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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幻婚姻 第2章(2) 作者:季可薔
    「啊!」她忽地驚呼,吃太快,燙到舌頭了。

    看她狼狽地吐舌哈氣,他微笑了,斟了一杯冰水給她。

    「真受不了你,你連自己是貓舌頭也忘了嗎?」

    她接過冰水,啜飲一大口,冰鎮自己的舌尖,等舌頭麻痛褪去後,才細聲細氣地開口。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這話說得頗有幾分撒嬌意味,彷彿哀求他,別再怪她了。

    他微微一震,臉上冷漠的神情崩解了大半,拉開椅子,在她身旁坐下。

    他靠她很近,近得她能嗅到屬於他的男性味道,她略微不安地扭動身子,腦海不爭氣地浮現一幕幕粉紅色的畫面。

    她握著水杯,眸光落定杯緣,不敢看他,良久,困難地擠出猶如貓咪般細微的嗓音。「昨晚,謝謝你特地來陪我。」

    「你說謝謝?」他訝然。

    「嗯。」她點點頭。

    他神情複雜,注視她好一會兒,才譏誚地揚嗓。「你可別以為我昨晚那麼做,是一種體貼。」頓了頓。「你知道,男人都有本能慾望,我只是需要一個可以跟我上床的女人,而你剛好是最方便的對象。」

    她震住,啞然無語。

    好狠哪!連一點幻想的空間都不留給她,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真那麼糟嗎?

    心口隱隱揪痛著,但柯采庭選擇忍住,表情淡淡的,不讓任何人看出她的受傷。「你可以告訴我嗎?當初為什麼答應跟我結婚?」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呢!」他似笑非笑。「老實說,我是被你『撿到』的。」

    她正喝水,差點嗆到。他說「撿到」?就像撿到流浪貓狗一樣的那種「撿到」?

    「沒錯。」他彷彿看透她驚疑的思緒,嘴角噙著自嘲。「那時候我在街頭幫人作畫,說得好聽點,是個不得志的窮畫家,說難聽點,其實跟流浪漢也沒什麼分別。」

    他是畫家?她怔怔地望他。

    「某一天,我在海邊作畫,救了跳海的你。」

    「我……跳海?」柯采庭驚駭。這表示她曾經想自盡嗎?

    「根據你的說法,你只是不小心跌進海裡而已。」說著,他低聲笑了,笑聲蘊著諷刺。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糊塗了。

    他聳聳肩。「總之我們雙方各執一詞,誰也無法說服對方,後來也不知是不是命運作弄,我們一再巧遇,每次見面都吵架,吵著吵著,你看見我畫的一幅畫,覺得不錯,決定聘我為你的專屬畫家。」

    「嗄?」這發展也太玄了吧?

    「你說你想要在家裡辟一間畫室,像歐洲貴族那樣,掛滿主人的畫像,所以願意給我一份工作,要我這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住進你家。你以為自己是在對我施恩,態度趾高氣昂得很。

    「可你答應了?」

    「對,我答應了。」他淺笑,她看不出這笑是否含著譏諷的成分。

    「後來呢?」

    「後來我們一樣吵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你老嚷嚷著要把我這個白吃白喝的傢伙趕出去。」

    白吃白喝?她竟然那樣說他?

    柯采庭瞪大眸。「可你不是我聘來的畫家嗎?怎麼能說是白吃白喝?」這話也太惡毒了吧?

    「因為我一幅畫也沒畫出來。」他直視她,眼潭深邃,藏蘊著某種難以解讀的情感。

    她看不懂。「為什麼你不畫?」

    他笑笑,將她喝了一半的冰水拿過來,就著杯緣飲一口,等於與她間接接吻。「藝術是講feel的。」

    意思是他對她沒feel?

    柯采庭眨眨眼,胸臆漫開複雜滋味,如果她真是他口中那個刁蠻千金,可以想見,她當時聽了有多惱火。

    「我們一定又吵起來了吧?」

    「這回是冷戰,你連續好幾天不肯跟我說話,於是我決定打包行李離開——」他頓住,眼神遙遠,陷入過往的回憶裡。

    柯采庭凝睇他,心下不禁悵然,那應當是屬於他們兩人的回憶,但她卻毫無印象,也不知對他而言,那記憶是美好或醜陋。

    他們之間……有過美好的回憶嗎?

