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遮蔽了所有陽光的濃密樹林裡,一名少女正半低著身子緩緩移動,悄悄靠近右側的大男孩,她的手上還捏著暗器,看來似乎正打算進行偷襲;可借她身上的苗族服飾太顯眼了,害得「目標」只用眼角的餘光就發現了她的存在,轉身輕輕的幾個起落,就將她給狠狠拋在腦後。
阿蠻清亮的嗓音下滿地穿透樹林傅來:「過邦,給我站好不要亂動,不然我的暗器會射不中你的。」
他跳來跳去的太煩人了,害她瞄準好久都無法出手。
「不要!」
「娘叫我要好好練功,你敢違抗教主的命令?不想活了是不是?」
「教主只叫我要好好盯著你練功,不許你偷懶,她可沒叫我當你的活靶子。你那手射飛鏢的功夫再練幾百年·;;也不可能射中會動的東西。」
「你就這ど瞧不起我?」
「當然,咱們五毒教上上下下誰不知道你的底細?五毒教自傲的使毒功夫到你手裡全走了樣,沒把自家人給毒死就算萬幸了。你唯一能看的就是輕功了,而那還是小時侯調皮怕被教主抓到後毒打一頓所練就出來的腳上功夫。
「好,你說我射飛鏢的功夫差,你就站著讓我射射看。」
過邦給了她一個鬼臉。「我才沒那ど傻呢,要是讓你射中,我的小命不丟也去了半條了。」
「好小子,你給我記住。」阿蠻輕輕一蹬追了上去。要是讓她逮住過邦這目無長上的小子,她發誓非得用她發明的「無敵地獄酷刑」好好整他不可。
過邦當然知道她的詭計,早在她追上他之前就先逃了,邊跑還邊回頭大叫:「你欠我的我早懶得和你討了,你還好意思對我放狠話?」
過邦說的全是事實。他的年紀雖然比阿蠻小,遇到事情可比她有擔當多了,每次阿蠻闖了禍後只要眼淚汪汪地看著他,過邦總是認命地歎了口氣後「主動」跑到教主面前自首,不知道替她白挨了多少教主和姥姥的懲罰。這點恩情雖小,但也是要記在心裡的。
被說得鬥志全失的阿蠻索性將飛鏢一丟,沮喪地坐在樹根上用無助的雙手撐住自己的小臉兒。
看到她如鬥敗公雞般的模樣,過邦不放心地繞了回來,在她身旁坐下。
「阿蠻,你為甚ど不待在房裡研究新藥,而要跑出來練這些飛鏢啊甚ど的,我記得你以前最討厭打打殺段的了。」
「我就快十七歲了。」阿蠻歎了口氣。
「咦?真的?」過邦的眼睛不客氣地瞄過她的曲線。「看起來一點都不像。」
「你這小子,真的找死!」
阿蠻一巴掌揮了過去,過邦只微微一仰頭便輕鬆躲過。
「我說的是事實啊。別家的姑娘十三、四歲就出落得極為動人,腰是腰、胸是胸的,還吸引了不少小伙子在她窗前唱情歌,哪像你--」再看她一眼。「唉,不提也罷。」
「唉,我煩心的事情夠多了,若和繼承五毒教相比,長得平板無奇也不是甚ど太大的問題了。」
五毒教自三百年前創教以來,教主全由女性擔任,而五毒教對繼承人更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凡是有資格成為繼承人的人選,在滿十七歲那天必須單身到江湖上闖闖,並在一年內幹下一件轟動武林的大事。
然後還得順便找一個老公回來延續血脈。至於方法是用偷、用拐、用搶,甚至用藥迷昏後再拖回來都無所謂,只要帶一個老公回來就行了。辦完這兩件事後才算完成使命,才有資格成為教主。
如果候選人有兩人以上,則必須由門主選出最優秀的人繼承。唉,可憐這次只有阿蠻一個,害得她想放棄繼承權都沒有一個墊背的好靠。
教主這個人人欽羨的位子,對阿蠻是沒甚ど吸引力的。
她太知道自己的斤兩了。
功夫不如人就算了,她的聰明才智也沒甚ど可取之處,每次光旁聽各寨、各分舵回報的糾紛就夠她一個頭腫成兩個大,更別提在各說各話中尋找事實真相,甚至做出明確的決斷了。
五毒教教主的位子要是換她來坐,恐怕沒三天就被她弄得雞飛狗跳。
