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君,小奴知錯,求邪君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小奴跪在地上,美麗的面容憔悴不堪,在闕濯離開的這兩天裡,她都一直跪在這裡,就是想祈求他的諒解,求他別趕她離開。
「我何時說過怪你了?起來吧!」他邁步往裡面走。
不怪我,他不怪我!
小奴簡直欣喜若狂。跪了許久的她,站起來時甚至還不小心跌在地上,但她還得勇敢地站起來,追隨在他身後。
「有件事讓你去辦。」喝了口茶,闕濯開口道。
「邪君儘管吩咐,小奴必會完成任務。」她堅強而秀麗的臉上寫著滿滿的自信,只要是闕濯吩咐的事,她就算拚了命也一定會完成。
「很好。」闕濯嘉許似的給了她一個笑容道。「你知道雙勾月珥吧!」
「雙勾月珥。」小奴怎麼會不知道呢!
月邪教的標誌是雙勾月珥,而雙勾月珥就是雙勾月形的翠玉耳墜,以珍貴又完美的黑色晶鑽鑲於其中。
那樣珍貴的耳飾,普天之下只有一對,擁有之人除了月邪教的教主夫人外,沒有第二人選,除非像闕濯這樣尚未娶妻的教主,才由他先行保管。
可闕濯怎麼會臨時提起雙勾月珥呢?她實在懷疑。
「小奴知道。」雖然有滿腹疑惑,她仍恭敬地回答。
「我給你一天的時間,你去找出耳上戴著雙勾月珥的女子,我要知道有關她的一切。」
耳上戴著雙勾月珥的女子,他話中之意難道是……闕濯輕易地看出她眼中的訝然。「沒錯,我要娶她為妻,所有的聘禮你一併幫我辦好。」
娶她為妻?娶……這句話沉重得教小奴難以負荷,沒想到才短短兩天而已,闕濯竟然會有這麼大的改變,他——要娶妻,娶妻!
「怎麼,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還愣在這兒做什麼?」
「是,屬下……這就去辦。」小奴的聲音有些支離破碎,因為她的心再也不完整了。她咬牙含淚,硬生生地露出了一個笑容。「小奴先在此恭賀邪君,祝福邪君。」
闕濯無視於她臉上傷痛的表情,點點頭算是接受了她的道賀。
愛情本來就是殘酷的,注定有人要傷悲,既然不是兩情相悅,他對她當然也沒有多餘的同情心,怪只怪她太過自作多情。
※※※
脫下那溫暖的黑貂裘衣,衣裳上似乎還殘存著他狂肆的氣味,斐憐君的心依舊紊亂地狂跳,她隱隱感覺到將會有事情發生。
不,她才不會和那男人有所牽連呢!像拿了燙手山芋般,她急忙地將衣裳丟到一旁去。
回到床榻上,她的眼睛卻無法遏抑地注視著那件衣裳。藉由那件衣裳,她彷彿還能見到那張邪俊的臉,正在對她揚起令人心蕩神搖的笑容。
完了,她是著了什麼魔,為什麼整個腦裡想的都是他的人,轉的全是他的身影?
一定是那件衣裳不好,才會惹得她如此胡思亂想。
心裡有個聲音催促她快將它丟棄,只要看不到他的東西,或許自己就不會再有這些胡思亂想的念頭了。
拿起衣裳,正考慮該將它往何處丟時,忽然又覺得那黑貂裘衣實在是難得的漂亮且舒適,丟棄可惜,乾脆送人好了。
「翠袖、翠袖……」她喚著丫鬟的名字。
「來了,小姐。」不一會兒,一個模樣清秀可愛的小丫鬟便端著一碗湯,開門走了進來。「小姐,大少爺說你人不舒服,大概吹了風,所以吩咐廚子煮了碗薑湯,你快趁熱喝了吧!」
「先放著吧!」斐憐君現在沒心思去想其他的事,她拿起那件黑貂裘衣對她道:「這裘衣送……」
「嘩!這黑貂裘衣好漂亮喔!」未等她說完,翠袖已經驚訝得大叫。「一定是大少爺買給你的吧!大少爺就是這麼體貼,小姐,你實在是好幸福、好幸福喔!」
翠袖的臉上滿是欣羨的表情,她家小姐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你胡說什麼?這裘衣……這裘衣才不是表哥送的呢!」她急忙反駁。
「不是大少爺?」翠袖滿臉狐疑地問。「那……那會是誰?老爺、夫人,還是你師父啊?」
「都不是,你別猜了。」她將裘衣交給她道。「這衣服送……」
想講的話突然梗在喉嚨裡,不知道是喜歡這件衣服還怎麼著,就是有些不捨。
「怎麼了?難道你想將這件裘衣送給我?」翠袖喜孜孜地睜大眼睛,她剛剛好像有聽到這句話喔!
