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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俠之金蘭結義(上) 第7章(2) 作者:叢闕
    霍昭黎坐在船上,回想昨日來到這裡的情形,一日未到,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啊!不好!」

    程逸岸不耐煩地道:「又怎麼了?」

    「小笛子!我們把小笛子落了!」霍昭黎急得跳腳。

    程逸岸微挑眉,「虛節莊斷斷不屑去傷個小孩子,不久就會送回來的。」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他這樣好心,願意養閒人在身邊。

    霍昭黎有了他的保證,稍稍放心。慢慢地疲乏感來襲,不一會兒便靠著船舷打起盹來。

    程逸岸時而看看藍天白雲,時而望望霍昭黎,眼神有絲迷惘。

    石可風再次斷定,這兩人之間的氣氛,確實與昨日有所不同了。

    回到菡萏小築的第二日,霍昭黎睡到半夜,聽得外頭有呼喊聲。

    他起身,打開窗,喜見小笛子站在灌木叢中。

    「霍哥哥跟我來!」小笛子淘氣一笑,轉身便跑。

    霍昭黎想也不想,匆忙披件衣服追趕。

    小笛子見他已跟上來,加快腳程,望宅子外逸去。

    霍昭黎之前只當是尋常的小兒嬉鬧,並未盡力,但小笛子越跑越快,眼看就要奔出視野之外,這才使出「快哉風」,急速向前。

    二人一前一後,沒多久已來到幾條街外。

    「小笛子,沒想到你跑得這樣快。」霍昭黎在他身後站定,有些驚訝。

    「霍哥哥才是,跑了這麼久氣都不急。」小笛子邊說邊喘氣,一張小臉漲得紅撲撲。

    霍昭黎撫著他的背順氣,笑道:「誰叫你沒命地跑。」

    「霍哥哥還敢說?把我一個人丟在君山,自己走掉——你們好狠心吶!」

    霍昭黎沒將他帶回來,一直心中不安,現在被他一說,當時面有慚色,「實在對不住,我、我們不是丟下你的,實在是當時很亂,他們又都要對付大哥——」

    「為了程叔叔,就可以不顧我了,是不是?」小笛子嘟起了嘴,說是生氣,倒更像是嬌嗔。

    霍昭黎哪裡分辨得出此中差別,只覺得他神態有些奇特,愣了一下,才支吾地道:「也不是這麼說……」

    「好。那如果我和程叔叔同時被惡人捉住,你先救哪一個?」小笛子一邊說一邊逼近霍昭黎,直到兩人腳尖相抵,才停下腳步。他矮上許多,因此高高揚起了頭看著霍昭黎,滿臉的執拗。

    霍昭黎俯身看他,只覺得鼻尖傳來陣陣幽香,腦中不禁有些飄飄然。

    奇怪了,小笛子的頭髮一直都是香香的嗎?

    「你快說啊。」小笛子不耐煩地推推他。

    霍昭黎想起他的問題,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先救你。」

    小笛子臉上的喜色在聽他下一句話時頓住——

    「畢竟你是小孩子。」

    大哥自己未必脫不了身,小孩子沒人救就麻煩了。

    「如果我和程叔叔一樣是大人,身手也相仿呢?」小笛子專注地盯著他,臉上隱約有期盼與害怕。

    霍昭黎依然不假思索地道:「那自然救大哥。」

    就算明知大哥能自己脫身,他也總放心不下。看到小笛子一臉泫然欲泣,他慌忙補上一句:「救了大哥後,我們一定一起救你。」

    小笛子頹然垂下頭,道:「我真笨。」

    霍昭黎不解,「你說什麼?」

    「沒什麼。」小笛子抬起頭來,抓住霍昭黎的腰帶,急切地道,「霍哥哥,你跟程叔叔在一起這麼久了,會不會覺得有點膩?接下來換跟我在一起吧!我也供你吃穿,不會逼你學功夫,也不會打你罵你——就我們兩個人結伴去玩,一邊玩一邊找你娘,好不好?」

    霍昭黎失笑,「你在說什麼啊?我跟著大哥怎會覺得膩?再說了,你一個小孩子家,自己都沒有著落,哪裡有什麼辦法供我吃穿。」

    「你別小瞧我,我真的養得起你的!你看!」小笛子從衣兜裡抓出一疊銀票,舉到他面前,「你以後和我一起,好不好?」「小笛子,你弄錯了。」霍昭黎把他的手輕輕按下,心中有些奇怪他哪來的這許多錢,「我不是為了有飯吃有地方睡才跟大哥在一起的,我一個大男人,怎麼樣也不至於養不活自己。我……不知怎麼的,就是想跟在大哥身邊而已。」他困惑地皺皺眉頭,不知道這種想法從何而來,第一次說出口,就已覺得理所當然。