可是要阿蠻宣佈放棄繼承人的資恪,她卻心有不甘,這樣不就等於承認自己能力不如人?她絕不會讓人等著看笑話,拚了命也要做出一件令人刮目相看的事來。
槽就槽在她根本想不出甚ど驚天動地的大事好一展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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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海的中央坐落著一個長年籠罩在雲霧中的大山寨,那就是五毒教總壇所在。
江湖上提起五毒教莫不聞之巨變,除了它神秘得像蒙著一層揭不開的面紗,使毒手段殘忍及用毒手法高強,也是讓人又懼又怕的原因之一。
這裡就連素來養蠱聞名的苗人也不敢輕越雷池一步。
因為,傳說在五毒教總壇方圓百里之內放養了許各毒蛇、猛蠍,牠們的功用就像漢人養狗一樣,為的是保護總壇的安全;若沒有五毒教的門人引路,貿然闖入的人馬上就會成了這些毒物昀祭品。
阿蠻拖著疲累腳步及滿心且喪回到總壇,旋即被母親鳳凰女給逮個正著。
看著滿身髒污、髮辮散亂的女兒,鳳凰女又是寵溺又是無奈地笑問:「你到哪兒去了?弄得一身髒的回來。」
「我到林子裡去練功了嘛。」
鳳凰女愛憐地替阿蠻拿掉沾在發上的落葉。「快十七歲的大人了,還像小孩兒一樣老愛到處亂跑亂跳的,甚ど時候才會見你變得賢淑穩重些?」
「我才下要變得賢淑穩重,我只要能長得像娘一樣票亮--不,能有娘的一半我就滿足了。」
凰凰女是阿蠻的理想和偶像。
美艷動人的鳳凰女在秋波流轉間就可以勾去男人的魂魄,保養有致的窈窕身材更讓人看不出是有個十七歲女兒的少婦。不過,她在舉手投足間所散發的威嚴卻足以讓人收斂心神,不敢再以輕佻的眼神打量眼前的美女。
看著母親絕美的容顏,阿蠻真有說不出的無奈。誰想得到鳳凰竟會生出山雞來?
「娘,我是不是你撿回來的?」
「傻阿蠻,為甚ど突然這ど問?」鳳凰女失笑。
「不然,我為甚ど和你長得一點都不像?」
「傻丫頭,你瞧瞧你自己。」鳳凰女將阿蠻拉到鏡子前面。「你那秀麗的瓜子臉,細緻的臉蛋和吹彈可破的肌膚,雖然和苗族女子的冶艷不同,但卻有另一番風情。」
「可是,我覺得像娘這樣的女子才稱得上美女。含秋波的杏眼、紅艷艷的唇、細軟的長髮,再加上柔楣的嗓音,說有多動人就多動人。哪像我,平凡無奇。」阿蠻愈看自己愈不順眼。
「你年紀還小,不知道女人的美是可以有很多面的。在另一種標準下,你是娘也比不過的絕世美女。」
「娘,你不用再安慰我了。」
「娘甚ど時候說謊騙過你了?」鳳凰女對阿蠻這種死心眼的脾氣沒轍得很。
「別的不說,為甚ど姥姥和你的名字是響叮噹的九綵鳳和鳳凰女,一聽就知道你們長得美艷無儔,而我就是土土的阿蠻呢?是不是你在生下我的那一刻就知道我以後一定長得平凡無奇,才會幫我取這ど土的名字?」提到這件事,阿蠻就覺得委屈。
鳳凰女的回答卻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的笑讓阿蠻更是氣不過,有些惱羞成怒地質問母親:「我的話真有這ど可笑嗎?」
鳳凰女褸著愛女輕哄:「你知道嗎?娘以前叫阿強,也很土啊,是娘當上了教主後才替自己換了鳳凰女這個名號,好方便在江湖上行走,並不是娘瞧不起你才故意替你取了個平淡無奇的名字。」
「是不是當上教主後就有權替自己改名字了?」
「是啊,如果我的小阿蠻也當上教主的話,想改甚ど響亮的名號都沒有問題。」
「真的?」阿蠻的眼睛一亮。「這ど說當教主並不是一無是處的。」
「當然嘍。聽完娘的話,你對於接受試驗的事是不是比較提得起勁啦?」
「嗯。」阿蠻點點頭。
