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陸家唯一的女兒出嫁,兩個哥哥還挺慎重其事的;雖然龍礎哥哥因為傷勢未癒,無法同來,不過棋鷹哥哥卻是放下了手邊的工作,親自陪她前來。
相對陸家這廂禮數的周全,就不知柳平那廂有哪根筋不對了。既是他先提出這門親事,卻不見他親迎新娘,反而是找了府中管事代勞。陸蓮華覺得那姓柳的傢伙根本很不重視她。
還沒過門就對她這麼失禮,要是進了門,一定也不會好好待她的!既然如此,這傢伙趕在這麼敏感的時機向她提親幹嘛!還沒見到本人,蓮華就對新郎充滿反感。
她又想到了景!二哥說會讓她見他,不過要等這件婚禮後。她到現在才發現他對她有多重要!在靖國公府中,就連燒餅也像是人間美味!離開他後,每一樣點心她都覺得索然無味,害她這陣子食不下嚥、整個人瘦了許多!
不過,曾被她當坐墊壓過導致內傷的龍礎大哥卻說,瘦了才好!
要是再見不到他,她就沒法再嘗遍小吃的美昧了!景真的是她最重要的人!
「蓮兒,前面就是柳府了。」陸棋鷹策馬來到花轎旁,從窗口小聲的告訴蓮華:「看樣子,柳平還是沒有出面接你入府的意思。不過沒關係,你記清楚二哥的話了嗎?絕對不容許出差錯,否則你也許一輩子再也見不到長孫昊。」
「我知道。」陸蓮華點了點頭,她也懶得糾正二哥又記錯景的名字。其實就算二哥不特別交代,她自己也有這樣的主意。無論如何,沒有任何理由就對新娘這麼無禮,這就算得上是很好的借口可以退婚,這是蓮華的想法。
不過,二哥這麼做,只是為了爭回陸家的面子嗎?她不懂。
花轎停在柳府的大門前。充當媒人的舅媽伸手就要扶蓮華出轎。
「叫柳平出來接人!」陸棋鷹俊美的臉龐瞬時變得凜冽異常。「他是瞧不起我們嗎?哪有人不親迎新娘的?雖然咱們蓮兒年過十九,條件差了些,可柳平是知情才提這樁婚事的,現在如此對待我妹妹,不覺得過分嗎?叫柳平他給我出來!」
蓮華恰如其分地在一旁幫腔。「柳平不現身,我就不下轎!新娘雖乘原轎回去,但這回丟臉的是不知禮數的柳平,可不是我!」
一旁的舅媽眼見情況不對,不由得出來打圓場。「棋鷹,蓮蓮,舅媽不是說過了嗎?柳平公子不巧染了風寒,身體虛弱,無法親迎嗎?」
「這種事我也不是無法體諒,所以他請別人代他迎親,我們兄弟沒有反對。只是如果蓮兒都來到了柳家大門,他卻不接她入府,別人會怎麼看待蓮兒?」陸棋鷹與平日和善客氣的態度截然不同。「舅母要讓蓮兒在柳家被人看輕嗎?」
「這……」平常就有些唯唯諾諾的膽小舅媽,這時也直覺別跟在氣頭上的陸家兄妹計較方為上策。「這麼說也有道理……」
陸棋鷹抬頭望了望刺眼的驕陽,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若是正午之前,柳平不肯出面接人,那我們也無話可說;真誤了時辰,咱們就打道回府,這門親事,就當作沒提過。是他不把蓮兒當回事,也休怪咱們不講道理。」
☆☆☆
棋鷹這小子真不愧是唬人高手。看著把自己舅媽騙得一愣一愣的弟弟,躲在不遠處客棧二樓觀望的陸龍礎還是不由得感歎。若是換他來做這個差事的話,就不一定能成功的瞞過大家了。以身體違和當作理由,卻喬裝改扮成陌路人暗中跟在新娘隊伍之後的陸龍礎,之所以一直避不見面是有他不得不的苦衷。
這半年來,北方一帶出現了神出鬼沒的採花大盜,讓官府們束手無策;他們接受了嫣州太守的請托而來到北方,好不容易找到線索,查出了嫣州首富柳家的獨子柳平涉有重嫌。
曾經在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陸龍礎和那個無恥的採花大盜親自交過手,他幾乎就可確定那賊人就是柳平!