    「可是我不喜歡他——再說了,你們都是男的啊。」

    「呃?」霍昭黎眨眨眼,跟都是男的有什麼關係,「你如果還是和大哥處不來,不願意和我們在一起,我去和大哥說,幫你找戶好的人家寄住。你還是個孩子,跟著我們到處亂跑也不是辦法——」

    剛說到這裡,忽然間遠處傳來驚叫聲,霍昭黎抬頭,只見菡萏小築的方向火光沖天。

    他叫聲糟糕,立刻就要趕回去。小笛子從後頭緊緊抱住他的腰,叫嚷道:「你別去!」

    「小笛子?」再明顯不過的一陣幽香淡淡襲來,霍昭黎確定是小笛子身上傳來的味道——這孩子是搽了香粉不成?

    小笛子將臉埋在他後背,輕道:「你去了也沒用。那裡面各處都倒了酒和油,他們逃不出來的。」聲音毫無起伏,迥異平常。

    霍昭黎停止掙扎,「你、你怎麼知道?」

    「是她讓人放的火,她自然知道。」

    微微沙啞的悅耳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霍昭黎一聽就知道那是誰,知道他無事,心中大石頓時落地。

    「你們說,為什麼總是有人想用毒藥來害我?明明我才是使毒天下第一的毒飛廉,他們到底在想什麼啊。」程逸岸悶悶不樂。

    「自然是因為你破綻太多。」

    「哼,若是我真露了破綻,今日的火光之災,你們能全身而退嗎?」

    「我的宅子被燒得一乾二淨,這也稱得上全身而退?」

    「那早已是我的宅子,我愛怎麼燒,便怎麼燒。」

    「好不要臉!你耍卑鄙手段奪我一生心血,竟然還敢說嘴,以後休想再上老娘的床!」

    「不上就不上,你的破床,我上和不上有什麼區別?況且少了你一張床,老子難道會無處可去不成?」

    石可風哭笑不得地走進唇槍舌劍陣中斡旋:「三位的爭執先擱一擱,咱們有人質在對方手上。」

    程逸岸不在乎地看了看霍昭黎——小笛子仍抱得死緊。

    「什麼人質?明明是他二人趁夜私奔想要雙宿雙棲,不干咱們事吧。」

    「大哥,不是的,我們……」

    霍昭黎忙著分辯,程逸岸懶得理他,懶洋洋地道:「世侄女,就算程逸岸已被逐出師門,你喚一聲『叔叔』,我還受得起。畢竟是我親手把你撿回泗合門——辛掌門座下大弟子,路聞笛小姑娘,還不速來見禮。」

    霍昭黎聞言大驚:「小笛子,你你你是女孩子?」所以身上香香的?

    「原來你早就認出來了。」小笛子臉上的稚嫩神情一褪而成冷厲,雙手卻仍攀著霍昭黎不放。

    「你一開始並沒有破綻。只是到了君山島後,故意模糊本來面目,又避而不見辛夫人,演得有些過了。」

    「如此而已?」原來他也不過心生懷疑,小笛子暗自懊惱。早知道就不要這麼快承認。

    「那倒不盡然。掌心裡那一小塊紅色的東西,你一直以為是胎記吧?」

    小笛子攥緊了拳頭,皺眉,「什麼意思?」

    「這塊疤痕呢,不管過去多久,一遇甜食顏色就會變淡。那是我當年試藥的失敗之作,說起來實在對你不住。」程逸岸滿臉遺憾之色,聲音裡卻分明藏著促狹,「我抱你回山之後沒多久就離開,你不記得我做的事,原也怪不得你。屈指算算,你今年應該是十二歲,長得沒有半點女人味也就罷了,竟然冒充十歲的小孩子,來欺騙我純真的義弟,實在是要不得啊。」

