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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人生 第9章(1) 作者:桔梗
    這次是真的無法挽回了嗎?

    沈聰把自己關在辦公室,回想他與阿美的點滴往事。十年前,他也不過是一個找不到方向的大男生,在浮浮沉沉的生活中找不到了自己。他在短暫的假期中遇到了余七美,這個小女孩讓他安靜。他的內心荒草雜生,她用信賴和依靠一一清理。回想起來,這短短三個月假期是他整個人生最幸福的一段時間,之後便是永無止境的固定與煩悶。重新拾起的學業,生意,應酬,文件,會議,當他無奈地掌管整個家族的公司之後,人生的每一日就是由這些組成。當然,他存在的環境很容易認識各色女子,漂亮若演員朱霏霏,優雅如各家企業的千金,公司的高層也不乏能幹的女上司。但是,她們之中的每一個與余七美比起來都相形見絀,她不是最出眾的那一個,卻最吸引他。她令他笑、放鬆,帶給他真正的開心;即便是重逢後的現在,她雖裝著冷漠,但是每一次見到她心會飄飄然,她的一笑一顰牽動他的神經。

    漫長的十年,可能身心有很多改變。他日漸穩重,眼界越來越寬,工作也越來越忙,身邊的人來來去去,如走馬燈一般留不下絲毫感覺。只有在那年認識的余七美,可愛的笑臉,調皮固執的個性,像只小刺蝟一樣橫衝直撞,她的形象隨著日子的流逝愈來愈鮮明。就像浮雕一樣,越發脫離原來的底子,不停生長,不停叫囂。

    他便明白,這就是愛了。

    每每結束應酬或工作,無論駕車回家還是在自己的房間,一旦夜幕降臨,他都會不自覺地仰頭看星空,尋找他的星星,尋找阿美的星星。

    也曾與媽媽和姐姐談起阿美,他的描述與讚美激起她們極大的好奇心。他小心守候,這個住在心裡的精靈。

    十年後,他見到的阿美溫柔美麗,對待旁人禮貌周到。他開心,真的以為她已然成長為一個人見人愛的女子。哪知道,隨著加深接觸,慢慢發現她的溫柔只是一張面具。她用溫柔和禮貌掩飾她的悲傷和不如意。他追根溯源,尋找她不快樂的根底,起因不外乎於他和她的家人。對於他造成的錯誤,他會全力承擔;至於她的家人,他則會努力幫她改善。

    可是,他的阿美拒絕他的幫助,拒絕他的介入。

    她說她不需要他插手。他的心碎成幾片,不知怎樣彌補。

    沉澱過去的所有,觀看現在的紛雜,才知道自己原來還是在原地踏步。

    余七美並不笨,意識到這個真相之後,她比誰都震驚。沈聰說得對,如果用面具遮掩,還不如保持自己最真實的面貌。她走了一段歪路。從十七歲開始就在走歪路。有什麼理由去指責沈聰呢?他給了別人不能給的溫暖和慰藉,讓她從一個叛逆少年成長為一個溫和婉淑的女子。他給予她私心裡想要的唯一重視和關注,給了她一個做公主的真實紀念。

    就算是現在,他也送了一份大禮。原本已經成為兩條平行線的家人,現在開始有了交叉。

    她會憤怒,她會指責,說穿了也不過是在維護自己脆弱的自尊以及心底的不安全感。

    如果要怨,也只有一件事可追究。就是他的突然離開。

    設計A組的辦公室氣壓偏低,而且有下降的趨勢。

    平常愛說笑的韓月和路小風緊緘其口,大有一副天塌下來也不說話的架勢。因為,自從那天見了一個老老的訪客,余七美的情緒就急轉直下。從平易近人與秘書小姐開玩笑到冷若冰霜不發一言,這還不是天大的變化啊。哎,雖說經理平日不怎麼說笑,但也不至於冷著一張臉對人呀。

    韓月一邊做著記錄,一邊小聲嘟囔:「都怪那個老人,也不知道和我們經理說了什麼。他倒好,一走了之,害我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真是不負責任。以後別讓我遇見他,一旦碰到他,我就要——」