「我……我是想叫你將這衣裳拿去掛好。」她臨時改變了主意,至於為什麼,她也說不上來。
「是,遵命。」其實翠袖也是鬧著玩的,她是什麼身份啊!怎麼有資格穿這麼昂貴的衣裳呢!
等她將那裘衣掛妥當了,再回來時,竟發現斐憐君連動都沒動,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哎喲!我的好小姐,薑湯都冷了,你在想什麼?」
斐憐君回過神來,搖搖頭道:「我……我哪有想什麼。」
翠袖懷疑地看她一眼,突然發現她耳上的耳飾實在漂亮極了。
「小姐,這對雙勾月形的耳墜真漂亮,一定是大少爺送的吧?」只要有好的事,翠袖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龍皓了,因為龍皓對小姐可以說是照顧得無微不至,足以成為天下男人的典範呢!
「耳墜……」斐憐君跑到鏡前,輕撫著自己耳上那對漂亮的耳飾。
突然耳邊響起了闕濯在為她戴上耳飾前說過的話——※給你五天的時間夠不夠……我叫闕濯。記住,五天後,我準時上門迎娶。我的小新娘,你可要好好準備……※
「五日……新娘……」她喃喃地念道,雖然話中語意非常淺顯,但她仍然不懂……不,應該說是不敢置信。
她怎麼能相信他那麼瘋狂的言詞呢?太荒唐了。
「五日、新娘?」翠袖皺皺眉問。「小姐,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
「我……我也不懂啊!我真的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說。」她清靈的臉蛋滿是困擾。
「他?」翠袖更加疑惑了。「小姐,你口中的他是誰?」她隱隱察覺到那個人絕對不是大少爺龍皓。
她聳聳肩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他只說他叫闕濯。」
他喊的那句「憐兒」似乎還迴盪在耳邊,讓她不自覺地由耳根子開始燒紅。
「闕濯?咦!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耶!」
「真的嗎?你認識他?」
「認識?沒有啊!只是覺得這個名字好熟悉。」翠袖是個活潑的女孩,龍行堡裡來來往往的人也很多,她猜她一定是在不經意中聽過這個名字。
「小姐,你見過他?不會連這些東西都是他送的吧?」翠袖實在懷疑極了。
「這……」
「表小姐,表小姐……」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她們的話。
「來了,有什麼事嗎?」翠袖開門應聲問。
「有人受傷了,不知道表小姐可不可以來幫忙?」
救人要緊,沒時間讓她們多聊了,斐憐君隨即道:「沒問題,我立刻到。」
※※※
妙手仙子!
小奴一直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竟然能夠在短時間內擒住闕濯那顆飄蕩的心,在見到斐憐君之後,她才徹底心服。
斐憐君的確長得嬌靈細緻,宛若朵空谷幽蘭,一顰一笑絕對能奪走任何男人的神魂,而且還有一手好醫術,人稱她為「妙手仙子」。
可她絕對沒想到,斐憐君同時也是近來和他們勢同水火的龍行堡堡主夫人胞兄的遺孤;而且她的醫術還是傳自龍行堡主的親妹妹龍亦郬之手。
龍行堡一向以正義之堡自居;而月邪教又是天下第一邪教。自古以來正邪不兩立,他們……又怎麼可能有未來呢?「邪君,她不是個好對象。」她斗膽地進言。
「哼!你管得未免太多。」闕濯不以為然地道。
原來那看似弱不禁風的丫頭竟然還擁有絕佳的醫術。只要一想起她可能替很多人看過病,而她的美貌也有多人窺視過,他就忍不住滿腹怒火,恨不得將她永遠囚於自己身邊,杜絕旁人偷窺的眼光。
「邪君,請你再想想,別說之前咱們曾毀過龍行堡一個堂口,就是龍縯天那種以正義之士自居的個性,他怎麼也不可能將侄女嫁給你。」孟長老也覺得事態嚴重,趕忙進言。
「沒錯!聽說那妙手仙子擁有明月之姿,江湖上人人是趨之若鶩,若不是龍縯天早已有意在幫她報完父母深仇後將她娶為兒媳婦,哪可能到現在還是獨守空閨呢!」仲長老跟著說。
「而且聽說龍皓對那未過門的表妹也是愛護有加。」季長老也提醒道。
「邪君,你一定要三思……」
「住口!」犀利的眸光射向在場的每個人,他以十分自負的語氣問:「怎麼?難道你們以為我不如那個龍皓,還是配不上斐憐君那個妙手仙子?」
「屬下不敢,邪君才能天下無敵,眾所皆知。」
當初闕濯在接掌教主之位時,可也是以一身絕佳的武藝服眾的,誰也不敢將他當成一個接受父蔭的二世祖看待。
「既然如此,還不快恭賀我。」闕濯倔傲地道。
「可是……」
「還有疑問?」他所決定的事誰也無法改變。
縱使大伙還有滿腹的話想說,可是在他銳利的眼神逼視下,便生生地改了口。
「恭喜邪君,賀喜邪君;恭喜邪君,賀喜邪君——」所有人大聲鼓噪喊道,誰也不敢再多說一句。
闕濯露出邪華的笑容,那笑容中包含了一絲算計,誰也不知道他心裡有什麼打算。
眾人不禁懷疑,像闕濯這樣寡情的男人,真的會一見鍾情而去愛上一個女人,還是他另有所圖呢?