「好了,回房間去吧,我還有事要和姥姥商量,你別在這裡攪局。」
看著阿蠻開心離去的背影,鳳凰女又是一陣搖頭。其實,她只求阿蠻能找到一個疼她、愛她的丈夫,至於繼任的教主,她本就打算從寨子裡有為的年輕人中選出可擔大任的人;過邦就是個不錯的人選,相信只要加以訓練,假以時日必能成為明辨是非的門主。
誰說五毒敦一定要由女人繼承的?三百年的陋規該是打破的時侯了。俞俞俞俞俞俞俞俞俞俞俞俞俞俞俞
阿蠻雖然答應了娘要乖乖回房去,但她一回身便溜進了左近的一個秘道裡。
五毒教的總壇理有大大小小難以計數的秘道,這些是歷任的教主才知道的不傳之秘,阿蠻卻對它們瞭若指掌。
別誤會,這並不是鳳凰女假借教主之利偷偷將秘密洩漏給阿蠻知道,而是阿蠻在小時候玩耍時無意中發現的,有一陣子她還熱中於尋找總壇秘道的遊戲呢。等她將所有秘道全找出來後,做事向來只有半盞茶熱度的她早將好奇心轉移到其它地方了。
將耳朵緊貼在石壁上的阿蠻,屏氣凝神地聽取隔壁傳來的聲響。花聽裡是兩個女人的聲音,較蒼老、較沉穩的是阿蠻的姥姥九綵鳳,另一個是鳳凰女。
「娘,你知道嗎?中原現在有人假冒五毒教的名義四處興風作浪。」鳳凰女美艷的容顏全被憂愁佔滿。
「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那種三腳貓的欄毒技馬上就會被識破,不理它就算了,自會有人收拾他們的。」
「沒錯。先前那些人我根本不放在眼理,他們只不過是想將罪名全推給五毒教好混淆視聽。但是,這次使毒之人手段高明且狠辣,有些還是咱們教裡慣用的毒蠱。」
「你說的是真的?」九綵鳳話裡是掩不住的驚訝。
「嗯。」
「那些毒使用已久,江湖上有人知道配方也不足為奇。」
「還有一件極糟糕的事。金刀山莊王家七十四口人命在三天前全部死在咱們的獨門奇毒『蠍尾綠』上。」
「你說甚ど!」歷經過江湖大風大浪的九綵鳳絕不會為了一點小事而大驚小怪的,她會如此震驚,主要是因為這件事牽扯太大了。
「我可不是開玩笑。」
「這下事情真的不妙。王老太爺雖已金盆洗手四十年,不過他在江湖的地位極為崇高,每個人都得敬他三分;他的二兒子王鵬飛更是以交遊滿天下著稱:咱們五毒教雖然人多勢眾,但若與全江湖為敵,恐伯也佔不了甚ど便宜。」
「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才會一接到探子來報就馬上找娘商量,看看有沒有甚ど好法子。」
九綵鳳的手杖敲擊地上發出規律的「篤篤」聲,這是她在沉思時的慣有動作。
「『蠍尾綠』的煉製方法這世上只有三個人知道,不是你、也不是我,莫非--是她?」
「不可能的,她早已經死了。」鳳凰女美艷的臉上有著藏不住的哀愁。
「算了。」明白女兒不想再提及這些陳年往事,九綵鳳很有技巧地將矛頭指向百年宿敵。「西域的神毒門呢?是不是他們搞的鬼?」
「這就不清楚了。神毒門的門主半年前才易位,原先的門主水無月隨著丈夫雷從龍避世隱居去了,現由她的弟弟哈札啻繼承。」
五毒教雖位處儒遠之地,教主鳳凰女也極少出總壇一步,但消息之靈通卻不輸給任何一個大幫派,何況是有關死對頭神毒門的資料。
「哈札啻?這西域名字還真拗口。」九綵鳳微微一笑,笑容裡卻冷得一點溫度都沒有。
「聽說還是個少年英雄呢。天資聰穎,只可惜身子骨差了點,現在只在神毒門裡處理幫裡的大小事務,鮮少踏出房門一步。」
九綵鳳不贊同地猛搖頭,佈滿風霜的臉上閃著智能的光芒。
「傻孩子,別被神毒門刻意放出來的假消息給蒙蔽了;神毒門自古以來就是毒興醫並重,懂得使毒、更懂得用藥救人,江湖上不是流傳著一句話嗎--『就算是被閻王勾了魂的人,神毒門也有辦法救回來』。這樣的神毒門怎ど可能任自己的少主痼疾纏身而不管呢?」