    路聞笛氣得全身發抖,放開霍昭黎,大聲喝道:「程逸岸,閉上你的狗嘴!」話音未落,揉身上前,一招「與子頡頏」直襲程逸岸。

    程逸岸悠然側身躲開。她一擊未中,不待招數用老,又是一招「風過無痕」印向對方臉頰。

    程逸岸這回險險閃身躲過,讚道:「果然是上佳資質,當年沒白撿你。」

    路聞笛聞言不喜反怒,抽出腰間軟劍,一道白光閃過,「嗤嗤」兩聲,程逸岸前襟已破。若不是程逸岸在忙亂間退得一寸,這一下便足以開膛破肚。

    路聞笛輕嗤道:「不過如此。」捏個劍訣,瞬間疾刺程逸岸全身大穴。

    「我的功夫原本不怎樣,打不打得過你都無所謂。」程逸岸雖然狼狽躲閃,卻仍是吊兒郎當的口氣。

    霍昭黎見情勢不對,急忙上前,欲以身擋住小笛子攻擊。他還未走到二人之間,石可風不知何時加入戰團,竟用一雙肉掌,穩穩夾住路聞笛的軟劍。

    路聞笛運勁猛拔,只覺劍似插入石頭縫一般,再不能動,她不及多想,立刻撒手,復又用雙掌攻向程逸岸。招數已由方纔的輕逸靈動,一轉而為厚重狠辣。

    程逸岸使出逃命功夫,不斷繞著她打轉,雖然近在咫尺,路聞笛無論使出什麼招數,卻怎樣都沾不到他的衣角。

    過得一盞茶時間,程逸岸突然道:「石兄,可以了吧?」

    石可風心領神會,瞅準路聞笛後背一個破綻,緩步上前,一出掌便拿住她後心要穴。

    「路姑娘,失禮了。」

    路聞笛知道大勢已去,不得不停下攻勢頹立原地,一雙大眼睛仍是恨恨地瞪著程逸岸。

    「飛猱手、荒裔掌、洗紅按茜神功——嘖嘖,全是正派中人一聽便大搖其頭的秘技。容我斗膽猜測,授命你來跟隨於我、伺機而動的,並不是辛掌門?」

    路聞笛撇過頭不說話。

    「你要取什麼東西我知道,但是一路製造殺戮栽贓於我,現在又要置我於死地,這是為何?」

    路聞笛冷冷地道:「不能用,便毀了。」

    「不是我不願為你所用,而是你找到更好用的人,不想我壞你好事吧?」程逸岸的笑容,不知怎的,總讓江娉婷等人覺得路聞笛很可憐。

    路聞笛臉色稍變,飛快看了一眼霍昭黎,決然道:「哪來這許多廢話?那本『南華心經』,我已經交給別人了,你再也拿不回去。我這裡就只有命一條,要殺便殺。」

    霍昭黎被路聞笛意味不明地一瞧,心跳不知為何頓時加劇,忍不住出聲安慰:「小笛子,你別怕,好好說話,大哥不會殺你的。」

    程逸岸聞言,臉上笑開了花,「你霍哥哥說得對極了!我們這麼多大人對付你一個小孩子,最多割幾塊肉吃,怎麼好意思就此殺掉呢。」他撫著下巴,打量的眼光讓路聞笛不禁微微顫抖。

    「你、你到底要怎樣?」

    「唔……」程逸岸抱胸對著夜空沉思,路聞笛臉色越來越難看。

    「大哥!」霍昭黎急叫,生怕他想出什麼怪招來整人。

    程逸岸聽他呼聲中頗有求情之意,心下微惱,更是做出一副悠閒姿態,數起星星來。

    眼看路聞笛就要被迫得發狂,程逸岸才看向她,道:「天色已晚,不如這樣——咱們各自回家睡覺如何?」

    「……」路聞笛舉起劍柄的手僵硬。

    「不走?再不走,叔叔會把你賣去青樓哦。」一副猥褻的腔調把話說完,立刻被肘子拐了一記。

    「青樓有什麼不好?」

    程逸岸苦笑著看向江娉婷,「我失言,您擔待。」

    霍昭黎跟著鬆口氣,走到路聞笛身前,道:「小笛子,大哥說你可以走了——你有地方去嗎?」

    路聞笛微微頷首,垂著頭,抬眼睛看著他,不語。

    「我真的很笨,你和大哥到底怎麼回事,我搞不清。總之,你好好照顧自己,不好的事情,以後不要做了,好不好?」

    路聞笛未置可否,程逸岸便揚聲道:「快走吧快走吧。你指使去放火的那幾個傢伙,自己吞毒死了,料來你也不會想替他們收屍。」

    路聞笛向前走了幾步,又退回來,對著霍昭黎說:「霍哥哥,你等我五年,不要去喜歡別的女人——五年之後,我要來嫁你!」漲紅著臉說完,又轉身對吹口哨起哄的程逸岸大聲吼道,「要栽贓於你的不單是我們,你得罪的人可真多。還有,你不過認識霍哥哥早一點而已,有什麼好神氣的?」說完飛一般地跑掉。

    霍昭黎站在當地,呆若木雞,接下來滿面通紅。

    程逸岸看著他,臉色深沉。

    江娉婷止不住大笑,斷斷續續地道:「不得了不得了,果然是老少咸宜,男女通吃呢。」

    而一旁的李嬤嬤和石可風,早已沒了蹤影。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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