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生氣。
因為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這麼被扔出家門了。
不過,即使她再怎麼生氣,都無法改變現實,而駕駛人也完全不受車內氣氛僵滯影響,依舊動作流暢地轉動方向盤,將車子平穩駛向袁家。
「你……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打算把我怎麼樣?」
過了好久、好久,左靚馡終於悶著聲開口問道。既然她都落入他手裡了,要殺要剮之前,好歹讓她知道自己會有什麼遭遇吧。
「把你怎麼樣?」即使聽到這麼極富暗示的話語,但操控方向盤的大掌仍不受絲毫影響,袁子修僅是緩緩挑起一眉。
她這口不擇言的性子還沒改啊?
什麼叫「把她怎麼樣」?!
「是啊,你到底想怎麼樣嘛。」她小嘴微嘟,還在兀自生著氣,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剛說了句相當曖昧的話。
「根據我剛剛與董事長所做的約定,我只負責幫你將嗜好稍微修正一下,而不是把你『怎麼樣』。」說著,袁子修還刻意強調了最後三個字。
「你──」左靚馡終於聽出自己的語病,也聽出了他話裡的消遣,她轉頭死瞪著駕車中袁子修的側臉,卻結結巴巴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別再你啊我的,別忘了是你先說錯話的,小鬼。」不必回頭,就知道她的大眼睛肯定瞪得死大,這小鬼的心思好猜得很。
「可是你也不必、不必……」在口頭上佔她便宜啊!左靚馡語塞,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氣自己幹嘛說錯話。
「對了,我要提醒你一件事。」
「什麼事?」左靚馡萬分戒備地瞧著袁子修,生怕他會想出什麼奇怪的詭計,把她整得慘兮兮。
不過沒關係,等到了袁家後,就會有四個人罩她了,就算袁子修真想欺負她,也會看在他父親以及弟弟們的份上,而放過她……吧?
其實,左靚馡也不確定袁子修會不會這麼簡單就放棄,不過,知道袁家還有其他人可以保護自己,總是讓她安心許多。
「我家就剩我一人在家。」似是看穿左靚馡的想法,袁子修的話等於瞬間擊沉她的安心。「短時間之內,就只有我們兩人獨處了。」
「什麼?!」左靚馡嚇一大跳,怎麼會這麼恰好?「他們四個人統統不在?!」試想,一個足足有五個人的家庭,同時有四個人不在家的機率有多低啊……
左靚馡不由得懷疑,搞不好這整個計畫根本是袁子修的預謀,然後說服爹地把她送來給他虐待。
要不,怎麼會這麼剛好?!
「我老爸出國參加學術研討會,一個月內不可能回國,至於其他幾個也差不多如此。所以多則一個月,少則半個月,我家就只有我跟你了。」
說著,袁子修悠悠哉哉地將車子駛入熟悉的車道,再過不久就要到家了。
「騙人……」左靚馡顫抖著聲音,不敢楣信自己居然這麼倒楣。
「是不是騙人,你馬上就會知道了。」袁子修的口氣,依然是一派雲淡風輕,但他心底其實已經快笑翻了。
他怎麼會忘記小鬼有多好玩呢?
一想到自己白白浪費了十多年,不知有多少次可以跟小鬼玩……或說是玩小鬼的機會,袁子修就覺得可惜。
「我不要跟你住──放我下車!我要回家啦──」顧不得像孩子般大吵大鬧,左靚馡只覺得自己快哭出來了。
本來,光是想到要再次跟著袁子修「學習」,她就已經夠委屈了,沒想到現在連唯一能幫助她的袁家人都全員不在……
她絕對會被袁子修整死的啦!
「小鬼,不要胡鬧。」袁子修撥開她險些踢到排檔桿的腳。現在車子還在行進中,她是想害死他們兩人嗎?
「我就是要胡鬧!我要回家!我才不要單獨跟你住在一起!」根本就是急慌了的左靚馡甚至動手去開車門,但任憑她再怎麼用力,車門就是不為所動。
見狀,袁子修還真有種想歎氣的感覺。
「小鬼,你忘了現在的汽車有一種裝置,叫做中控鎖。」只要他這裡不開鎖,就算她把全身的力氣耗盡,也不可能打開車門。
聞言,她硬生生止住拉扯車門的動作。
知道了自己不可能離開,左靚馡也就賭氣地扯著安全帶,鼓脹脹的腮幫子,絕對足以說明她此時的不快。
「小鬼,你再生氣也沒用,別忘了董事長和夫人已經同意把你交給我,就算你現在真逃回家了,我保證你明天一樣得乖乖出現在我的面前。」袁子修將車停妥,轉頭對她說:「你何不乖一點,讓我們都少費點力氣?」
說完,袁子修解除她那邊的門鎖,讓她自己決定該怎麼做。
左靚馡依然鼓著象徵氣憤的腮幫子下車,卻沒有直接轉身離去,而是站在車旁硬生生想了近一分鐘之久。
最後,她看看袁家的大門,再瞧瞧向外界延伸出去的車道,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抬腳走到袁家大門前。
袁子修微笑,下車為她打開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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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
稍嫌熱燙的朝陽曬在身上,讓左靚馡睡得有些辛苦。不過沒關係,她依然是緊緊抱住棉被,拒絕就此被陽光曬醒。
雖然不是第一次在袁家借住,但只有她和袁子修兩人同住一屋,倒還是頭一回的經驗,因此,左靚馡非常難得地失眠了。
直到天際微微亮起,她才勉強入睡。
所以現在她抵死也要跟床鋪纏綿到底,不管是什麼人,都不准來打攪她睡覺!