可是官府屢次傳喚,縱使陸龍礎都準備好出堂作證,但那柳平總是幾番推托不肯出面,若要硬闖柳府抓人,他們又沒那權限——柳家三代前的祖先,乃是開國重臣,當時皇帝曾褒揚柳府賜令州縣不能管柳家府內之事!換言之,只要柳平不出府門,陸龍礎沒法當面指認他,那麼即使是陸家神捕,也拿罪證確鑿的柳平沒轍。
到了這個地步,陸龍礎就能明白為什麼在他們還沒動身到北方前,柳家就屢次派人來向在江南始終乏人問津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蓮華說媒,希望能讓他們家獨子柳平迎娶蓮華,無非是他們認為疼愛妹妹的陸龍礎和陸棋鷹,就算日後查出真相,也勢必不會狠心揭發妹婿罪名,換言之,早在風聞此案將由他們兄弟倆接手那時起,柳家就想盡辦法要拿蓮華當作柳平的護身符。
說不定,戶部之所以會盯上陸家兄妹的婚事,就是柳平在背後搞鬼!
對方既然心存不良,陸龍礎乾脆來個將計就計!故意渲染他自己因任務受了重傷再以親事做餌要讓柳平現身;不過那柳平到還挺聰明的,不親自迎接新娘,想避開可能被捕的場面。
可這卻也給了陸家借口,反正即使這個法子不成,大不了就是作廢這門親事,另尋他計;但是對柳平而言,蓮華卻是唯一能要挾陸龍礎和陸棋鷹兄弟倆的護符,而若他不現身,蓮華馬上離去對雙方而言,柳平出不出面都是個賭注。
「還請娘子和小舅子別動氣,我這不是來了嗎?」就見柳府大門口、突然冒出了一道男聲。
「你就是柳平?」蓮華不由得插了嘴。她現在才發現人家說媒妁之言不可盡信確實有道理。眼前那傢伙雖然長得還算人模人樣,但是姿態輕浮、流里流氣的,讓她見了就反感;才聽他叫一聲「娘子」、她就噁心得全身上下直打哆嗦,這人……就是她的夫婿嗎?果然婚姻大事不可兒戲。一想到將要和這樣的人共度一生——
「我既已出面,就請娘子和小舅息怒吧?」柳平手拿羽扇、自命不凡的走到門邊。他對柳府先祖們的庇護有十足的自信。
果然是他!陸龍礎猛地自座位上坐了起來。他火速衝下樓,按照原定的計劃!混在人群中欺近柳平。這次勢必要將柳平那個人渣逮捕歸案!
「還真是讓人受寵若驚哪!尊貴的柳大公子親自相迎,讓咱們兄妹倆都不知如何自處了。」陸棋鷹嘴角帶著嘲弄的輕笑,冷哼一聲。「如果你以為我會這麼輕易善罷甘休,也太小看我們了!原本你就失禮在先,現在這副目中無人的模樣哪有絲毫誠意?若真要賠罪,至少你得親自牽著蓮兒下轎,否則咱們這門婚事當場作罷!」
陸蓮華望著二哥神氣的模樣,突然覺得有些不懂。二哥先前不是拿「退婚不易」當借口,硬要她出閣嗎?怎麼現在卻又像是一直在找柳平的碴?二哥其實也不是那麼挺要面子的人,那麼現在的堅持又是所為何來?她有種被人算計的感覺。
難道……二哥只是拿她的婚事騙人?這樣一想就對了,以前他們總是不讓她嫁、說什麼要造福人群,可是既然答應了她嫁給柳平,卻又找借口百般刁難人家,這種態度,不擺明沒意思讓她嫁人嗎?
所以,二哥打一開始,就是為了想找理由退婚而允婚的!他沒打算讓她嫁!但這到底是為什麼?蓮華一面觀察著整個情勢,一面百思不得其解地微微歪著頭。
對了!一定是為了騙人家聘金!蓮華總算找著了一個乍看之下還有點道理的解釋。但是再想想,家裡也沒那麼缺錢哪?嗯……那究竟是為了什麼才要她出嫁呢?
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除了好奇的民眾以外,也不乏一些參加柳府喜宴的賓客們,來人不乏一些有頭有臉的地方仕紳,不過個個都甘願頂著烈日當頭看這齣戲。
「最近稍不留神就受了點風寒,所以身子有些不適;先前失禮之處,望小舅多包涵。我在此向二位保證,蓮華娘子嫁進柳府,決不會受半點委屈,就請二位大人大量,別在意這些小事,誤了良辰吉時就不好了。來,我這就讓人接娘子下轎。」柳平謹慎的沒踏出府。他會娶從未謀面的陸蓮華,不過是為了想以她為護身符而逃避陸家的追捕,雖然沒看到那位槓上他的陸家長子陸龍礎露臉,不過凡事還是小心為上。
陸棋鷹看著數名健壯的家丁就要一湧而上挾持走蓮華,當然不會眼睜睜地讓他們帶她走,策馬向前一大步,甩出卷在腰間的軟劍,輕輕一揮就打潰了眾人。
他冷冷的掃視週遭一圈,再次放話:「我說過,要你親自接人,你這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嗎?」
柳平遲疑著,看來這位陸家次子也不是簡單的人物。他該冒險一試嗎?
