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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很難,真的很難。
先別提他是如何聰明,就說他的陰險狡猾,恐怕他們三個人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況且他還有龐大的家產做後盾,這就更難辦了。
「二哥,你說咱們該怎麼辦才好?」沉默了大半晌,季三爺再也沈不住氣,問為首的季二爺。
「這事兒得再想想,急不得。」儘管季二爺心裡已經有底,但對手是季玄棠,最好小心行事,以免未戰先敗。
「這渾小子,就會給人添麻煩!」季五爺越想越氣。「他是傻子時對咱們還不構成威脅,變聰明了以後倒好,下手比咱們還狠毒,真後悔當初沒有除掉他哪!」
原來,聚在這大廳上的老爺們,是京城最大家族「季氏」的兄弟,季氏的高祖幾代以來經商有成,再加上歷代皆有家族成員在朝廷為官,成就了季氏龐大的家業。不僅如此,季氏一族更是人丁興旺,開枝散葉傳到季玄棠這一代已經成為京城最顯赫的家族,據說季氏勢力之龐大,連當朝首輔都要敬之三分,懼之三分。
「五弟此言差矣,別忘了玄棠這小子沒撞傷頭之前即被稱為神童,二歲便能識字,五歲便能作詩,此外還擁有過目不忘、過耳皆入的本事,他現在只是回復原來的樣子罷了。」季二爺算是季家兄弟裡頭最深沉、最富心機的人,不像其他兄弟一般意氣用事,想得也比較深入仔細。
「就是因為如此,他才會恃才傲物,看不起所有堂兄弟。」季五爺無論如何都不服氣。
「他瞧不起的可不只是堂兄弟,他同樣也不把咱們這些叔叔看在眼底。」
這是他們心中共同的恨以及痛,身為長孫的季玄棠幾乎奪走了一切——遍及京城內外的土地,和大大小小加起來不下百間的店舖。當知季氏的家產可不只局限於京城,在留都應天那兒也有和京城不相上下的產業,這些足夠幾代吃穿的祖產皆落入季玄棠的手裡,只因他是嫡傳長孫,他們的爹在世時又特別疼愛他!
「別說了,三哥。」季五爺氣的。「這不早就是人盡皆知的事?」
是呀!他們的侄子瞧不起他們當叔叔的,認定他們都是酒囊飯袋,生不出優秀的子嗣,至少生不出像他這麼優秀的。
「我就想不通,像大哥這麼仁慈的人,居然會生出玄棠如此冷酷的孩子,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哪裡出了問題?恐怕哪裡都沒出問題,真正出問題的是他的身份,季家長孫這個位子太吸引人了,間接練就他陰狠冷酷的個性。
「再這樣下去,別說是大哥的家產,只怕咱們自個兒的家產都保不住。」
這又是另一個問題,自從季玄棠恢復原先的聰明以後,他就流露出狼子般的野心,除了自己原先的家產以外,還想把其他叔叔的財產一併搶過來,讓他們不得不警覺。
「二哥,你說,咱們都代大哥保管財產這麼久了,如今要咱們一口氣全吐出來,你能甘心嗎?」
「不甘心又如何?還不是得交出來!」季三爺恨恨說道。
打從三年前大哥過世以後,他的龐大家產都是由他們四個兄弟代為保管,本以為會永遠如此,誰知道他們的侄子會突然變聰明,逼得他們不得不把代為保管的財產物歸原主。
「所以才得想辦法,畢竟這是季家的財產,不是他一個人的。」
是了,這就是重點。季家的產業雖多,他們各自名下也都繼承了為數不少的財產,但無論是數量或是價值,都遠遠不及季玄棠所繼承的那一份。如果拿肉包子來比喻,季玄棠拿到的是美味多汁的肉餡,他們只分到包裹的面皮,他們的兒子更糟,只能分到一點屑屑,這也是他們氣憤不平的主因之一,同樣都是季家的子孫,互為堂兄弟,為什麼他們的兒子只能撿掉落的面屑,季玄棠卻能大口吃肉,一點兒都不公平!
「為了咱們的兒子,咱們一定得除掉季玄棠!」季五爺已經恨到連名帶姓叫自個兒的侄子,其他兄弟也差不多。
「對,非除掉他不可!」季三爺附和,現場唯一稱得上冷靜的人,只有季二爺。
「兩位弟弟稍安勿躁,為兄的已經在想辦法。」季二爺勸季三爺和季五爺冷靜下來,大聲嚷嚷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小心隔牆有耳。
季三爺和季五爺這才冷靜下來,順手拿起茶杯喝茶。
「這事兒光靠咱們沒辦法,得把宗族的長老都拉進來才行。」季二爺幾經考慮認為這個方法最可行,利用宗族的力量將季玄棠拉下長孫的位子,他們的兒子才有機會。
「二哥,你是想請宗族裡的長老,取消那小子的繼承權?」季三爺猜道。
「沒錯,我就打這個主意。」聰明。
「二哥你的主意雖好,但宗族那些老頑固不會輕易點頭,畢竟那小子是嫡傳長孫。」在宗族裡享有不可撼動的地位。
「正因為如此,所以咱們三兄弟要加把勁兒遊說各個長老,務必讓宗族的長老們同意召開宗族大會,取消玄棠的繼承權。」方法季二爺全想好了,剩下的只是執行。
「可是沒有正當理由,長老們很難被說服哪!」季玄棠既無揮霍無度,也沒有貪杯誤事。相反地,自從他重新執掌季氏的生意後,季氏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氣勢直追京城第一大商號「閔氏」,他們拿什麼去說服宗族長老?
