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笑語喧嘩,童皇后緊挨著應雅束坐在正席,皇長子曼武規規矩矩地坐在一旁,才五歲就一臉小大人的模樣。
童弼和大臣坐在左席,而曲密和兩個嬪妃坐在右席。
曼華和曼羅不像曼武那麼守規矩,兩個小公主都沒有坐在為她們特別安排的位子上,一人一邊霸佔著應雅束的雙腿,膩在他懷裡磨磨蹭蹭的。
「父王,我要吃那個。」曼華往右邊指。
「父王,我要吃那個。」曼羅往左邊指。
應雅束好脾氣地挾起桌上的糕點輪流餵著她們吃,雖然三個孩子都長得相當神似他,全都擁有深邃漂亮的五官,但應雅束就是特別寵愛曼華和曼羅這兩個女娃兒,動不動就抱抱,親親更是家常便飯。
坐在應雅束身旁的童皇后臉色異常僵凝,而曼武則是很羨慕兩個妹妹可以這樣毫無顧忌地向父王撒嬌,他也很想抱著父王,央求父王餵他吃一塊點心。
已有五個月身孕的曲密和康嬪,寧嬪坐在一起,雖然康嬪和寧嬪幾年來都不曾被應雅束宣召侍寢過,根本就不會有任何誕有皇子的機會,但由於她們出身卑微,在北零王府時也只是侍妾的地位,因此進宮後雖然見曲密專寵,一連生了兩個公主,現在又懷上第三胎,她也都只是小心翼翼,而且平時曲密有些什麼賞賜總會分送給她們,過節時也會邀她們到密安宮坐坐,因此私下裡還算交情不錯,所以她們對曲密甚少有過恨妒或埋怨。
「娘娘氣色真好,說不定這胎是皇子呢。」康嬪笑著對曲密說。
「倒是公主好,我希望生的是公主。」
這是曲密的真心話,她不想生一個兒子出來,將來和太子又陷入可怕的皇位爭奪。
「娘娘性情平和,也只有像娘娘這樣平無爭的性子,後宮才能相安無事。」寧嬪輕輕說道。
「娘娘,說句真心話,你的氣度遠比皇后娘娘更像皇后呢。」康嬪在曲密耳旁低聲說。
「不,我不像。皇后不容易當的,我可當不來。」曲密微笑搖頭,瞥見童皇后正意味深長地盯著她瞧,雖然位子坐得遠,她不可能聽見康嬪的話,但童皇后那個尖銳的眼神仍令她打了個冷戰。
她若無其事地轉過頭,為免皇后多心,仍與康嬪低聲說笑。
童弼忽然起身,雙手舉著酒杯,朝應雅束高聲說道:「皇上今日冊立太子,是本朝大喜之事,臣等恭賀皇上。」
應雅束笑了笑,道:「太子是童將軍的外孫,對童將軍來說也是喜事一樁,朕也敬你一杯。」
說罷,舉杯一飲而盡。
「多謝皇上。」
童弼朗聲大笑,當真是志得意滿的神態。
曲密心中暗暗歎息,童家許是祖墳風水好吧,運勢如日中天,他們曲家的命運和童家相比,真是不勝唏噓。
「父王,給我喝。」
曼羅伸出她小小的手抓著應雅束的酒杯,一時沒抓穩,讓酒杯翻跌了出去。
一旁的童皇后容色變了一變。
曲密看童皇后臉色不對,微微地直起身,暗忖著該不該把兩個女兒喚回來了,免得又惹皇后不高興。
「來人。給皇上再斟一杯酒。」
童皇后看向身後的內侍監。
內侍監立即斟滿了一杯酒,雙手捧向應雅束。
「等等,這杯口髒了,皇上還是用臣妾這一杯吧。」童皇后把內侍監手中那一杯酒接走,抽出手絹輕輕擦拭著杯緣,然後順手將自己面前的那杯酒朝應雅束推過去。
「都一樣。」
應雅束應酬地笑了笑,並沒有接下她的酒杯,仍然把她擦拭過的那只酒杯接過去,輕輕抿了一小口。
他原是細心謹慎的人,卻沒有注意到童皇后的指尖正微微發顫著,因為他從來都不會特別去關注她。
「父王,我渴了,我也要喝。」曼羅伸手又要去搶。
「這是酒,你不能喝。」
