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陽夏一邊往嘴裡塞著麵包,另一手卻拿著英語課本惡補。
「今天又要英語測試嗎?」沈薈致走到兒子身旁微笑著問。
「嗯……」季陽夏往嘴裡灌了一口奶茶,含糊不清的問:「清衣呢?」
此時,季清衣正好走出來,手裡拿著季陽夏的藍色書包走到門口,一張精緻完美的俊顏上有著超越年齡的成熟。
「走了,你再拖下去就要遲到了。」季清衣將背包朝他扔過去便出門。
「等、等一下!」季陽夏慌忙地接過書包,將手裡的書往書包裡塞,然後向門口追過去。「媽媽,我們走了。」
終於追上季清衣與他並肩而行,「你怎麼說走就走,都不等等我?」
季清衣和季陽夏沿著垂有柳枝的小河走著,腳下是灰白的碎石碑,偶爾從夾縫裡長出青草,河水在陽光下泛著金色的波光。
每天上學他們都要經過這條小路。
「喂,清衣。」季陽夏走著,忽然滿懷期待的抬起頭望著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季清衣。「我們雖然不同班,但英文是同一個老師,你們小考是考些什麼?」他對季清衣從來都是以名字相稱,從小到大都是如此,要是忽然讓他叫「哥哥」那才叫彆扭。
「題目會改,你問了也沒用……你不是有看書嗎?」
「看是看了,可是完全看不懂啊!」季陽夏露出絕望的表情,「我上次英語小考才只考了十八分,這次恐怕也只能碰運氣了。」
他低聲嘀咕了一會兒,決定向季清衣求饒,「不然你功課那麼好,有什麼秘訣你也教教我吧!」
「反正我教了你,你也會全部忘記。」季清衣搖頭,不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記得在期中考時自己還辛苦地為他補習了幾個月,所有的重點全都逼他背了,有可能會考的題目也全都找出來讓他做了,結果到最後他竟然還是滿江紅。
季陽夏不是不認真,他也認真過,只不過沒有半點成效。
相反的,季清衣是數一數二的優等生,不僅是功課,連體育、美術等其他方面也非常優秀,加上長相俊逸,所以雖然性格冷漠,校內的女生仍然追著他跑,同時也是深受老師喜愛的學生。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大概就是他太難親近了,跟個性溫和的季陽夏相比,甚至有些讓人畏懼。
不管是在學校裡還是在校外,會跟他走在一起的人只有季陽夏而已。漸漸的,連季陽夏身邊的朋友也跟著變少了,但他完全不在意;或許是從小習慣了,他對季清衣的依賴心很強,反倒希望只有他們兩個人。
「你放心吧,反正媽媽是不會罵你的。」季清衣總算安慰了他一句。
「但是爺爺知道了會生氣的。」
季清衣聽後忽然沉默一下,爸爸在八年前因為骨癌過世,他們現在跟媽媽三個人一起生活,生活費全是由爺爺提供。
爺爺季宏啟獨自經營季氏企業,並沒有跟他們住在一起,一年裡偶爾有一、兩次會和他們吃飯。
記得爸爸在的時候也是一樣,聽說他跟爺爺的感情並不好。
不過,在季陽夏剛出生不久,季宏啟就已經決定要讓他繼承家業了,季清衣雖然很優秀,但畢竟是養子。季陽夏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爺爺會對季清衣有偏見,可反過來想,像季清衣那樣可以自由決定自己的人生反而讓他羨慕。
因此,季陽夏再怎麼不喜歡唸書,還是有壓力,畢竟以後要接手一家大公司;他從小就知道這件事是推不掉,為了媽媽,也就只好乖乖聽話。