猜不透啊!這神秘而又莫測高深的男人。除了靜觀其變,別無他法。
※※※
這一日,整個龍行堡掀起了一陣大騷動。
「下聘?」龍縯天張大了眼,懷疑自己聽錯了。
像座小山般的聘禮,如:綾羅綢緞、曠世奇珍、稀世古玩……一箱箱地抬進了堡內,令人目不暇給且措手不及。更駭人聽聞的是,那個親自來下聘的男人竟然是跟龍行堡猶如死對頭的月邪教教主闕濯。
聽說月邪教的教主只是個嘴上無毛的年輕小子,他曾經在丐幫幫主的接任大典上大鬧過,引起多人的注目。龍縯天沒來得及趕赴盛會,所以不怎麼相信同盟好友所說的。想不到傳言不但是真的,而且這小子還年輕且俊美得過火。
「沒錯,這些全是聘禮。」闕濯再度強調,以證明自己有多認真。
「聘……你到底是下誰的聘?」龍夫人懷疑地問。對於他的到來,龍行堡簡直是措手不及。
「斐憐君。」
「憐君?」這句話讓龍氏夫婦更是瞠目結舌。「你不是開玩笑吧?」
闕濯肯定道:「當然不是。」
龍縯天氣得發狂,他還沒找他算帳已經夠仁慈了,沒想到這個狂妄的小子,竟然敢在他的地方如此放肆,讓他的顏面盡失。
「好個闕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我都還沒找你算帳,你倒是先找上門來了,很好,我就叫你來得去不得,嘿——」他當下用足全力提起一掌,毫不猶豫地往他面門攻去。
闕濯的武功果然厲害,三兩下化解了他所有攻勢。
龍縯天更是氣急敗壞,想他在江湖中人稱正義大俠,若是真的敗在這黃毛小子手上,那他還有什麼顏面面對天下人?
「喝——」凌厲的掌風毫不留情地繼續朝他連攻數十掌,一掌比一掌毒辣危險,招招奪命,直攻對方的要害。
雖然龍縯天是個老江湖,在武林中有其地位,功力算不錯了,但闕濯亦不是省油的燈,他神情自若地應戰,而且只閃躲並不出手。
龍縯天瞧著他那看似輕鬆泰然的模樣,也不得不驚慌失措。
奇了,只不過是個小毛頭,怎麼會有那麼深不可測的武功?
剛開始對他能夠領導整個月邪教的質疑,也在這數十掌內化消,且越攻越慌亂,這是他從未有過的經驗。
「打夠了吧!」闕濯以一個完美的身手化解了他最後一式,冷然地道。「看在之前我月邪教眾曾經傷害過你們的人的分上,我忍讓了這些招,但你可別太過分。」
「哼!別說的好像對我施了多少恩惠似的,老夫不領情。」連過幾招,龍縯天深諳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但也絕對不對邪教投誠。
「領不領情是你的事,反正與我無關。」闕濯不置可否地直接指出重點道。「小奴,將人帶進來。」
「是!」
沒多久,一群山賊般的莽漢被抓進門。
闕濯丟了個包袱給龍縯天。「胡魁的項上人頭就當是給憐兒的禮物,其餘他的幫眾也在這裡,一起交給憐兒處理吧!」
龍縯天顫抖著手打開包袱,果然看見一顆人頭滾落,的確是滅了斐憐君一家子數十條人命的兇手胡魁。
闕濯這小子當真厲害,竟然能夠比他還早找到胡魁,並收拾他。
「兩天後我來娶親,後會有期。」闕濯簡單丟下幾句後,便轉身離去。
「龍大俠饒命,饒命啊——」胡魁的一干同黨紛紛害怕地求饒。
當初在滅了斐氏一門時,他們的確想都沒想過一個漏網之魚,竟然會在過了十年後,為他們招來如此可怕的煞星,真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求饒的聲音不絕於耳,愣住的龍縯天這才回過神來。
「可惡、可惡……」他氣得發抖並大叫。「闕濯,我不同意,我絕對不會將憐君嫁給你這邪教之徒的,你少作你的春秋大夢,你聽清楚了嗎?」
※※※
「小姐,小姐,不得了了,不得了了……」翠袖緊張的聲音甚至還微微顫抖,一路喊至藥房來。
「翠袖,小聲點,還好師父不在,不然你又要挨罵。」正在將藥草分類的斐憐君輕斥道。這丫頭都被她寵壞了,才會老是莽莽撞撞的。
奇怪,那位姑奶奶不是雲遊採藥去了嗎?
