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逸岸瞟他一眼,「小鬼吃剩了來給我?」
霍昭黎忍住笑,道:「小笛子可沒剩下什麼來,是我再問廚房大娘討的。大哥晚飯沒吃飽吧?」
程逸岸不說話,接過他端來的餐盤,埋頭喝粥。
雖然能說出許多菜餚的妙處,但真吃起來,他似乎更喜歡隨便些的膳食,清粥小菜總比大魚大肉的時候吃得多——霍昭黎忽然覺得自己對大哥的瞭解,在有些方面,還是不錯的。
「你傻笑什麼?」
「啊?哦。沒、沒什麼。」霍昭黎摸了摸自己的臉——在傻笑嗎?
程逸岸把大海碗喝個底朝天,站起身來,滿足地打個嗝,道:「我們走。」
「好!」霍昭黎答應完,跟著站起,才發問,「去哪裡?」
「回去。」
「咦?為什麼?」剛剛不是答應明天要喝喜酒的?
程逸岸照例賞他一枚白眼,「你以為虛節莊會拼著得罪天下武林,收容我嗎?」
霍昭黎一路上行來風平浪靜,差點忘了有這麼回事,「可是駱莊主和辛夫人看起來都很好的樣子……」
「那你留下來喝喜酒,我先走好了。咱們後會有期。」程逸岸朝他拱了拱手,利落地一拂袖,卻不料將燭台掀了翻,霍昭黎右手正擱在桌上,掌心恰好被火灼到,他慌忙將燭台擺正,也不及檢視傷口,趕緊拉住程逸岸,「大哥要走,我自然要跟著!」
程逸岸不置可否,只粗聲粗氣地道:「手沒事吧?」
「沒事,不痛!」霍昭黎瞇著眼笑,下一刻齜牙咧嘴。
程逸岸板著臉,從懷中掏出指甲大小的盒子,從裡面挑些油脂替他抹在手心,抹完抬頭,對上的仍是一張傻笑的臉,忍不住一腳踹過去,喝道:「去把小鬼叫來。」
霍昭黎摸著小腿,銜命出去,開了門,便站在原地不動了。
「駱莊主?」
院中火光熊熊,駱廷鸞為首的虛節莊眾人,彷彿已等候多時。
「敘舊已畢,既然程兄弟等不到明日喝過喜酒再走,做哥哥的也只能留你一留了。」
駱廷鸞雖少了方才席間的親切,依然是面帶笑容,好聲好氣。霍昭黎見此,新生的防心也去了大半,笑道:「駱莊主,我們想今晚……」話沒說完,就被狠狠敲了下腦袋。
程逸岸上前一步,道:「駱莊主,實在對不住。我這兄弟腦筋不好,識不得這許多委婉委屈,你須得與他說是要將我扣下,押到泗合門受武林公判,他才聽得懂。」
駱廷鸞苦笑,對霍昭黎道:「霍兄弟,我的意思就如你大哥所說。」
「話說駱莊主要留人,而依程逸岸這個牛脾氣,自然是要反其道而行之的。眼見一場惡鬥在所難免。程逸岸這邊只有二人,虛節莊上上下下功夫勝過這兩個三腳貓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駱莊主為了防有人施展輕功撒腿就跑,恐怕在莊外也不了不少暗哨——啊呀呀,這一幅寡不敵眾的場面,可叫人怎生是好?」程逸岸之前的口氣活像個說書的,到後來又唱上了戲文,虛節莊眾已有些不小心笑了出來。
駱廷鸞受不了地斥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玩?只要你不逃,我自然不會做以眾欺寡的事。」