    一個溫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抱怨:「小姐,麻煩你,請問余七美經理在嗎?」

    韓月立即抬頭,心裡叫苦不迭。這一位又是一個老人,是一個老女人。當然,這樣說有點過分。畢竟這一位衣著講究,面貌端莊,笑容溫和,姿態優雅,一看就知道是個貴夫人。她不敢怠慢,急急通報。

    唐碧柔見到余七美的第一眼就明白自己兒子為什麼會為其癡迷了。這個女子太精緻,沒有一般女子的嬌容玉骨,端正的五官透出一股靈動之氣,活潑有如流淌的溪水。

    她略略一笑,「余小姐,你好,很冒昧打擾你。我是Everyday的董事長唐碧柔,同時也是沈聰的母親。」

    余七美臉色一變,怎麼也笑不出來。

    辦公室的其他人則張大嘴巴,眼睛睜得大大的,生怕漏過什麼。自從接了這支廣告,經理的日子變得熱鬧無比。連帶著他們也進入了波濤洶湧的大海,再沒有涓涓細流的平靜生活。

    仍舊選了公司樓下的咖啡廳。

    余七美心想,這咖啡廳她一年來不了幾次,每次來都是處理人生的大事。前兩次哭得稀里嘩啦,令服務生看盡了笑話。今天一定要保持鎮靜,無論她說什麼都要微笑應對。

    余七美的緊張和詫異唐碧柔看在眼裡,笑在心裡。她喝一口咖啡,笑道:「余小姐,請不要緊張。我今天來純粹是以一個母親的身份來看看兒子喜歡的女人,絕對沒有其他意思。」

    本來就滿腹驚訝的余七美更加納悶,對於她這句話不知如何回應才算恰當,只好笑笑。

    「初次見到你,可能只有一個詞可以概括:精靈。阿聰說你是他的精靈。我一直不理解學管理的兒子怎麼會用這麼文學的詞語,見到你才知道無論學什麼專業的人都會用這個詞界定你。」

    余七美對著這個自說自話的董事長,只能繼續笑。

    「余小姐,你和阿聰是在十年前認識的吧?」

    終於有自己說話的機會啦。余七美趕緊回答:「對。」

    「阿聰一直是一個乖兒子,很聽話,成績也好。從小到大幾乎沒讓我們操什麼心。可是那個時候,他突然提出休假。他說他找不到了自己,他想離開加拿大。我和他爸爸認為是繼承公司的決策給了他很大的壓力,所以便同意給他一年的時間調適。回到家的阿聰嘴上多了一個名字,心裡多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你。他說你是只小刺蝟,又活潑,又可愛;他說你給了他一種承擔未來的勇氣,令他心靜。我們一笑置之,以為他遲早會忘記。只是,一年又一年,他還是記著你。有一次我問他,我說,阿聰,你是不是愛上那個小女孩了?他沒有立即回答,卻在第二天早上鄭重其事對我說,是的,媽媽,我愛上了阿美。後來,他就決定回來找你。我很擔心他。十年之中的變故很大,說不定你已經忘記他,或者是有了自己愛的人。我間或打電話詢問進展,為他捏了一把汗。他說你恨他,不會再原諒他了。是這樣的嗎,余小姐?」

    她如此直接的詢問給了余七美一個措手不及,她不知道怎樣回答比較適宜,對方畢竟是長輩呀。她向來沒有與長輩和平相處的能力。

    唐碧柔看出她的為難,「余小姐,直接回答就好。我不會介意。」

    「對。我無法原諒他十年前的悄然消失。他沒留下隻言片語,自此消失無影蹤。十年後又突然出現,難道一句愛我就可以抵消所犯的錯誤嗎?」

    唐碧柔已經明瞭他們之間的問題所在。唉,這個阿聰,為什麼就不肯把原因告訴她呢?一人承擔責任,拚命想要取得她的原諒,不以任何理由做借口。如此執著,如此有擔當。想起來就覺得心痛。她的眼眶微紅,「他沒有說為什麼嗎?」

