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爸,我是珊珊啦!」她的心跳飛快,不知會不會被罵到臭頭,不過電話是父親所接,讓她的緊張指數降低不少。
但彼端回答她的卻是一陣靜默,像是因為太過驚訝而忘了反應。
「喂喂喂?」她焦急出聲。
「珊珊啊!妳這孩子……」羅爸爸氣結。
「爸,對不起啦!」先認錯再說。
「一走就快半年,妳真是……唉!」大概是氣到無力,又覺得無奈,木訥寡言的爸爸將千言萬語化為一聲歎息。
「誰教你們老是要逼我相親嘛!」她委屈囁嚅,離家出走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咩!
「不相親就不相親,妳回來吧。」
「真的?」她喜出望外。
「真的啦,什麼時候回來?」
「好,我再找時間回去。」
「找時間?!」羅爸爸不滿。
「我在台北有工作呀。」
「馬上回來。」羅爸爸強硬道。
「我再安排嘛!」還是這麼霸道!
「媽媽生病了。」下帖猛藥。
「嗄?」驚訝。
「病得不輕。」加以強調。
「……」猶豫。
「都是因為妳。」使出殺手鑭。
「我明天就回去。」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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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淨,我明天就要回南部了。」羅寶珊一邊清理著宇文淨書桌上的雜物,一邊說道。
「明天?」黏在計算機前演算程序的宇文淨霍然抬頭。「怎麼突然說回去就回去?」
「我剛打電話回家,我爸說我媽病了。」她憂心忡忡,煩惱鎖在眉間。
「病了?什麼病?」他直覺地問。
「欸……不知道。」真是的,她剛剛居然忘了問!
他寵溺地斜睨她一眼,像是取笑她的迷糊。
扯下嬌軟的身軀,將她安置在他的腿上,雙臂圈住纖腰,下巴抵靠香肩,姿態親密。
「嚴重嗎?」
「爸爸說病得不輕。」這說詞現在想來還真是模糊。
「要不要我陪妳一起回去?」他誠意滿滿地提出。
他是個務實的人,認定了對方就是長久的事,所以對於她的親人,他也要愛屋及烏。
羅寶珊微訝地扭過頭來看他,瞧見那神情上寫著認真,她感到動容,嘴角牽起淺淺的笑靨。
「先不要好了,既然媽媽病著,你突然出現,可能會令他們太意外。這趟我自己先回去,找機會先跟他們說一聲,下次你再陪我回去。」她有所考量。
離家半年,一回家就帶了個大男人,哪個父母會不意外?破口大罵都有可能咧!為了避免這種難看的場面,還是先不要讓他跟好了。
「這樣也好。」宇文淨不勉強,在她的肩上點著下巴。
她玩著他扣在腰間的手指,他靜嗅著她身上的淡淡馨香,享受情人間無須言語的寧靜甜蜜。
片刻,她把心裡轉了幾轉的憂慮說出來。「阿淨,我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徐緩低嗄的嗓音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以我對媽媽的瞭解,男友不是經過她的挑選,是很難會順她的眼的。」這就是為什麼她有相不完的親。
「我這種優秀的居家男人,她一定會滿意的啦!」自信也是耳濡目染、基因遺傳,宇文侯和宇文能的特質在宇文淨身上也漸漸顯露。
「這麼有把握?」她微笑抿唇瞋睞他。
「那當然。」他驕傲地昂高下巴。「對了,妳要回去多久?」
「我這時候回去,剛好沒幾天就要過年了,大概得待到初三才回來吧!」她掐指算了算。
雖然捨不得離開宇文淨,但畢竟離家太久了,好歹要多待幾天才能走,不然會被剝皮!相信憑她之前認真盡職的工作表現,宇文家的其它人也都能體諒的。
「嗄∼∼好久哦!」他立刻發難。
她噗地笑了出來。他的這一面是她的專屬權利,恐怕連他的家人們也不曾看過他撒嬌,現在這說話的口氣、撒嬌的模樣要是讓他們看到,恐怕會噁心到雞皮疙瘩掉光光、驚訝到下巴直接掉下來吧?!