發現怎麼外頭突然莫名其妙地安靜下來,蓮華早嫌轎中悶熱的不像樣,逕自掀起了轎簾,探出了頭。「現在又怎麼了?」
柳平倒不是非得為了得到蓮華這張護身符冒險出府,只要他不踏出門檻,那陸家兄弟也奈何不了他;可是當他見到轎中之人竟是那樣嫵媚動人的清麗美女時,卻一時色迷心竅、大膽起來,無論如何都要將陸蓮華給弄到手!
身手不弱的柳平,縱身一躍來到轎前,伸手扯住蓮華!
「大膽柳平!」尚在馬上的陸棋鷹和街邊的陸龍礎不約而同的立刻大喝一聲,兩人就照著事前計劃好的,從兩邊包抄柳平斷他後路,就要逮捕他。
可是就算陸棋鷹計劃得再縝密,也沒料到在他們還來不及拿出令牌條列柳平罪名時,周圍好事的群眾突然聯合了從柳府衝出來的家丁,將他們倆個給圍堵起來。
「別這麼小裡小氣的,今天是大喜之日,就放過柳公子嘛!他也不是有意忽視陸姑娘的呀!您瞧,他這不是出來接人了嗎?」幾個攔住陸棋鷹的路人都這麼笑嘻嘻地對他說道。
而陸龍礎那邊則是被認識他的賀客拉住,開心地笑著:「啊!陸捕頭你還是來了嘛!你也別生氣,看柳公子和陸姑娘現在多親密啊!郎才女貌,真是天作之合!」
顧及到他們隨便的動作可能會傷了無辜者,陸龍礎和陸棋鷹不敢猛然出手,但是光靠推拉擠的動作又甩不開這些天真熱情的賓客們,眼看離蓮華和柳平才沒幾步路,卻怎麼也到不了哪裡!「蓮華!」
「你放手啦!」蓮華想要甩開這個討人厭對她毛手毛腳的失禮傢伙,可是卻因為這陣子食量小、吃得少而沒力氣。她就這麼被柳平攔腰抱起,眼見就要被擄入府。想到以後得和這個讓她不寒而慄的下流傢伙共度一生,向來膽大無畏的她也不禁尖叫起來:「該死的傢伙!快放開我」
看著蓮華只差一寸就被帶進柳府,而陸家兄妹三人卻完全束手無策!
「你要對蓮兒做什麼!」一道洪亮的男聲音適時出現,伴隨著聲音的主人猛力拉開柳平和蓮華,利落的將柳平給一腳踹下柳府門前台階,使柳平被踢飛到花轎前。
揉了揉腦袋、瞪著眼前突然出現,那位不識時務的魁梧男子,柳平本想破口大罵,卻為那男子剽悍冷峻的凜冽表情給嚇得一時噤聲不語。他直覺那男子絕非尋常人物。
他不敢得罪地收斂了部份怒意,好言問道:「敢問兄台是……」
「壯士真是好身手!」圍觀的群眾紛紛讚歎英挺出眾的長孫昊那一身精湛工夫,很難想像他居然能在這種情況下,還如閃電般迅速利落地打倒柳平!不過大家都有個疑問,就是——他幹嘛要打倒新郎,壞了人家好事?