「你功課是好是壞,爺爺又不會真的放在心上。」季清衣有些不以為然。
「好啦、好啦。」季陽夏也知道他對這話題敏感,於是不再提。「你說得好像我考十八分才是天經地義的事。」
「沒錯。」季清衣取笑道。
「過分,總有一天我會考及格給你看。」季陽夏氣得鼓著一張臉。
季清衣看見他的樣子,忽然加快腳步跑到他前面,然後回過頭來。「我等著那一天呢。」
「我會讓你看到的!」季陽夏握著雙拳對他強調。
季清衣的回應只是輕輕一笑,那一瞬間,他淺褐色頭髮在陽光下閃耀,季陽夏看得有些失神了,儘管天天都見面,他還是覺得季清衣很好看。
他漆黑的眸子直視著季清衣,粉紅的唇彎出上揚的弧度,像個小孩般的笑起來,他看著季清衣越走越遠的身影,加快腳步追上去……
***
教室裡很嘈雜,隔壁的幾個女生正在嘰嘰喳喳的聊天。季陽夏被吵得頭發暈,只得離開座位走在窗邊尋求清新的空氣。
「你聽!」坐在他後面的何軒也跟著他來到窗邊,「那些女生的話題已經轉移到你那個優秀厲害的哥哥身上去了。」
季陽夏微微皺眉,「是嗎?」
仔細一聽,那幾個女生果然正在討論著季清衣的事情,像是誰又跟他表白被拒絕了,甚至連他穿的襯衣是哪個號碼都一清二楚,這些連天天跟他生活在一起的季陽夏都不知道。
「你好像不太喜歡清衣。」季陽夏睨了何軒一眼。
「也不是。」何軒否認。不過季清衣看起來是太驕傲了一點……
「嘖!你哥居然還有用香水?」何軒聽著那些女生說的話不免驚訝。
「誰說的?我怎麼不知道?」季陽夏瞪著他,「無聊!」
「你沒聽見嗎?她們說有人還刻意靠近季清衣聞過他的味道,正在推測是哪一種牌子的香水呢!」何軒笑著,「佩服,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令人搞不懂。」
「你才十七歲,別用這種老頭子的口氣說話。」季陽夏衝著他一笑,拍著他的肩膀。「而且,你不是交了很多女朋友?」
季陽夏的朋友不多,不過何軒算是例外,大概是因為座位近,說話的機會也比較多的關係。
據他的瞭解,何軒家世不錯,外表帥氣的他也不乏人追求,唇邊總是掛著懶散的笑意,跟冷漠俊美的季清衣比起來完全不同。
不過他卻對同年齡的女孩子沒有興趣,專門找成年的女性下手,所交往的也全都是美艷的成熟女人。
何軒懶懶的揮了揮手,「就是因為這樣,才越來越覺得她們古怪的地方太多,簡直是屬於另一個世界的人。」
「我看你是樂此不疲才對。」季陽夏對他的性格多少有些瞭解,「像你這麼花心遲早會遭報應的。」
何軒輕笑,「別說我了,你還是操心一下你的英文考試比較好,這次又是倒數第一的話,簡直可以跟你哥兩個人首尾相呼應了。」
「囉嗦。」明知道是事實,季陽夏嘴上還是不服氣。
「我聽說季清衣是你家的養子吧,怪不得一點都不像。」
季陽夏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冷冷的說:「我真不知道你老是去聽那些閒言閒語做什麼?養子又怎麼了?總之清衣他是我哥就對了!」
「你幹嘛反應這麼激烈?我又沒有別的意思,你們本來就不像嘛。」因為季陽夏很少會情緒這麼激動,所以何軒嚇了一跳。「而且,如果你們是親兄弟那才叫奇怪,你們的性格、外表、身材,差太多了……」
「你的意思就是說我又矮又笨,是不是?」他的解釋不但沒有讓季陽夏息怒,反而像踩到地雷一般跳起來。身高一直是季陽夏的死穴,他都十七歲了還不足一百六十五公分;眼看季清衣一天天長高,更是令他著急不已。
季陽夏看他笑得那麼囂張,恨不得找個東西堵住他的嘴;他抬頭瞪了他一會兒,最後還是別過臉躲到一邊。
他跟季清衣……差別很大嗎?