「你會想我嗎?」她嬌羞得聲如蚊蚋,臉蛋已微微泛紅。
「妳可以打電話給我。」他沒正面回答,其實是希望她保持連絡,可口吻卻像是很了不起地賦予特權一樣。
「長途電話好貴呢!」她皺起俏鼻,隨即想道。「我可以用MSN跟你聊天。」
「小姐,妳的一指神功我可不敢領教,一個小時可能聊不到十句話。」他毫不留情地吐槽。
「要多練習才會有進步咩!」她抗議地用手肘拐了他一記。
「記得打電話!」他扣住她不安分的手,摟住她的力道又緊了幾分,甚至還呵她癢。
她無處可躲,銀鈴笑聲在房間裡迴盪,扭動的身軀催出情慾火苗,他的呼吸逐漸濃重,看她的眼神也愈來愈熾熱。
「別鬧了。」她輕斥地制止,嬌喘吁吁。
「不鬧妳,吻妳可以吧!」他啄吻她閃著潤澤的唇、嫣紅的臉,又輕又柔,蓋章似地吻遍她整張臉。
「你在幫我洗臉啊!」她秀眉微蹙,卻始終卸不下唇角的甜蜜笑意。
「我要把妳不在那幾天的分先預吻起來。」他相當投入。
這些日子太過貼近,一想到她會有好幾天不在,他現在就覺得心裡怪怪的,好像就要缺少什麼了。
「你這樣很像豬八戒耶!」她推著他一直埋過來的頭,輕笑歎息。
「錯!豬八戒不是我。」他驀地抬眸,嚴正糾正,不容錯辨。
她傻愣愣地紅唇微啟。
「想成為我們宇文家的一份子,居然不知道?」他賣關子,一副跩跩的模樣。
「知道什麼?」沒頭沒腦的,誰知道他在說啥?
「我們四兄弟的名字可是有由來的。」
「我洗耳恭聽,你快說吧!」圈住他的脖子,她偏著頭睇他。
「我們的單名都是從西遊記四個主角而來的,分別是唐三藏、孫悟空、沙悟淨、朱悟能。」他轉敘父母那一百零一遍的說明。
「哦∼∼原來如此。」她理解地點著頭,到現在才知道有這原因,可片刻後又發現一處小bug。「那為什麼二哥不叫宇文空?」
依邏輯大家都是取最後一字,就宇文侯不是,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因為很難聽,哈哈……所以就用『猴』的諧音了。」他朗聲笑,這問題他們家裡已笑過很多次。
「宇文空、宇文空,的確滿難聽的。」她也笑出來。「我們倆在這兒恥笑二哥是不是很惡劣?」
「不會,因為平常我都當面笑,現在在他背後笑,已經很客氣了。」
「你好壞。」
「壞沒關係,只要有人愛我就好。」他曖昧地朝她挑眉。
大概宇文能身上的輕佻因子他也有吧,畢竟他們倆是雙胞胎;也或許是近墨者黑,差別在宇文能顯於外,他藏於內罷了。
「誰愛你啊?」翻了個白眼,她最近的裝傻功力簡直可以出國比賽了。
宇文淨誇張地做出兇惡表情,佯裝威脅。
玩出興致,羅寶珊還挑釁地做出白目鬼臉。
「嘴硬?哼哼,很好,我今天不只要預吻,還要預做了。」他別富深意地宣告,健臂一攬,扣住纖腰,將渴望已久的佳人送上床,健偉的身子則懸在她上方。
歡樂氣氛凝聚成曖昧氛圍,她心兒怦動,呼吸短促,懾服於那露骨的狂野宣示。
夾雜著火熱慾念的黯邃眸光宛如魔咒般令人動彈不得,怔怔相望,熱切的心彷彿像奶油般迅速融化。
在他溫柔的對待下,激情纏緒的序幕揭開,除了羞怯和悸動,沒有猶豫、不想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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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寶珊回到南部家裡才知道,媽媽是高血壓,很多人上了年紀都有這種症狀,需要長期吃藥,只要每天乖乖地固定吃藥,情況就能控制住,不致太過嚴重。
