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學舜臉上肌肉抽搐了幾下,那雙如辰星般的眸子開始發光,「如果我要你跟我上床,你也會答應?」
廖蕙緗沉吟許久,最後還是咬著牙說:「我會答應,如果你真的有此需要,如果它能讓你減輕你對我的氣憤,我願意答應。」
王學舜忽然放開握在他掌心上的手,點燃一根煙,接著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打開那兩扇玻璃門。
他一口接一口地吸著,雙眼凝視夜空,目光深邃而遙遠。
凝望著他那孤寂落寞的背影,廖蕙緗忍不住地來到他身後,緊緊抱著他的身子,痛哭失聲不已。
王學舜吸完一整根煙,緩緩開口說出第一句話:「你不是不想背叛他嗎?為什麼還會答應?」
廖蕙緗哭泣著說:「我想不出任何詞句來表達我對你的感激。我知道這裡有一個叫『靖蘆』的地方,如果沒有你的收容,十成十我會被送去那個地方等待遣返;如果沒有你的收容,我更不可能會度過如此愉快,無憂無慮的八天,我怎麼可以拒絕你的要求!?」
王學舜忽然用力地撐開她的雙手,冷笑一聲,「激情過後,你還不是一樣會離開我?到時我又能得到什麼!」
廖蕙緗微愣,百思不得其解,「我對你沒有任何幫助,我……我只能付出我的身體來表達我對你的感激,難道這樣你還不能接受?」
王學舜凝視夜空,連話聲皆充滿了沮喪:「你離開之後,只會帶給我更大更深的痛苦,我真正需要的不只是這一夜的激情。何況,你的心裡只有他,你不想背叛他,我又為什麼要提出這種喪盡天良的要求!」
「我絕不是一個趁人之危而達到自己目的的男人!」王學舜又強調了一句。
廖蕙緗聞言後渾身禁不住一顫,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只能不斷的流淚,不停的哭泣。
王學舜心知肚明,失去這次可以和她上床的機會,將來絕不可能再有類似的機會,可是他卻一點兒都不感到後悔。
他只想讓她在自己心目中,永遠都是那個半夜闖入他家,渾身濕淋淋,一臉受了驚嚇卻又不失純真的模樣。
是不是這世上的男人都會做出和他相同的決定?王學舜並不清楚。他只知道這個女人明天就會在他的世界裡消失,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想及此處,王學舜忽然慢慢的轉過身來,正想開口說話,可是一見她那哭泣的模樣,便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去,緊緊抱住她柔軟發燙的身軀。
「該哭的人是我,好端端的你哭什麼?」王學舜暗歎一口氣,頭向下一垂,吻走她臉上所有的淚水。
廖蕙緗無力地癱在他懷裡,整個人登時沉浸在他那深情的熱吻中,久久無法自拔。
也不知過了多久,王學舜才站直身子,凝視著她,「剛才你說過的話還算數嗎?」
廖蕙緗愕然,「你是指,要我跟你……」
王學舜接口:「不是。我只是想問問你,我可不可以提出另一個要求?」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廖蕙緗臉上充滿喜悅,「不論你說什麼我都聽,我真的很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王學舜注視著她,目光有如辰星般明亮,「我可不可以把你留在我的畫紙上?我想……那一定是足夠我一輩子回味的,不知你是否願意?」
「我願意,我當然願意。」廖蕙緗笑容忽然一斂,眉頭皺起,「可是你已畫了一天,我怕你太勞累了——」
「我不累!能為你作畫我一點都不覺得累。」王學舜神情充滿愉快,「倒是你,在西門町陪我耗了一天,你累嗎?」
廖蕙緗搖搖頭,「我也不累。」
「那好極了!」王學舜拉著她的手,迫不及待的走向樓梯,「走!我們上樓去!」
兩人上了二樓,隨即走入那間小畫室。一陣忙碌過後,偌大的畫架上已見一張畫紙。
「我該怎麼做?」廖蕙緗笑望著他。
王學舜想了片刻,「不如就像今天我在西門町幫人作畫那樣,你坐在床上即可。」
廖蕙緗緩緩地走向那張單人床,但卻沒有依言坐下;沉思許久後,她忽然把手抬起,伸向自己的胸前衣鈕。
她一邊解開自己身上的衣鈕,一邊注視著他,臉上的笑容竟有如一朵陽光下綻放的玫瑰。
「我……」王學舜深吸一口氣,急切地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
廖蕙緗打斷他的話:「我願意把我的所有一切,毫無一絲保留的獻在你的畫紙上,你別再說了。」
說著,她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落地,最後是胸罩,然後是底褲……再一眨眼,她已完全赤裸裸的一絲不掛。
她坐在床上,很自然地擺出一個撩人遐思,引人犯罪的姿勢,「你看什麼?快畫啊!」
豆大的汗珠不時從王學舜的額頭滑下,同時握著畫筆的手也顫抖不已;面對她那令人噴火的身段,他的心根本無法平靜。
他忽然重重地甩下筆桿,轉身朝門外奔下樓去。
***
王學舜一個人獨自坐在前院的石階上沉思著,為了平靜自己激動的情緒,他一連抽了三根煙。
面對一個赤裸裸,又是自己愛慕的女人可以坐懷不亂,對他而言,無異是天方夜譚之事。
王學舜不是柳下惠,更不是一個聖人,他只是一個很普通的男人,要他強行壓抑自己的七情六慾,這是何等殘忍之事。
他再三問著自己,他告訴自己,他做不到,他是真的做不到啊!