應雅束耐著性子對曼羅說,然後轉頭對內侍監吩咐道:「給公主送花茶過來。」
「是。」
內侍監躬身後退。
應雅束正欲再飲時,童皇后忽然伸手上前,推翻了他手中的酒杯,臉色慘白地看著他。
皇后失常的舉動驚住了在場所有的人,曲密心中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她驚慌地站起身,心急之下幾乎翻倒面前的桌案。
童盈蘭很少失態過,當應雅束察覺不對時,胸口忽然一陣劇痛,一絲鮮血從嘴角緩緩淌了下來。
他驀然掩住口,感到眼前一陣暈眩。
「雅束。」
他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喊,會喊他名字的人只有他最心愛的女人,他看見她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衝過來。
「盈蘭,你瘋啦。你做了什麼?禁衛軍何在?包圍紫宸殿,不許任何一個人進出。」
應雅束又聽見這聲大吼,微蒙的視線裡,他看到童弼瞠圓了雙眼,滿臉不可置信的驚駭表情,就知道毒害他的人不是童弼,而是童盈蘭。
她居然想毒死他?
「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童盈蘭癱跪在他面前,臉上的神情彷彿在哭又像在笑。
「我連皇太后日夜咒罵你,我都無法忍受,我讓她永遠地閉上了嘴,我不想聽見她繼續咒罵你,可是你永遠沒把我放在你眼裡。」
「你給我皇后只是為了報答我爹,我們的孩子你不愛,可你給了他太子,只是為了曲密,你讓世人以為我深受聖寵,但你只是在利用我而已,你好像給了我很多,事實上你什麼都沒有給我。」
「盈蘭,你在胡說什麼?」
童弼狠聲罵道。
「那夜你到飛霜亭見曲密,我的心像火在燎燒……」
她的雙眸茫然空洞地盯著應雅束嘴角不停溢出的鮮血,喃喃哭喊著。
「我假傳你的密旨滅了曲家滿門,我要曲密恨你,我要她恨你,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都不恨你。」
狂奔過來的曲密聽見了皇后的哭喊,驀然驚呆住,像突然間被人抽走了魂魄。
應雅束只覺得胸口像被什麼東西咬噬般的劇痛,痛到胸腔像要爆裂,耳中有如萬聲轟鳴,他根本無力分析思考童盈蘭究竟在說些什麼。
「父王,父王——」
聽見曼華和曼羅驚慌失措的哭泣聲,他把她們用力推開,不想讓她們看見他此刻的模樣。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死在皇后的手裡,他居然走上了和父王一樣的路,只是他的皇后下毒更狠一些,頃刻間就想奪走他的命。
眼前一陣陣昏暗,死亡的黑幕就要籠罩上來了,他用盡全身的力量抓住童盈蘭的手。
「別讓曼武看著我死……」
一個人影衝過來。把他抱進了懷裡,聞到熟悉的香氣,他想把手伸出去,卻已經無能為力了。
「快救皇上——」
肝腸寸斷的哭喊聲漸漸遠去,前景如一團黑霧,他深深陷了進去,再也什麼都看不見了……
***
胸口的疼痛實在令人無法忍耐,就像有人用燒紅的炭烙在他的胸口一樣。
應雅束掙扎,痛得嘶喊,狂吼。
「雅束,你別動,忍著點。」
應雅束無法睜開眼睛,只感覺到極苦澀的藥汁灌進了他的嘴裡,他痛苦欲死,如果這樣的痛苦要無止無休地持續下去,他寧可死了。
