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這個。」她遞給他萊昂公司的專用信封。
他把刷馬用的工具放在一邊,拿出信來,看了一眼。他微微咬了一下牙,聳聳肩,「啊?你要麼接受他們的要求,要麼把信當廢紙扔了。」
亨特一面說,一面把他那匹馬牽回馬廄。莉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這樣?這就是你要說的?」她跟在後面,嘮嘮叨叨著。
他從莉亞身邊擠過,穿過穀倉的通道走到大捆的飼草堆旁,用兩個大鉤子把一捆草弄到馬廄裡。「你想要我說什麼?」
她灰心喪氣地看著他。「我要你多說幾句。我對他們的糾纏已經煩透了。我想你大概也是這樣。或者即使我把牧場賣給他們你也不在乎?」
他長歎一聲,回過頭來問她:「這是你希望的嗎?賣掉牧場?你結婚不就是為了保住牧場不讓萊昂公司得手嗎?」
「是的,不過你好像太……我不知道。你好像覺得這與你無關。」
「不錯。牧場不是我的。」
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要催他處理這件事。不過她覺得他這種漠不關心的態度不像是真的。不管怎麼說,他和她結婚也是為了得到牧場。她決不相信他所說的,他不關心她是否接受萊昂公司收買牧場的要求。「那麼你不反對我把牧場賣給他們了?」
他停下手裡的活兒,說:「不反對。從法律上講,如果你出賣牧場,我有優先購買權。」
她眨眨眼,換了個口氣,「再說一遍好嗎?」
他捲起袖子,露出肌肉結實、強壯有力的胳膊,然後靠在馬廄的門上。「婚前的協議,記得嗎?一旦離婚,你保留牧場的所有權。但是如果你出售牧場,我就有權優先購買。」他皺著眉頭對她說,把帽子往後推了推。「是你堅持要我簽訂那個鬼東西的,難道你就沒看一下嗎?」
「我看了。」實際上她沒看。她只是在律師讓她簽名的地方簽上了字。
「是呀,看了,」他顯然不相信她的話。「你應該仔細看一下,莉亞。協議中還有一兩條重要的條款你應當熟悉。如果你就是這樣打理你的生意,幾年前你沒破產真是怪事。」
她沒和他爭論。她把滿腔怒火都發洩到萊昂公司沒完沒了的騷擾上。她已經忍無可忍了。她說:「這不是問題所在,」她決心把話題拉回來。「我想和你談萊昂公司提出的要求。」
「好,談吧。我聽著呢。」
她深深吸了口氣。「我打算本星期開車去休斯敦和他們談。」
這句話使他停了下來。「你幹什麼?」
「我想把這事一勞永逸地解決。我不賣牧場。」
他盯住她,好像她瘋了。「如果你不想賣牧場,就把那封信當廢紙扔掉好了。你用不著大老遠地開著車去休斯敦辦這事。上一次我看見你在書房裡有個字紙簍,可以好好利用它。」
「別逗了,我非去休斯敦不可。」
「為什麼?」
「這樣我可以對萊昂公司的董事們當面說清。」
他怔了一下,時間非常短,她幾乎沒有察覺。他離開馬廄,把剩下的飼草扔在草堆裡,走到她身邊。沙帽簷拉下,遮住臉,但是她仍舊能看見他那發亮的黑眼睛和緊繃的嘴。他生氣了嗎?她搞不清楚。
「為什麼?」他柔聲問道,「你要在萊昂公司董事會上講話嗎?」
她提高了聲音。「我受夠了。就我來說,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對我提出要求,我已經受夠了。以後我不再和他們打交道了。我要對他們講明白,從今以後我不會考慮他們的意見,也不會把牧場賣給他們,永遠也不會。如果必要,我會告訴他們你告訴我的話——我們的婚前協議規定你有優先購買權。」
他搖搖頭。「絕對不行。這純粹是我們兩人間的私事。」