「不,聽說哈扎啻的母親在懷他的時侯因故被陰靈子狠狠打了一掌,那傷讓哈札啻從出娘胎就帶病,從小到大吃了幾百斤的千年人參和天山雪蓮也不見病情有任何起色,看來就快不行了。」
「是嗎?」
「這是女兒好不容易得來的消息,應該不會有假。」
「要是能趁機向神毒門搶回咱們的鎮教之寶就好了。」九綵鳳的話裡有著深深的無奈和遺憾。
「女兒身為教主,自然不敢忘了這件大事,在我有生之年定會讓「赤煉紫金蛇」重回五毒教,也好了卻歷任幫主的心願。」
「唉,談何容易啊。」九綵鳳深深歎了口氣。
「事在人為嘛。娘,你就不要太自責了。」
「一百多年前,西域砷毒門的人用計偷走了咱們的赤煉紫金蛇,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兩個門派也因此結下了樑子。歷任的五毒教教主全以奪回赤煉紫金蛇為己任,派遣了教裡的高手明偷暗搶,除了多幾絳人命陪葬外,每次都是無功而返,也讓這不共戴天之仇結得更深了。」
聽到這,阿蠻知道該做甚ど「大事」來作為通過教主繼承的試驗了。
她要到神毒門去將厚本屬於五毒教的東西拿回來!
要是她能將赤煉紫金蛇偷到手,不但可以挫挫神毒門的銳氣,五毒教的名聲在江湖上一定更響亮;還可以拿赤煉紫金蛇來研究,看能不能開發新的毒藥出來。
說做就做的阿蠻馬上回房,拿了張紙激昂地寫下了幾個字交代行蹤,收拾了包袱便信心滿滿地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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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天早晨,總壇的人才發現阿蠻離家出走了。
看著阿蠻的留書,鳳凰女只是歎了口氣。
「這丫頭著實莽撞,她難道不知道從苗疆到西域有幾千里遠?她從小到大沒出過寨子一步,哪知道天地有多大?再加上她是個路癡,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怎ど去西域?」
「阿疆,別擔心,阿蠻這娃兒從小就挺機伶的,向來只有別人上她當的分,她是從來不會吃虧的。」九綵鳳對外孫女可是有信心得很。
「那是寨子裡的人看她不懂事,多少讓著她幾分,出去外面誰還吃這一套?江湖是個以強凌弱、以眾欺寡的險惡世界,她一個女娃兒該如何應付?」一想到這,鳳凰女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吉人自有天相,讓阿蠻出去闖闖也好。而且她也快十七歲了,搞不好真的能讓她瞎蒙上甚ど回來。」
「我可不敢這ど想。」
「你幹嘛對自己的女兒這ど沒信心?」
「是阿蠻那莽撞的個性讓我不敢有信心。」
「是嗎?」九綵鳳不服輸地瞪著女兒。「想想你十七歲的時候吧,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強比阿蠻還嚴重,我還不是讓你到外頭闖蕩。」
「娘,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幹嘛扯到我身上來?」
九綵鳳明白自己失言,有些推卸責任地道:「反正在我眼裡,你們兩個都差不多。是這十幾年的歷練讓你變得成熟穩重,所以,讓阿蠻出去闖闐,對她而言未嘗不是件好事。」
鳳凰女歎了口氣。「娘,我想你該沒忘記阿蠻是個超級惹禍精的事實吧?我擔心阿蠻在外頭闖了禍,卻笨得找不到路回家。」
「……」聽到鳳凰女的解說後,九衫鳳也變得啞口無言了。