「雅束,你不能死,你要活下來,我現在只有你了,求你活下來。」
他總是隱隱約約聽見曲密哀傷的哭泣聲,日日夜夜在他耳畔乞求著。
不,他不想死,他還想看看她,還想抱抱她,還有她肚子裡未出生的孩子,曼華,曼羅,他還有這麼多深愛的親人,他不能死……
一次次的痛苦凌遲著他,劇痛,灌藥昏睡,痛醒,然後同樣的痛苦一直不斷重演,就像是永無止盡的輪迴。
剛開始,他總是痛暈過去,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而當他偶爾睜開眼睛時卻什麼都看不見,他以為自己雙眼盲了,鳳到極度絕望,但是漸漸地,當劇痛開始緩緩減輕之後,他昏睡的時間也慢慢變短了,眼前也開始看得到光亮和人影了。
當他終於完全清醒過來時,已經是一個多月以後的事。
燭光昏黃,四壁空曠,應雅束看見曲密守在他身畔,披散著一頭長髮,糾結凌亂,像好幾日沒有梳洗打理。
這一個月當中他總是昏昏睡睡,醒來時幾乎只看見曲密一個人在他身邊,從來沒聽見過曼華和曼羅的聲音。
他想問問曼華和曼羅呢?但是想開口卻發不出聲音來。
「這是……什麼地方?」
當他終於可以出聲時,聲音竟然沙啞得連他自己都認不出來。
「飛鳥湖心的水榭。」
曲密哽咽地,雙手憐惜地輕撫著他的臉。
他的思緒遲滯,好半晌才又開口問:「為什麼我們會在這裡?」「因為……我們被軟禁了。」曲密輕聲說道。「皇后軟禁了我們,現在皇宮裡是太子在當皇帝了。」
應雅束的神情冷凝,許久許久,嘴唇才微微勾起一抹冷笑。「讓五歲的孩子當皇帝?才剛剛冊立太子,皇后就迫不及待要毒死我,她就那麼等不及太子長大?」
曲密握緊他的手,溫柔地低喃:「不是這樣,皇后……她愛你。」
應雅束冷笑。「愛我?所以毒死我?」
「是。」曲密深深一歎。「愛恨其實只是一念間,皇后她太愛你了,所以也就恨透了你。」
應雅束疲倦地閉上眼睛,他不想再談及皇后。
「也許是報應。」他苦澀地一笑。
「不要這麼說,不要這麼說,這不是報應,不是……」曲密摟住他的肩膀,眼淚不禁滾了下來。
「曼華和曼羅呢?」他忽然睜開眼,心急地問道。
曲密靜默良久,慢慢地搖了搖頭,「她們都不在這兒。」應雅束掙扎地撐起上身,驚愕地問:「那她們在哪裡?皇后把她們帶走了。」
這些日子以來,她忙著照顧應雅束,無暇分心思念她們,此時提起,不禁淚如雨下。
「為什麼要把她們帶走?」應雅束的雙眸像要噴出火來。
「為什麼?」曲密淒楚地苦笑,「為了讓我們骨肉分離,為了讓我們痛苦,就是這樣而已。」
應雅束心中狂怒,恨得咬牙切齒。
他才大病初癒,禁不起這樣激烈的情緒,整個人趴伏在床上急促地喘息著。
「你先冷靜下來,把身體養好再說。」曲密急忙輕輕拍撫他的背。
「皇后雖然把曼華和曼羅帶走,但是她卻命太醫用最好的藥來救活你。」
「這算什麼?對我下毒又要把我救活?你不會還感激她吧?」他瞇眸,憤怒地說道。
不經意間,他看見自己的雙手和臂膀,竟然消瘦了一大圈。
曲密神情苦澀,歎息地低喃著。
「我不是感激她,我只是知道一個女人的妒恨有多麼可怕,可怕到會摧毀掉她的理智,可是在清醒過來時才又悔恨不已,我相信這一份悔恨會遠比妒恨痛苦百倍,此時的皇后,心中一定是十分悔恨的。」
應雅束對童盈蘭的妒恨或悔恨完全不想理解,他對瞭解這樣一個女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忽然,他愣了愣,把她拉上了床,驚慌地伸手撫向她的小腹。
