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瑚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小姐,這怎麼可以?如果小姐出了什麼事,碧瑚萬死都難辭其咎的。」
「光天化日之下,哪有那麼多麻煩。」瑤光輕笑,取下腰間懸掛的金絲銀線荷包,拉開碧瑚的手朝她手中倒去,「這些碎銀子你帶回去,若是大娘不舒服,就幫她抓點藥,其他的給弟弟妹妹們買一些好吃的,也不枉你回家一趟。」
「小姐……」碧瑚連忙推辭,「碧瑚不敢收。」
「碧瑚。」她故意板起了臉,隨即輕笑,一線明光映在她發間的金簪上輕蕩,「事實上我是在收買你,不想讓你跟著我罷了,還不快點收下?」
碧瑚見她說得認真,面色怔怔地看著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瑤光笑著把她的手握起,「我隨便走一走,你快些回去看你娘。說定了,中午在門口碰面,你可別跑得不見人影。」
「小姐會按時回家?」碧瑚依舊皺著眉。
「當然。」輕輕一笑,瑤光將她推開,「好了,你快些回去吧。」
碧瑚不放心地走了兩步便又回了下頭,陽光下就見瑤光已經朝相反的方向走去。腳步輕快,發上金簪經陽光一映,彷彿微綻出七彩霞色棲息在她發上。
辨一下方向,瑤光漫步朝城東迎賓樓的方向走去,手中素紗紈扇被捏得久了,扇柄上似乎都帶著一絲暖意,越靠近,心跳得便越快,整個人似乎已經無法抑制那劇烈的心跳聲,只好停停走走,不長的一段路,居然耗費了半天時間。眼看著太陽漸漸高去,忍不住心下便有些著急。
這僅有的一點點時間,若是便如此浪費,便實在可惜。
她連忙加快步子,但是卻依舊因為心間紊亂而悶頭細思。冷不防一聲馬嘶在耳邊突然響起,她頓時被嚇得煞白了臉,腳下一軟,彷彿落花般輕忽委地,遮面的素紗紈扇頓時摔在一旁。
驚惶地睜大眼睛,她只覺得彷彿有巨大的陰影迎面踩來,眼看著便要傷於馬蹄之下。
但是沒有。
一陣人仰馬翻之後,馬兒堪堪與她錯開。她只覺得耳邊「砰」的一聲巨響,隨即就見那馬兒前腿著地,倒在一旁。馬上的人一躍而起,跟在後頭的那個人一勒韁繩同樣停下,隨即翻身跳了下來。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伸過來撿起了她那柄素紗紈扇,隨即那人對她說:「驚擾了姑娘,真是抱歉。」
說著便要拉她起身,瑤光下意識微微一側避開了他的手,隨即伸手微一用力便站了起來。略動了一動,發現並沒有受傷,只是磕碰了一下,微微有些疼,這才低頭輕聲開口:「是我自己走路不當心,公子不必自責。」
說著便要讓開,快速離去,那人卻又含笑開口:「姑娘落了東西。」
她回眸去看,才知匆忙之下,居然忘了那柄素紗紈扇。
這時才看清楚同她說話的人,一身清貴之氣,穿了一襲淡白錦袍,容貌俊美,風度翩翩,雖有富貴之氣,但是卻不嫌失於過分奢華。
那人見她回頭,也是一怔,只因剛才她一直低著頭,所以只能看到發上的累絲金簪。此時驀然回首,那一瞬間,只覺眼前彷彿有曇花一現,剎那容華,居然忘卻此刻今夕何夕。
「多謝公子。」瑤光從他手中抽過那紈扇,隨即深施一禮,快步離開。
「公子?」因是在外面,所以他身後的侍從只好低聲這般稱呼。
他卻依舊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到為止,才微微一歎,只覺得剛才她將紈扇抽走的那一瞬間,似乎連他的一顆心也一併帶走了。
這般容華!
這般容華!
