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莊重地提起他的手,卻怎麼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指頭可以套上戒指,見她五官因生氣而皺成一團,冷英魁只好把戒指收下來。
「這個戒指太小了,我帶回去修改,這個儀式就算完成了吧!」他覺得好累,跑五千公尺也沒有這麼累。
顯然安希思也頗為同意他的話。
「再來呢?」他又問,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神經錯亂到跟她進入這座迷你城堡。
她不說話,卻把小小的身體傾向前,分別在他的兩頰印上輕輕的吻。
說實話,從冷英魁有記憶開始,就少不了女生主動送上來的吻,那種感覺其實跟家裡的瑪爾濟斯舔他時沒什麼兩樣,他一直以為接吻就是這樣;如今,感覺不同了,而究竟哪裡不同,他一時也說不上來。
「換你了。」
這句話可把冷英魁給困住了,他從沒有主動親吻人的經驗。
「你得像我剛才那樣親吻我,這個儀式才算完成。」
完成儀式是吧?這句話對冷英魁來說像是一道赦免令,只要能快點離開這座悶死人的城堡,結束這場好笑的遊戲,就算這個吻是他主動的初吻,他也願意獻出。
托起那張不及自己巴掌大的小臉,他將自己的初吻獻上。嗯!還不錯,至少安希思的臉頰是他所碰過最粉嫩的,幾乎掐得出水來。
「好了,現在我們面向窗戶,朝歡呼的群眾揮揮手吧!」安希思如此說。
冷英魁覺得自己真是瘋了,一定是瘋了才會那樣做,他把手伸出去象徵性地揮了兩下,深深地覺得這是他所做過最愚蠢、最荒謬的事。
之後,傭人來喚安希思,表示生日宴會要開始了,她高興地從城堡鑽了出去,連跟他說聲再見都沒有。
這個安希思!利用完就把他丟在一旁不管了,望著她奔跑中的白色背影,冷英魁氣惱地想著。
他雙手著地爬出城堡,撥了撥略長的頭髮,懊惱的神色隨即出現在臉上,覺得自己真是狼狽得像一隻狗。眺望燈火通明的大廳,再看了看旁邊那一大片玫瑰園,心想反正等切蛋糕時再進去拿塊蛋糕意思意思就成了,前面那些無聊的過程,他實在沒有必要去參與;於是他移動腳步,決定朝玫瑰園而去。
冷英魁再回到大廳時,生日快樂歌顯然已經唱完了,他父親手上拿著一塊蛋糕,拋給他一個責難的眼神,並且示意他上前跟安希思道聲生日快樂。
「不用急,每個人都有機會……」安希思那稚嫩清甜的聲音如此說,她正揮動小手忙著維持秩序。
搞什麼啊?冷英魁爬梳了一下前額的頭髮,打量著腰部底下你推我擠的小男孩們。
「啊,又來了一個王子,這次是特大號的。」其中一個男孩指著他叫了起來,表情很是誇張。
「你錯了,他不是王子,他沒有穿規定的服裝。」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冷英魁看了一眼第二個出聲的小男孩,是之前遇到的那個,他正指著自己身上的服裝,小臉上有著篤定。
他懶得理這些童言童語,長腿繼續掠過一長排小男孩。
「大哥哥、大哥哥,你不能插隊,你不是王子,不能參加我們的活動……」
「對啊、對啊,你不能參加……」
看著長褲被一雙雙小手分別扯住,冷英魁的臉綠了,很想一腳一個把這些吵鬧不休的小惡魔踢到一邊去。他彎身將臉湊到宴會的主角——安希思的面前,低沉不耐的聲音透著嘲弄。
「我不能參加嗎?」一雙湛然的眼似要喚醒她的記憶般地看進她清澈的眼中。開什麼玩笑!他可是第一個跟她交換戒指的呢!
安希思一根食指放在塗了果凍口紅的小嘴唇上,若有所思地望著他,之後指著近在眼前的英挺鼻尖,說出來的話卻成功地讓冷英魁的俊臉當場垮下來。
「你是誰啊?這是我們小孩子的遊戲,大人應該到前面去喝酒。」
「對啊對啊,大人應該到前面去喝酒……」那群小惡魔異口同聲地朝他喊著。
看著這些排排站的小王子,再看向安希思全然陌生的眼神,一種無以名狀的憤怒攫住了他。
她居然忘記他了!前後不過才短短數十分鐘,她居然有辦法把他忘得一乾二淨,並且還不知道從哪裡呼喝來一堆穿著宮廷服裝的小王子,準備跟他們輪流玩幸福的生活在城堡裡的遊戲。
憤怒之後緊接著的是挫折,這算什麼啊?跟他結婚還不到一小時耶,她就光明正大的準備「紅杏出牆」了,而且是準備跟「一堆人」紅杏出牆,這太離譜了!有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啊?不行!他絕不能允許這種情況發生,她已經跟他交換戒指,也交換親吻了,那麼她就是他的新娘!
冷英魁既認真又堅持地想著,完全忘了是誰剛剛用嗤之以鼻、無聊的小孩子遊戲來看待城堡婚禮那檔事。
抓住那根指著他鼻尖的小手指,冷英魁從口袋裡掏出剛剛套不下的戒指,看著她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
「這是什麼?」他冷冷地問,看到這個總該想起來了吧?
