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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外縈心 第二十章 作者:金萱
    夜涼如許,銀河橫斜,彎彎的月亮從雲端裡鑽了出來,在這個盛夏的深夜裡,喜兒失眠了。

    自從那夜聽了算命先生所說的話之後,她便日夜期盼著他的出現。然而從那天起至今都過了好幾天,他卻仍然音訊全無,點點希望之火才竄起小小的火苗,轉眼似乎又要熄滅。

    他真的有驚無險,真的大難不死嗎?

    那位算命先生說的話是真的嗎?

    他該不會跟半年前那個假道士一樣,根本就是一個四處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喜兒整顆心都涼透了,絕望就像張無形的網一樣,將她緊緊的罩住,讓她呼吸困難,痛苦不堪。

    「翼,你在哪裡?」她痛苦的低語,覺得自己就快要撐不下去。

    她好想他,真的好想。

    在遇見他之前,她有夢中的翼陪伴,在遇見他之後,真實的翼讓她親身領略心動與聿福的感受,可是自從他出事之後,她卻同時失去他們倆。

    夢中的翼就像現實中的翼一樣消失得徹底,不管她如何拚命的想尋找,始終都找不到他們任何一個。

    「翼,你在哪裡?你到底在哪裡?」

    她趴在窗邊,望著星空,想像著牛郎織女的相會,不知不覺間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輕風拂來,樹影搖晃,輕掩的房門被人由外輕輕地推開來,一道高挺的人影輕俏的探進房內。

    人影在望見趴在窗前那抹孱弱的身影時,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

    他正是失蹤了三個月的簡翼。

    那日跌下山崖時,他勉強用體內最後一股真氣護住自己,所以在摔落地面的瞬間,他其實是有感覺的,只是接踵而來的卻是一片黑暗。

    當他再次醒來,人已在一處山洞裡,是一個脾氣古怪的老人救了他。

    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他身上有多處骨折,傷勢頗為嚴重,但是最嚴重的卻不是外傷,而是毒氣侵入肺脈所造成的內傷,這才是致使他連兩個多月來,動彈不得的主要原因。

    他當然知道大家一定都掛心著他的安危,歸燕、如箭他們更是沒找到他的屍首,就斷不會放棄尋找他的希望。

    可是他傷得動彈不得,怪老人又除了醫治他,便對他不聞不問,他自然無法傳遞出任何關於他的消息。

    十天前,他發現自己的四肢終於可以動了,不再軟弱無力的施展不出一點力氣。他立刻留書於山洞中,這才匆匆的離開山洞,重返世俗。

    在踏進幽州城門前,他就與歸燕和如箭不期而遇,從他們倆口中,他得知自己出事後這段期間所發生的一切事,包括他那三胞眙姊姊終於長大懂事,不再只會吃喝玩樂,並開始學習經營之道,雖然結果令人有些不敢領教,但至少她們已懂得賺錢的辛苦,不再揮霍無度了。

    還有,孟君儀大人終於決定下嫁給京城第一才子向東逵,以澆熄太子對她的期望。說她不識好歹也罷,說她違背傳統禮法也行,她就是無法忍受多女共事一夫,所以向東逵此生注定就只能有她一個女人了。

    除此之外,金大富將傳說中的玉鐲獻給朝廷,在江湖上引起一陣騷動。長嘯幫有死灰復燃之跡象,上百名餘孽卻在一夕間被砍殺大半,更是在江湖上掀起一陣巨大的恐慌,黑幫人人自危。

    還有就是喜兒為他憔悴的事了……

    她瘦了好多,原本不豐腴的臉蛋變得更瘦削了。簡翼心疼的看著她,忍不住輕觸她的臉。

    聽說自他失蹤,杳無音訊後,她就染上嗜睡的習慣,多數時間都窩在房裡睡覺,鮮少踏出房門。那為何她眼下的陰影還會這麼的深?

    他的喜兒,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讓她吃苦,他真的是一個很糟糕的男人,真的很糟糕。

    喜兒被某種動靜驚醒,她迷濛的睜開眼睛,一眼就看見幾乎讓她思念了一輩子的那張臉。

    「翼?」她沙啞輕喚,分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在作夢,還是怎地?