他一時歎息一時微笑,跟在身後的侍從重新伺候他上馬,隨即繼續趕路。
直到背後灼人的感覺消失,瑤光才停下了腳步,伸手在膝上一揉,便察覺出微微的刺痛,想來是剛才磕到了,其他的倒沒什麼感覺。攤開手,手掌微微蹭破了一些皮。伸手取出帕子拭了兩下,剛放下帕子,冷不防卻被人拉住了衣袖,「出了什麼事?」
「大哥!」她驚喜地開口,看著彷彿突然從天而降的楚離衣。
楚離衣卻皺眉,她本來十指纖纖,膚若凝脂,此刻手側蹭破了皮,周圍微微紅腫,看起來格外驚心。
瑤光難為情地收回手,以袖掩飾,「是我不小心,剛才被馬驚到,摔了一下。」
「怎麼沒有人跟著你?」他卻依舊皺眉。
「我……我想見大哥,若是有人跟著,我便不能來了。」她羞得微微垂下頭去。
楚離衣一怔,不自在地移開目光,彷彿有無數細小氣泡自心底冒出,喧囂不平。
「跟我來。」他帶著她朝迎賓樓方向走去。
瑤光好奇地開口:「怎麼會在這裡遇到大哥,大哥是準備外出辦事嗎?」
「是,」他點了下頭,看她一眼,「還好遇到你,不然就錯過了。」
瑤光甜甜一笑,跟著他走進了迎賓樓。
上了樓進了房間,楚離衣逕自取了幾個瓶瓶罐罐,隨即拉她坐下,示意她伸手,想要給她上藥。
「大哥要幫我包紮嗎?」她微微搖了下頭,「若是母親看到了,一定會問的。」
「不妨事,」他卻依舊拈了那藥膏,伸指點上她手側的傷口,「這種藥膏無色透明,塗上了傷口很快就會結痂。」
瑤光只覺得手上一點冰涼,外帶著一抹幽幽的藥香,消散在空氣中,有著格外讓人心安的感覺。替她上藥的那個人此刻微微擰起了眉,但是臉上的線條卻格外的寧和,不復之前的郁色。
沒錯,郁色。
初時見他,雖然含笑,但是卻總覺得眉角眼梢彷彿籠著些什麼,彷彿滿懷心事。此刻想來,原來是一抹淡淡郁色。
他可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大哥要辦的是什麼事?」她狀似無意地問起。
楚離衣頓了一頓,抬頭看她一眼,才慢慢開口:「尋親。」
她略一點頭,知道這是他私事,便不再問下去。
楚離衣卻又開口:「我來都城……尋找我生身之父。」
瑤光心下一怔,聽他談及自己的私事卻又一喜,下意識間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可曾找到?」
「還沒有。」他搖頭,隨即看向她的手,雪白的一截皓腕,上面戴了只白玉環,滑若凝脂,越發顯得晶瑩皎潤。
瑤光低呼一聲,忙不迭地收了手,只覺一顆心似乎要跳出來似的,悄悄看他一眼,卻只看得見他微微揚了下唇,似是在笑。
慢慢抬起頭來,卻看到他果然是在笑,她臉色微紅,「大哥看我出醜很得意嗎?」
「不,」他微微搖了搖頭,「我只是很高興。」
臉上驟然大紅,她伸手在桌上一按,隨即站起身來,「時候不早了,大哥,我得回去。」
楚離衣將剛才的藥瓶遞給她,「若是還有傷,記得回去自己上藥。」
「謝謝大哥。」她接過那小小白瓷瓶,歡喜地將它放入腰間荷包內,隨即又開口:「若是大哥找到了親人,一定要告訴我一聲,讓我也替你高興。」
「一定。」楚離衣含笑點頭,伸出手去,與她輕輕一勾,隨即鬆開,陪她一起下樓。
迎賓樓門口,瑤光停了下來,「大哥回去吧。」
「我送你到家,以免路上再生事端。」他皺眉,想到她剛才受傷,就難免不忍。
原本是萍水相逢,但是此刻卻彷彿早已有一線牽絆相連。
從那個煙花之夜開始,似乎一切都已經不同過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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