翠袖嚇了一跳,趕緊左右看看,要知道龍亦郬可不好應付,規矩多如牛毛,也只有斐憐君受得了她,幸好她真的不在,才放心地又繼續嘩啦嘩啦地大叫。
「小姐,真的不得了了,你知道你那天遇見的那個叫闕濯的男人是誰嗎?」
「誰啊?」瞧翠袖這麼緊張?
「月邪教教主啊!」
「啊——」斐憐君停下動作,輕啟檀口,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毛病。「你……你說什麼?」
「我說闕濯就是月邪教教主,而那月邪教就是當今天下第一邪教,之前還殺了龍行堡不少人呢!這樣夠清楚了吧?」
「這……這怎麼可能?」斐憐君的確聽得很清楚,但她實在難以置信。
那樣叱吒風雲、不可一世,且對她而言僅只於傳說中的男人,竟然會出現在她面前,尤其他還那麼年輕、那麼俊雅、那麼叫人心慌……「翠袖,你是開玩笑的吧!你怎麼可能會知道月邪教教主的事?」她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本來我也不知道啊!可是他剛剛來堡裡了。」
「什麼?他……他來堡裡做什麼?」
「下聘。小姐,他跟老爺說兩天後要娶你為妻。」
下聘、娶她?
斐憐君下意識連連後退兩步。
自從遇見他後,這三天來她一直寢食難安,沒想到他終究還是找來了,而且依照著他所說的話行事——娶她。
「我說小姐,你怎麼會去惹到那種大煞星?那個死老頭也不想想自己幾歲了,居然敢說要娶你,雖然他的聘禮多得讓人目不暇給,可是誰稀罕,咱們龍行堡也不是什麼小門小戶的人家,由得他那麼猖狂啊!」
斐憐君懷疑地問:「誰告訴你他是個老頭啦?你見過他?」
「想也知道啊!」雖然沒見過,但翠袖心想能夠當上教主的,年齡沒有一百大概也有五十吧!
雖然大禍臨頭,但不知怎地,斐憐君忽然有種想笑的念頭。
「你還知道什麼?我的天才姑娘。」
「小姐,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呢?你知道嗎?那個人的邪魔武功可厲害了,聽說……」翠袖四處看看沒人,才敢放大膽子道。「聽說老爺都不是他的對手,而且連胡魁那惡賊都讓他給殺了,並且將胡魁的手下都抓來給你當禮物了。」
「什麼?」乍聽父母深仇已報,斐憐君顯得有些激動。
翠袖卻誤以為她終於知道害怕了,繼續無奈地道:「你瞧!連胡魁那個狡詐的惡賊都那麼快毀於那個什麼邪門教主之手,老爺又打不過人家,看來你就要遭殃,非嫁給他不可了啦。」
一個水靈靈的美人兒,嫁給一個邪門的怪老頭,真是天底下最殘忍的事。翠袖為斐憐君感到悲哀。
「胡魁死了,他真的死了……」斐憐君的注意力還放在這上頭,眼眶不禁泛紅,她父母的深仇總算是報了。
「是啊!可看來你往後的日子也不怎麼好過了。」
「誰說的?我絕對不會讓憐君嫁給那個邪徒。」龍皓剛從外頭回來也聽說了,簡直怒不可遏,若不是不知道闕濯在哪裡,他鐵定會去找對方拚命。
「大少爺,你可回來了,小姐都怕死了呢!」翠袖趕緊將小姐推向他,希望這身世已經夠可憐的小姐別再受害。
「憐君別怕,表哥一定會誓死保護你,絕對不會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龍皓臉上有著誓死的決心。
斐憐君感動極了,她知道表哥一家子都對她好,可是翠袖不是說了,闕濯的武功恐怕在姑父之上,他們又要怎麼保護她呢?
闕濯,那邪魅的男人,他竟然是月邪教的教主,真是令人難以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