    余七美搖頭。

    「我可以叫你阿美嗎?」唐碧柔現在已敢確定這個女孩子會成為她的媳婦了。

    余七美不由皺眉,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轉化話題。

    「阿美,你難道沒發現阿聰變了很多嗎?」

    余七美稍微一想便開口,這也是她的疑問:「有啊。他以前喜歡穿白色衣服,很愛笑,笑起來很陽光。現在嘛,好像一直在穿深藍和黑色衣服,臉上也沒什麼笑了,很嚴肅。跟他開過幾次會,每次都覺得哪裡怪怪的。他好像在壓抑什麼,但是又說不出來。」

    唐碧柔面露傷淒之色,聲音哽咽:「阿美,他的改變就是他離開的原因。十年前的六月二十五日,他爸爸在開車回家的途中遭遇車禍,當場死亡,什麼話也沒留下。阿聰提前結束他的假期,在繼續學業的同時一個人承擔起整家公司。我這個董事長只是掛名的。我原本學的是文學,對於企業管理一竅不通。阿聰的兩個姐姐學的是音樂和美術,而且已經結了婚,有了孩子。家庭與公司的擔子都放到了阿聰一個人身上,當時他只有二十幾歲。他從不叫苦,從不說累,每每喝到爛醉如泥,還要撐著自己開車回家。那段日子真是不堪回首,想起來就心痛。」

    這個消息帶來的感覺已不足以用震驚來形容,對於余七美而言,這簡直就是顛覆性的答案。它顛覆了余七美十年之間累積的所有怨恨,顛覆了她報復沈聰的想法,顛覆了她驕傲不可一世的態度。她真心愛著的那個人,在自己忍受人生變故的同時還不忘幫她化解困頓。愛他的自己除了怪罪他,什麼都沒有做。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愛他了,自己對他的感情到底是不是愛?

    一向堅硬的心開始軟化,開始不確定。十年前的一幕幕飛快閃過,沈聰的笑,沈聰的話,沈聰的關心,一點點聚集起來,攜帶著巨大的力量衝擊余七美的心。她幾乎站立不穩,這份愛如此強烈,催促她快快抓住。

    她慌忙站起,用手擦了一把眼淚,「阿姨,我要去找沈聰。」

    可憐的余七美,在咖啡廳的店員眼中再無形象可言。

    余七美氣喘吁吁地停在大廳的前台接待處,一邊擦額頭上的汗滴一邊說:「我要見沈聰。」

    「請問有沒有預約?如果沒有預約,我要先打電話上去詢問。要確定總經理有時間見你或者是總經理在公司我才能讓你進去。這是規定。請你——」

    她嘮嘮叨叨說了一大串,大有繼續長篇大論的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她要是還能聽下去就不叫余七美了。只見余七美掃視一眼接待小姐,越過前台,直奔電梯。在電梯門合上之前,她注意到接待小姐急急地打電話。不知是打給總經理秘書,還是打給保安。她顧不了那麼多了,此時此刻她最想做的就是見到沈聰。

    上到十七樓,她跑著進入分公司為沈聰安排的臨時辦公室。推開門,上次送花的小秘書正在複印文件,見到她一臉驚喜,「余小姐,你找沈總嗎?他在會議室呀。要不要我帶你去?」

    余七美迅即轉身,急匆匆奔向會議室。他的秘書小跑著跟在她身後,不知道嘴裡說些什麼。她沒有心思去想,頭腦中全是沈聰不高興的臉。

    此時如果有旁觀者的話,他會看到一個神色焦急的女子大步流星穿梭在辦公大樓。身後是努力追趕的小秘書,然後是幾名氣勢洶洶的保安。

    余七美推開會議室大門,十幾雙眼睛齊刷刷看向她。身後的小秘書一時沒有剎住腳步,頭部直直撞向停在她前面的余七美。由於著急,她並沒有站得很穩。這一撞破壞了身體的平衡,她猝不及防,整個人向前傾倒。

    還好沈聰眼明手快及時接住她。她靠在沈聰身上,收驚。

    小秘書嚇得臉都白了,忙不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幾個保安來勢兇猛,為首一人指著余七美,「經理,她擅闖——」

    會議已無法再繼續。余七美看著自己闖的禍,吐吐舌頭,不好意思地衝著沈聰笑,「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搞成這個樣子。」