程逸岸眼睛一亮,「你說真的?」
「自然是真。」
「也不車輪戰?」
「自然不戰。」
「好!就這樣說定了!」程逸岸一拍手,「駱莊主和郭前輩二人,對我二人,若我們兩戰皆勝,駱莊主便網開三面,如何?」此言一出,虛節莊中便有人忍不住嗤笑出聲。
「橫斷楚江」郭舜牧是駱廷鸞的師叔,傳說盛年時內外功猶在駱廷鸞父親之上,如今年事雖高,一雙「秋水無煙掌」卻已爐火純青,四五十載的內力修為更是非同小可,莊內人閒聊時,也會因他與駱廷鸞功夫誰高誰低而起爭執:程逸岸素來以輕功和施毒聞名,世人皆知拳腳上並無多深造詣,如今一出口便邀莊內兩大高手比試,眾人的首先想到的,大約都是「不好,此人想要下毒」。
「程兄弟,你使毒的本領雖厲害,遇到內力反彈,恐怕吃虧的是自己。」駱廷鸞本不想傷他,因此說這話時,並無輕視之意。
「程某知道二位功力勝我遠甚,但若是束手就擒,豈不是太沒面子?駱莊主若果有愛護之意,我們就來比詩詞歌賦如何?」
駱廷鸞擺擺手苦笑道:「哥哥我肚子裡有幾兩文章,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不擺明了要放你走?」
「莊主,莫再與他多言,拳腳上見個真章便了。」駱廷鸞身後閃出個禿頂老者,聲若洪鐘,目光如炬,正是「橫斷楚江」郭舜牧。
「昭黎,你先向郭前輩討教幾招。」
霍昭黎遲疑地應了,往前一站。程逸岸優哉游哉地退到一邊。
駱廷鸞之前聽辛家兄妹說起,霍昭黎功力尚在程逸岸之下,哪裡抵擋得住郭舜牧的一招半式,忍不住懷疑程逸岸另有密謀,轉念一想,郭舜牧是何等人物,莫說拳腳功夫,單論江湖經驗,也斷斷不可能輕易著了對方的道。
「如此有勞師叔。」他退了開去,朗聲對莊中諸人道,「此場比試一對一,旁人絕不能從中攪局。否則有如此竹!」說完他一掌輕擊,身邊的一棵湘妃竹枝葉簌簌抖落,接著竹身從中裂成六半,開花一般朝外倒去,到了半途卻又同時停了下來,一動不動。
眾人愣了半天,才轟然稱是,霍昭黎更是看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程逸岸豈不知他顯這一手功夫其實是為震懾自己,輕輕撇了撇嘴,並不言語。
霍昭黎孤零零一個人站在場中與老者對峙,被周圍那麼多雙眼盯著,渾身的不自在,畏畏縮縮拱了拱手,道:「老前輩,你多指教。」
郭舜牧見他眼中大有怯色,點點頭,溫言道:「咱們先說好,各自點到為止,切莫作困獸之鬥。」
霍昭黎連忙點頭,「前輩說得是!」
郭舜牧不再言語,雙腿微分,擺出手勢。
霍昭黎站在原地看他動作,自己想不好應該擺個什麼姿勢,撓著頭不知所措。
郭舜牧一招「水盡南天」,向他臉部推去,雖只用了三成內息,卻已具開碑裂石之力。
霍昭黎見他輕飄飄一掌毫無力氣,到了近前才覺罡風撲面,嚇了一大跳,蹲下身子躲過攻勢。
郭舜牧也是一愣,避開對方招式理所當然,但至於雙臂抱住膝蓋縮成一團嗎?
