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噹噹噹……」夕照慵懶的灑遍規劃完整的草綠莊園,四點半,悠揚鐘聲響徹學園的每一個角落,宣告著一天課業的結束。
不要啊,媽媽!張大嘴啞聲尖叫,不小心在課堂上打瞌睡的侯文瞳被震耳欲聾鐘聲驚醒,因為那血腥可怕的夢境冒了一身的冷汗。
轉過頭,她略略擔憂的看向週遭同學,不知她們是否發現了自己的異樣,卻聽見這一段話——
「喂,聽說EmporioArmani的新裝發表會今晚要在『名人巷』舉行耶!你去不去?」斜眼瞟著講台上還在振振有詞的大肚婆老師應湄,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女生傾向被眾人圍在中心點的「公主」壓低聲音問。
「你們在說什麼?EmporioArmani!公主,你有門路啊?」討好的幫人稱「公主」的校花遞上LV最新款的包包,一名打扮人時的女生高分貝的開口,用幾乎是哀求的眼神,謙卑的望著任雨荃。
「好了,看來週末狂歡的氣氛已經讓在座的某些同學坐不住了,那今天的課就到此為止,下個禮拜開始老師要請假,各位的代課老師是——」數學老師應湄合上手裡的教材,話都還沒說完,就被任雨荃站起來的動作打斷了。
「嗯……今晚有時間的話,我應該會過去繞一繞吧。」不等任課教師開口宣佈下課,向來仗著自己是校董的女兒便目無尊長的任雨荃已經率著眾人,大刺刺的步出教室。
「好羨慕唷,可不可以帶我們一起去?」圍繞在任雨荃身邊的女生們像麻雀般嘰嘰喳喳的開口,一群人隨即像陣旋風般捲出了門外,其他同學也是有樣學樣的陸續走出教室,壓根兒不把樣在台上的應湄放在眼裡。
應湄搖了搖頭,學園裡的老師們都拿校董寶貝女兒任雨荃沒辦法,她一個小小的數學老師,當然不可能例外。
不過話說回來,看看懷寧學園這群權貴之子、名門之後學生們,又有哪個是他們這些小小教書匠開罪得起的?
私立懷寧學園,是一所採幼稚園至研究所一貫直升式的超級貴族私立學校。當然,你也可以這麼說——它是一所只要你很有錢,非常非常有錢就可以進得來、買得到畢業證書的「學店」。
稱它「學店」或許有些失禮,看看懷寧學園那雄據台北近郊一整座山的氣派學府、為數上萬名的教職員、還有文理工商法甚至體育都齊備的各系學院……起碼也該稱它為「教育界的百貨公司」才對。
想著這些和同事們私下傳頌的刻薄評語,應湄突然笑出了聲音,驚動了獨自一人留下來幫自己收拾講義的文瞳。
「應老師?」文瞳推推自鼻樑上滑落的塑膠眼鏡,抱著手裡一疊疊的講義走向挺著大肚子應湄,柔聲開口。「您的臉色有點蒼白,我扶您坐下好嗎?預產期只剩十周您還來上課,是不是太勉強了?師丈今天也是五點來接您?」
編著小土豆般的兩條麻花辮,一張小臉上掛著一副可笑的紅框大塑膠眼鏡,看來弱不禁風的小身子背著一個不知塞滿了什麼的帆布袋,鬆鬆的罩著一件將她由脖頸包到腳踝、看起來就像阿媽睡衣的白色連身長裙——
這就是懷寧學園有史以來成績最傑出、個性最乖巧的超級優等生,侯文瞳。
「別擔心,老師沒事,只是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迎向文瞳藏在厚厚鏡片後的迷惑目光,應湄撫著肚子,對這貼心的女孩露出慈愛的神情。「不坐了,你師丈今晚要開會,換人來接,那小子可沒耐性等人,我們還是先到停車場等他吧。文瞳啊,今天是星期五,你應該也有節目吧?」
「我……」尷尬的笑了笑,文瞳轉移了話題。「應老師,下個禮拜的代課老師也用您的講義嗎?新課程應該是接續第三章開始吧,如果要換新講義,那麼共筆的內容是不是也要更新……」
「這些事情下個禮拜再說,留給新來的代課老師去操心吧。」走向停車場的方向,應湄輕拍文瞳的肩,眸光放得很柔。「文瞳,人生不是只有功課和工作的,你知道嗎?」
進懷寧學園這麼久,應湄也由高一一路教導文瞳到高三,但她對文瞳的瞭解還是很有限。
也許是因為她不甚起眼的平凡外表,學園裡的學生都把這個內向、乖巧的女孩當成瘟疫,從來沒有人真正瞭解文瞳、和她家裡的狀況究竟如何。
但,更多時候,應湄卻感覺是文瞳將自己包圍在一個框框裡,拒絕所有向她伸出友誼雙手的人……
「青春啊,一生只有一次,錯過了可就不會再重來的,你要好好把握!別像老師一樣庸庸碌碌了半輩子,年過三十才接受你師丈的追求,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弄得自己現在都快變成高產婦囉……」
撫著圓圓的肚腹,應湄的臉上有著小女人的幸福光輝。「有沒有想過抽出一點唸書的時間,去交交朋友、談談戀愛什麼的?」