爸爸在電話裡還誇張地說病得不輕,害她擔心得要命,結果回來一看,媽媽生龍活虎得比她還有元氣,顯然是被爸爸唬卡了。
不過無妨,回家是應該的。
然而,不告而別再返家,冗長的訓話和叨念是意料中的事,畢竟不告而別讓家人擔心就是不對,關於這點,羅寶珊早有自知之明。反正親情天性,只要平安歸來,氣過、念過,三兩天之後,還是一切如常。
可就是太如常了,羅媽媽的老毛病又犯了。
這天中午,羅媽媽突然說人手不夠,跑上二樓住處,派寶珊到一樓營業的小餐館幫忙。
當她一見到店裡某一角的客人時,她又體認到自己再度被唬了──
那見鬼的、腦滿腸肥的、老鼠眼加蒜頭鼻配香腸嘴的四十歲歐吉桑睽違多時,竟再度陰魂不散的在她眼前出現,驚駭的程度讓她心臟「剉」了好幾下。
「哦,拜託,有沒有搞錯啊?」羅寶珊太過錯愕,唇畔的嘀咕忍不住逸出。
「有禮貌一點,人家是客人。」沒漏聽她的嘀咕,羅媽媽拽了她一下,臉上揚著對外的笑意,微微蠕動著嘴巴警告。
「媽,妳不是說我可以不用再相親了嗎?」羅寶珊抗議。
羅媽媽霍地側過頭來低吼。「哪來的相親?人家是來吃飯的。」捉到那語病,只要不冠上相親,她怎麼說都行!況且,說可以不用相親的是她老公,又不是她,必要時,她不惜耍賴。
羅寶珊語塞。沒錯,餐館是開著門做生意,誰都可以來。
那她盡量不靠近總行了吧?這念頭才冒出,母親大人的命令又拋來。
「我現在要去廚房幫忙,妳去點菜。」薑還是老的辣,先聲奪人,還說完就走,完全沒得商量。
羅寶珊張口結舌,突如其來的指令澆熄她的企圖,還讓她不知如何反應,只能看著媽媽的背影跺腳。
「嘿,寶珊,好久不見了。」肥滋滋的怪獸突然開口說人話,迫使她不得不換上一張可親表情前去招待。
「是啊,你決定要點什麼了嗎?」決定不跟他扯,她只做分內事。
「還不知道呢,妳有什麼好推薦的嗎?妳就幫我點好了。」怪獸看羅寶珊很中意,所以今天一接到羅媽媽的電話,得知她會回來,他就立刻趁公司的午休時間跑來了。
「你平常愛吃什麼菜?」笑意未達眼底,表情很僵硬。
「麻婆豆腐、魚香茄子、東坡肉、鹵豬腳、奶油白菜……」欣賞的眼神直盯著她瞧,怪獸沒多想地細數。
他目光中的熱切,讓她渾身不舒服,卻又不得不保持風度。
「那就前三個,再加白飯一碗好嗎?」受不了他緩慢的說話速度,她果斷決定,不浪費可以盡快遠離他的一分一秒。
「好。」怪獸應道,見她寫完單子就要離開,趕緊喚住她。「欸,寶珊,妳今天晚上有沒有空?」羅媽媽說,這次不能再幫他約她了,所以他要自立自強。
「沒空。」
「那後天呢?」
「沒空。」
「大後天呢?」
「……」
「大大大……後天呢?」
羅寶珊難得發狠,目露凶光地直盯著他瞧。
看她怒目似火地鎖著他不放,彷彿要將他燒出一個窟窿,怪獸背脊開始冒出冷汗,勇氣逐漸喪失,笑容愈來愈僵硬,只好自動自發地鳴金收兵。
「嘿嘿嘿,好餓哦!麻煩妳快點送菜來哦!」搔頭、拆筷子、玩湯匙,做什麼都好,就是不敢再迎向那噴火的眼神。
恐怖!這些日子不見,乖巧溫和的羅寶珊居然變得能夠散發出殺氣,跟他心目中的完美女神模樣已經不一樣了。
「好的,很快就來。」她扯唇,雖然還維持著恭敬的語氣,只是那目光依舊凌厲。
哼!怕壞人是吧?