    沈聰喜大於怒。本來以為生氣的余七美要很長一段時間不再見他,而且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準備處理好公司事務就天天在Dream等人。沒想到余七美竟然主動來見他,而且還對他和顏悅色,這意外之喜一掃連日來的鬱悶。

    他抽出一隻手,捏捏她的鼻子,擁著她回自己的辦公室。身後一堆人保駕護航,權作保鏢。

    辦公室裡一片沉默。沒有了眾人的陪襯,沒有了周圍人說笑,剩下的就是不得不面對的真實了。

    余七美放下沈聰幫她沖的咖啡,雙手托住沈聰的臉,認真審視。

    沈聰心中的疑問越生越重,終於開口:「阿美,你怎麼了?」

    她把頭埋向沈聰的懷抱,閉著眼睛,聽他的心跳。不敢抬頭看他,怕忍不住流淚;不想說話,怕一開口無法成句。

    就想這樣安靜地靠著他,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

    沈聰解開她的髮髻,十指穿梭在柔滑的黑色長髮間。他低下頭,額頭輕觸她的發。輕輕地歎口氣,整顆心溢滿幸福的感覺。

    窗外的太陽一寸寸移動,黑夜斂去一絲絲光陰,室內由明轉暗。

    過了很久,余七美抬起頭,問:「沈聰,生命中發生那麼大的變故怎麼不告訴我?」

    沈聰皺眉,「你怎麼知道?」

    余七美兩隻手同時摩挲他的額頭,「不要皺眉。我說過不許皺眉。你不聽話。」

    他嘴角彎成月牙形,「好。不皺眉。」

    「我今天上午見到了你媽媽,她把什麼都告訴我了。我不敢想像這十年你的生活是怎樣的,不敢想像你承受的痛苦和壓力。我什麼都沒為你做,還不斷指責你。我太壞了。」

    沈聰搖頭,「阿美,不要自責,如果沒有你我不可能堅持下來。在那段艱難的歲月中,每每有放棄或者是撐不下去的感覺。但是,一想到你的笑臉,一想到你會在原地等待我,我就不讓自己放棄。我不想你小小年紀為我擔心,我想你好好過屬於你的青春歲月,所以我不能告訴你。只有等到公司步入正軌,當我有足夠能力承擔未來,我才會回來找你。當然,中間的時候也有過想回來的衝動,但是我怕自己一旦見到你就再也回不去。阿美,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原諒我放你一人孤獨長大,原諒我在這十年中什麼都沒有做。」

    余七美伸出食指堵住沈聰的嘴,阻止他的道歉:「不,其實你一直在我身邊。你是我青春時期唯一的慰藉,你給我的鼓勵和關心指引著我成長。那天和你吵架也不怪你,是我自己害怕。其實內心中我還是那個十七歲的孩子,需要家人,也需要你。」

    沈聰粲然一笑,「阿美,我也需要你。」

    韓月再一次發現他們的經理在見過這個老人之後心情大好。這就快到仲夏了,可是余七美依舊滿面春風,笑若桃花。入公司幾年了,這是第一次感覺到她發自內心地笑。以前的她對人和氣,但沒有真實的感覺,她與他們之間彷彿隔著一層紗。隱約可見,卻無法揭開。現在好啦,她幾乎每天都有一個好心情。每日清晨必定收到一束蝴蝶蘭,通常她會走出自己的辦公室與送花的小秘書聊一會兒。聊什麼?廢話。當然是聊男朋友啦。對啦,就是那個長得英俊帥氣的沈聰了。

    這是用小腳指頭都能想出來的事情。何況她韓月可是聰明蓋世可愛無雙的超級秘書!

    上次組內聚餐的計劃因余七美的壞情緒而擱淺,沒能大吃一頓大鬧一場實在是遺憾中的遺憾。這次,他們決定趁著她心情好趕緊執行計劃,以免夜長夢多。俗諺道,世事無常,天有不測風雲。他們可不想與老天爭,早早吃飯是正事兒!