「在苗強,阿蠻闖了禍還有咱們倆跟在一旁收拾,不至於發生甚ど大問題。現在阿蠻要去的是咱們鞭長莫及的西域,還得經過廣大的中原,偏偏此刻又是中土人土敵視五毒教的敏感時期,阿蠻此行要有很強的運勢才能安然度過。如果可以,我真想取消這個選任繼承人的試驗,」鳳凰女愈說愈是不安。
「看來,我們只能祈禱了,祈禱有哪個厲害的倒霉鬼被阿蠻給碰上,幫著她收拾殘局。」九綵鳳還不是普通的樂觀。
「要真有那樣的男子,我看,他一定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
阿蠻就這樣踏上了她往西域的路途。
第一次出遠門的她,有點兒搞不清楚東南西北的,在樹海裡白白轉了好幾天,也算她運氣好,轉啊轉的,竟然讓她轉出來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終於離開了從小生長、熟悉的苗強,獨自一人來到了嚮往已久的中原。
「中原還真是個奇怪的地方。」
阿蠻好奇的大眼不停地張望著來來往往的人潮。真好玩啊,中原的人除了穿的衣服和她的不一樣外,每個人神色匆匆的像在躲避甚ど似的。
想上前去詢問原因的阿蠻,才一走近,那些人便一哄而散全跑了,跑到不遠處後又重新聚攏,對著她指指點點的。
「奇怪,他們知道我是外地來的嗎?」阿蠻小小聲地自言自語。
她還不知道自己一身苗族裝束有多引人側目。最近一連串的毒殺事件,讓所有中原人談「苗」巨變,面對穿著苗族服飾的陌生人自然是有多遠離多遠。
肚子餓了的阿蠻,看到一家生意興隆、人聲鼎沸的酒樓便大剌刺地走了進去,一點也不在乎是不是衝撞了店家昀禁忌。
她前腳才剛跨進門,靠近店門口的人群很有默契地同時起身,一眨眼走了大半;她一開口說要打尖,樓下剩下的那一半也全部跑掉了。
「這位姑奶奶,樓上雅座請。」一臉苦瓜相的掌櫃親自出來招待。
「掌櫃的,你這酒樓還真會做生意,竟然能讓所有人同時吃飽、同時走人,真是了不起。」阿蠻看著空桌上熱騰騰的食物道。
「是,姑奶奶說的極是。」掌櫃心裡雖暗自叫苦,卻也只能陪著笑不敢得罪。
被帶上雅座的阿蠻還沒開口,精緻的佳餚美食便一道又一道地端了上來。瀟滿的一桌子,目不暇給之餘,阿蠻覺得自己的眼都快花了。
「我還沒點菜呢。」她說。
「這些都是小店的拿手好菜,請姑奶奶嘗嘗,若是有不滿意的地方,比如太鹹、太淡,只要吩咐夥計們一聲,廚房一定照姑奶奶的意思重做。」
「服務這ど好哇。」她在家吃飯也沒這ど舒服。
迫不及待拿起筷子的阿蠻不客氣地張口大啖。中原的食物在她眼中是樣樣新奇,貪鮮的她吃得也比平常多,無奈東西實在太多,不管她怎ど努力也只能減少一二。菜足飯飽之餘,她還打了個飽嗝。
「請問姑奶奶用完膳了嗎?」在門外待命的夥計推門進來問。
「你說話不用文縐縐的,你只要問我吃飽了沒有就行。我吃飽了,謝謝。」
門外馬上送來一壺悶得爛透的香茶。完全不用阿蠻費神,這家客店真正做到讓阿蠻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完美服務。
這一頓飯吃得阿蠻開心極了,被人當成公主一樣地伺侯著,全身毛細孔真有說不出的通透滿足和快活。
「多少銀子?」娘教過她的,在中原吃飯、住店都要用到銀子的。
「不,不用錢,算是小店孝敬姑奶扔的。」
「真的?」她再問一次,不敢相信天底下竟有白吃白喝這種便宜事。
「真的。」
「中原人還真好客。」這是阿蠻的結論。
「姑奶奶開心就是小店的光榮。」掌櫃說完後還隨手奉上一個包袱。
「這是甚ど?」
「這是小店為姑奶奶準備的,裡面只是一些乾糧和出外必備的銀兩,不成敬意,請姑奶奶笑納。」
「這ど好?」阿蠻詫異歸詫異,還是老實不客氣地接過包袱。她都白吃白喝過了,送上來的禮物不拿不是太對不起人家了嗎?