「這個問題我也想過。」弟弟們莫急。「就說他的情況很不穩定,這會兒看似精明能幹,誰知道哪一天他又要變回癡傻,就用這說詞說服長老。」
噯,二哥這招厲害,那小子確實一會兒癡傻,一會兒聰明,如果用這個理由,說不定真的有機會說服宗族長老。
「說起來真教人氣餒,那小子變傻就變傻,幹嘛無緣無故又變回聰明,這事兒真令人費解。」季三爺想不透季玄棠為什麼那麼好運,在癡傻了十幾年以後,竟然還能回復聰明,簡直是奇跡。
「聽說他跌了一跤撞到頭昏倒,等他醒來以後,就變回原來的樣子。」這事兒真玄。
「接著花不到半年的時間,就把藏書閣裡頭的書全部看完,還把帳房裡的帳本從頭清查了一遍,並且當場開除了馬帳房。」
「然後,就帶著幾車的帳本來向咱們要回家產。」
沒錯,季玄棠就是這麼一個可怕的人,想他做這些事的時候外表風平浪靜,沒人知道暗地裡其實已經暗潮洶湧,他們甚至不知道他已經恢復聰明,等他們回過神來,家產已落在他的手上,他們連抵抗的機會都沒有便全被繳械。
「只是半年哪!」季三爺越想越覺得季玄棠可怕。「那小子僅僅花了半年的時間,就把失去的十幾年補回來。」如果不是才智過人,是不可能做到的,不愧被稱為神童,就算他們這些叔叔多恨他,都不得不佩服他的能力。
「正因為他這麼難對付,咱們才必須借助宗族的力量。」季二爺比誰都恨季玄棠,他和季玄棠的爹是雙生子,幾乎是同時間出生,受到的待遇卻有天大的差別,這口怨氣實在很難忍得下來。
「但是宗族的長老們大多住在京城,如要一一說服,勢必會驚動到季玄棠,他不會不吭聲。」
這又是另一個難題,幸虧季二爺早備妥了解決的方法,就怕季玄棠不肯買帳。
「咱們可以想法子把他調離京城,趁著他不在京城的這段時間,分別去說服宗族長老,召開宗族大會。」季二爺說道。
「有什麼法子可以將季玄棠調離京城?」季三爺看季二爺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經想到辦法,遂問。
「咱們就以關心他身體健康的名義,逼迫他去看大夫,如此一來,就能將季玄棠調離京城一段時日。」他們再利用這段時間進行遊說工作。
「可看大夫用不了幾天,咱們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說服所有宗族長老……」
「不怕,我已經找到可以讓咱們爭取到足夠時間的醫館。」季二爺打斷五弟的話,要他不必擔心。
「哪一座醫館?」
「距離京城八百里遠的羅新鎮,有座醫館叫﹃回春堂﹄,聽說那兒有收留病患。」
「我也聽說過那座醫館。」季三爺插話道。「據說是由三位女大夫所經營,這三位大夫還是姊妹。」好像是姓花的樣子。
「居然還有女大夫?這真是稀奇。」季五爺沒有想到大明國竟允許女人到處活動,況且還是救人命的大夫,這世界真的反了。
「不只有女大夫,聽說醫術還挺高明的,有不少人慕名而去,求診之前還得先寫拜帖。」
寫拜帖?這麼跩。沒聽說過哪家醫館求診前要先自陳病情,這座醫館還真特別。
「二哥的想法雖然好,但那小子真的會乖乖聽話,去那座默默無聞的小鎮?」季三爺沒季二爺的自信,季玄棠那小子忒難纏,恐怕他們無法如願。
「不去也得去。」季二爺已下定決心。「咱們可以來個先斬後奏,先寫拜帖,等對方同意了以後,再……」
吱吱喳喳。
三位季氏長輩埋首研究該怎麼教訓季玄棠並搶奪他的家產,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孰料他們的計劃早已被季玄棠派來的探子聽仔細,一個字都沒有遺漏。
季玄棠的手下就這麼俯臥在天花板和橫樑夾層間,窺探花廳裡的一舉一動。
「然後咱們……」
直到季氏兄弟走出花廳,季玄棠的手下依然維持同樣的姿勢不動,非得等到確定所有人都走遠後,才迅速離開季二爺家的花廳,直赴季玄棠的府宅回報消息。
「少爺。」季玄棠派去的探子——楊忠,是季玄棠最得力的手下,亦是他最信任的助手。
「有何動靜?」季玄棠手持書本,如往常一樣懶洋,彷彿幾位叔叔私下密會對他不痛不癢。
「啟稟少爺,季二爺、季三爺、季五爺這三位老爺,正打算施展調虎離山之計,將您調離京城。」楊忠回道。
「他們要將我調離京城?」季玄棠聞言微微蹙眉,楊忠趕緊趨前附耳。
「事情是這個樣子的……」楊忠將他在季二爺花廳偷聽到的消息,一字不漏地呈報給季玄棠。