「小兄弟,你這個樣子做什麼?」一邊說著,下一招「日落長沙」跟著使出,無聲無息襲向霍昭黎後背。
郭舜牧無意以大欺小,更不願傷人,是以掌風未到,已先出聲示警:「小心背後。」
霍昭黎反應倒不慢,蜷身一滾,雖躲過這一擊,無奈樣子太過難看,引來四周笑聲無數。回頭望去,那一掌恰好輕輕拍在他方才站立的青磚上,地上塵土未揚起半粒,青磚上卻多了幾條裂縫。
虛節莊眾人齊聲叫好。「秋水無煙掌」的要訣在於柔中寓剛,藏風雷於無聲,郭舜牧這一掌,堪稱是登峰造極的境界。
郭舜牧臉上並無得色,皺著眉看霍昭黎,「你到底會不會武功?」
霍昭黎連著兩回沒與他過招,頗有些不好意思,囁嚅道:「我、我會是會一點,可是從沒跟人打過架。」
郭舜牧眉頭皺得更緊,向程逸岸怒道:「你是要他來送死嗎?」
「前輩言重了,這傢伙拳腳確實不行,內力卻好得很,因此……」程逸岸慢條斯理地說明。
被郭舜牧不耐煩打斷:「算了!既然你說他內力好,咱們直接比內力便了。」轉身平推左掌,朝對霍昭黎道,「你把手伸出來,與我相對。」郭舜牧和個武藝極其低微的後輩蘑菇良久,心中不悅,語氣也粗魯起來。
霍昭黎看看程逸岸,見後者點頭,便也伸出左掌,印在郭舜牧的掌上。
「我喊一二三,你我同時催動內力,這個會吧?」郭舜牧此時只想快點把這小子震暈,結束這場比鬥。
霍昭黎點頭,「我會,大哥教過的。」
「好,一、二、三!」
二人同時發力。
郭舜牧心中托大,自然未盡全力,沒料到一股渾厚的內力洶湧而來,將他震得幾乎站不住腳。心中煞是詫異,看向霍昭黎,只見他雙眼死死盯著手掌,神情雖認真,卻沒有半點勉強之色。
看來這少年內力上確有獨到之處,郭舜牧這般一想,收了輕慢之心,暗暗將內力增到八成。
程逸岸自己內力修為甚為平常,因此也只告訴霍昭黎本門調養內息的心法,從未教過運內勁禦敵的法門,因此霍昭黎也沒想太多,只將氣力掌控在恰恰能抵住對方攻勢的程度,如今郭舜牧那邊傳來的內力增加,他便也跟著多使了幾分勁。
郭舜牧只覺得比方才磅礡許多的內勁奔湧而來,這才知原來霍昭黎也並未使出全力。此時也顧不得多想,屏氣凝神,專心相鬥。
過了一炷香時間,霍昭黎內力仍源源湧至,郭舜牧雖未露敗相,心中卻明白如此下去再也撐不了多久。
他自少時拜入虛節莊學藝,四十六年來學藝不輟,自問不但「秋水無煙掌」已入化境,虛節莊內功的獨得之秘,也多半盡收掌中,這十來年漸漸深居簡出,一來年老心性漸平,二來也未嘗沒有放眼江湖難尋敵手的意思。如今眼前突然冒出一個內功絕頂的年輕人,心中不禁又是驚訝又是好奇,訝的是他瞧來最多不過弱冠之年,不但身負足足抵得上常人修習幾十年的精純內力,且內息中正平和絕無邪氣,又絕不與他所知任何正派路數相似;好奇的是他這股直如源源不絕的勁力,底限究竟在何處。
習武之人一生苦練,到最後不過是想一窺至高境界的堂奧,有高手在前,自然無論如何也想探個究竟,郭舜牧本來是豪邁爽利之人,年紀大了才有所收斂,如今覺得這少年的內功之高之奇生平罕見,一時間豪情勃發,明知可能不敵,卻也是硬著頭皮想要試上一試。心念電轉,竟再提一次真氣,用了十成力與他對抗。
霍昭黎剛感覺對方氣力漸弱,突然之間卻又增強,心一慌,體內內息生出感應,自然而然地使勁抵禦。
果然是如排山倒海一般!郭舜牧力雖難支,心中卻異常興奮,直喊長了見識。如此強勁的功力,料來縱使當年號稱天下第一蕭鏗復生,也不過如此而已。