她就是那種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個性,一旦某種情緒積蓄太久,忍無可忍時,就會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這點,從她突然離家出走就看得出來。現在,為了能徹底擺脫這怪獸,破壞形象也無所謂啦!
只不過,免不了又要聽媽媽的訓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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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為什麼對人家這麼沒禮貌?」
意料之中的叨念來襲,時間在午晚餐之間的午後,地點在她與電視機之間的走道,可愛又可恨的媽媽正擺出茶壺狀,指著她斥責。
「我不喜歡他。」羅寶珊仰頭,對著媽媽清楚說道。
「那是現在。相處久了就會喜歡了,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媽媽自有她的一番理論。
「以前不喜歡,現在也不喜歡,永遠都不可能喜歡,多相處培養出來的只會是更強烈的討厭。」隱約意識到媽媽又在打歪主意,她強調再強調。
「媽媽覺得他很好啊,妳為什麼就是不肯試試呢?」
「老鼠眼、蒜頭鼻、香腸嘴、癡肥,頭髮快變成地中海了,哪裡好?」
「看人不能只注重外表,人家成熟穩重,事業有成,老實憨厚……」
聽不下去,她驀地打斷那無謂的稱讚。「媽!雖說人不能只注重外貌,但是光想到就覺得受不了了,要怎麼以平常心相處啦!」
又來了、又來了!半年前爭執的話題像唱片跳針、鬼打牆似地再度冒出,羅寶珊太陽穴隱隱抽痛。
「那、那這個不好,就再找找其它的。」羅媽媽改口。
「媽,回來前你們說我可以不用再相親的。」她激動地拉高嗓門,抗議母親食言。「而且、而且……」
她猶豫著該不該把和宇文淨交往的事說出來。一方面想藉此打消媽媽又想安排她相親的念頭,另一方面又擔心,媽媽會用那頑固的想法,一口咬定她自己找的對象一定不好,這樣對她和宇文淨的未來會很不利……
怎麼辦呢?還是先跟阿淨商量一下該怎麼做好了!他心思比她縝密,性格也比較沈穩,不像她,一旦覺得無法忍受,行為和想法就會掙脫掌控。
「而且什麼?妳發呆啊!」羅媽媽沒好氣地高聲催促,每次只要遇到孩子的違逆,她就忍不住火氣上揚。
「不管啦,妳再逼我相親,我就馬上回台北。」先拖延時間,跟阿淨商量過再說。
「妳──」竟用威脅的?!羅媽媽氣結,未幾,眼珠子狡黠一轉,捧心急喘。「好好好,妳氣死我算了。」
見狀,羅寶珊心一緊,忙不迭一個箭步上前攙扶,急急問道:「媽,妳不舒服?快,先坐一下,妳幹麼生這麼大氣啦!」
羅媽媽耍奸步,看女兒仍然孝順,緊張她的身體,趕緊乘機再要求。「妳乖乖的,我就不會生氣。」
羅寶珊瞅著媽媽,不明白媽媽為什麼非要勉強她不可呢?
實在不曉得要怎麼改變媽媽根深柢固的想法和觀念,又不能在此時反抗她,除了暫時敷衍,她也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