    她悄悄掐握掌心,在等待他重新開口的時候,覺得自己猶如站在法庭上的犯人,等候宣判。

    他終於回過神。「就在我收好行李那天,你突然丟給我一張支票,『命令』我跟你結婚。」

    「命令?」她沒聽錯吧?

    「沒錯,是大小姐的命令。」他望向她,又是那種難以參透的謎樣笑容。

    她居然「命令」一個男人跟自己結婚?

    柯采庭錯愕,心韻如擂鼓,撞擊著胸口,究竟是太任性或太絕望,為何她會做出這種違背常理的事?

    「那你……怎麼回答?」她澀澀地問,有些不敢聽他的答案,他會不會罵她厚顏無恥?

    「有何不可?」

    這就是他的答案?有何不可?

    她駭然瞪他,他依然從容地笑著,笑得她呼吸困難,莫非他們兩人都只把婚姻當成兒戲,否則怎能如此漫不經心?

    「你不覺得奇怪嗎?」她澀澀地追問,努力壓抑某種排山倒海的情緒。「婚姻怎麼能夠這樣隨隨便便地交易?人怎麼能用錢買另外一個人?」

    他注視她,墨眸閃爍異光。「這不像你會說的話。」

    「什麼意思?」

    「金錢可以買下任何東西,包括友誼跟愛情,這才是你信奉的人生哲學。」清冷的言語如刀刃,剜割她的心。

    她是……那樣勢利無情的女人?

    柯采庭緊緊咬住顫抖的牙,雙手藏在桌下,揪著裙擺。她生長在一座用金錢堆砌的城堡,連價值觀也由銅臭的金錢構築。

    她果然是個不可愛的女人。

    「為什麼我必須買婚姻?」她顫顫地揚起羽睫,直視他。「為什麼我要……用錢買下你?」

    他傾過身,伸手撫摸她冰涼的臉頰,嘴角玩世不恭地勾著,墨眸壞壞地擒住她。「因為你愛慘了我——如果我這麼說,你會相信嗎?」

    她沒答話,屏住氣息,傻傻地墜在他幽深的眼潭。

    他眼神一閃,垂下手。「既然不相信,何必問我?」

    「我……」她掙扎著,千言萬語在唇畔繚繞,不知是否該率性吐露。

    他淡漠地看她,雙手環抱胸前,姿態好整以暇,彷彿正欣賞著自己對她造成的衝擊。

    掛在牆面的時鐘滴答滴答,算計著男女之間無言的角力,不知過了多久,她總算鼓起勇氣,道出最真誠的心聲。

    「我相信。」

    「什麼?」他愣住。

    「我相信……」她凝定他,嗓音細微,語氣卻堅定。「我是因為愛你,所以才跟你結婚。」

    如果她的婚姻真是一場金錢交易,她寧願是因為出自於愛,就算是單方面的愛也無妨。

    她願意如是相信。

    她定定地望他,尖俏的下巴微微抬起,但那不是傲慢,而是堅決,是一個女人對自己命運的挑戰。

    她不甘服從命運,決意奪回主導權。

    他奇異地盯著她,彷彿很震撼,良久,才沙啞地評論:「你這張嘴果然跟你自己說的一樣。」

    「什麼意思?」她不解。

    「你說過,全身上下你最滿意的就是自己的嘴唇。」他低語,拇指挑逗地碾過她柔軟的唇瓣。

    「所以呢?」她心韻加速,瞧他異樣的神情,他該不會……想吻她吧?

    但他接下來的舉動卻令她失望了。

    「快吃吧,粥都涼了。」他將湯匙塞回她手上。

    「……喔。」她暗惱自己自作多情,不情願地抿抿嘴,垂下頭,乖乖吃粥。

    她不知道,她微嗔的模樣落入他眼底,成了一幅最教他賞心悅目的風景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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