「我沒……沒想過。沒時間,也沒有意願。」苦笑了一笑,文瞳的眼閃避應湄的探詢。
「沒意願?你很喜歡小朋友的不是嗎?你不是跟老師說過,你也夢想著有一天能結婚、生子、擁有自己的家庭……怎麼回沒意願談戀愛呢?」
應湄的關心近乎於逼問,文瞳的小臉蛋倏地刷白。突然的,一輛疾馳而來的銀BMW320i在空曠的停車場裡如花式賽車般左彎右拐的回舞看,最後停駐在她們面前。
「那……那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應老師,這台車是來接您的吧。」文瞳指著前方的黑頭轎車說。
「來,一起上車吧,我們順道送你回家。」應湄招呼著,幫她打開後座車門。
「不……不用麻煩了。我想起來我還有作業落在教室裡,老師,祝您在美國生產順利,下個學期再見。」文瞳後退一步,用禮貌畫出距離。
「文瞳……」應湄還想再多說什麼,車內的駕駛卻不耐煩的出聲催促她。
「快一點,別浪費我的時間。」男人的聲音低沉而冰冷,聽起來像十二月的寒風吹過耳窩似的刮人。「戴烙的秀快開始了。」
「阿泀!」應湄叫著駕駛,聲音裡有著濃濃的警告意味,下一秒,卻被用力的扯了進去,連聲再見都來不及說。
車門「碰!」的一聲被甩上,流線型的車體揚長而去。
不在意對方的無禮,文瞳向著他們的方向略略欠身,然後,轉頭離開。
「嘩嘩!」突然,包包裡的手機傳來刺耳訊號聲,文瞳拿起電話,按下小巧的制掣,看見液晶螢幕上顯示的簡訊——
準備好狂歡了嗎?親愛的夜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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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姬……這是那些金主、恩客對她的暱稱,也是文瞳的另一個秘密身份。
夜姬,顧名思義,她是只存在於夜晚的公主——搖頭公主。
抬起頭,文瞳看見滿天的紅霞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夜即將來臨,文瞳知道,遊樂的時間到了。
是的,遊樂——夜的世界,就是她的遊樂場,而這些在白天對她不屑一顧的男男女女,到了夜晚,便成了她的玩具!
望了一眼空蕩蕩的校園,文瞳放心走向離她最近的盥洗室。
她很清楚自己在外人眼中的「模樣」——不管對象是男人、還是女人,文瞳已經很習慣那些以貌取人的人們用這樣粗魯、不耐的態度對待自己。
「但是……」站在鏡子前,文瞳拿下醜陋的膠框眼鏡,露出一張細緻的心型小臉——
彎彎的柳眉有著勾人的孤度,平時隱藏在鏡片後的水眸晶瑩燦亮,長而卷的羽睫如黑蝶般輕舞在那兩泓清澈的黑潭上,秀麗挺直的鼻下,是張朱紅嬌美的小唇。
解開髮辮,波浪長髮胡松的披在她的肩上,更加烘托出那張小臉的美麗。再脫下罩住全身的長裙,只見一件勾著金線的改良式無袖開高衩露背超短袍,淫蕩的服貼在文瞳的女性曲線上,緊身的黑色絲絨似她第二層皮膚,將那凹凸有致的身段勾勒得誘人。
「換上了這樣的外表,他們卻又愛慘了我。」冷冷的自嘲,文瞳的眼裡褪去了單純和良善的光芒。
打開包包,她拿出化妝品,將那張已然美麗異常的小臉妝點得更加妖媚,今晚Party主人是EmporioArmani的新秀設計師戴烙,文瞳可不能讓她的大金主丟臉——這個戴烙,可是個極重要的人物。
「嘖嘖嘖,看看你的樣子,侯文瞳……」挑剔的打量鏡中的自己,文瞳的眸笑得泛出了淚光,這鏡子裡的美人陌生得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存在。「這就是你夜晚的模樣嗎?」
文瞳一點也不擔心稍後可能在會場裡班上那群目高於頂的同學們撞見,因為她們根本不可能將現在的自己與課堂上的自己聯想在一起。
「就算我大大方方在她們面前表演這套變裝秀,恐怕她們也不會相信白天的侯文瞳,就是眼前這個女人吧!」文瞳搖搖頭,輕笑了聲。
望向窗外,文瞳發現早來的夜幕已包圍大地,將光明的世界渲染成一片黑暗。日與夜的交替,就像書獃子與夜姬的變身遊戲——日復一日,不曾間斷。
想不起來這個變身遊戲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但當文瞳發現自己墮落在五光十色的世界裡便可暫時忘卻母親自殺的痛苦時,她就一步步的陷進去了。
文瞳不在意自己化身成浪子的寵妓、淪落為放浪形骸的搖頭公主,也不去計算這樣的自我折磨,究竟還要持續多久、究竟有沒有終點?