看到及時出現的長孫昊,陸龍礎和陸棋鷹都不禁鬆了口氣,要是他再晚一步,等蓮華被帶進柳府後,他們想再帶回蓮兒,恐怕後果不堪設想。他們趁著群眾的注意力被眼前殺出的長孫昊吸引住時,連忙排開眾人就要往前面走。
長孫昊像是要用視線殺了柳平般,惡狠狠地瞪著這個敢對蓮華不規矩的下流色胚!他一面伸出有力的臂膀護住他身後的蓮華,一面冷冷的回答柳平:「哼!就憑你這傢伙還不夠格知道我的名字!聽了你別嚇到,我正是——」
「是八寶蓮蓉水晶餅!」看到長孫昊適時殺出,還從柳平手中救了她,蓮華自然是開心至極;尤其看到他身前背後、兩肩掛著的、雙手提著的足足有八大袋,全是剛出爐還冒著熱氣,從香味研判肯定是正宗水月堂出品的八寶蓮蓉水晶餅,他全身上下這百來個水晶餅讓陸蓮華頓時忘我地嚷了起來。
「我的確是嚇到了,好長的名字。」柳平訕笑道。他在家丁的扶持下站了起來,瞅著長孫昊說道:「今天是我大喜之日,若是壯士願做我座上貴客,還往裡頭請;否則就少擋路,別礙著我和娘子的好事!」
哭笑不得地長孫昊隨手就拿了塊水晶餅堵住搞不清楚狀況的蓮華,避免她又做出什麼驚人之舉。他隨即轉頭瞪著柳平,冷道:「她不嫁你。」
「我娶不娶她干你啥事?你敢有意見?」柳平一揮手,家丁就要衝上前去。
「慢著!我們有意見!」好不容易找到縫隙鑽出人群的陸龍礎和陸棋鷹擋在柳平跟前。陸龍礎一手亮出自己的令牌,一手抽出腰間佩刀擺出架式對著柳平說道:「嫣州柳平!最近北方十餘起採花賊出沒案件,你涉有重嫌,受嫣州太守之托奉此詔令,請你隨我們前往太守府一趟!」
「若是你執意拒捕,我們也只好先對柳公子失禮了!」陸棋鷹依舊微笑著甩著手中長劍,顯然他早料到對方的回答了。
「你以為我會這樣乖乖束手就擒嗎?」柳平張望著四周,伺機找尋逃脫的路線。沒辦法,回府的路被陸龍礎和陸棋鷹擋住,他得先往別的地方躲一陣子……話未完,他猛力地將身旁幾位前來護主的家了往前一推,藉著陸龍礎和陸棋鷹被阻攔之際,趁亂逃逸。
就在眾多賓客也還搞不清楚到底發生啥事的時候,就只見不願迎接新娘的薄情新郎往大街上衝去!而後頭追著的則是新娘兩位憤怒的妻舅!經過一場騷動卻被扔在柳府大門外,還來不及過門的可憐新娘,則是含淚接受剛巧路過的「八寶蓮蓉水晶餅小販」好言勸慰。
旁人的看法是如此!可實情卻是——
「啊!還是剛出爐的好吃。」蓮華喜滋滋地咬著水晶餅,笑看突然出現的長孫景。因為水晶餅實在太美味了,讓她不由得感動的垂淚不已。不過才沒一會兒,她便像是想起了什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不過我說景,你來這兒做什麼?」
「我來接你。」長孫昊雖然到現在還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看上蓮華哪一點,不過誰讓他偏是愛上了呢?也許蓮華現在對他只是當作一般朋友,還沒產生愛戀的感情,不過他可以慢慢的等,等到假以時日,蓮華也對他有同樣的感覺。
他會努力讓她愛上他,只是當下要務是先將她留在他身邊再說。就算遲鈍如她,也會有開竅的一天吧?「我不許你就這麼糊里糊塗的嫁人……因為我——」
「我也是這麼想。」陸蓮華開口打岔。她頗有同感的點點頭。「光聽媒婆的話實在是太可怕了。雖然柳平還人模人樣的,可我對他就是很反感;看不對眼又怎能過一生呢?以後要再嫁人我得小心點。你如果要娶妻,也得注意喔!別信媒人說的。」
「我會留意的。」長孫昊苦笑道。現在才提出警告也未免太遲了,他已經決定她會嫁誰,而他又要娶誰,任何人都無法阻止他的決心。
「那……你願意跟我走嗎?」要她現在理解這種感情可能有些困難,什麼告白的話還是等到日後更有情調的時候再說吧!他拿出誘拐蓮華的致勝法寶,溫柔的抓牢她雙肩,輕聲地說道:「我保證以後天天都讓你吃甜品,你……從今往後願意跟著我嗎?」只是,對他這個善用奇謀詭計的世子而言……這到底算是上策還是下策啊?
「喔,那就走吧。」蓮華沒有多問就同意了。她並非是看在點心的份上才答應他的,只是看到那群湊熱鬧的觀眾開始議論紛紛,大哥二哥也不知道跑去哪兒,她覺得反正是嫁不進柳府了,留在這兒也沒用。
「你不問我要帶你去哪兒嗎?」長孫昊不知他該不該苦惱。他連個八寶蓮蓉水晶餅的魅力都比不上,真是……哎!
「有你在,去哪兒都可以。」蓮華笑了起來。她不會告訴他實話的,她打算就一直在他身邊盯著他。誰讓他這麼笨,居然背了一堆「八寶蓮蓉水晶餅」到處跑,他不知道「水月堂」有外送的服務嗎?而且水晶餅這麼貴,哪能餐餐當飯吃?
讓他一個人闖蕩江湖,她這個「好朋友」又怎能安心呢?在他學聰明點前,她會看緊他的;畢竟,她司是行走多年的「江南名捕」,比起他這個長年待在靖國公府中的侍衛,論起社會經驗她可是豐富得很呢!