季玄棠邊聽邊微笑,確實很像他那幾個叔叔的作風,為了他們那些敗類兒子,這幾位老先生真的是豁出去了,什麼事都敢做,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這些死老頭成天不安好心想搶奪我的家產,殺不了我現在改用這一招,還好意思說我狠毒。」拿宗族長老壓他?好啊!就順便讓那些宗族長老看清這幾個糟老頭的真面目,省得成天煩他。
「屬下猜他們今兒個就會送出拜帖,羅新鎮距離京城不過八百里,用不到幾天的時間他們就會逼您去﹃回春堂﹄,您準備怎麼應對?」是要拒絕還是乾脆翻臉……
「就依照他們的計劃,去他們想要我去的地方。」羅新鎮,嗯,這名字滿不錯的,搞不好是座有意思的小鎮,去散心也無妨。
「可是,這樣他們就有時間進行遊說和串連。」楊忠摸不透主子葫蘆裡頭賣什麼藥,這麼做,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
「沒錯。」就是要這麼做。「這件事表面上對他們有利,但他們同時也給咱們機會搜證,實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屬下不明白少爺的意思。」楊忠不解。
「這幾年來,我叔叔們那些寶貝兒子也幹了不少狗屁倒灶的事,有必要好好調查一下。」
季玄棠的意思很簡單,即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的叔叔們想找他麻煩,他就找他們兒子的麻煩,誰也不欠誰。
「屬下明白少爺的意思了。」楊忠頓時豁然開朗。「您是想藉著這個機會,抓那些堂少爺的把柄,反制眾老爺們。」
「聰明。」不愧是他最得力的手下,頗有幾條慧根。「他們若以為把我調離京城,我什麼事情也幹不了,那就大錯大錯。」
「少爺您打算怎麼做?」楊忠相信季玄棠已經想好應對之策,他就是有辦法在最短的時間內編出一套計劃並且實行。
「不是還有飛鴿傳書嗎?」季玄棠回道。「我平日養的那些鴿子,可不是養著玩的,只有我那些笨蛋堂兄弟,才會以為我閒來無事養鴿為樂。」
季氏的五房堂兄弟,絕對稱不上是兄友弟恭,即使是同一房的親兄弟,都在上演諜對諜的遊戲,彼此一有個風吹草動,不是默默放在心裡衡量,就是爭相走告聚集起來想辦法應對,沒有人真正信任彼此。
「他們大概都以為你養那些鴿子是為了賭錢,沒有人會真正將那些鴿子放在心上。」楊忠極為佩服季玄棠的先見之明,他早料定了這些鴿子日後必定大有用處,很早就將這些鴿子移到他處做傳遞訓練,外人每日在京城看見的是另一批鴿子,根本沒有人會想到這兩批鴿子是不同鴿群。
「我是故意讓他們這麼認為,算是障眼法吧!」季玄棠不認為自己的計謀有什麼了不起,反倒認為是他們那些堂兄弟太不長進,隨便施點小手段便被唬哢過去。
「我記得朝廷好像在羅新鎮設了一處驛站。」季玄棠開始尋找對自己有利的情報,並開始組織。
「好像有,不過聽說規模不大就是。」畢竟只是座小鎮,就算設有驛站,也不可能和大的府縣相比。
「馬上去給我調查清楚。」季玄棠命令道。「確認以後,打點好驛站的官員,方便日後行事。」畢竟飛鴿傳書還是有它的風險存在,驛站相對來說就穩當多了,只是在疏通方面得多費點勁兒,幸好他有的是錢,不怕買不動那些官爺。
「屬下遵命,屬下馬上就出發到羅新鎮。」
「我那幾個叔叔盡生些敗家子,相信宗族的長老們,一定也會對我那些堂兄弟干的骯髒事有興趣,你多調派一些人手,務必在這段期間把他們幹過的所有壞事調查清楚,我要將那幾隻老狐狸一軍。」
「是,少爺,屬下一定在期限內達成少爺交付的使命。」
「很好。」對於楊忠的辦事能力,季玄棠深具信心,一點都不懷疑他能否辦到。
「還有,你到了羅新鎮以後,順便把﹃回春堂﹄的底摸清楚,回來以後向我詳細報告。」
「明白。」
「去吧,我期待你的好消息。」季玄棠隨意揚手,楊忠隨即消失無蹤,足見他輕功底子之深厚。
這是一定要的。
那幾個老不死的,只知道他恢復聰明,不曉得他暗地裡還培養了一批厲害的手下,隨時準備為他賣命。
從書架拿起一本「三十六計」翻了翻,季玄棠隨便瞥了其中的一頁冷笑。
想跟我鬥?本少爺就將計就計,讓你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