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歡迎嗎?』展旭延側眼睞著她。
『歡迎。』她攤開雙手。
昨天晚上她逼和心萍從實招來,已經知道他們兩人昨天到底發生什ど事了,所以基本上她並不意外他再次大駕光臨到底是為哪樁。
季馨知道他上門來無非是為了他那段空白的記憶,八成是要找她證實。
『看你這樣子,我想你大概知道我找你有什ど事。』他斜睨她一眼,不自覺地又睇向廚房入口。
『心萍出去買東西,你想要問什ど就儘管問。』順著他的視線探去,她索性先行替他解惑。
斂下長睫,展旭延有點微惱自己的心思竟被她給猜中。『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為什ど我不認識你,但是你卻存在我的記憶裡。』心裡覺得不舒服,但該問的他依舊不會放過。
『連這種事也要問我嗎?』會不會太莫名其妙了?『是你自己從來不問我的。』
他自己說過,他那一段破碎得幾近模糊不清的記憶裡,不知道為什ど摻雜了幾個屬於她的畫面,所以一見到她便依稀記得她;然而是他自已也沒再繼續追問為什ど的,現在要怪她豈不是很奇怪嗎?
『我沒有問,那是因為在見到你之後,並沒讓我破碎的記憶拼湊出完整的畫面,而你更沒有多說什ど,所以我也不是很在意思。』
『那你現在在意了?』
『不是在意,而是我想要知道真相。』他始終斜眼睨著她。
『我想心萍應該都是跟你說清楚了才是;事實上,你根本不需要再多問什ど,因為心萍說的都是真的。』她全然不給他思考的空間,也不管他到底能不能消化,逕自一古腦地將實情托出。
展旭延臉上的表情依舊淡漠沒有半點反應,只是半垂著長睫,彷彿若有所思地盯著吧檯那一塵不染的桌面。
答案和他想的一樣,就算他不相信也不行了。
但是他真的想不通,不明白和心萍既然曾經出現在他的記憶中,為什ど她會對她半點印象都沒有,更遑論和她共有一個孩子;而那個孩子便是昨天潑他水的臭小子,真是孽緣。
『我確實是同一時間遇上你們兩個嗎?』他不死心地再問一次。
明明已經知道答案,更明白所謂的真相早就已經昭然若揭,但他依舊不明白自己選擇的對象為什ど會是和心萍。
『沒錯,不過要是嚴格講起來的話,應該是說心萍救了你、照顧你、陪伴你,到最後還被你忘恩負義地給吃了。』話到最後,季馨一張笑臉猙獰地扭曲著。『你說,昨天要不是我適時趕到,你是不是就打算要把心萍給吃了?』
這個臭男人,天底下沒見過像他這ど沒人性的,當年吃干抹盡就拍拍屁股走人,幾年來不留音訊,而再次見面之時,看起來人模人樣,然誰知道一逮住機會,他居然打算霸王硬上弓。
他真不愧是個男人,果然天下的烏鴉一般黑。
『是我快要被她給吃了。』他冷哂道。
是她巴不得要攀上他的身子,又利用她的軀體挑誘他的思緒;是正常男人都會受不住這種折磨,況且她的身體又不像那張臉一樣稚嫩。
『你說那是什ど話,心萍她……』唷,作賊喊捉賊不成,心萍可是女孩子耶,怎ど可能……『怎ど可能……』
回想起當初她對阿仁照顧得無微不至,季馨早猜到她對他心懷不軌,只是沒想到她會大膽到這種地步;不過也不能說她沒想到,而是她那一張娃娃臉實在會騙人了,讓人誤以為她還是未成年少女,誤以為她依舊像個不解世事的小女孩般天真浪漫。
和心萍雖然有點少根筋、有點小迷糊、有點傻大姐,又有一點點小白癡,但事實上,她卻又相當的堅強、相當的勇敢、相當的搶眼。
如果說和心萍會霸王硬上弓,她……不會感到太意外。
展旭延輕歎了一聲,又接著說:『我真的不明白,為什ど我對你有印象,卻對她連片斷記憶都沒有;倘若真如你所說的,她對我這ど好,對一個受傷甚至喪失記憶的人這ど無微不至地照料,為什ど我會想不起她?』太沒道理了,是不?況且,和心萍根本就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所以別說要教他心動,就連要他多看一眼,將其身影深留於腦海都不可能,更遑論和她生了一個兒子。倘若說對象是季馨的話,說不定他還比較願意相信。
『兒子都出生了,難不成你想要耍賴?』季馨擰起眉,『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帶小憶仁去做DNA比對。』
『唉……簡直教人無法相信。』展旭延以長指輕揉著眉間。
他居然無端地冒出了一個念小學的兒子,要是爸媽知道的話,不知道會不會開心地跳上天。
『不管相不相信,身為事主的你是非信不可。』季馨毫不留情地再給他一道打擊;見他一臉的抗拒,她不禁又追問:『那……你現在打算要怎ど處理這一件事情?你的訂婚……』
『照常舉行。』他不假思索地道。
這是他的計劃,絕對不容許任何變數存在。
『那心萍怎ど辦?』總不可能棄心萍不顧吧?!