左靚馡心底才做下決定,一個低沉又有磁性的男聲,就在她頭頂響起──
「小鬼,起床了。」
是誰啊……居然來打擾她睡眠……
猶仍在夢境徘徊的左靚馡,只是閉緊了眼,拒絕清醒。
「小鬼?」
到底是哪個討厭鬼啊……左靚馡的眼睛閉得更緊了,就連眉頭也打了一個小小的結。她還不想起床啦……
「小鬼,把眼睛睜開,別賴床了。」
聲音的主人說著,還伸手戳了戳左靚馡的臉頰。
討厭,是誰戳她啊?左靚馡無意識地揮揮手,想把戳她臉頰的手揮開,卻啪的一聲揮上了某個既堅實又柔軟的物體。
咦?那是什麼啊?
睡得正迷糊的左靚馡,壓根兒沒有想到要睜眼瞧瞧自己打到了什麼。因為她下意識知道,只要自己一睜眼,就非醒不可了。
所以左靚馡閉著眼,小手則在那物體上左摸摸、右碰碰,想摸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在柔軟的表面下,是某種硬硬的觸感……也不是完全平滑的,有些起伏,不管是突起的,或是下凹的都有……那又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摸起來刺刺的?
左靚馡越摸越疑惑,這到底是什麼啊?
嗯……這部分就很柔軟,沒有硬硬的觸感,可是,為什麼會有溫溫的氣流噴在她手上?剛剛摸其他地方都沒有氣流啊……
因為疑惑,所以她摸得更起勁了。
「小鬼!你在吃我豆腐嗎?」
帶磁性的嗓音再次響起。
這一回,隨著嗓音的響起,左靚馡小手所在的地點,也跟著一起一伏,她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指尖,隨著起伏而不斷碰觸到另一個同樣柔軟的物體。
是袁子修!
終於想起聲音的主人究竟是誰,原本還有三分睡意的左靚馡,這下可被徹底嚇醒了,她倏地彈跳起身,卻狠狠地面對面撞上袁子修。
「痛痛痛……」她捂著鼻尖、捂著嘴。疼得眼淚都被逼出來了。她剛剛到底是撞到袁子修的哪裡?怎麼嘴巴會這麼痛?
「我才痛吧。」說著,袁子修以拇指輕壓右邊的唇角。
雖然有些看不清楚,卻還是讓左靚馡瞧見,在袁子修的拇指下方,有一條淡淡的血痕。他沒注意到她的視線所在,只是逕自道:
「剛剛先被你甩了一巴掌,然後又被你在臉上亂摸一通,吃完了豆腐居然還用頭來撞我……小鬼,叫你起床非得這麼辛苦嗎?」
「你、你、你的嘴……」大概猜測到自己究竟是撞到袁子修的「哪裡」,讓左靚馡小臉瞬間爆紅。
她的嘴在痛、袁子修的嘴角則在流血……她剛剛撞到的,是袁子修的嘴啊!
「嗯?」袁子修挑眉,拿開拇指,看了看指尖沾染的血跡,淡淡開口道:「只是被你的牙齒嗑破一點,不是什麼大傷。」
「嗑、嗑破?」左靚馡呆呆地重複他的話,腦中唯一轉過的念頭是──
她剛剛跟袁子修嘴唇相碰……所以說……
她跟袁子修接吻了!
「啊,」左靚馡慘叫著。「我的初吻沒了……」
為什麼會是大猩猩呢?!她不要啦!
左靚馡覺得自己快哭出來了,她不知幻想過多少次,自己初吻的對象會是個什麼樣的人。但不管她幻想過什麼人,都絕不會是大猩猩的啊!
所以現在幻想破滅,讓左靚馡格外難過。
不止是因為自己寶貴的初吻沒了,更因為她初吻的對象,居然是自己最最討厭的袁子修。
「小鬼,你實在是太吵了。」袁子修擰眉,幾乎忍不住伸手捂耳的衝動。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吻……嚴格來說,那甚至不算是吻,只能說是兩人的嘴唇硬生生撞在一塊,而且她的牙齒還嗑破了他的嘴角。
在那種情況下,要說是接吻未免牽強了些。
「我倒不覺得我們接吻了,說是嘴唇相撞還差不多,你又何必在意?」袁子修實在看不出她的傷心欲絕從何而來。「沒了就沒了,你再胡鬧也沒用,快起床,我們要遲到了。」
「你怎麼可以說這種風涼話?那是人家的初吻耶!最最珍貴的初吻耶!一個人一生只有一次的初吻耶!」左靚馡傷心透了,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大了不少。
此刻,左靚馡原先對袁子修的害怕,都被拋到天涯海角去了,一心僅想著向他爭論「初吻」有多嚴重。
她現在光哀悼她的初吻都來不及了,哪還管得著什麼遲到不遲到的?!