只期盼,活著的時間裡,能有一時半刻遺忘那可怕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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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馳的車裡,氣溫降到了冰點。
「你沒有話要說嗎?」應湄用力的練習深呼吸,用盡每一分意志力讓自己別生氣。
當著學生的面這麼不給她面子,應湄真要氣炸了。
「沒有。」應泀冷著一張俊臉,銳利眼眸此刻蘊含怒火,濃黑的雙眉緊擰,好看薄唇緊報成一條線,——顯示他的不悅。「我看是你有話要說吧,說,我洗耳恭聽。」
雖然他面無表情,卻讓人感受到嚴重的壓迫感。
知弟莫若姊的應湄不會傻得落人應泀的圈套。
她知道,直來直往的阿斯是在氣自己耍了小小、小小的手段,逼他放棄美國自由自在的生活,回台灣接掌鷹翔集團的生意。
不過,她應家就這麼一個壯丁,不叫他繼承,難道要她這個手元縛雞之力的大肚婆去管嗎?都怪老爸老媽不爭氣,存了那麼多家產也不多生幾個,偌大的鷹翔集團只靠他們姊弟倆苦撐,真是想累死人!
「阿泀……」轉念一想,她咧出個笑,聲音像是喝了一公升蜂蜜的甜膩。「姊姊好想你晴,你去美國那麼多年都不回來,人家的婚禮也只是透過視訊電話說一句恭喜而已,嗚嗚嗚……好歹我也是姊代母職的拉拔你長大啊……」
「住口,老爸老媽人好好的在瑞士養老,少胡說八道。」
抬手打斷應湄的胡言亂語,應泀見她沒有半點悔意,真的發火了。
「你騙我回台灣的帳,我先不跟你算。接管鷹翔就罷了,又要我去你那什麼破爛學校代課、又要我當司機,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親弟弟看?我才剛下飛機,十幾個鐘頭沒合過眼,台灣滿街爛路……」
應泀冷著一張臉,斯文俊逸的臉型因為怒意,竟然散發出另一種成熟男子氣概,讓她看呆了。
「你幹嘛張嘴吐舌的不說話?肚子痛?」轉頭看向安靜不語的應湄,應泀不禁關心起懷孕的姊姊。
「肚子痛?」哄這嘴硬心軟的小子下海代課,裝可憐倒是可行的辦法。「是啊,我好痛,肚子痛、眼睛痛、嘴巴痛、全身都痛。可能是上了年紀的關係吧,最近上課老是腰酸背痛、頭暈腦脹、氣血不順……姊姊又怕你姊夫擔心,都不敢告訴他哩。」
瞥了一眼裝模作樣的應湄,應泀明知她又在騙人了,還是不忍心拆穿她。
仰天長歎,應泀緩下口氣說:「代課的事我會認真考慮,不過就算我願意去,最多也只有一個學期。」
早知道老弟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個性,可應湄仍沒想到自己竟能如此輕易的哄得他妥協,看阿泀一臉被宣判死刑的樣子,她樂得簡直想開香檳慶祝。
看見她一臉得意的笑時,應泀寒著聲音道:「別高興的太早,小心我惡整你的學生。」
應湄才不在乎他的威脅,阿泀這小子的道德感之重,連她都望而生畏。「無所謂,只要你別愛上我的學生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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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知名設計師戴烙的新裝發表會,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光下,有了最完美詮釋——
