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安希思的頑強抵抗,將她的身體塞入車子時冷英魁用了點力道,當他見到她痛苦地皺眉,撫著撞到玻璃窗的手肘時,忍不住在心裡咒罵起自己。
安希思倔強地抹掉臉上的淚水,拒絕他進一步的探視,才不要讓這個傢伙看到脆弱的自己呢!
冷英魁拍拍司機的坐椅,簡單地下達命令:「開車。」
安希思把自己的身體盡量往車窗邊縮,彷彿坐在另一邊的冷英魁是多麼可怕的妖魔鬼怪。
冷英魁一點也不在意,要親密的接觸,回日本有的是機會。看著她,他冷峻的臉部線條放柔許多。他等了她十年了,幾乎每天都在數著日子等她長大,等著將她成熟豐滿的身體擁入懷中,等了幾乎有一輩子那麼久;現在,這一天終於被他等到了。
安希思把頭轉過去望著窗外,拒絕看向冷英魁那雙寫滿她不懂的情緒的黑眸。過了一會兒,她越想越不甘心,他怎麼可以對她那麼粗魯?還把她摔進車裡?這是對待優雅的淑女應該有的行為嗎?
她轉過頭來,忿忿不平地指著他的鼻子道:「冷英魁,我告訴你,我最討厭三種人,那就是魯男、莽夫、大嗓門!」冷英魁三項合乎兩項,所以他一輩子休想贏得她的好感。
看著那雙因生氣而更加光芒閃爍的大眼,冷英魁淡扯嘴角。
「喔,是嗎?幸好我不是那三種人。」
安希思睜大眼,因他的厚臉皮而咋舌不已。
「你!」她氣得牙癢癢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忽然話鋒一轉,她問道:「冷英魁,你到底了不瞭解我?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毋庸置疑的答案。
她看了看車頂忍不住申吟,不過還是捺著性子跟他溝通。
「我是那種內心充滿羅曼蒂克的人,我渴望的對象是多樣化的,有時要像情人般甜蜜,有時又像夫妻般同心,有時又要像朋友般的知心,有時還要像戀人般的依戀,我想要的是這種人。」
「是嗎?」冷英魁蹙眉,頗為認真的思索。「這不太容易做到,但我盡量。」
安希思張了張嘴,深深覺得跟不文明的人溝通真是一件辛苦的事。
「這不是盡不盡量的問題你知道嗎?這跟性格有關,有些人天生就沒有辦法做到這樣的。」
「哦!還好我不是那種人,沒有我做不到的事。」對於這點,他很有信心。
安希思睜大眼,覺得自己必須用手扶著額頭才不至於暈倒,他根本就是個沒有辦法溝通的人嘛!她說東,他就答西,完全文不對題。
「我乾脆這樣說好了,我不喜歡商人,而你,你是個商人,商人太忙了,商人不但貪心而且很花心,他們喜歡在外面養小老婆,那真的很可惡你知道嗎?前陣子我還在雜誌上看到……」
「等一等!」冷英魁伸手制止她,覺得有點混亂,她正在扯離話題猶不自知。他喜歡條理分明,拒絕拉東扯西。「我先聲明,關於你的要求我會盡量去做,當然,這對我而言是有點困難的,所以你必須給我一點時間;至於花心、養小老婆,我想,我沒有那個時間。」
他高高在上的態度和略顯驕傲的語氣顯然把安希思惹惱了,她氣怒地道:「你知道嗎?你的語氣嚴肅得好像在跟我開會,我並不是你的部屬,不接受你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她氣呼呼地鼓著雙頰。
「我從來沒有說過你是我的部屬。」欣賞著她臉蛋上可愛紅暈的同時,他淡漠地回答。
「那麼你的語氣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的語氣——」冷英魁忽然意識到自己正捲入一場莫名其妙的舌戰,這不符合他的個性。「等一等,你又離題了,我們剛剛正在討論你希望我怎麼做。」
安希思從來就不是一個有條理的人,她最擅長的就是被情緒主宰,跟自己、跟別人打混仗,把架吵到沒有重點。
「你根本做不到我的要求,假如你有時間的話,你就會去外面花心、養小老婆!」母魚好辯且任性,一旦槓上了,她會任性到底,也不管她的邏輯多麼似是而非,論調多麼強詞奪理。
冷英魁一直知道安希思是那個有辦法讓自己失去耐性的人,但是他卻沒想到她蠻橫起來會如此讓人咬牙切齒,而且完全是無理的蠻橫。望著那張生氣卻仍然甜美的臉,他歎了一口氣,她是天使也是魔鬼,不論是哪一種,都同樣讓他無法自拔。
「你似乎很討厭我?」
「非常討厭。」安希思一點也不隱瞞自己對他的感覺。
冷英魁看了她一眼。「要不然這樣好不好,你告訴我,你不喜歡我哪一點,我改,可以了吧?」
這是完全的讓步,沒有人會相信這些話竟出自高高在上的冷英魁。
但是這樣的讓步,安希思顯然一點都不領情。
「那麼你來告訴我,你喜歡我哪一點,我改,這樣總可以了吧?」她用甜膩的語氣如此說。
冷英魁的臉因她這句話而變得陰沉,危險的風暴在他眼中凝聚。
「你在挑戰我的耐性嗎?安希思。」還沒有哪一個女人有幸見到他失去耐性的樣子,這個女人顯然很有機會。