「好吧,不提這個。」她讓了一步,但還弄不清他的意思。不過,她只要聽到他低沉沙啞的聲音,就得小心謹慎。「但是我還是要去休斯敦和他們談,而且要你和我一起去。」
「為什麼?」這是他第二次發問。
她猶豫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你願意的話,去支持我。」
他轉過身去,把穿著靴子的一隻腳放在飼草包上。她知道她這樣做使他很為難。她關切地看著他毫無表情的臉。也許她的要求有點過分了。如果她能走進他的思想深處,她就會知道他現在是怎麼想的。但是他總是把自己的思想隱藏起來不讓她知道,而且總是很成功。最後,他點點頭。「好吧,咱們一起去。咱們星期五動身,在我的公寓裡度週末。」
「我們在休斯敦有個公寓?」她大吃一驚。
「你可以親自看看。」亨特皺起了眉頭,「莉亞,有些事你得同意。」
她小心地看著他,「什麼?」
他脫下勞動手套,把它塞在皮帶上。「你一旦出席董事會和他們對話,一切就要由我來掌握。」
「但是牧場的問題與你無關。」
「與我有關。任何與牧場有關的事也就是我的事。而且和萊昂之類的公司打交道正是我的專長——我以前就善於這方面的工作。」
『你認為你能使他們放過我?」
「不能。不過我有辦法牽制他們。在和他們打交道時我的有利條件比你多。」
這時,她突然回憶起她曾盼望出現一個銀甲騎士,勇猛地同惡龍搏鬥,救出遇難的少女。在亨特最初出現時,她認為他就是一條惡龍,她只能孤身作戰。現在呢?她自己也不清楚。也許她和他共同作戰,把萊昂公司這條惡龍徹底消滅。
她答應說:「讓我在會上發言,然後一切由你做主。」
「好,」他伸出手摟住她的肩膀。「我可餓壞了。你怎麼樣?」
她笑了。他的話減輕了她肩上沉重的壓力。「我餓得能吃下一匹馬。」接著,他們一起走進屋裡。
夜色已深,亨特拿起電話,按下一串號碼。一分鐘後,凱文接了電話。
亨特說:「是我。我準備過來,召集董事會。」
凱文問:「出什麼事了?」
「莉亞收到萊昂公司最新的要求,她想和董事們當面談。」
「她談什麼?」
「你聽見了。」
「您到底要幹什麼?」
「把她介紹給萊昂公司的董事們,還有什麼?」
「我的意思是……您想要幹什麼?如果……如果她知道了真相怎麼辦?」
「她不會。」亨特有絕對的信心。
「為什麼不會?」
「因為沒有人敢告訴她。」
「如果他們認為告訴她會促使她出售牧場——」
「一旦他們見到她,他們就會知道她是信任我的。」亨特迅速打斷了凱文的話。「他們知道不談此事對他們最有利。告訴她我是誰,對他們收購牧場的事毫無幫助,這一點他們知道。」
聽了亨特的話,凱文仔細想了一陣,「可能您是對的。您總是對的。我會告訴每個董事您要來。」
「把公寓的房門打開,我們將在那裡度週末。」
「她會不會懷疑?那可不像窮人住的公寓。」
「那個時候她得考慮別的問題,顧不上想這個。」
凱文發出會意的笑聲,「懂啦,星期五見。」
「好。」
亨特放下電話,在椅子上向後靠了靠。時機已經成熟,他想盡快改變現狀,然而有些事又不能操之過急。牧場問題就是其中一個。他雖然急於解決,卻又不得不慎重處理。
他聽到輕輕的敲門聲,隨後莉亞開了門。「忙嗎?」
「不忙,進來吧。」
她走進房間,站在燈光之外,穿著一件長僅及膝的棉質睡衣。可惜這件睡衣一點也不透明。他的嘴緊繃著。他既喜歡她那接近全裸的身體,又不願意她穿半裸的衣服到處走。這些日子裡,他需要認真地做些努力來馴服她。
「你在和誰通話?」
「和工作有關係的人。」
她向他走近。她的長及腰部的銀色頭髮在檯燈照射下像一道月光。「是不是出了問題?」
亨特搖搖頭,「我只是告訴他我要在週末進城。」