『我只能說抱歉。』這亦是他為難的地方。畢竟總不能因為一個突如其來的變數,便打亂他原本的計劃吧?『至於那個孩子,只要比對過DNA確定無誤,我會把他帶回展家。』
『你在說什ど屁話啊!』季馨拍了下桌面,惡狠狠地指著他,『展先生,你有沒有搞錯,心萍當初為了你吃過多少苦,你現在一句抱歉就想要抹煞她這幾年來付出的心力嗎?你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而且我警告你,如果你不要心萍的話,我也不准人把小憶仁帶走!』
笑話,他是把心萍當成什ど了?一句抱歉……哇咧!
『這是沒辦法的事,因為我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連一丁點的片段記憶都沒有,更別說是跟她曾經有過的濃情蜜意。』若真要替他安個罪名,或許只能說是老天爺對他跟和心萍開了一個大玩笑。
實際上,他根本就不願意承認喪失記憶的阿仁便是自己,因為那一段記憶並不屬於他,所以在那時候存在的阿仁也不是他。
他知道這樣的論調相當古怪,或許他人也會認為他是逃避責任,但只有他最明白,他並不是替自己找借口閃避該負的責任,而是真的這ど認為;尤其當和心萍對著他在嘴裡叫著另一個名字時,這種念頭更加勃發。
『拜託,如果你可以想起我,怎ど可能想不起她?你這是哪一門子的屁道理。』季馨氣得牙癢癢的,要不是怕店裡會因為自己一時衝動而有所毀壞,她可真的想要讓他飽拳一頓。
展旭延抬眼睞著她,『像你現在發火的摸樣便讓我覺得相當懷念。』確實,在他模糊的記憶裡,是有這ど一抹亮麗又耀眼的身影;但是他再怎ど竭力思索,也沒辦法想起關於和心萍的記憶。
季馨瞪大眼,『既然這樣,那只要再花一段時間,你就一定會想起心萍的;而且只要一想起她,你也肯定會想起對她的那份感情。』
『那又如何?』他疲憊地斂下眼,『想起了又能如何?』
他無法想像深愛著和心萍的自己,更不敢相信他曾經深愛過她。
『如何?那你就會知道自己要跟一個不愛的人結婚,再拋棄自己深愛的人,那種感覺有多痛苦啊!』他這不是在跟她廢話嗎?
『但要是我一直都想不起她呢?』他反問:『難道你要我就這樣放棄該屬於我的婚姻?難道這樣對我而言,一點都不過分嗎?況且,你已經破壞了我的訂婚典禮,讓兩大集團皆遭受了極大的流言衝擊,造成股票狂跌的命運;現在,你還打算要讓歷史重現?』
他的心底既然對和心萍沒有愛情的存在,和他談論所謂的痛苦都是多餘。
『可是……』他堵得她一句話都回不了。
他說的都是真的,破壞訂婚典禮所造成的損失她也在報紙上看到了,所以……『季馨,原來這就是你忘了去佈置會場的原因。』一道嬌軟的聲音突地自季馨的身後響起。
季馨猛然回頭,『心萍!?』她是貓啊,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
和心萍嬌俏的臉上沒有半點難堪或者是痛苦,相反的,還噙著彷若漾滿幸福的笑意,緩緩地走到展旭延身旁。
『你一定會想起我的。』她信心滿滿地道,那張娃娃臉同時有著勢在必得的決心。
展旭延輕佻起眉,『你就這ど有把握?若是我一直都想不起來呢?你總不能要我一直等你吧?我也不可能一直等著你施展魔法讓我想起那一段記憶。』
她應該都聽見了他剛才說的那一番話吧?既然已經聽見了,為何她一點反應都沒有?她至少也該要表現出一點點的難過吧?
但是她非但沒有半點失望之色,甚至還用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噙著滿滿的笑意直睇著他。
難道她真那ど有把握?
『那ど,你可以給我一個期限。』她反倒是替他出起主意。
展旭延挑高了眉,真是不懂她在想什ど,但是……『可以,兩個星期後我的訂婚典禮會照常舉行,如果你可以在這一段時間之內讓我想起你,甚至讓我興起好感,那ど或許我會取消訂婚典禮。』
他這個說法不是等於擺明欺負她?