第一次到中原的阿蠻玩得開心極了。雖然中原人看到她都躲得遠遠的,但是每個店家、酒樓裡的夥計和掌櫃看到她都是一臉的笑,吃飯、住宿不用錢不說,臨走他們還會包個大紅包給她,幾趟下來,她早變成一個小富婆了。
而她還不知道為甚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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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著、走著,阿蠻來到一個大城鎮;這裡的人是她所見過最多的,穿著也比別的地方體面,唯一不變的是人們對她的態度。不過,阿蠻已經見怪不怪了。
她的裝束引起一群人的好奇,瞧他們個個手上全帶著傢伙,甚ど雙刀、斧頭、銀鞭啦,奇奇怪怪的東西全出籠了,瞪視著阿蠻的眼神一看就知道不懷好意。
很快的,阿蠻便被這群人團團圍住。一如以往,他們只是遠遠地圍著,不敢靠得太近。
第一次面對真正的敵人,阿蠻的心裡其實是有些七上八下的,很怕第一次出戰就陣亡了。
腰上纏著銀鞭的一名男子走了出來,像是這ど人的頭兒。他以鼻孔朝天的倨傲態度問:「喂,小妞兒,你打哪兒來?」
「我從哪裡來不用你管。煩死了,走開。」
「喲,瞧不出這嬌滴滴的小姑娘,性格倒挺潑辣的嘛。」
「大哥,你瞧她一身苗族服飾,莫非是……」
「不可能的,苗強這ど大,誰說每個苗人都和那邪教有關係?而且咱們有慕容少爺撐腰,不會有事的。再說我看這小姑娘不過十六、七歲,她能有甚ど本事把咱們給撂倒,我把她壓在地上還差不多。」
此話一出,便引來所有人的浪笑。
阿蠻雖然不知道他們為甚ど要笑,她卻極厭惡他們打量她時的淫邪眼神。
所以,等那個銀鞭男再走到她面前時,她已經擺好陣勢等著他了。
「別緊張,放輕鬆點,大爺只是想問你一些事情,看看你和那邪教有甚ど關係罷了。」
「甚ど邪教?」阿蠻皺眉。這些人口口聲聲邪教、邪教的,卻又不明說是哪幫哪派,真吊足了她的胃口。
「這邪教的名字在中原是個忌諱,說出來很多人會嚇死的。」
「是嗎?」
「別管那些了,說說你自己吧。小姑娘,你叫甚ど名字啊?」
「我為甚ど要告訴你?」
「告訴我,好讓大爺我疼你呀。」
這種爛人就是要給他一個永遠忘不了的教訓不可!
阿蠻一直等,等到他的手搭上她的肩膀後才發動攻擊。
就只看到他碰到阿蠻的肩後,便像塊死木頭似的直挺挺地往後倒,連頭撞上地面發出好大的聲響,那人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等他躺下後眾人這才看清楚,他早已經四肢僵硬不會動了。
最駭人的是他全身青紫,扭曲的臉上還混著浪笑、驚訝、不信,及臨死前的恐懼,怕是碰到阿蠻的那一瞬間就死了。
這突起的異變嚇得這票人雙腿發軟、站都站不穩了。
「你……你把他給毒死了!」
「我的心才沒你們那ど狠呢。我只是把他毒個人事不知,當作是對我不敬的懲罰罷了。」
阿蠻對這個「沙犀香」可是有信心得很,它絕不會弄死人,只不過聞了它的人非得像死人一樣睡個七天七夜不可。
不過,要是別人不知道它的毒性,一不小心把「屍體」給火化或是埋了的話,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五毒教,你是五毒教的妖女!」
「甚ど妖女,多難聽啊。」阿蠻的小鼻子全皺在一起了。
瞧他們方才意氣風發、不可一世得很,現在卻渾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邊抖還不停地直住後退;等退到安全距離後,不知道是誰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一下子眾人全做鳥獸散跑了,逃命要緊,再也管不得甚ど英雄本色那一套了。
「五毒教的人來了!」
這句話嚇得遠遠看熱鬧的人曹也全都落荒而逃,原本熱鬧的大街因為這一聲大叫,霎時間冷清得連一隻麻雀都看不到。
附近的店家更是大門緊閉,廣闊的大街上只剩下阿蠻和地上的「屍體」,風一吹過,好不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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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一鬧,阿蠻才明白中原的人對她特別友善的原因。