聽到蓮華的回答,長孫昊無限感慨的想:蓮華總算有句像樣的話能令他安慰。
「我先拿掉這身鳳冠霞被,又熱又重的,出嫁還真麻煩哪!」蓮華不停的抱怨。說罷,她就快步往花轎的方向走。
「等一下!」沉浸在感慨中的長孫昊,回過神來喚住她。她不會是就想當街脫給大伙瞧吧?「你千萬別做傻事——」
「又怎麼——」蓮華才回過頭、正想問景話時,卻看到漫天煙塵伴隨著馬蹄聲由遠而近猛然襲來。
一批訓練精良全副武裝的騎兵衝開了人群,帶頭的正是同乘一駒的靖國公夫婦倆。後面還有打著長孫府旗幟的援兵陸續抵達。
長孫昊瞪大了眼睛。他沒料到母親為了找他居然動用了向來不離幽府的大軍。這可不是兒戲,若驚動了陛下,一定會當成他們長孫家要謀反!
「新娘呢!新娘在哪?陸蓮華在哪?」墨築夫人完全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不去想這一切是否合禮,她只知道,逮著了陸蓮華,她的寶貝孫子就有著落了!
群眾紛紛識相的讓開了路,同時極有默契地指著站在路中央、顯得不知所措的新娘。「她在那裡!」
「就是她!快來人呀!把陸蓮華抓回府的我有重賞!」
「你們——」蓮華只能毫無反抗餘地的任憑眾將一湧而上將她帶到墨築夫人跟前。「夫人!我不是又逃跑,我有理由解釋——」
「不用多言!」墨築夫人高興地下令道:「把人帶走!」
「住手!」長孫昊跳了出來。原來母親要抓的人不是他而是蓮華!母親不知道蓮華入府的真相,由她震怒到勞師動眾的情況看來,蓮華肯定會被狠狠地處置!他怎麼可能不出面救她?他若不說明他將要娶她,恐怕蓮華小命不保!「我——」
「景!」墨築夫人雖然猜到兒子必定也會阻止陸蓮華成婚,但是怕他來不及,她才會帶人來支援,既然他人也在這裡那就更好辦了。這次說什麼她都要辦婚禮,絕不讓兒子開溜!「來人哪!把他給我一併帶回去!」
「大人,屬下失禮了!請見諒!」忠心的國公府侍衛不由分說地迅速衝向前,瞭解世子本事的他們,採取了前所未見的人海戰術壓制住世子。
不想和自己人交手的長孫昊,也在寡不敵眾下節節敗退。
☆☆☆
將柳平送交嫣州太守後,接到靖國公府通知的陸龍礎和陸棋鷹,對於妹妹能嫁給這位人人稱道的世子當然是舉雙手贊成。長孫昊都不反對接下這個燙手山芋了,早等著這一天到來的他們還要說什麼?往後陸家可就平安順遂了!
渴望抱孫的靖國公夫妻倆對於這件親事早就等不及了,不過由於他們身為皇親國戚,一些該有的規矩還是不能少;所以雖然派了特使快馬進京,但是等到聖旨下來還是花了不少時間。再加上墨築夫人大張旗鼓地張羅喜宴,從他們回靖國公府到舉行婚宴足足相隔了一個月。
這段期間,雖然蓮華就暫居她之前待過的中府別苑,但是由於母親的命令,住在相隔不遠處的長孫昊卻始終沒能見到她。他雖然擔心她不知是否安好,可是母親向他保證,只要他如期娶蓮華,蓮華就不會有事。
聽說每天送進別苑的甜品動都沒動過,這點讓他心煩意亂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見她,想見得都快瘋了!可是他週遭無時無刻有專人在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他也絲毫動彈不得。
母親以往總巴不得他和蓮華黏在一起,怎麼現在卻硬是要分開他們呢?