週遭虛節莊眾人自不知場中二人心思如何,只看得到霍昭黎從頭到尾面色如常,郭舜牧卻滿頭大汗,頭頂煙霧升騰,一眼便知已至絕境。眾人自然不信霍昭黎一個毛頭小子能將「橫斷楚江」逼到這般田地,心想定然是他使了什麼旁門左道的功夫,頓時鼓噪起來,只是礙於之前莊主嚴令,不敢上前。
霍昭黎此時也發覺郭舜牧內勁正急速衰退,又見他紅光滿面的臉漸漸變白,左手掌也抖個不停,心知再下去定然不妙,即刻便要收回功力。
他於駕馭內力之法本不熟練,此時要匆忙收回,更是極難,一股股內息慢慢回到膻中,卻淤積在此處,怎樣都下不回丹田,頓時心中大急。越急就越過不了這道坎,又不能再流回去傷到郭舜牧,一時間無所適從,只覺得胸中鼓脹,眼看就要走火入魔。
正在這時一條人影突地來到場中,重重拍上他的左肩道:「霍兄弟,點到為止,撒手吧!」
霍昭黎根本聽不到駱廷鸞對他說了什麼,只覺得有一股大力從他肩上而來,想也不想地伸出空閒的右手,去拍開那人。
這一拍,自然而然將囤積於膻中的內力全用了上。只聽「彭」的一聲巨響,霍昭黎「哇」地吐出一口血,站在原地彎下腰,捂著胸口。駱廷鸞則向後連退十多步,直靠到牆上,才卸去他這股大力。
駱廷鸞也以為霍昭黎定然是在程逸岸授意下,使出什麼詭計,去耗郭舜牧內息,因此上前為師叔解圍時,用八成的力去拍擊霍昭黎,成心要給他個教訓。他哪裡知道霍昭黎這一身內力雖來得沒頭沒腦,卻是頂尖純正的功夫,這一拍之下,被他反震回去不說,隨之攻來的右掌,更是蘊蓄了與郭舜牧比鬥中的大部分力道,好在他臨敵經驗豐富,懂得立刻倒退化解,倒也沒有太大損失。霍昭黎膻中真氣雖然得以消解,卻也因為使力太猛,反害自己受了內傷。
「小兄弟,你沒事吧?」霍昭黎如何手下留情,郭舜牧心中雪亮,見他咯血,連自家莊主傷勢如何都來不及看,便上前關切。
霍昭黎擺擺手,笑道:「我沒大礙的,胸口有點痛,總比剛才舒服多了。老前輩你還好吧?」
郭舜牧站穩身子,朝他一揖,道:「小兄弟內力精湛,宅心仁厚,老朽不勝感激,這一戰輸得是心服口服。」
程逸岸慢吞吞走過去,搭了霍昭黎的脈息,自袖中掏出一丸丹藥,霍昭黎忙不迭吞了,精神極好地說:「謝謝大哥。」
郭舜牧在旁看得暗暗稱奇:天底下能這樣問都不問一聲,就吃下毒飛廉丹藥的人,恐怕找不出第二個了。
「能走吧?」程逸岸踢踢他的腿,又睨了郭舜牧一眼,「不能的話,你就留在這裡好了,反正也有人喜歡你得很。」
霍昭黎挺挺胸,高聲宣佈:「我好好的。」說完就咳嗽個不停,惹來不屑的一瞥。
程逸岸打個響指,道:「走人。」
霍昭黎二話不說跟在他後頭。
兩人往院門而去,立刻被莊人團團圍住。
「程兄弟,至少還有一場要比,你忘了?」
駱廷鸞吐納一番,確定未受內傷,正要到二人跟前,程逸岸擺手,悠然道:「駱莊主還是不要亂動的為好。」
駱廷鸞知他表情越輕鬆,說的話便越當真,當即停住腳步,「你做了什麼?」
程逸岸含笑揚眉,輕輕吐出四個字:「『春波碧草』。」
駱廷鸞呼吸一窒,臉上霎時變色,「什麼時候?」
「咦?叔侄情深的駱莊主毅然加入戰團,與郭前輩親切指教我二弟時,難道沒發現他右手上有玄機嗎?」程逸岸瞪大眼,神情十足天真,說的話卻十足損人。
聽他一說,駱廷鸞當即明白,臉一沉,道:「你早算計好了我師叔是左撇子,因此不惜拿自家義弟的右手做毒引——你什麼時候竟變成了這樣不擇手段的人?」
霍昭黎這才恍悟,剛才程逸岸塗在自己手上的灼傷藥,定是含有叫做「春波碧草」的毒,他百毒不侵自然無妨,但駱廷鸞受他附著毒藥的手掌一擊,卻依然著了道。看來他這位結義大哥,是把早把之後的事故推演得清清楚楚,才提前做了準備。這樣想著,霍昭黎不僅心中駭然:其實大哥是算命先生吧?
