一直到焚月關上房門離開,封天養也同時鬆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他總覺得那個叫焚月的人很討厭自己。
「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滅日漾著淡笑,主動坐到床沿。
「我叫封天養。」他坦白回答,這人雖然和焚月有著相同的臉,但他黑色的眼睛很溫柔,整個人看起來也和氣多了,或許,自己可以從這人口中問出些什麼。「這裡……是什麼地方?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昏倒在山上,是我和焚月救你回來的,以你這樣的年紀,半夜爬上玉魂山,膽子倒是不小。」滅日開口稱讚。「難道你沒聽說過這山上的傳說,月圓的時候上山,會遇到鬼喔……」
「我不怕!」封天養堅定地搖頭,或許是因為他溫和的態度,讓自己毫不猶豫地說出內心的話。
「我上山,就是想找可以醫我娘親病痛的人,不管是人是神,抑或是鬼,我什麼都願意做,只要他們能救我娘。」
「什麼都願意做?」滅日的嘴角揚起淡淡的笑,想起初次見面時,確實聽到他跪在地上,嚷著求藥之事。
「是。」不知道為什麼,封天養憑著直覺知道眼前的滅日就是有能力解救娘親的人,於是他更恭敬地開口:「其實她並不是我的親娘,我是她從雪地裡撿回的孩子,但從小娘親含辛茹苦把我養大,現在她生病了,我卻沒銀子請大夫為她醫病,我在出門前已經立了誓,不管是誰,只要能夠救我娘親,不管為奴為僕,我什麼都願意做。」
「原來你還是一個孝子。」滅日眼中的笑意更深了。這名撿回的男童,有著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膽識與溫情,正適合待在絳魑的身邊,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也說不一定……
「滅日,他不是一個人,身邊還有娘啊!」絳魑伸出手,輕扯著滅日的衣袖,美麗的小臉閃過一絲困惑,她一眼就選上封天養,是因為感覺到他和自己有著相似的氣味,但怎麼……他身邊還有親人,和孤孤單單的自己並不一樣。
滅日頷首,伸手輕輕握住絳魑的手,示意她別擔心,一切有他。
「封天養,我學過一點醫術,救人是有幾分把握,只不過你最多不過十歲上下,就這麼犧牲自己的人生值得嗎?」滅日以溫和的語氣開口,最後一次確認。「瞧你這身裝扮,跟在她身邊的日子過得很苦吧!人總會有生老病死,你又何必強求?再說,你當真願意為了這麼一個婦人.委屈自己當一輩子的奴才?」
封天養的小手緊握成拳,黑眸閃過一絲怒意,以不符合他年齡的穩重態度說道:「她是我的娘親,她從雪地上撿回我的那一天起,就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我願意委身為奴,只要恩公您願意救我娘」
「那麼,倘若我要你一輩子留在絳魑的身邊,當玩伴、護衛,或者當奴才也罷,總之她說什麼你都不能違抗,如果你能答應,我們交易就成交。」滅日提出條件交換。雖然說他可以毫不在乎的將封天養留在這裡,諒他一個人也走不出這裡,但是倘若自己以舉手之勞換得他的心甘情願,那也不是什麼壞事。
「我說的,可是一生一世的事情,你可要考慮清楚。」
「一生一世?」封天養沈吟了一會兒,什麼都來不及細想,腦海中浮現的,始終只有娘親憔悴乾枯的面容。「好,我答應你。」
始終沉默的絳魑開心地輕呼一聲,再也忍不住地伸手抱住封天養,張口又要朝他的頸子咬去——
「慢著。」滅日伸手一擋,阻止了絳魑。「現在還不是時候。」
「可是……如果絳魑不先做記號,他被人搶走了怎麼辦?」絳魑蹙眉,雖然不明白滅日阻止自己的原因,但已經聽話地鬆開了手。
「你不必這麼做他也會留在你身邊。」滅日溫柔地解釋。「他剛才親回答應了,這一生一世都不會離開你,再說,他是焚月為你選的禮物,沒人敢動手的」
「真的嗎?」絳魑一雙杏眼轉到封天養的臉上,後者雖然不知道所謂的做記號是怎麼回事,但他確實以自己換了乾娘的生機,於是他篤定地回視絳魑,慎重地點頭。
「好孩子,那麼從今天起,你就留在這裡吧!」滅日拍拍封天養細小的肩頭,或許他還年幼,但這種膽識與孝心卻讓他激賞,將來肯定是個人物。「我現在就下山,保證讓你的娘親恢復健康。」
「啊……」封天養正想起身隨行,但立即想到了自己今後只是絳魑的奴才,似乎沒有開口的餘地。
「你想見你娘最後一面?」滅日從他的眼中看出了渴求,拍拍他的肩笑道。「你和我一起來,就算要離開你娘親,至少也該來自道別。」
「謝謝。」封天養感激地幾乎想跪下來磕頭道謝了。
「絳魑也去。」她向前地步,捨不得自己的新禮物要離開。
「絳魑乖,我們很快就回來。」滅日寵愛地揉著她的長髮說道。「等我們再次回業,『棄天』就是完全屬於你的了。」
「棄天?」封天養有些錯愕,不明白自己為何改名了。
「是,回到玉魂山之後,你的名字就叫『棄天』,你是孤兒沒錯吧?既然被上天所遺棄,不如先一步遺棄天,所以我將你改名為棄天,正式成為我們玉魂山的人。」滅日的語調雖然溫和,但自有一種無法抗拒的威嚴。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他提出了心中最深的疑惑。
「我們是被遺棄的人。」滅日揚起嘴角,充滿了淡淡苦澀的弧度。「以後你就會明白,住在玉魂山的.全部都是被上天遺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