    「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他啞聲說。

    「真的是你嗎?你是真的嗎?」她一動也不敢動的,很害怕自己一動,眼前的美夢就會破滅,消失不見。

    似乎知道她在害怕什麼,他將她的手拿到臉龐,讓她碰觸自己,感受他的體溫與存在。

    「是我,我回來了。」

    喜兒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柔嫩的粉指緩緩爬過他的臉頰、下巴,然後他的唇、鼻、眼。這感覺是那麼的真實……

    真的是他嗎?

    「我是在作夢,還是你真的回來了,回到我身邊了?」她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淚水開始在眼眶中凝聚、盤旋。

    「我回來了,回到你身邊了。」

    淚水緩緩滑下她眼眶,她仍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眨也不眨的。

    「我有聽你的話,一直在等你。」她告訴他。

    「我知道。」

    「我一直都沒有哭,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沒事的,你叫我一定要等你,所以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我沒有哭。」

    「我知道。」他輕拭她不斷從眼眶中滑落的淚水,溫柔的說。

    「我沒有哭,不管別人跟我說什麼,我都沒有哭,不管人前人後,我都沒有哭。我告訴自己,在沒看到你的屍體前絕對不能哭。我沒有哭,真的沒有哭。」

    她堅強的對他微笑,不斷地對他說著自己沒有哭,淚水卻不斷地從她眼眶中淌下來,一滴接著一滴,每一滴都燙痛簡翼的心。

    他再也受不了,猛然將她緊緊的擁進懷裡。

    「你可以哭,沒關係,你可以哭。把你的害怕、恐懼、擔心全部都哭出來沒關係,你哭沒關係。」他緊緊的抱著她,啞聲對她說。

    喜兒乍然急喘著,先是哽咽了下,接著終於放聲大哭,將長期壓抑在內心裡的不安與害怕全部宣洩出來。

    她緊揪著他的衣衫,將臉深埋進他懷裡,將壓抑在心裡的悲傷、痛楚、害怕放聲大哭出來,直到哭得沒有聲音、沒有力氣,她這才慢慢地停止哭泣。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回來的。」他將臉埋進她秀髮間,道歉著。

    她只是張開雙手將他緊緊的抱住,在他懷裡搖頭。她知道他一定受了很重的傷,身不由己,才會拖了這麼久才出現,他的傷……

    「你的傷……」她猛然抬頭問,卻因為語音沙啞難辨,讓人只聽見前三個字而已。

    簡翼卻知道她想問什麼,「沒事,都已經好了。」他微笑,輕聲的安撫她。

    「讓我看。」她認真的,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沒辦法因為他的一句話,就完全放下心來。她想知道他的傷勢,只有親眼確定他所受的傷真的都復原了,她才能放心。

    「喜兒……」他有些為難的望苦她。

    要知道,他身上的傷大大小小不下於十處,而且分佈在身體四處,她若要看,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他將衣衫脫下來,可是這麼做……

    「讓我看。」她再次開口,語音仍舊沙啞,卻多了分堅持與倔強。

    看著她堅定的神情,簡翼輕歎了一口氣,退後一步扯下腰巾,再脫下上衣,露出他結實,古銅色,卻佈滿許多新疤的胸膛。

    喜兒喉頭一緊,眼眶又迅速地囤積起一攤淚水。

    「別再哭了,我真的沒事。」在她眼淚掉下來之前,他溫柔而平靜的道。

    不由自主的走向他,她撫上他的傷,啞聲問道:「疼嗎?」她的心裡好難受,知道這三個月來,他一定吃了很多她難以想像的苦。她的淚水終究還是掉了下來。

    她柔若無骨的手撫上他胸膛的瞬間,簡翼的心思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他的心遏制不住的狂跳,身體遏制不住的發熱,眼中只有她梨花帶淚、令人心疼卻又絕美的臉龐,而心裡想的也只有一件事——他想要她。