「孩子呢?孩子還在嗎?」
「別擔心,孩子還在。」
曲密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溫柔地微笑著。
「她竟然放過你?」
他長長地鬆了口氣,雙臂輕輕環住她的腰,把臉輕貼在她的小腹上。
曲密柔柔撫摸著他的頭髮,若有所思地說:「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放過了我,萬一我把孩子生下來以後,她會不會又來把孩子搶走?」
應雅束咬牙說道:「她既然讓我活了下來,我就絕對不會讓她有機會再把我們的孩子搶走。」
「其實……她沒有把我們兩個分開,我心中已經萬分感激了。」她幽幽地低語。「那一天,你不省人事,童將軍見皇后闖下這般滔天大禍,本想任你毒發身亡,然後詔告天下說你暴猝而亡,但是皇后哭得很慘烈,尖叫著要太醫們把你救活,太子也是抱著你大哭,要你活回來,童將軍為了安撫皇后和太子,這才讓太醫出手救你。」
「後來你終於不再吐血了,可是童將軍已決定要軟禁你,因為他知道你要是真的活了回來,那麼將來死的將是童家滿門。所以,你才會被軟禁到了這裡,我哭求著皇后讓我照顧你,哭求了她很久,她答應了,可是卻要我用曼華和曼羅交換你,而我……用咱們的兩個女兒換到了與你軟禁在一起……你會恨我嗎?我拋棄了她們,我拋棄了咱們的兩個女兒……」
她哽咽地敘說著,直到哭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應雅束抱著她一動也不動,維持著相同的姿勢很久很久。
忽然,他抓住她的手,緊緊貼在隆起的小腹上。
「孩子在動,感覺到了嗎?是手還是腳?還是他在伸懶腰?」他的耳朵貼在小腹上,像在凝神傾聽著孩子的聲音。
「雅束……」
曲密落淚紛紛,再也止不住。
***
天空透著鴿灰的暮色。
應雅束牽著曲密的手,兩人站在水榭樓台中遙望著皇城,無數的宮簷連著無數的宮簷,隱隱泛著赤金,艷紅的光。
他們所站的地方是飛鳥湖中一座廢棄的水榭,與皇城之間隔著一潭湖水,雖然同在皇城之路,卻彷彿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我在皇宮裡住了三十年,竟然從來沒有來過這裡。」應雅束淡然地說道。
「這座水榭廢棄很久了,不知道是哪一年修建的?」曲密看著四周窗欞上斑駁的雕繪,有種淒然之感。
「這裡沒有小船,哪裡都去不了,真的是把我們軟禁在這裡了。」應雅束漠然看著湖面,一陣沁涼的風吹過來,湖水蕩起陣陣漣漪。
「不知道曼華和曼羅現在好不好?」
曲密遙望著皇宮內院,心中只思念著她的兩個女兒。
應雅束無奈低歎。
「你想,皇后會苛待她們嗎?」「也許不會,因為她們畢竟是你的孩子。」她輕輕一歎。
有時候女人的心真的很難明白,她不懂皇后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皇后她愛應雅束,卻由愛生恨,恨到想要毒死他,但當她見到他命懸一線時,又悲傷欲絕,瘋狂地想救活他一命。
皇后她妒恨她這個搶走了她心愛男人的女人,卻又同意讓她陪著他軟禁,還硬生生地搶走不是她自己親生的女兒。
「曼武心地正直善良,我想他會善待他的兩個妹妹。」應雅束把最大的希望放在他的兒子身上。