好不容易挨過漫長的日子,長孫昊總算等到了這一刻。在隆重的婚禮上!他看著綵帶另一頭的蓮華居然沒吭過半聲,他更是擔心的坐立難安。
在這一個月裡,國公府的侍衛們不眠不休地排班輪值,美其名是保護生病的世子,但實際上卻是監視世子的一舉一動,就怕他因為懼婚再度蹺家;現在全國公府上下根本沒人把他的「手傷」和「重病」當回事,對長孫昊這位威鎮八方的幽府大將軍,自然戒備森嚴,絲毫輕忽不得。
偏偏他那些親戚朋友們老是在起哄,都已經喝了一晚上了,還不讓他走!尤其是因為太子殿下微服來到靖國公府祝賀,再加上好友南宮聖也遠從中部前來赴宴,說什麼他也難以卸下招待的責任。好不容易最後他總算是得到了墨築夫人的許可,解除了侍衛們的封鎖網,讓他回到中府。
才由人聲嘈雜的喜宴上踏入中府的長孫昊,立刻感受到週遭氣氛有明顯的落差。空蕩蕩的迴廊上只聽見長孫昊迫不及待的腳步聲伴隨著花叢中斷斷續續的蟲鳴。
無心吟詠風雅的他突然在房門前停了下來。他不禁對自己現在急切的模樣感到可笑。他為了避開婚事費盡千辛萬苦,可最後一遇上蓮華,他還是一頭栽進去。
他笑著,長歎一聲。這也無妨,蓮兒終究是他的了,又有什麼好計較的呢?不知現在的蓮兒是否更令人怦然心動呢?想起日前見到她時,她身著一身艷麗的大紅嫁裳,為她的清麗增添一股成熟嫵媚的神采,比起初次見面,又更令他為她著迷。
今夜,她是為了他而妝扮,為了他而出落得更為動人,她將成為他的妻子。
他好整以暇、不急不徐地推開了房門。他可不希望純真的小妻子被他嚇著了。
「蓮兒。」長孫昊一進房門,就看到陸蓮華戴著大紅蓋頭巾,乖巧的坐在床沿,竟沒動過桌上那一大堆飯菜。這真是反常到家了!他不禁擔憂的一把掀起她的頭巾扔到一邊,捧著她絕美的粉嫩雙頰。「你還好吧?」
「景!太好了!你沒事!」蓮華眼中閃著欣喜的光芒。她自然的伸手圈住他頸項,拉著他一起坐在床沿。「我好擔心你是不是會因為逃跑之事被夫人罰了。大哥說你生了重病,如果我去看你,會影響你的病情;二哥又說如果我嫁你,可以沖沖喜,讓你早點病好,所以我就答應了。剛剛我偷瞄著你的樣子,從頭到尾沒笑過,我好煩惱。你在氣我擅自答應要嫁你嗎?雖然你臥病在床,我不能找你商量這樁婚事,可這是為你好……」
「傻瓜,我怎麼會生氣呢?以前我就曾要你從今以後跟著我呀!除了你,我不考慮和其他的女人攜手白頭。」對於她的關心感動到無以復加地步的長孫昊,哪裡還會在意之前有哪些人在阻撓他和蓮華呢?總算,他們是在一起了!「如果你替我找了堆什麼其他的女人來沖喜,我才會生氣呢!」
「啊!那又被二哥說中了!」
「說中什麼?」長孫昊有股預感。他不該多問的。
「我本來是想,娶一個就能沖喜的話,不如多娶幾個;正打算張貼佈告幫你徵婚哩!是二哥說最好別這麼做——」陸蓮華看著本來還帶著優雅笑意的長孫昊,突然沉了臉,她就猜到,自己大概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你又有哪兒不高興了?」
「你對於我娶別的女人完全沒有感覺嗎?」他知道她向來對感情之事遲鈍,也決定先娶她,再慢慢培養她對他的感情,可是一聽到她居然能毫不在乎地說出要他另娶別人,他卻忍不住惱火起來。
他一聽到她要成親就忌妒的火冒三丈,可是她對他卻全然不是那回事!他不甘心他這麼愛著她,而她卻一點感情也沒有!
「我該有什麼感覺?反正娶妻不就是迎親、拜花堂而已嗎?」陸蓮華美目圓睜,無辜地看著盛怒的他。雖然她不喜歡他和其他女人有所瓜葛,但只要能救他的命,無論什麼方式她都會試!他在氣什麼啊?「何況成親不就像唱戲一樣,親戚朋友大伙熱熱鬧鬧的吃喝一頓,然後成親的兩個人睡同一間房、擠同一張床取暖嗎?只不過是從此以後夫妻兩個得要同進同出,一直住一起啊!還有其他的嗎?哥哥們沒教啊?」
「他們沒教的可多著呢!」長孫昊克制不了自己的衝動,極為突然地將蓮華攬入懷中,不容反抗的吻上她柔軟的唇瓣;隨即在錯愕的她還來不及反應時,他則趁那瞬間,挑開她的唇給予她充滿感情的火熱之吻。
有那麼一瞬間,未經人事的蓮華完全被景這前所未見的激情給嚇呆了!但她也同時湧起了一股目眩神迷的感覺,她雖然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可是她並不討厭他這麼對她。雙眼迷濛、面泛桃紅的她,在他輕輕的退開時,嬌喘著問他:「我就怕你又餓壞了、把我當吃的,所以沒動過桌上的菜……可你還是碰了我的唇……這動作和你餓不餓沒關係……對不對?」
「你總算懂了。」正試著回復自己呼吸的長孫昊托起她雙頰。他要一不留神,可能就壓抑不住自己的強烈渴望;但是蓮華是那麼的純真,他急不得。「這是新婚的第一課……其他的,我會慢慢教你——今夜我們有的是時間……」
「你會對……其他的女人這麼做嗎?」蓮華像想到什麼似的,冒出這麼一句。
「你不正是希望我這麼做嗎?」長孫昊輕啄著她粉嫩的臉頰,跟著雨點般濕濡的吻紛紛落到她白皙的粉頸上。他一面為她除下鳳冠霞帔,一面輕嚙著她溫熱的耳垂。「這是夫妻,或是互相喜愛的男女會做的事,如果我還娶了別的女人,自然會這麼做。你也不反對不是嗎?」
「現在反對了。」蓮華囁嚅著。「我……不許你對別人這麼做……」一想到他和其他女人親近,不知怎的,蓮華覺得很不舒服。就像是喝了放壞的烏梅汁一樣。她到底是怎麼了?