可是不管怎麼樣,季清衣都是他的哥哥,這一點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沒有人能夠改變。
***
季家總是在輕鬆的氣氛下進行晚餐。
季陽夏最怕吃魚,沈薈致卻偏偏催他多吃一些。
「我聽說要多吃些魚才能長高。」
「誰說的?」季陽夏一臉嫌惡的看著碗裡的魚,「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不想長高了?」
「反正我就是矮個子。」
坐在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季清衣突然開口說:「媽媽,以後做菜還是少放一點辣椒。」
「清衣不喜歡嗎?」雖然是作為母親,但沈薈致面對這個個性陰沉的兒子,總是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因為陽夏的胃不太好。」
「說的也是……」她點頭。
「對對對!這魚有放辣椒,我不能吃,還是清衣幫我吃了吧!」季陽夏趕緊將自己碗裡的魚全部撥到季清衣的碗裡,同時笑得好不璀璨。
季清衣淡淡的看著他的舉動,從小到大餐桌上的魚都是被他一個人吃掉的。
沈薈致突然像想到,「對了,爺爺今天打電話來說明天要一起吃飯。」
季清衣面無表情的回答:「喔。」
「我已經有七個月沒有見到他了。」季陽夏回憶上一次見面。
沈薈致突然有些感慨,「時間過得還真是快,不久前你們還在上小學,一轉眼卻比我還高了。」
「媽媽……」聽到她又說起身高的問題,季陽夏立即皺著一張臉。
沈薈致看著他突然笑出來,「陽夏,你還記不記得你六歲時候的生日願望?你說以後要跟像媽媽這樣的女孩子結婚。」
「你怎麼又在說我了?」季陽夏有些困窘,臉也跟著泛紅,「都那麼久的事了,我怎麼可能還記得?」
「對我來說,看著你們長大然後幸福的結婚,是我現在最大的心願。」
「我吃完了。」季清衣忽然站起來,打斷沈薈致的話。「我先回房去看書。」
「我也要去。」季陽夏丟下手中的碗筷,也跟著他跑回房間。
兩個人的房間剛好就在對面,裡面的裝飾由沈薈致一手包辦,統統都是粉色系,從窗簾到地毯,床單到枕頭,她也不管究竟適不適合兩個高中男生,使得季陽夏從來都不敢帶同學回家。
洗完澡後的季清衣坐在書桌前,穿著粉紅色的拖鞋,粉紅色的睡衣上還有HelloKitty,就只差沒有蕾絲花邊而已。
季陽夏看著他臉上的淡漠表情再配上這身打扮,就不由得想笑。
「這套是媽媽新買的吧!」他走過去扯著季清衣身上的睡衣,促狹的笑著,「比上次那套小熊稚尼還要可愛。」
「有那麼好笑嗎?」
季清衣的樣子顯得有些無奈,他不像季陽夏,對於不喜歡的衣服就堅決反抗不穿,所以在這方面一直受沈薈致的擺佈。雖然他向來對這些衣服並不怎麼挑剔,可是沈薈致的品味已經越來越讓人不敢領教了。
「因為是你,所以我才覺得好笑。」季陽夏用手撐著臉,趴在桌邊翻看雜誌,像在自己房間一樣隨意。
兩個人湊得很近,季清衣伸手輕輕撥開他額前的瀏海。「頭髮都這麼長了。」
「嗯,我的頭髮就是長得特別快,麻煩死了。」季陽夏隨意的甩了甩頭,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要是我的身高也能長得這麼快就好了。」
「就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季清衣此時的眼神看來格外柔和。
「你又不是我,當然會這麼說了。」
季清衣的房間窗戶是打開的,初秋的晚風吹進來,讓人不由得感到清爽,樓下有一個小花園,在這個季節的夜裡,空氣裡總是會傳來一陣梔子花香。