「啊!」安希思發出叫聲,隨即喃喃道:「這是我要跟王子訂婚的戒指,怎麼會在你那裡?」
冷英魁閉了閉眼,在心裡說服自己:原諒她吧!她才九歲,一個腦袋裡整天只裝著夢想的女孩是不可能記住太多事情的。
他回頭一個冷睨,那些扯著他長褲的小手立即像被燙到般地主動鬆開,之後他長手一伸,伸到安希思腋下,輕鬆地將她舉了起來用一隻手抱住,另一隻手則拿起她的小手,很好,剛剛戴上的戒指還在,他對著一群小王子大聲宣告:
「很抱歉,安希思已經跟我訂婚了,所以她不能再跟你們訂婚。」
一張張小臉在錯愕之餘紛紛陷入愁雲慘霧中。
「怎麼可以這樣?說好每個人都有機會的……」
「對啊、對啊,我要跟安希思訂婚啦!我不管啦……」
小王子們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開始圍著冷英魁哭鬧起來。
手臂上的安希思見狀也跟著掙扎。「對啊,你快點放我下來,我說好要和他們玩城堡婚禮的……」
「沒有城堡婚禮了!」
那不容置疑的聲音顯然嚇壞了安希思,她縮起小手畏懼地放在胸前,水汪汪的大眼害怕地看著這個有張好看臉孔的大哥哥。
「我已經決定了,你是我的未婚妻。」冷英魁淡然的語氣隱含威嚴。
「你是認真的嗎?」被吵鬧聲引來的冷父直視冷英魁的眼問道,兩雙眼中有著雷同的沉靜與冷傲。
「是啊,英魁,你……你是認真的嗎?」高雅的語氣透著掩不住的興奮的是安希思那美麗高貴的母親,雖然對於這突如其來的發展有些意外,但從她的表情不難看出,她是樂見其成的。
「他不能跟我訂婚,他沒有按照規……定……」安希思不服氣的嚷嚷與掙扎全消失在一雙冷然的眼中。
「我是認真的,不知道父親母親以及伯父伯母的意思怎麼樣?」
四雙眼睛互相對看了一下,眼中都有著同樣的讚許。
十九歲的冷英魁不僅五官出色,渾身上下更透著一股不容忽視的自信與力量,即將進入大學就讀的他,已經是日本各名校爭相邀請入學的天才學生,那雙銳利的眼散發出的決斷力與企圖心遠遠超越同齡的年輕人。不僅冷家,認識他的人全都看好他將來的潛力,認為冷家的企業到他手上只會更加蓬勃發展;因此,甚至已經有不少名門世家願意將閨女許配給他,可惜都被他以年紀尚輕為由給打了回票。
雖然無法確定冷傲的冷英魁為什麼突然看上整整小他十歲的安希思,但是他眼中透出的堅決說服了雙方家長。冷家和安家的交情本就非比尋常,如果冷英魁將來願意娶安希思為妻的話,對雙方來說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
於是這樁親事就這麼意外地訂了下來。
他們當天就舉行了訂婚儀式,幾天後,帶著依依不捨的心情,冷英魁回到日本繼續唸書。
而安希思呢?她在生日宴會之後就把訂婚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繼續每日沉浸在她奇特的幻想與無邊無盡的夢想中。
回想起兩人成為未婚夫妻的過程,讓冷英魁的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雖然有點倉促,卻不是衝動下的決定。這些年來,身邊雖然有不少女伴來來去去,但是唯一在他心裡深處的,卻始終只有安希思一人。
飛機通過亂流的震動把冷英魁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低頭凝視在懷中睡得安穩的安希思,嘴角的笑意不自覺地加深。一隻手將她的一小綹長髮輕撥到耳後,她那雙因震動而微微蹙起的眉引來他一個不捨的親吻。
冷英魁用食指描繪著她濃密又不失秀致的眉毛,再順滑到她跟十年前一樣粉嫩的臉頰,心疼著她合該是幸福無憂的公主,卻在十四歲時因父母飛機失事身亡而不得不成了可憐的孤兒。
當時冷英魁在獲知消息後趕搭最快的一班飛機到台灣,一進安家見到安希思那雙被殘酷事實重擊到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眸,立刻激起他義不容辭的保護欲,他上前輕輕地將她擁入懷中,幾乎擔心她沒辦法獨自生活下去了。
冷英魁認為自己是安希思在現實生活中唯一的倚靠,所以在料理完喪事後他理所當然地要帶她回日本,這時一直恍如在夢中的安希思突然清醒過來,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跟他回日本,因為她根本不認為自己有所謂的未婚夫。
在安家僅存的長輩文真阿姨出面斡旋下,冷英魁只好暫時讓步,同意讓安希思先跟阿姨一起住;等到她十九歲高中畢業,父母驟逝的陰影遠離,心靈上也比較成熟了,再讓他帶回日本。
就這樣,又經歷了漫長的五年等待,她終於十九歲了,這次再沒有任何理由能阻擋他將安希思帶到自己身邊了。
冷英魁食指懲罰性地輕點安希思俏麗的鼻尖,力道是自己所不熟悉的溫柔。
「以後,可不准你再任性了。」他的語氣中帶著微微的霸氣,卻在她不舒適的皺鼻之後趕緊補償地輕拍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