廖蕙緗久等他不到,只好緩緩地走下樓來,身上披著他的睡袍,在他身旁慢慢地坐了下來。
許久她都沒開口說一句話,事實上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所以她只能陪著他一起沉默。
她不說話,王學舜更不肯說話。直到這個時候,他的心仍在劇烈地跳動著,他還能說出什麼話呢?
今夜星光燦爛,月色很美,他二人各自在自己的思想世界裡穿梭遊走,誰也揣測不出對方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一陣極長的沉默過後,廖蕙緗為了引起他開口說話的動機,她忽然拿起他身上的一包煙,取出其中一根,點燃,猛吸一大口。
她無法體會吸煙到底能帶給人類什麼樂趣,此時此刻她已被煙嗆得連連咳嗽不已。
王學舜仍是一句話沒說,轉身搶下她手上的煙,用力地甩了出去。
「為什麼你要這樣做?」王學舜終於忍不住率先開口,同時一臉懊惱,「你知道你這樣做對我有多殘忍嗎?」
「我……」廖蕙緗支吾片刻,只得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我剛才忽然想起你父親對你的批評,我……我只是想證實一下而已。」
王學舜被她說得渾身猛然一震,無言以對。
話聲一頓,廖蕙緗接著又說:「你父親說你若想有所突破就得戒煙,又說你不夠用心……事後我想想他說得實在很有道理。」
王學舜搖頭歎息,「為了考驗我能不能專心,你就非得讓你自己赤裸裸的面對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真的。」廖蕙緗解釋著:「剛才在樓上我已強調過,在你面前,我不想有任何保留。因為你為我做的事,因為你帶給我的一切,可能這輩子我再也無法遇見像你這種男人。」
「可是,那也犯不著……」
「我既不想要有任何保留,你也不想趁人之危,那麼,何不把我最真實的一面,赤裸裸地呈現在你的畫紙上,這樣的意境豈不更美!?」
「你……」王學舜雙目茫然,搖著頭說:「大家都說我是一個怪胎,在我看來,你顯然要比我更怪。」
廖蕙緗神色不變,臉上不見任何表情,「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怎麼能夠揣測出我的想法,正如同我也摸不透你一樣。」
王學舜淡淡一笑,「我承認我是不瞭解女人,可是你一定可以瞭解我,你甚至還可以抓得住我。」
「那好。」廖蕙緗轉頭望著他,「你到底還想不想畫?如果不想,我可要——」
不等她把話說完,王學舜已拉著她的手,雙雙站起身,「我不可能會錯失這唯一的要求……」他握著她的手,走入屋內,關上大門。
片刻過後,他二人又走回那間小小的畫室,和剛才不同的是,王學舜的臉上竟充斥著專注與嚴肅,他甚至連額頭都已不再冒汗。
廖蕙緗慢慢的脫下睡袍,上床,非常隨興地擺出另一個姿勢。
在王學舜心目中,她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吸引力,所有的姿勢對他而言都是絕倫的美,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王學舜再度握住筆桿,接著便在畫紙上一陣揮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