「你的房間打開窗戶就可以看到花園真好!」季陽夏趴在窗邊羨慕的說。
「別忘了,是你自己要跟我換房間的。」
季陽夏從小就特別喜歡賴在季清衣的房間裡不肯走,總是說他的房間比自己的好,後來沈茴致乾脆讓他們換房間,結果仍然是一樣。
季陽夏笑了笑,突然轉過身靠在季清衣的頸窩間輕輕嗅著他的氣息。
季清衣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親暱舉動給嚇了一跳,一時之間竟然動彈不得。
「你……怎麼了?」
「我聽她們說你有用香水,所以聞聞看。」
「怎麼可能!」季清衣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
「但是你身上真的有香味。」季陽夏認真的說著,然後低下頭在自己的肩上用力吸嗅著。「好像是沐浴乳的香味,我跟你用一樣的沐浴乳,怎麼我身上就沒有香味?」
「你是心理作用吧。」
「真的!是梔子花的香氣,這種香味我聞了十七年還會弄錯嗎?」他用手指著窗外樓下的花園。
季清衣不由得失笑,「十七年?」
「當然,我從出生就住在這裡了。」
季清衣看著他堅定的神情,笑得更厲害了,輕輕地敲了敲他的頭,眼中流露出一種寵溺。
「這我還不知道嗎?你從小就特別的笨,都兩歲多了居然還不會說話,更別說是認什麼香氣了。」
季陽夏被他笑得有些窘迫,臉漲得通紅。「你那時也是小孩子,還不是什麼也不懂,如果不是媽媽說出來的話,你還會記得嗎?」
「當然記得。」季清衣仔細的回想,「你小時候雖然說話學得很慢,但是卻跑得特別快,成天喊著『清衣、清衣』,追在我後面,我又跑不過你,所以想躲都躲不掉。」
「對啊、對啊!」他這麼一說,季陽夏也想起來了。「小時候你都不喜歡跟我玩,常常在玩捉迷藏的時候,我躲好了,你卻自己先回家,害我總是一個人在公園裡等到天黑,最後嚇得不敢回家。」
「結果還不是要我們大家一起出來找你。」
「我躲的地方本來很容易就可以找到的,可你卻從來沒來找過我,好可惡!」
「我也不知道你會一直等那麼久。」
「一次、兩次不知道,二、三十次了還會不知道嗎?」
「對啊,二、三十次了,那你幹嘛還要等?」
「難道你以前都是故意的?」季陽夏睜圓了眼睛,氣呼呼的看著他。
「原來你一直不知道啊?」季清衣顯得比他還要吃驚,最後不由得感歎,遲鈍果然也是一種天賦。可是……究竟該說他是遲鈍還是固執呢?
季陽夏站在窗邊,而季清衣卻背靠著牆坐著,打開打火機點燃一根煙,點煙的動作自然而熟練。
「清衣?」季陽夏嚇了一跳,他完全不知道季清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
「你……如果被媽媽看到的話……」
「不要讓她看到就行了。」季清衣若無其事的笑了笑,手裡的香煙燃燒著,煙霧緩緩地飄上去。
他很少抽煙,只是喜歡看著它燃燒的過程,從指間繚繞升起的是讓人覺得恍惚的煙霧。
「也對。」季陽夏也抵著牆在他旁邊坐下,「媽媽好像不曾罵你,她本來就比較偏愛你。」
「偏愛?」季清衣不置可否。
說是偏愛,不如說是客氣更來得貼切。
在小的時候爸爸確實是比較喜歡他一些,所以他就好像是由爸爸帶大的一樣。當爸爸去世之後,他不知道該怎麼和沈薈致相處;而她對他的一言一行也都很小心翼翼,兩個人之間總是隔著一段距離。
「你在想什麼?」季陽夏碰他一下。
「沒事。」他燃熄煙頭,將煙蒂扔進垃圾桶內。
季陽夏毫不客氣的爬到他的床上,成大字形的躺著。「還是你的床最舒服了,而且還聞得到花香。」
「回去睡!」季清衣拉他起身。
「讓我睡一下又有什麼關係?你現在越來越奇怪了。」季陽夏掙脫他,抱著枕頭整個人鑽到被裡,擺明不肯走。
「要不然我跟你換房間?」季清衣以行動來表明他的堅持,伸手就將他拖過來。