「為什麼?」長孫昊頗感意外會聽到她這麼說。她不是從來不會對他吃醋嗎?
他不由得停下了動作看著她。
「因為你是我的夫婿,而我是你的妻子,所以我們都不該對外人這麼做吧?」蓮華不知道怎麼表現自己真正的感覺,也只能背誦著二哥教她的什麼夫妻相處守則。
「你只是為了『夫妻』這名份這麼說的嗎?」
「不是,但我……就是不想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蓮華先是皺著眉頭,然後看著他甜甜一笑、頭一次她主動的吻了他。她含羞帶怯的問道:「喏,打個商量,我以後會很聽話,所以你別娶別人好不好?」這個時代,一夫多妻可以說是稀鬆平常的事,她也清楚如果丈夫要娶小妾,她根本也無力反對。
這回輪到長孫昊開始皺眉頭。他該高興嗎?這句話是否代表她對他,勉強算是有感情?
眼見他沒答腔,蓮華有些難過的低下頭,下了床,走到桌邊。難過的時候就要吃甜點,心情才會好;可是她現在看著桌上的美食,卻沒有一點食慾。
「蓮兒,甜點和我你比較喜歡哪個?」長孫昊輕歎一聲,走到她身後。
「你好壞心,明明知道我最愛八寶蓮蓉水晶餅還這麼問!」蓮華轉過身,苦著臉望著他。「不過,沒見到你的那陣子,吃不下八寶蓮蓉水晶餅是真的。和你一起吃比較好吃。」
瞬間,長孫昊猛然心跳不止。也許……蓮華對他的感情並不如他想像般少得可憐,也許……那只是她不擅表達罷了!
「你大哥對你而言像是什麼?」他遲疑問道。
她順口答道:「糖葫蘆。」
「那二哥呢?」
「豆沙包。」而且二哥還是綠豆餡的,紅豆餡的是舅媽。
太好了!長孫昊感動得一把摟住蓮華!現在被當作是八寶蓮蓉水晶餅也夠了!假以時日,他一定能用真情打動她的;遲早,他會嬴過八寶蓮蓉水晶餅的!他從沒敗過任何人,何況只是小小的水晶餅呢?
他不再猶豫。只是將滿腔的情感訴諸無言的行動。他攔腰抱起她,躺到床上;緩緩解開了床邊大紅的帷幔。
「你還要……繼續教課嗎?」雖然有些迷惘,但蓮華再度被他的笑容蠱惑。就像她曾許諾過的,她願意跟著他到任何地方,只要有他就已足夠。
「你越來越聰明了。」長孫昊笑著點了點頭。
理智漸失的兩人,任憑自然的情感去主宰一切。
星月漸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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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鳳燭光漸微,大紅帷幔下,儘是數不清的濃情蜜意。
「啊!」蓮華驚喘一聲,倒抽一口氣!試圖推開身前的長孫昊。「不……不要!」喊叫著,晶瑩淚珠竟然不聽使喚的滑落臉龐。
「沒事的……別怕,蓮兒。」強硬的壓下她蠕動的身子,輕聲安撫蓮華,拚命咬牙克制自己慾望的長孫昊,正忍耐著別過於衝動嚇到蓮兒,但是,看她那個害怕模樣,今晚,怕是不好過了。
他嘶啞著聲音,努力的解釋著:「這是……人之常情……而你是初次……」
「才不呢!」蓮華啜泣著:「我看的可多了……大伙那裡都是……垂著的,可你的怎麼……怎麼突出一個會長大的腫包?」抽抽噎噎的,蓮華就要衝下床。「我都不知道,你病的這麼嚴重,治了一個月還治不好這腫瘤,差勁的庸醫!來人呀!快來人救命啊!」
「別叫人來!」拉回激動的蓮華,長孫昊啼笑皆非地告訴她:「我沒有病!你以往看的那些『人』,都不能作準啊!你別盡拿我與那些兇案的……相比啊!」
「別騙我!我知道的,你病入膏肓了!」蓮華回過身,反而將長孫昊一把壓倒在床上,她克制住悲傷,露出淒絕一笑。「別擔心,那些無能醫生沒法子,有我在,我一定會治好你!」
長孫昊攔不住激動的蓮華,看著她突然跳下了床。
蓮華強忍著哭泣,顫抖著聲音道:「把它割掉吧!」
「唉?」先是看著可人的小妻子、身著紅艷兜衣的魅惑模樣,他倒是一時為之入迷,等他注意到逼近他的新婚妻子、手中拿著貨真價實的寶劍時,他瞬間慘白了臉色!有些反應不及。「你……想割什麼?」
「你別怕!我劍法再怎麼不好,至少很利落,我絕對會砍得乾乾淨淨,讓那腫包一點都不留!」
「什麼一點都不留!真讓你砍了還得了!」一面閃過蓮華猛烈的攻勢,長孫昊一面在心裡低咒著那對什麼也不教給蓮華的神捕兄弟!