「嗅。」她站在屋子中間,有點拿不定主意,「你打算睡覺嗎?」
他把椅子往後一推,向她走來.「現在就上床,夠快嗎?」
「夠快。」她沒看他的眼睛,他感到她突然有點緊張。
他走到她身邊。低下頭看著她的臉。他從來沒有看到她這麼完美過。她閃爍的眼睛像兩顆紫水晶,她那心形的臉龐充滿了力量、個性和決心。他單刀直入,「我要和你做愛,」一面把手指伸進她那柔滑的頭髮裡。「我可受不了啦。」
她扭絞著雙手,「我知道。不過……」
「星期五,」他一面說,一面把她的下巴托起來,迫使她看著他。「我希望你到星期五時做出決定,莉亞,你必須在某些地方履行你的義務。」
她慢慢點了點頭。「好吧,星期五。我們在那一天和萊昂公司的董事們見面,然後自由地支配週末的剩餘時間。」
他滿意地笑了。「好,一言為定。現在,老婆,上床的時間到了。」他用一個手臂摟著她,然後把她抱起來。她在他的懷中發抖。
「亨特——」
他發覺她已控制不住自己的緊張,這就使她有機會不履行自己的諾言。他不讓她說下去,飛快地用猛烈的吻堵住她的嘴,然後再來一次,慢一些,更徹底一些——預先嘗嘗和她共度週末的歡樂滋味。
他們星期五一清早就出發了,打算在午飯後和萊昂公司的人會面。莉亞很仔細地打扮著自己。她穿一套銀灰色的套裝,配上淺口無帶皮鞋和一件白色綢外套。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更加成熟幹練,她把長髮綰成職業化的發髦,為了增加勇氣,她還戴上了亨特送給她的結婚禮物——項鏈。
令莉亞吃驚的是,亨特穿得非常隨便,他只把牛仔褲換成一條棉布褲子,花格布襯衫和工作時穿的沒什麼兩樣,不同的是領子上打了一個領結,這是惟一表示對這次會議重視的地方。
他把車開向休斯敦市的波斯特奧克區,對她說:「別緊張,他們不會吃你的。」
她的表情有點僵硬和不自然。她想開開玩笑顯得輕鬆一些,「我更怕他們用刀割我的喉嚨,特別是我告訴他們別再找我之後。」
「這麼做太明顯了。他們會把你賣給白人奴隸主的。」他看著莉亞歎了一口氣,說道,「親愛的,我是說著玩兒的。」
她無力地笑了笑,抓住項鏈墜兒,這是亨特送她的結婚紀念品。她希望這個紀念品會給她一些力量和不屈不撓的精神。「我開始覺得到這裡來不是個好主意。」
他又看了她一眼,「你打算向後轉了嗎?」
「不回去。只有這樣,他們才最後不再找我的麻煩。」她在座位上轉了轉身,看著亨特的側面,「你認為他們會不再找我的麻煩嗎?」
他聳聳肩,「有可能。不過你別指望這個,他們是商人。他們考慮的一切都在於是否能夠賺錢。如果他們認為買你的牧場可以獲得豐厚的利潤,他們就會找你,不會讓你過太平日子。」
她稍微皺了一下眉頭。「我要想個辦法讓他們相信我是認真的。」
「好哇,就差放炸藥在他們耳邊了。不過,我不知道你怎麼能夠做到這一點。」
他這句話倒使她想出一個主意,她的嘴邊隱隱現出一個笑容。「用炸藥炸,我沒有多大把握,雖然這個辦法有它的長處。也許用一個不那麼厲害的辦法比較合適。」她打開汽車儀表板下的小貯藏櫃,摸出她要找的東西。她一言不發就把那個東西放在口袋裡,希望亨特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幾分鐘後,他指著一座上面有遮光窗子的現代化高層玻璃大樓,「這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他一面說一面把車開往地下停車場。
下了車,他們乘車庫的電梯到上面的走廊。莉亞問:「萊昂實業公司在哪一層?」
「整個大樓都屬於該公司。」