「人家可是女孩子耶!初吻有多重要,你這隻大猩猩哪裡會懂?!而且、而且,現在我的初吻不但沒了,還落了個笑話似的記憶……」想起那悲慘的一幕,左靚馡的眼淚就在眼眶裡直打轉,好像隨時都會落下似的。
「真麻煩。」袁子修一邊嘟嚷,一邊以指抬起左靚馡的下巴。
左靚馡正想抗議他憑什麼說她麻煩,又想問他幹嘛碰她,下一秒鐘,卻只見到一抹巨大的黑影朝她壓來。
再下一秒,左靚馡的所有感官瞬間停擺,僅剩下嘴唇處傳來奇妙的柔軟碰觸。
不久前才感覺到的溫暖氣流再次出現,可不同於上一回是噴拂在她指尖,這回氣流是出現在她的唇上。
而且……貼得極近。
她瞪大眼,懷疑自己是否被早晨的陽光給曬昏頭了?
要不,她怎麼會看到袁子修粗獷的五官,就貼著她的臉呢?!
她一定達表做夢。左靚馡在心底如此告訴自己。
雖然她一遍又一遍這麼告訴自己,卻又無法解釋,如果自己真是在做夢的話,為什麼她唇上的觸感會如此真實而清楚?
有另一重體溫正綿綿密密地覆住她的唇,輕輕柔柔地,綿花糖似的,像是第二層肌膚般,舒服得教人幾乎呻吟出聲。
就像要勾誘她的唇與他婆娑起舞,那柔軟的東西正緩緩移動、吸吮,細細描繪她的唇型,讓她的體溫慢慢升高,誘使她的熱情燃燒。
左靚馡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嚇僵了,還是為眼前的情況所惑,只曉得自己動彈不得,不曾反抗,也不知該從何反抗。
她只能愣愣看著袁子修閉上的雙眼,以及眼皮底下,那既黑且長的睫毛。少了平日精光爍爍、似能看透人心的銳利眼神,此時的袁子修,看起來……
其實也沒有這麼嚇人嘛!
為什麼自己會怕他?
最初的原因,左靚馡已經記不得了。
印象中,她一直很怕他,尤其是被他銳利的眼神一掃,她總會一陣心驚膽跳,光躲他都來不及了,哪還有機會深思為何會怕他呢?
好奇怪……她明明是討厭他的不是嗎?為什麼她現在還沒有推開他?
如果左靚馡願意承認的話,其實,她還挺喜歡他的吻。
跟他的人完全不同,他的吻很溫柔,溫溫暖暖地,教人很難不沉溺。他強而有力的手臂正環著她,將她安安穩穩地置於他的胸膛。
她不討厭這樣的感覺……至少,在這一瞬間並不討厭。
可是,為什麼他會吻她?
左靚馡好疑惑,只能擰著眉看他專注的表情,卻不懂眼下的情況,又是如何演變來的?
「你不專心。」
低沉的嗓音緩緩響起,左靚馡回過神,只見到那原本閉上的雙眼睜了開。袁子修的唇仍貼著她的,每當他說一個字,他的唇就會輕輕刷過她的,兩人的距離也依然極為接近,近得連對方的呼吸都能察覺得清清楚楚。
直到這時候,左靚馡才後知後覺地臉紅了。
她從剛剛開始就和袁子修保持這親密的姿態……而且還毫無所覺……天啊!讓她死了吧!
注意到她瞬間染上一層粉紅色澤的肌膚,袁子修也挑了挑眉,沒再說話,只是緩緩離開她,逕自站起身。
「趕快去換衣服,我們得走了。」話畢,袁子修舉步就要離開。
見他要走了,左靚馡終於忍不住出口問他──
「你、你為什麼要……要吻我?」
短短的一句話,左靚馡越說越沒有勇氣,最後聲音非常無力地消失了。
不過,袁子修還是聽到了。
「補償。」他一臉不置可否地答道。
簡簡單單的答案,反倒聽得左靚馡一愣一愣地,益發不明就裡。補償?補償什麼?
看到左靚馡滿臉疑惑的模樣,袁子修這才再添了一句。
「彌補你口中那糟透了初吻記憶。」
這一次,他轉身離去,沒多做停留,徒留下依舊一臉呆滯的左靚馡。
「初吻……可以代替嗎?」
直到好陣子過去,這小小的疑問,才從她口中吐出。
她呆坐在床上,不知該怎麼面對這尷尬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