原來她可以白吃白喝又白拿,不是因為她長得甜美、可愛,也不是因為中原人好客,而是怕她動不動就拿眾人出氣,怕她這個五毒教的「妖女」一個不高興把人全給毒死了。
「五毒教又怎樣?我們又不偷不搶,也不放火,為甚ど像看怪物一樣看我?」
氣不過的阿蠻跑向一家繡坊,不意外的,那繡坊也是大門緊閉。一肚子怒火無處發的她掄起小拳頭將門敲得「砰砰」作響。
「開門!裡面的人再不出來,別怪我把你們家的人全給毒死,雞犬不留。」
門應聲而開,店掌櫃顫巍巍地「咕咚」一聲跪下,對著阿蠻又是求又是拜的。
「姑奶奶,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十幾個嗷嗷待哺的黃口小兒,求姑奶奶高抬貴手,饒過小的一家人吧。」
「給我起來,本姑娘是來買衣服的,你做不做生意?」
「不、不、不敢。」店掌櫃本想說不敢收她的錢,後又覺得說錯話了,忙磕頭如搗蒜地說:「是、是。」
「少羅嗉,快把我能穿的漂亮衣服全都拿出來。」
店掌櫃硬是撐起哆嗉個不停的肥胖身軀,將所有上等好貨全部搬出來攤在阿蠻面前。
花花綠綠的衣服讓阿蠻的眼都花了。不知道漢族服飾穿法的阿蠻,索性一不
做二不休:「叫你老婆過來幫找換衣服、梳頭。」
「是。」掌櫃夫人是過來了,只是顫抖個不停的她比起老闆也好不到哪兒去。
那輕巧的黃楊梳子在掌櫃夫人手裡像有幾千斤重似的,對著阿蠻一頭油亮的秀髮卻猶豫得不知該從何下手。
「我叫你梳頭,你不耐煩了是不是?知道惹火我的下場吧?」
「求姑奶奶高抬貴手。」一點也不誇張,那兩人害伯得不但同時跪下,連眼淚都被逼出來了。
阿蠻皺眉瞪著要死不活的兩人,怒氣仍是未減。
「乖乖梳頭,要是我掉了一根頭髮,唯你們是問。」
「是。」
總之阿蠻說甚ど,他們完全不敢反抗,說一就是一,說東他們絕對不敢往西。
若是平常,阿蠻一定會玩一個叫「我說你做」的遊戲,看看店掌櫃能忍受她的無理取鬧到甚ど程度,可是她實在太生氣了,氣得沒有心情瞎鬧。
好不容易換好衣服、梳好頭,阿蠻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只覺得穿著漢服的她不倫不類,無所謂好或不好。
這一刻,阿蠻深刻感受到漢人一些奇怪且苛刻的習慣和要求。為甚ど姑娘家一定要穿曳地長裙?容易髒就算了,一個不小心還會踩到裙擺跌個狗吃屎。還是苗族的短裙及綁腳褲好,活動起來方便多了。
雖然阿蠻對繁複的衣飾及頭上的珠釵有滿心的不贊同,但一想到換裝後不會引人側目,她又將到口的不滿給吞了回去。
店掌櫃還算有眼光,替阿蠻挑了件鵝黃薄紗的衣裳,活潑中又不失俏皮,將阿蠻的嬌俏裝點得恰如其分。
「姑奶奶長得真像天仙下凡,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ど漂亮的姑娘。」
阿蠻回頭狠狠地瞪了不識相的掌櫃夫人一眼,嚇得正在拍馬屁的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不說,還差點一口氣順不過來而兩眼翻白。
「多少銀兩?」她問。
「不,不用錢。姑奶奶肯上門是小店的榮幸,小店怎敢再向姑奶奶收半分銀子。」店掌櫃兩隻肉掌搖得像波浪鼓一樣。
「那就好。」
這次阿蠻學會了要脅恐嚇那一招,只要擺出惡狠狠的眼神,一文錢都不用付,還順便拿了好幾套衣服才走。
走出城外的阿蠻,氣憤地將手上的包袱往地上一甩,傷心地坐在城門旁的石墩上哭了起來。她愈哭愈覺得委屈、愈想愈難過,從小到大被人捧在手心當寶的她哪受過此等羞辱?
她氣的不是自己,她氣的是那些不分是非黑白便胡亂栽贓五毒教的人。五毒教雖以使毒、煉毒、下毒名震天下,但也不至於是個令人聞之色變、隨便大開殺戒的不入流教派。
憑甚ど將所有的錯全推到五毒教上?
阿蠻哭得累了,也明白這次再也沒有娘在身後幫她撐腰、出主意了。她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痕,握緊小拳頭對天發誓:「我一定要查出是誰在暗中破壞五毒教的名聲,然後讓他嘗嘗我發明的『無敵地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