她一聽驚呆了。「他們擁有這個大樓?」
「他們是一個大公司。許多公司都擁有整棟大樓的。」他拉著她往前走,「走吧,我們到行政辦公層。」
她緊緊抓著皮包和裝有萊昂公司給她的信的白色信封。她完全沒有想到萊昂公司竟然是個這麼大的企業。突然間她感到自己非常渺小和脆弱。她怎麼可能打敗這樣一個巨人呢?她不是能夠殺死巨人的英雄。她看了亨特一眼,他才是。他會保護她。她要做的就是信任他。
她重新懷著信心和他一起走向秘書辦公桌。在出示證件之後,他們被引到一個專用電梯,把他們直接送到行政辦公層。在電梯裡她整理一下有點散亂的頭髮,把裙子扯扯直。
亨特拉住她的手,讓她不要緊張。「聽我說,莉亞。這種公司吃人不眨眼,會把你這一類的人當做夜餐小吃。別坐立不安。在你遞給他們什麼東西以前,就把兩臂放在身於兩邊,不要動。眼睛對著他們看,不要怕。說話前要三思。你不想回答的問題就不要回答。最重要的是不要發火。懂嗎?」
她不緊張了。「懂啦。」
他的嘴角往上翹了翹,莉亞感到困惑,因為她知道他這種表情是表示對即將到來的對抗頗有興趣。「記著。每一步我都支持你,一旦你陷入困境,我會把你救出來。其他的一切就看你的啦。」
「亨特?」
他揚起眉毛,「什麼?」
她捏捏他的手,「謝謝。」
「不用謝我,莉亞。」他嚴肅的聲音裡有幾分不安。「還不到謝的時候。」
門開了,她緊握他的手鬆開了。讓萊昂公司董事會的人知道她需要亨特的幫助也沒有好處。他們走出電梯,發現一位女秘書正在等著。
「歡迎二位來到萊昂公司。請隨我來,好嗎?」
她領他們到一個寬闊的雙開門大門前,推開門,請他們進去。好像經過精心策劃了一樣,他們一走進去,門就砰地一聲關上了,截斷了他們的退路。會議室當中有一個巨大的玻璃桌,圍著桌子坐著男女十二人。坐在遠端的一位男人站了起來打招呼。
「漢普頓小姐,我們終於見到了你,很高興。我是巴迪·彼德森。我們董事長讓我代他主持會議,如果你不反對的話。」
她不反對,但是她想直接和他們的董事長對話。「他不在這裡?」
「他要我代替他和你談判。」他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但是從她和亨特長期相處的經驗中得知,她是得不到直接回答的。彼德森接著把注意力轉向亨特,「普萊德,我們聽說你要出席這個會議有點吃驚——我是指你和漢普頓小姐一起出席。」
「你們吃驚?我可不知道為什麼。莉亞是我的妻子。」
「你的妻子!」董事們很快地交換了一下眼光。彼德森慢慢地坐回到椅子上。局勢起了微小的變化。亨特把頭往前伸了伸,「她是我的妻子,難道不是嗎?」
彼德森笑了,帶著點嘲笑的感覺,「祝賀你……這讓我吃驚,再沒有比這更讓人吃驚的了。」
莉亞抬頭看著亨特,迷惑不解,低聲問:「他們認識你?」
「我們是熟人。」
「你沒有告訴我。」
「那不重要。」他那黑色的、高深莫測的眼睛看著她。「你對這些人有什麼話要說嗎?」
她點點頭,「是的。」
「那就說吧。」
她覺得自己只是一盤無規則的棋賽中的一個小卒。她看了亨特一眼,突然有點懷疑,敏銳地感覺到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她還不知道,而這件事足以解釋會議室中的神秘氣氛。她還懷疑她要說的話已經通過一種她無法理解的語言說了出來。而她現在要說的頂多會被他們視為空洞的表態而已。但是她只有這一個機會。她要說出一些話讓他們記住……做一些事讓他們記住。她要讓他們知道莉亞·漢普頓·普萊德曾經在這裡發表過聲明。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到桌前,遞過去信封。「這是我不久前收到的。」