    他輕輕地抬起她的下巴,眼裡有兩簇火焰幽柔的跳動著,然後逐漸轉為炙熱。

    「喜兒……」他低下頭,低喃著吻住她,輕輕柔柔的,就像怕傷害到柔弱的她一樣。

    喜兒震動了下,卻在下一瞬間閉上雙眼,暈眩的承接這陌生卻又熟悉的意亂情迷。

    她無言的允准,讓簡翼的熱情在一瞬間燒光所有的壓抑與理智,讓他的吻在瞬間變得狂熱而激切。

    他抱起她往床鋪走去,將她壓在床上,雙手快速地褪去她的衣裳。

    他吻著她的唇、頸項、細緻的肌膚,他們的眼裡只有彼此,再也容不下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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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早晨。

    「啊——」一聲尖叫倏然從喜兒廂房內響起。

    嬋娟雙目圓瞠的瞪著滿地凌亂的衣服,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然後轉向隆起的床榻,瞪著那只露在簾幔外的粗壯手臂,她尖叫出聲。

    簾幔內的簡翼被她的尖叫聲驚醒,他迅速的低頭看了眼趴在他胸膛上,稍稍被驚動到,卻還未清醒過來的喜兒,然後沉聲命令,「嬋娟,閉嘴。」

    嬋娟渾身僵硬的閉上嘴巴,害怕自己萬一惹惱了簾幔後的男人,當場就會被滅口。但卻又覺得這個聲音頗為耳熟,她還來不及細想,就見杜鵑急匆匆的朝她衝了過來。

    「發生了什麼事,發生了什麼……啊——」又一聲尖叫自廂房內驚天動地的響起,杜鵑看見小姐床榻上有個男人!

    簡翼無聲的低咒,卻見喜兒眉頭輕蹙了下,緩慢地睜開酸澀紅腫的眼,接著在看見他後,怔怔的與他對望。

    「翼?」她不由自主的伸手輕觸他的臉,懷疑自己是在作夢。

    「大膽淫賊,竟敢欺侮我家小姐!」從尖叫聲中冷靜下來的杜鵑左右張望,猛然抱起一盆盆栽,大聲嚷嚷著就往小姐的床鋪衝了過去,準備救人。

    「杜鵑!」嬋娟急忙拉住她,因為小姐那聲翼讓她驀然間想起這個耳熟的聲音是屬於誰的。

    是少莊主!在小姐床上的男人肯定是他不會有錯!

    「嬋娟,你幹麼,放點放手呀。」杜鵑掙扎的叫喊。「大膽淫賊,還不出來受死!小姐,你不要害怕,杜鵑一定會救你的,小姐!」

    「好了,杜鵑,他不是淫賊啦,你別……」

    「什麼不是淫賊,」杜鵑大聲的打斷她,「那傢伙明明就是十惡不赦的大淫賊,竟敢欺負小姐,我……」她雙目厲睜,突然用力的將手中的盆栽往自己口中的淫賊砸過去。

    「啊!」嬋娟瞬間驚恐的尖叫出聲,害怕的用雙手搗住雙眼。杜鵑怎麼可以這麼胡來,她就不怕砸到小姐嗎?

    砰的一聲巨響,盆栽被一股真氣反推到窗戶邊,跌碎在地上。

    嬋娟悄悄的睜開眼,看見盆栽沒有打到小姐,而是摔到地上後,忍不住的鬆了一口氣,但卻在看見杜鵑竟又拿起另一盆盆栽而睜大了雙眼。

    「杜鵑!」

    她立刻大叫著衝向她,拚命的阻擋在她前方,就怕她會再將手中的盆栽丟向床榻。

    「杜鵑,你冷靜點,別鬧了,會出人命的。」她緊張的邊阻擋她邊說。

    「嬋娟你在幹麼?你別擋著我,嬋娟。」杜鵑左閃右鑽的叫道,想穿過嬋娟的阻擋,卻怎麼也穿不過。

    「你冷靜點,杜鵑。」

    「你別擋著我,嬋娟。」

    簡翼只覺得一陣頭痛。這兩個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在這種情況下,他根本就沒辦法起床穿衣。他伸手揉揉隱隱作痛的額際,無奈的看向仍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的喜兒,歎息的開口。