伸展台上,滿臉塗抹著螢光顏料的模特兒們,穿著戴烙2002年結合了輕龐克及粉彩柔情的春夏新裝在電子舞曲的襯托下,搖擺著迷幻、頹廢的身段,帶動新一季的流行。
其中最具話題性、最令人期待的壓軸,是戴烙請到了當今最紅的搖頭公主「夜姬」走主秀。
穿著一身鏤空金絲手工訂製服的夜姬一出場,便攫奪了所有人的目光——她是夜的魔女,煽惑著魔魅的性感。
伸展台下,眾人圍繞著,是當今搖頭pub裡名聲最盛的搖頭公主。
「夜姬、夜姬、夜姬、夜姬……」純男性的熱情呼喚聲,配合著音樂的重擊節奏,響徹舞池的伸展台,夜姬幾乎搶光主角戴烙的風采。
「阿泀,來都來了,不下場玩玩?」擁著全身癲狂的名模舞伴,由法國發跡、響透義大利、再嗆燒回台灣的名設計師戴烙擠過狂舞的人群,來到應泀身邊。「你現在的處境可真是四面楚歌,瞧,好多漂亮的母鯊盯著你呢!嘿,台灣的女人可真不害臊,口水流滿地了!」
應泀的魅力驚人是戴烙早就清楚的事,在東方男子斯文俊美中,凝著一絲成長在經濟強權的家庭中所養成的狂霸侵略性格、和渾然天生的一種難以捉摸的邪惡氣質。
承襲自父親血脈的嚴厲性格和冰冷個性,渾身散發的氣勢總能輕易震懾住商場上互相爭鬥的豺狼虎豹,也令那些仰慕他的女人們只敢遠觀不敢褻玩。
「沒興致。」狠瞪了不正經的好友一眼,應泀燃起了一根煙。
「這個夜姬是什麼人?你新捧的Model?」背過身將酒保和服務生興昧十足的打探眼光丟在身後,應泀高大的軀體無聊的倚在吧檯邊,像頭打呵欠中的獅子,懶洋洋的問。
環顧這所會員制的高級俱樂部,應看見豪華舞池裡聚滿了名模、演藝紅星。
服裝秀結束後,舞池又恢復了原本的功能,一道道曼妙的身影、一具具美麗的胴體,恣意在閃爍的魅惑燈光下,隨著激狂電子樂音,狂肆扭擺、伸展著渴求慾望滿足的肉體。
應泀冷眼嫌惡的瞪著舞池裡的男男女女手裡送著大麻煙、甚或用嘴互相銜餵著一顆顆令他們的精神肉體更加振奮的小藥丸,然後任由抽搞的身體瘋狂取樂,耳邊不斷聽到人們高分貝的詢問——
「看見夜姬了嗎?」
「夜姬來了沒?」
「夜姬呢?」
「是哪個膽大包天的渾蛋把我們最愛的夜姬佔為己有了?」
「夜姬、夜姬、夜姬……」不分男女、不論老少,幾乎人人見了面都拿這兩個字當開場白。
「你沒聽過『夜姬』?」戴烙不敢置信的問。「哎,也不能怪你孤陋寡聞,畢竟你才剛從紐約回來。」
聽著戴烙說了等於沒的回答,應泀聳聳肩,不當一回事。「秀結束了,我也要走了,公司還有事要忙。」
「走?這麼快!釣到新馬子了?回公司是忙公事,還是忙其他的事啊?」知道應泀在公司有間極其奢華的五星級套房,戴烙擠肩弄眼的,笑得曖昧。
白了好友一眼,應泀想到那堆壓得人喘不過氣公事、還有老姊強人所難的代課事件,根本擠不出半點玩樂的「性致」,反正今晚他來,不過是為了捧戴烙的場而已。
戴烙看著他一副無聊透頂的模樣,邪邪的拉開笑容。「先別走,你不是好奇夜姬是什麼人嗎?十點鐘方向,你看——」
順著戴烙手指的方向,應泀第一眼只瞧見了一個波濤洶湧、細腰豐臀、長腿裸露,而且濃妝艷抹的高瘦女人。
那一型,正是著重肉慾享受的戴烙最愛的款式。
「就這款?人造芭比娃娃,我沒興趣一一」話還沒說完,他的俊臉被戴烙訕笑著向左移了三公分。
那是一大群靠近音箱、全身搖晃不休的年輕男女,此時,恰恰有個英挺男子當著上百人面下跪求愛,露出了那個被眾人緊緊包圍在中心的女子上半身。