「對,這是我們的建議,」彼德森不耐煩地說。「你不是說你要接受吧。」他看了亨特一眼。「如果你能接受,那就會節省大家很多時間和精力。」
「我不光是拒絕接受你們的建議,而且從今以後不願意和你們再打交道。這是你們這些人最後一次對我進行騷擾。我已經不是一個孤身作戰的弱女子了。」她很快地看了亨特一眼,看到他點頭,又接著說,「我有了助手,決不會再讓布爾·瓊斯污染我的井,驚嚇我的畜群。今後你們再也恐嚇不了我們了。」
彼德森打斷她的話,「是的,是的,你已說明了你的要點。」
「還沒完呢。」
她從衣服口袋裡拿出打火機,這是從汽車小貯藏櫃中取出的。她用拇指輕輕一轉那個滑輪,一個小小的火苗就出現了。她用打火機點燃信封的下角,然後把整個燃燒的信封扔到桌子中間。滾滾的煙火嚇得這些董事們亂作一團,一面叫嚷一面咒罵。
在她旁邊的亨特歎了一口氣。「你真不該這麼幹。」
她揚起了頭,「我就該這麼幹。現在我把我的意見表達出來了。」
「不止這樣……而且過頭了。」
「好。你準備離開了嗎?」
使她莫名其妙的是,他小心地仰望著天花板,把帽子往下拉,把襯衫的領子翻上去。「快到汽車裡去,我隨後就來。」
她剛剛出去,會議室的門就關上了,立刻警鈴大作。天花板噴下了救火的水。這些董事們拚命往外跑,就像一群老鼠亡命逃出沉船一樣。
巴迪·彼德森吼道:「把水關掉。」他坐在桌旁不動。兩臂交叉在胸前,不顧上面噴下來的水。「亨特,你可真夠聰明的。」他的聲音高過警鈴聲。
亨特不顧帽簷上流下的像小瀑布一樣的水,對彼德森說:「她的確有點本事,不是嗎?」
彼德森站起來,朝他走過來。「我不是這個意思,這你知道。你還要對她隱瞞多久——不告訴她你的真實身份?」
「需要多長時間就隱瞞多長時間。」
「你在玩危險的遊戲。你可能要喪失一切。」
「我不會失敗。」亨特的聲音低了下來,他的話裡帶著威脅。「我不得不警告大家。今天在場的人誰要洩露一個字,誰就要承擔後果。我會很快和你聯繫的。」他不等彼德森說話,轉過身就走了。
「我不懂你怎麼全身都濕了。」
「我告訴了你,是一場反常的小陣雨。」
「哪裡下雨了?天空是晴朗的。」她用諷刺的口吻說道,「也許是行政辦公層和地下車庫之間下雨了吧。」
他輕輕地一笑,「差不多。」
她只好不再間了。亨特只要不想說。他就絕對守口如瓶。他要是不想告訴她,他能一字不說。問題就是這麼簡單。「我離開以後你對那些董事們說了些什麼?」
他把車開人另外一個車庫。這個車庫位於一個全新的綜合公寓大樓下面。「我和他們沒說幾句話。他們在那裡也沒待多久。」
她氣得大叫:「亨特,你為什麼不直接回答我?你到底和他們說了什麼?你為什麼對他們這個大樓的情況這麼熟?為什麼對我保密不說?」
他把車開到一個寬闊的停車處,牆上有一塊牌子,上面寫著H·普萊德。他熄了火.兩手放在駕駛盤上,轉過頭來看著她。「我通過工作瞭解了萊昂公司的董事們,也通過工作瞭解了大樓的情況。我告訴彼德森我很快就和他聯繫。我對你一點也不保密——我只是有選擇地告訴你一些。」
「為什麼?」
「因為萊昂公司現在是我的一個難題,我要把這個難題處理好。」
她可以接受這個解釋。多年來她在牧場問題上經常遇到一連串的困難,現在有第二個人為此肩負起責任,當然應該歡迎了。「你為什麼告訴巴迪·彼德森你要和他聯繫?」
「要讓他明白今後不要再找你的麻煩。」
她有點困惑地問:「他會同意嗎?」
「他非同意不可。」他開了門,「來吧?」
他們從車上拿下旅行包,亨特領她到電梯裡。一進人電梯,他就按一個直達樓頂單獨套房的安全鈕。莉亞嚇了一跳,「到樓頂單獨套房?」