一見到這種讓人不寒而慄的表情,安希思不自覺地把身體往已經沒有空間的車窗邊緊縮,衡量著他的情緒大概已經到達極限,她聰明地決定不再撩撥他,因為車裡並沒有空間可供她閃躲,若是他執意對她「怎麼樣」,她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才不是,我是在跟你溝通,你不能溝通就算了,幹嘛露出那種表情?」雖然挑釁,但是氣勢上弱了很多。
冷英魁深呼吸,讓冷靜重回身上,避免自己因她挑釁的語氣而失控。
「這種溝通,以後還是少有為妙。」慢條斯理的語氣卻隱藏著他不容忽視的警告。
安希思嘟著嘴轉過頭去,不溝通就算了,她不需要跟沒有文化的人計較。
到了機場,安希思不再跟冷英魁說話,甚至連多看他一眼也不肯,一直到進入候機室,一張繃得死緊的臉卻在看到免稅商店琳琅滿目的香水時緩和了下來。對於跟水有關的東西,像是游泳、夏天、海邊、金魚缸、花花草草,乃至於香水,幾乎沒有抵抗力的她,一聞到飄出來的各種香水味,立刻見獵心喜,一頭鑽進試用的行列,完全忘了自己正在生氣。
冷英魁像個盡忠職守的保鏢,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邊,生怕一個不留神她就跑掉了。
「走開一點,不要妨礙我的好心情。」噴香水時有個不解風情的人在身邊最討厭了。「你去前面坐啦,我就在這裡看香水,哪兒也不會去。」
雖然惱怒她的語氣,但是一個大男人站在開放式的香水架前,只是雙手插在褲袋裡什麼也不做的確不好看,所以冷英魁往旁看了看,決定坐在香水櫃前方的一排椅子上。
「如果你喜歡,我不介意買給你;你知道,我有的是錢。」臨走時他如此說。
這本來是一句討人開心的話,卻因為冷英魁用那種自負的語氣說出來,讓安希思不僅感受不到他的用心,反而覺得十分生氣。
「什麼嘛!我才不希罕你買給我。」她對著他的背影皺鼻。雖然對YSL那款充滿東洋幻想味道的鴉片香水情有獨鍾,但是她才不會去向那個傢伙開口咧!
真是一點情趣都沒有,在這種讓人如癡如醉的芳香空間裡,他卻硬邦邦的好像外星來的訪客,像剛剛那種話,如果換成「喜歡嗎?我送給你。」,或者「我覺得這個味道很適合你,我把它買下來送給你好嗎?」,這種語氣說出來該有多好!
安希思在一款有著海水般清澈深沉的香水和YSL的鴉片香水卡之間來回地嗅聞,對這兩款適合她的味道迷戀不已。如癡如醉間,一道風雅斯文的聲音自頭頂上傳來——
「我覺得這兩款都滿適合你的,如果你喜歡,我把它們買下來送給你。」身邊那種溫柔的感覺不同於冷英魁的倨傲,她偏過頭,看見一個完全符合聲音裡那種風雅斯文的俊秀男子,他充滿書卷味的臉孔和一身詩人般的氣質正是安希思最喜歡的典型。望著他,她居然害羞地紅了臉。
「怎麼樣?喜歡嗎?」男子見她不回答,於是又問。
安希思剛想開口,冷英魁那道冷硬又不可一世的聲音忽然插入——
「她是我的未婚妻,她想要的東西不用別人來費心。」森冷的視線含著警告射向一旁明顯比他瘦弱的男子。
男子立刻明白自己獻錯慇勤了,在連連的對不起聲中慌亂走避。
安希思看了看被怒氣纏身的冷英魁,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起來。自己氣不到他,讓別人來氣氣他也是一樣的,總之他生氣她就高興。
「用不著那麼凶,該你的跑不掉。」她慢條斯理地道,其實後面還有一句——不該你的,也不用強求,強求也是沒用的。
冷英魁顯然被這句話給迷惑了,他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她走向坐椅的背影,一抹暗自竊喜的淡笑忽然在嘴角漾開,她也有這種覺悟了嗎?
他隨即招來服務生,將她剛剛愛不釋手的兩種香水買下。此時登機門的燈也亮起,沒有注意到他手中多了個手提袋的安希思認命地隨他走進登機門。
頭等艙的座位雖然寬敞,但是身邊坐個氣勢凌人的傢伙,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感到舒服的,於是她把頭轉向窗外,直到膝蓋上突如其來的重量使她低下頭去。
「什麼啊?」她盯著紙袋子,忍不住疑惑的問道。
冷英魁看著英文報紙,聲音還是那麼缺乏誠意:「自己看吧!」甜蜜的話他雖然說不出口,但是寵愛她的行為他相信自己不會做得比別人差。
安希思拉開紙袋,YSL的字立即映入眼簾,她就知道這兩瓶是什麼東西了。心裡頭的滋味很複雜,有點暖暖的又有點澀澀的;縱使並不喜歡他這個人,但是他送的總是自己喜歡的東西,為此,她應該向他道個謝,這純粹是禮貌上的問題。可是當她轉過頭,擋住視線的一大片英文報紙卻讓她那一聲謝硬生生的卡在喉嚨,她咬了咬下唇,最後決定給他一個他看不見的白眼。
施恩不求謝嗎?真是個愛裝模作樣的傢伙!
其實她並不知道冷英魁是故意的,冷酷的他深知自己並不習慣接受別人的道謝,尤其對象是他想一生寵愛、卻又經常弄巧成拙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