好不容易搶下劍,長孫昊連忙將劍丟到一邊角落,制住蓮華雙手,努力的辯解。今天他若不讓蓮華弄清楚這些,就怕明天她照樣要砍他的「腫包」!
「蓮兒!我沒有病!」
「我不信!你只是想安慰我而已!沒病,腫包哪來的?」她想掙脫出他有力的鉗制,一思及他已經不久人世,蓮華整個人突然沒了力氣。
「誰跟你說是腫包的?」
「看就知道了!還要人說嗎?」
「蓮兒!」他鬆開了捉握,緊扣住她雙肩,托起她臉龐,柔聲說道:「你不相信我嗎?我說不是病就不是病!」
「我相信你又如何?你又笨又迷糊,一定連自己病得快死了都不知道……嗚嗚……我不想要你死呀!」她不由得靠向他結實的赤裸胸膛,雙手摟上他頸項摩挲著。
他又笨又迷糊?長孫昊倒是快被她氣死了!
心疼她為他哭得梨花帶雨,他輕柔的低下頭,望向她似水星眸,吻去她淚珠。「好了,好了,你就信我一次如何?」
她停止了哭泣,睜大眼睛還含著星光眨呀眨的。「……你渴了嗎?喝茶比較快。我去幫你倒——」
長孫昊完全失去了耐性!他一把攬住她,電光火石的瞬間,吻上他長久以來就渴望著、卻三番兩次錯失的甜美櫻唇。
在蓮華還來不及反應前,他早已攻城掠地,吻得她頭暈目眩,就連自己被他攔腰抱起,放到新床上,連身上僅存的兜衣早被他扔到一旁時,她也渾然不覺。
在他貼近她身子時,看著還處於失神狀態的蓮華,他笑道:「蓮兒!記得我說的嗎?我說過要教你新婚的課程。」
在他緩下時,好不容易回復理智的蓮華,愁眉苦臉的喘著問:「我又沒像你記性這麼差……只是等到你的病好、或是切除了腫瘤之後,有閒暇的時間再教吧?」
她還在想這件事!
「現在開始,不許發問!等上完課再說!」氣急敗壞的長孫昊決定不談理論,直接上實戰課程!他沉默起來,眼神變得黯沉。
「但你不說話怎麼教人家——」一個霸道的深吻封鎖住她所有的問題。
火熱的吻如雨點般灑落她敏感的肌膚,如風般的愛撫席捲著她全身,讓她不由自主地開始呼吸急促、嬌喘連連。
「呀……你幾歲了呀!哪有人這麼大把年紀……還吸吮……那裡……」
他不答腔,逕自埋首於她柔嫩如絲的胸前。
「呀……你的手……在碰哪裡……好奇怪……」
他依舊不回答。
「啊……腫包不割真的沒關係嗎……怎麼好像結塊了……要不要捶一捶、揉一揉……」
他總算有了反應。猛然倒抽一口氣後,他急道:「你的手別動!」
天知道他早晚會被她氣死!他的忍耐早已超過了極限,卻還顧念著不想讓她感受到任何痛楚,可她……
「……旁邊還有位置睡……你別老拉我的腳……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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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他仍無一絲倦意,只是看著枕邊的可人兒,輕撫她早已汗濕的雲般長髮。
她細聲嘟囔著:「……的對。」
「你說了什麼?蓮兒?」他擔心的看著突然蹙起眉頭的她。
「你說的對。」她紅著臉,睜開水漾美眸看進他眼中。「……腫包割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