他終於看見了她,那個被稱作「夜姬」——只存在於夜晚的神秘公主。
乍看之下,她淺淺一笑的模樣是那麼悅目、那麼迷人,帶著一絲虛幻的純潔。那雙星光燦爛的美眸善解人意的盯注著眼前的人,貝齒輕咬著豐美的下唇,似仔細聽著眼前男子的告白,波浪長髮披垂在她的肩上。
狀似正常的粉紅色領帶閒適的躺臥在可愛胸房之間,一身雪白制服美少女的純真誘惑,在雷射光的采照下近乎透明,讓人飽覽她玲瓏的曲線。
「求求你,夜姬,答應我的追求,讓我給你幸福,讓我擁有完完整整的你。我……我愛你!」英挺男子不知是藥嗑多了,還是天性浪漫,捧著大把大把的新台幣漫天亂灑、當著圍觀群眾面說情話一點也不會不好意思。
一瞬間,應泀彷彿看見夜姬的表情閃過憤怒,但隨即,夜姬露出的燦笑掩蓋了其他的情緒。
當巧笑倩兮的她解下頸上的領帶,套上英挺男子的脖子打了個活結,像拉扯著狗般騎在他趴跪的背上,將他帶離眾人的視線時,應泀才將視線抽回。
應泀知道自己張口結舌的模樣不符他的優雅氣質,但他實在無法強迫自己裝出平時的漠然。
這個一身女高校生打扮的「夜姬」充其量只是個生澀的小女孩子,即使美艷非凡、可愛誘人,她仍是個小女孩,感覺起來甚至未成年——不知怎麼的,方才一瞬間讓他覺得「驚艷」的容顏,此刻卻是一片模糊。
也許是因為應泀太震懾於在場這些男男女女瘋狂的行徑了。他不敢相信,那個男人竟為了一個小女孩癡迷成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學狗爬?
「別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夜姬可是各大pub搶破頭的搖頭公主。這些陪著舞客搖頭狂歡的公主們,普通貨色一個小時是三千元起跳,再高級一點的,也不過五千、八千,你知道咱們的小夜姬叫價多少嗎?」戴烙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擠近戴烙身邊的一個模特兒聽到這問題,嘟起小嘴抗議的開口。「她一個小時也是三千啊,只不過,是美金三千塊!小妹妹收了錢,還只是陪你搖搖頭、跳跳舞而已。幹嘛,她是鑲金嵌鑽啊?」
「嘿,這種說法好粗俗!」戴烙挑挑眉。「這是自由貿易的市場,一個願買,一個願賣,你找什麼碴?」
「我不明白,值得嗎?」應泀懷疑,花那麼多錢買她一個鐘頭,真的可能什麼都不做嗎?
他信,答案絕對是——不、可、能!
「這年頭,真是笑貧不笑娼了?」
「瞧你說的!人家又不是你的學生。」戴烙笑得邪氣。「也還好她不是你的學生,看看你這副八百萬年沒動過凡心的饞樣,真擔心你下個禮拜代你老姊去教高中女生,會鬧出什麼大事……看在咱們在國外時你對我那麼照顧,這三千美元還是我幫你出吧,就當是給你洗塵接風!」
「什麼?金融界第一把交椅,鷹翔集團的小開去教高中生?你們家銀行開膩了,想開學啦?」名模瞌藥成癮,但腦筋倒不糊塗,早將戴烙及應泀的背景調查得一清二楚。「演藝圈的人氣明星來搞服裝,你們哥倆兒可真是一對寶。」
應泀沒好氣的對戴烙丟出這一句。「我只幫忙代課到這個學期末。」
「那也好幾個月的時間了,夠你拐幾個學生妹玩玩囉!」
戴烙舉起指頭,頗認真的數著。「還是幫你約夜姬消消火吧,聽說她功夫一流喔!」
「我應泀要女人,還得花錢找嗎?」懶得再聽他胡扯,淡淡的回他一句,應泀轉身就走。
心裡,卻不禁懷疑戴烙說的那個「夜姬」,是否真是這樣一個聲名狼藉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