    「喜兒,先叫她們倆出去,讓我起來好嗎?」

    喜兒眨了眨眼,隨即雙眼圓瞠,臉色刷白,下意識伸手緊緊的將他抱住。「你要走了?」

    簡翼輕撫著她的裸背,嘴角微微向上揚起,「你覺得在我們發生這種關係後,我還會拋下你不管嗎?」他在她耳邊小聲地說,未了還忍不住在她香腮上吻了一下。

    喜兒輕愣,隨即害羞的紅起臉來。

    「先叫她們倆出去好嗎?」他柔聲再說一遍。

    她點頭。「杜鵑,我沒事。你和嬋娟先到門外等著,等我叫你們,你們再進來。」

    杜鵑愕然的轉頭望向床簾幔幔的床榻。「小姐?」

    「走走走,你聽見小姐說的話了。」嬋娟立刻推著她往門外走去。

    「可是小姐她……小姐……」杜鵑還在掙扎,雖被嬋娟推著走,卻仍不斷地回頭。

    房門伊呀一聲被重新關上,房內終於再度恢復寧靜。

    簡翼擁著喜兒柔軟馨香的身子,一點也不想從床鋪上起來。可是偷吃了人家閨女被人發現後,還大剌剌的窩在床上不起來這種事,他可幹不出來。所以雖他極度不願,還是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

    喜兒擁著薄被跟著他坐了起來,臉頰紅嫩迷人。

    簡翼一時忍不住,又低頭吻了她,直到兩人氣息紊亂,她忍不住的開始顫抖,他才依依不捨的抬起頭來,愛憐的輕撫了一會兒被自己吻腫的紅唇,這才起身著衣。

    「你可以喚她們倆進來替你梳洗了。」他繫好腰巾,轉身對她說。

    「你要去哪兒?我有好多問題想問你,好多話還沒跟你說。」她不安的望著他。

    昨晚他們並沒有什麼機會談話……事實上,到現在這樣看著他,她都仍有種難以置信的感受,懷疑這一切根本是一場夢,他真的平安的回到她身邊了嗎?

    「沒關係,以後我們有很多時間。」他微笑的說,一邊親暱的伸手替她將掉落頰邊的髮絲塞到耳後、

    喜兒紅著臉看他,不是很瞭解他的意思。

    「有很多時間?」他的意思是他會在外頭等她嗎?

    「等我們成親之後,我們就會有很多時間。」他撫著她粉嫩的臉,寵溺的說。

    「成親?!」她睜大眼,呆呆的看著他。

    「怎麼,你不願意嗎?」他黑眸帶笑的凝睇著她,挑眉問道。

    喜兒用力的搖頭,然後又紅著臉,低下頭。

    簡翼抬起她的下巴,深情的凝望著她嬌羞又艷紅的迷人容顏,啞聲承諾道:「我們會在一起一輩子。」

    他的承諾讓她臉上的紅暈加深,眸裡更是漾出幸福的光彩。

    她的美麗讓他不由自主的屏住呼息,簡翼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再次覆上她嬌艷的紅唇,深情的吮吻。

    他們不只會在一起一輩子,還會幸福一輩子。他在心裡如此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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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簡家莊辦喜事,自是人山人海,幾乎整個京城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甚至於連皇上都派人送來賀禮,場面之壯觀,簡直就是百年難得一見。

    從半個月前開始,城裡從簡家莊到金府的路段就開始佈置了,一路上除了貼滿大紅的薯字,還掛滿大紅綵球。城裡的樂手們更是鎮日在那邊吹吹打打的練習著,就是希望當天能有最好的表現。

    受到邀請為簡家作嫁的幫手,不管是負責嫁衣的布行、繡坊,或者是負責當天宴客的客棧、酒樓,抑或者是臨時徵調來的人手,更是為了這場婚禮忙壞了。

    當天,從天邊出現第一道曙光開始,整個京城就陷入前所未有的忙碌與熱鬧之中。

    相關者為這樁喜事而忙,無關者為圍觀這樁喜事而忙。

    當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去金府迎接新娘時,整個京城除了朝陽大道差點要被人潮擠爆之外,竟是萬人空巷。

    大紅花轎從簡家莊抬進金府,再從金府抬回簡家莊,迎進了頭蓋喜帕的新娘。

    然後在一片鼓掌和喧嚷聲中,只聞——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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