程逸岸也不與駱廷鸞爭辯,仰天大笑道:「好說好說。既然郭前輩負於我二弟,駱莊主也不敵程某的毒術,兩戰俱敗,虛節莊是不是要信守諾言呢?」
駱廷鸞垂首思索沒多久,擺擺手,憤然道:「放人。」
莊人自然也以莊主性命為重,閃身讓道。
「多謝駱莊主盛情款待,我兄弟這便告辭。解藥在我房中。用心找的話,兩三天應當可以尋到。」程逸岸說完,拽著霍昭黎,大搖大擺走了出去。
出得莊門,行不了幾步,便見竹林前站著個人影,微弱的月光下,依稀可辨是駱逸冰。
霍昭黎煞不住腳步,撞上義兄的背,程逸岸一把托住他的腋下攙扶著站穩,臉上是全然的百無聊賴,「辛夫人,有何貴幹?」
「你,又要走了?」駱逸冰神色黯然。
程逸岸嘴角揚起淡淡的嘲諷,「承蒙賢兄妹盛情款待,但此地不宜久留,辛夫人應該比我清楚。」
「你不要誤會!」駱逸冰急切地道,「哥哥他沒有惡意,只是想留住你,婚禮一過,咱們一起去泗合山,當著師兄的面還你一個清白。」
「清白?程某幹下這許多樁血案,哪裡還有清白?」
駱逸冰一逕搖頭,「師姐從小看著你長大,你絕不會做那種事!」
「一入江湖歲月深,辛夫人,你我都已經不同當年了。」程逸岸望著她,柔聲說道。
「你絕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要是那些人真是你殺的,則必有該死的理由——」
程逸岸失笑,「辛夫人護短可護得真是厲害了。」
「只要是你的事,師門中個個護短!」駱逸冰突然激動起來,上前緊緊扯住程逸岸衣袖,「你師兄千方百計找你,喊打喊殺必不過是障眼法,只為了不讓人說閒話而已。逸岸,你聽話,隨師姐回去,好好和師兄說明經過,堂堂泗合門,說什麼也能保——」
程逸岸打斷她,搶白道:「只要我能交還令師遺物,那就凡事好商量,對不對?」
駱逸冰倒吸一口涼氣,怒道:「你把我們看成什麼人了?南華心經是師父給你的東西,我們怎會來硬要?」
「是嗎?」程逸岸深深看進她眼眸中,隨即又恢復玩世不恭的調調,「辛夫人深情厚誼,程某心領。無奈鐵證如山,就算程某想要翻案,老天爺必也看不下去,程某只想在被捉住前暫且逍遙幾日,死了也能當個明白鬼——這點小小的要求,夫人不會不成全吧?」
駱逸冰凝視他仍是顯得十分快活的眼眸,「你決意要走?」
程逸岸點頭。
「既如此,」駱逸冰深吸一口氣,放開手,側身向後一指,「你就非走這條路不可了。」
「昭黎,看來今天還有道鬼門關要闖啊。」程逸岸對著霍昭黎說話,口氣輕鬆,眼睛卻戒備地看向暗沉沉的竹林。
霍昭黎一直聽他倆說話,心中知道程逸岸若向師門尋求庇護,不但可以躲過眼前的關口,往後的日子也會安定許多,但轉念一想,一旦他回師門,兩人就再沒理由結伴下去,恐怕當下要分道揚鑣。他一方面不想許多人指著大哥說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另一方面又不願就此分離,明明知道回去對他比較好,勸說的話,一時間卻怎樣也說不出口。兩相矛盾之下,還沒得出個結論,程逸岸便已扶著他,望竹林而去。
「大哥,我自己會走——」
「半死不活的人少廢話。」
「師弟。」
程逸岸停住腳步。
駱逸冰咬著唇,澀然道:「……若是支持不住,你知會一聲,我便來帶你們出陣。」
程逸岸回頭,咧嘴而笑,「辛夫人可以回去睡了,後會有期。」
「別逞強了。」駱逸冰看他,擔憂的眼眸掩不住溫情,「師姐知道你最討厭算計數字的,對這種陣勢一點辦法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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