遠遠地,看見一艘小船搖了過來,兩人對望了一眼,緩緩步下樓台,靜靜看著小船上的兩名禁衛軍將般搖近岸邊後,將船上一袋包袱往岸上一丟,便又遠遠地搖了開去。
曲密走過去拾起包袱,打開來看了一眼,裡面俱是一些米面乾果,還有一些新鮮蔬菜和魚肉,另一個藥包則是太醫院給應雅束的藥。
「今天給了魚肉呢,前幾天都沒有。」
她回頭對應雅束笑說。
自從應雅束清醒之後,他才慢慢瞭解到在他被劇痛折磨的這一個月裡,曲密每天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她天天都幫他梳洗打理得很乾淨,然後耐心熬藥,笨拙地煮飯,做菜,專心一聲地照顧著他。
聽她說,剛開始的頭幾天,她煮的飯總是半生不熟,做的菜總是焦黑發苦,根本難以入口,慢慢地摸索了以後,才煮出了像樣的菜色,但離美味還有大段距離。
一個時辰後,簡單的飯菜上了桌。
應雅束挾起魚肉送進嘴裡,曲密立刻緊張地問:「怎麼樣?好吃嗎?腥不腥?我不太會做魚,記得玉鎖以前總說新鮮的魚用清蒸的最好,我瞧這個魚好像挺新鮮的,所以就隔水蒸熟了,只放了一點鹽。」
「很好吃。」應雅束只用簡單的一句話,就讓曲密綻開了燦爛的笑顏。
「真奇怪,這兒廢棄許久,門窗殘破,連床帳都沒有,和密安宮完全無法相比,可是只要你在我的身邊,即使是在這裡,心情似乎也和在密安宮時無異,我一直很平靜,並不怨天也不尤人。」
她吃了一口自己做的菜,實在不可口,但她卻覺得別有一番滋味。
應雅束的臉色與她一樣平靜,雖然眼前什麼都沒有,但因為有她,他的心就被填得滿滿的。
夜深時,四周寂靜無聲,兩人坐在岸邊彼此依靠,欣賞著江上月影。
「這裡真像一個被世人遺忘的地方。」應雅束輕聲說道。
「童將軍已詔告天下,說孝喜帝急病暴崩了,在世人眼中,你是不是也已經被遺忘了?」
曲密微仰起臉,凝視著他的側臉。
「時間一久,任何人都會被遺忘。」他擁緊她,低低輕喃。
「我希望永遠都不要有人記起我們。」
當她的孩子出世時,也不要被任何人發現,她不要孩子再被搶走了。
「還記得你說過,曲密是一生,密妃是一生,而現在的你又是另一生了。」溫柔地輕吻她的額。
「現在的我難道不是密妃了嗎?」曲密輕笑打趣道。
「這兒只有我們兩個人,我是王,你就是後,在這裡,你是我的密後。」曲密偎進他懷裡,十指與他交扣。
是不是皇后,她從來不曾在乎過,她要的是一個能被心愛的人寵一輩子,愛一輩子,全心全意地廝守一輩子的人生,而此刻,她已經擁有了。
三個月後,曲密在一個月圓之夜生下了一名男嬰。
這是應雅束第一次親自為自己的孩子接生。
當嬰啼聲劃破夜空時,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感動。
這個男嬰,應雅束為他取名為曼侖。
然而,這分喜悅與感動僅僅維持了半個月。
一日,數十名禁衛軍划著船來到水榭,一列持槍架住應雅束,另兩名粗暴地從曲密懷裡將孩子奪走。
「把孩子還給我——」
曲密哭得聲嘶力竭。
「這是皇太后下的令,去跟皇太后要孩子吧。」抱著孩子的禁衛軍率先划船離去,其餘的隨後跟上。
這也是一個月圓之夜,但是應雅束和曲密彷彿見不到明月的光亮。
在他們的天地間,只剩下濃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