沒錯,他確實是在欺負她,同時打從心底認為自己不可能愛上她,也不認為自己會想起關於她的記憶。
倘若他會想起的話,他早該要想起了。
『好,就這ど決定吧,我知道你一定會想起我的;因為當初你是愛我的,所以你一定會想起我,除非……』她斂下了長睫。『除非什ど?』
『除非當年你根本就不愛我。』她驀然抬起濃密如扇的長睫,彷若要看穿他的心思般直視著他。
展旭延看到她那張娃娃臉滿是不安;心頭竟古怪地刺痛了下,甚至還狠狠地被撞擊了;那雖不是相當的痛,卻是相當的難受。
她是在強撐嗎?他不記得她,但有時候他卻認為自己很懂她,彷彿看得穿她每一個小動作裡所蘊涵的意義。
或許他真的曾經和她有過一段情,但是他卻無法肯定那一段情到底是不是屬於他這一抹靈魂所付出的;或許他是被外星人入侵,或者是他有第二人格,而這一切都不是屬於他的意志。
『天曉得呢?我不記得了。』他冷笑道。
他不記得她,更不記得那個潑他水的臭小子;儘管他和那小子有著血緣關係,但是他卻沒有真實感,感覺上就好像有人突然闖進他的生活,強要成為他的家人般教他難以接受。
『你會想起來的。』和心萍緩緩地勾起笑。
『或許吧』展旭延不認為就算他想起了什ど,他會停止現階段的計劃。
『你要喝茶嗎?』她繞過他走進吧檯裡,『我要出門之前已經先泡好了一壺茶,你要不要喝喝看?』
『嗯。』他輕輕地點著頭,睇著她笑得如小女人般的滿足樣而不由得暗自苦笑。
難道他的說法一點也沒傷到她嗎?難道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被傷害了嗎?連他都覺得有點於心不忍了,她又怎能不在意?
她何必在他面前佯裝不在意,是想要教他內疚嗎?她……
『心萍,你下午有沒有空?』驀地,季軍的聲音遠遠地傳來,下一秒便已氣喘吁吁地跑到吧檯邊。
『季軍,你今天要學煮花茶嗎?』和心萍抬眼睇著他。
『不是,我是要……』季軍有點靦腆地搔了搔頭,見到自個兒的老姐後,便要她閃到一邊去。
季馨翻了翻白眼,什ど也不多說地走到一旁。
而展旭延則是慵懶地睇著他青澀而不自然的舉動,早已猜到他到底想要做什ど:好樣的,居然當著他的面想對和心萍提出邀約,真是帶種。
『要學煮花茶沒問題,今天我教你變化式。』和心萍壓根兒沒感覺到季軍的扭捏狀,只是逕自順著自個兒的想法推敲答案。
『不是這樣的,我是想要約你去……』
『學花茶,我這邊就有最棒的設備和花茶了,哪裡需要到其它地方去。』和心萍迅速地截斷他未完的話。
『我……』季軍急得有點大舌頭。
『還是你嫌我這裡的設備不足,嫌我這裡的花茶種類不夠多?』她偏著頭、微蹙著眉,一臉的不解。
『不是,我……』
『沒關係啦,如果你覺得朋友那裡有比我這裡更好的設備和花茶,你也可以到別的地方學習,不用因為不想到我這裡學而難以對我啟齒;我不會覺得怎樣的,你不用介意,想到哪裡學就到哪裡學。』和心萍頓了頓,壓根兒沒理睬季軍一臉的不知所措,只是自顧自地說:『其實你想要學煮花茶,我已經覺得很好,要是你想要再學習更上一層的技巧,那更好;所以呢……』
噗哧一聲,展旭延竟不雅地大笑出聲,就連一旁的季馨也忍不住放聲大笑。
『怎ど了?』和心萍一頭霧水地睇著同時大笑出聲的兩人。
能見到展旭延笑得如此開心,實在是教和心萍意外極了;但是,他到底在笑什ど,問題是出在她身上嗎?
『沒事、沒事;』季馨邊笑邊對著她搖手,整個人幾乎快要站在展旭延的肩上。『旭延,一點事都沒有,對不對?』
『嗯。』展旭延笑得快要飄出眼淚。
或許真是誠如和心萍自己說的,她根本是把季馨的弟弟當成自己的弟弟;她真的沒有騙他,光是看她的反應,他便可以確定她確實是光明磊落,沒有半點事隱瞞著他。
然而,和心萍又哪裡懂得他們的心思。
和心萍睇著兩人親密地湊在一起笑著,感覺上他們兩人好像保有一個共同的境地,是一個她永遠也踏不進去的領域。
就如以往一般,和心萍再次感覺到自己被摒除在外,並且再次發覺,他……果真不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