他猶豫了一下,這使她想起了在他們進人會議室前他給她的忠告,「發言前要三思。對不想回答的問題就不要回答。」也許他的忠告不僅是對付萊昂公司那些人,也是對付不聽話的老婆的。
「以前那個公司因為我工作出色,給我的薪金很高,所以我有錢住這種房子。」
「我猜也是這樣。不過我很吃驚,你為什麼丟下這種美差不幹。」電梯迅速升高,莉亞仰起頭來偷偷地看著他。「不過這也合理……你說過如果他們有事找你,你還可以為他們工作。你是個解決問題的能手,是嗎?」
「是。」
「你說的那個公司的名字叫什麼?」
「我沒說過名字。」他背靠著電梯的板壁,兩臂交叉在胸前,不耐煩地說,「莉亞,你為什麼老是問這問那?」
「你別指望我不提問題……因為我覺得吃驚。」她一面說一面抓緊自己的皮包。
「因為我不是又髒又窮的牧場雇工了?」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個問題早已了結了。這不是你我之間的問題,你自己也清楚。你要求我信任你,無條件地信任你。可是有關你的事你什麼也不告訴我,這意味著你並不信任我。」
他退讓一步,「我接受你的意見。」
電梯停下來,對面的門靜靜地滑開了,裡面是一個寬敞的門廳。她走出電梯,忍不住叫起來,「天哪!亨特,瞧這個地方!」
他溫和地說:「我以前見過這地方,記得嗎?隨便點,就像在家一樣。」
她穿過鑲有橡木的地板走到低於樓面的起居室。「你為什麼以前不告訴我?你玩的什麼把戲?」這次她平靜地問。
他隨手把帽子一扔,帽子飛過她身邊,滑過咖啡桌,剛好落在長椅的中間。「好吧,我承認有關我八年來的一兩點情況我沒有告訴你。」
她諷刺地問:「只有一兩點?」
「也許有三點,這有多大區別呢?我有錢。我在休斯敦有一套公寓。還要怎樣?」
「這是一套豪華的頂層公寓。」她馬上提醒他。
他生氣地聳聳肩,「對,這是一套豪華的頂層公寓,這又能改變什麼?我們仍舊是夫妻,我仍在經營牧場,你還是我妻子。」
「我是嗎?」
他把手指插在自己的頭髮裡,「你他媽的是什麼意思?」
「亨特,你為什麼娶我?」
「你知道為什麼。」
她點點頭。「為了牧場。也許還有點報復。可是我不瞭解的是為什麼?你既然擁有了這一切,為什麼還要抓住這小小的牧場不放?」他沒有回答,她知道直到世界末日他也不會回答這些問題。她提起她的旅行袋,問:「我想梳洗一下,往哪裡走?」
「沿著走廊往前走,右首第三個門。」
她頭也不回就往前走,和心中的不安作鬥爭——這種不安既無法表達,又無法不去想。他指的門是臥室的門。她進去後走人旁邊的浴室,關上門,脫光衣服,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淋浴。然後穿上浴袍,回到臥室。
她在床邊站了幾分鐘,最後忍不住床的誘惑,爬上床,躺在床罩上。她在床中央,蜷曲著身體,閉上了眼睛。打個盹兒會對她恢復疲勞有莫大的好處。然而儘管有這極強的願望,她卻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她和亨特之間的談話。
這些天來他們之間的關係越來越使她迷惑不解。站在這間起居室的中央,看到這財富和權勢的象徵,她不得不迫使自己面對現實。亨特·普萊德回到牧場必然有個原因,而這個原因他又不肯告訴她。
不管她怎麼苦思冥想,這個問題總是在她心裡糾纏不去。如果他不是為了報復的話.那麼老天爺,他到底想從她和漢普頓·霍特那裡得到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