季陽夏沒想到他的力氣會這麼大,幾乎要被他提起來,情急之下只得胡亂的叫著:「好痛、好痛……」
季清衣頓時鬆手。
季陽夏立即七手八腳的用棉被將自己裹成粽子,只露出頭臉,笑得一臉的滿足,就像一隻偷了腥的懶貓。「睡一下又沒關係,別那麼小氣好不好?」
看著他孩子氣的舉動,負氣之餘又有些無奈,季清衣忍不住用手指敲他的額頭。「只有這一次,下次無論如何我都會把你扔出去。」
「好痛!」季陽夏用手捂著被他敲痛的地方。
「好了,睡吧。」季清衣將房內的燈關掉,然後在他身旁躺下。
窗外的月光射入房內,敞開的窗戶不時有涼風吹進來,空氣裡瀰漫著香氣。
沉默許久之後,季陽夏終於忍不住開口:
「清衣,你睡了嗎?」
「還沒有。」
季陽夏靠近他,烏黑的頭髮落在季清衣的肩膀上。
「我一個人睡的時候,總是覺得很緊張,但跟你在一起就不會了。」
「習慣了就好。」季清衣側過身來看他,心裡輕歎。沈薈致太過於愛惜季陽夏了,從小就將他保護得好好的,所以他到現在都十七歲了,還像沒長大似的。
「爸爸剛去世的時候,媽媽總是在我睡著之後坐在旁邊看我,看著看著就哭起來。」季陽夏不自覺揪著季清衣的衣袖,「雖然聲音很小,但是我知道她哭得很傷心。那時我心裡很難過,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所以明明醒了,也只能繼續假裝睡著的樣子。直到現在,有時候我還會在夢中聽到她的哭聲,我很害怕,可是又覺得後悔,如果那時候我懂得安慰她就好了。」
季清衣沉默了一下,他一直以為沈薈致是很堅強的。
可是真的會有這種愛嗎?用一輩子的時光去懷念對方;或者說,這種愛究竟值得嗎?
「爸爸去世時候的事我都不記得了,也不知道為什麼,怎麼想也想不起來。」
「那之前的事呢?」季陽夏望著他。
「那些事都還記得,唯獨爸爸過世那段時間的記憶總是很模糊。」
「你跟媽媽不一樣,她把悲傷的事情當作重要的回憶收藏起來,而你卻下意識的把它忘了。」
「是這樣嗎?」季清衣從來沒有仔細想過,不過那時的他確實是很悲傷的。
「應該是的。」
「那你呢?你又是怎樣的?」
「我……可能是跟媽媽一樣吧!假如有一天我們分開了,說不定你很快會忘了我這個人,但我永遠不會忘。」
季清衣輕聲笑了起來,很少聽季陽夏說出這麼正經的話,但他確實是個固執的人。
「永遠啊……」他重複著,聲音在空氣裡飄蕩,覺得那是一個很渺茫的字眼,像是一個只能解釋卻無從理解的抽像名詞。
「你不相信?」
「不是,只是難以理解。」
聞言,季陽夏一下子坐起來,像是遭到懷疑般有些生氣,房間裡的暗淡光線讓他的臉有些模糊,然而認真的眼神卻讓他的眼睛如同星辰般閃爍著。
他拉過季清衣的手,用手指在他的掌心裡寫下——永遠、永遠、永遠……一連寫了好幾遍。
「其實就是這麼簡單,怎麼會難以理解?」
他的指尖帶著燙人的溫度,寫下的一筆一劃都透過掌心在季清衣的胸口狠狠作痛。
季陽夏在他面前像個孩子一樣純真的笑了,「你相信了嗎?」
「嗯。」季清衣別過臉,但是點頭。
涼風吹進房間,空氣中梔子花的香味暗暗湧動,他掌心像被割破了一道傷口,一種不知名的情感頓時湧了出來。他艱難地握緊手,像要把一切全部收回,然後深藏在心裡。
「好了,該睡了。」他翻了個身,背對季陽夏,有些冷淡的說著。
季陽夏對他突如其來的冷漠有些反應不過來,愣了好一會兒才訥訥的說:
「你……睡著了?」
「嗯。」
「騙人,睡著了還能說話……」
季清衣沒有理他,一動也不動。
季陽夏在一旁無趣的看了他許久,最後整個人也重重地躺下來。
他說錯什麼了嗎?
「清衣,你真的無法理解,也用不著跟我生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