    所以,在辦公室的掛鐘響五下的瞬間,一群人拉著余七美直奔公司對面的中餐廳,毫無耽擱,絕無猶豫。酒足飯飽之後,一行人又扯著余七美殺入KTV。頓時,包廂內傳來幾乎可與殺雞宰羊相媲美的聲音,令送飲料的服務生聽而止步。

    別誤會。他們還沒開始唱歌,只是在對余七美進行嚴刑逼供。

    「說!我們的政策一向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呵呵,經理,你最好有這個覺悟。」

    「哈哈哈,我們美麗的經理大人也有今天呀。拜託您不要抵抗,因為那些都是無謂的掙扎啦。」

    「經理,我十分對不起您。」韓月雙手捂臉,假裝哭泣,「作為您的秘書,我應該不顧自己身嬌體弱發揮騎士精神奮力拯救深陷包圍圈的您。但是,這是不可能實現的任務。看在您是我上司的分上,我給您指兩條明路:一是從實招來;二是打電話叫您的騎士來。您選哪一個?」

    余七美被韓月唱作俱佳的表演逗笑,「韓,與你共事多年,我越來越體認到一個事實。那就是,你實在不適合做秘書,你應該去做演員。哎,韓,我也對不起你呀,竟讓你窩在這麼一間辦公室,埋沒了你精湛傲人的表演才華。」

    路小風笑,「經理,反駁得好哇。」

    韓月怒視,「路小風,你要搞清楚,現在我們可是統一陣線聯盟。你竟敢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路小風連連道歉:「是,是,韓大小姐教訓的是。小的謹遵聖諭,再不多說一句。」

    「哼,這還差不多!」

    眾人皆笑。

    只有童斯年面無表情,說話又直接又冷淡:「幼稚。」

    以韓月和路小風為首的職員們愣住,但也就是幾秒鐘而已。不一會兒,他們重新有說有笑,繼續挖空心思設計余七美。

    童斯年別開臉,強迫自己不去看他們。

    余七美知道童斯年的心中必定是失望且落寞的。她想讓這個大男孩找到正確的成長方式,就像沈聰把她從孤立無援的境地中帶出來一樣。

    她拍拍手掌,「大家安靜一下,聽我講。首先呢,我很高興你們如此關心我的感情世界;其次呢,我也為你們的逼供手段表示讚賞。其實,你們不問我也會說的。沈聰是我十七歲就愛上的人,雖然不知道未來如何,但是現在與他在一起我很開心。僅此而已。好了,事情的真相就是這樣。現在你們可以安心唱歌了吧?」

    歡呼聲,口哨聲,尖叫聲,聲聲入耳。卻不悅耳。

    接著,服務生就真的聽到鬼哭狼嚎啦。

    余七美離開鬧成一團的小圈子,坐到童斯年的身邊。

    「童,怎麼不和他們一起玩呢?」

    童斯年立即回答:「我才不屑與他們在一起呢。」

    余七美看著這個彆扭的大男生,寬容地笑了。她望著他們打鬧逗趣,淡淡開口:「童,以一個反叛者的身份引人注目是一種策略,但這是一種往往適得其反的策略。」

    「你——」

    她微笑。那笑在童斯年的眼中是如此美麗,如此豁達,以至於他忘了爭辯。

    「我要講一個故事給你聽。是關於十七歲的我。」余七美決定以自己的親身經歷警醒童斯年。在人生的漫漫長路上,你會遇見很多人。除去那些作惡之人,世界上更多的是善良或對你無害的人,與這些人好好相處應該會讓你和他人覺得開心。雖然他對你可能無用,雖然你與他的那些泛泛而談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作用,但是,有對話就算有交流,即使只是一個和善的微笑,即使只是一句客氣的問話。

    這是沈聰的原話。她記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地複述給童斯年。聽完故事的童斯年低頭沉思,內心之中彷彿在進行一番激烈的掙扎。余七美不打算給他考慮的時間,直接拉起他走向他一直嚮往卻不得其門而入的團體,喊道:「路,幫忙韓和童點一首二人對唱的情歌。」

    路小風雖然不明所以,還是依言行事。

    韓月和童斯年被他們推到前面,明顯有些不好意思。兩人對視,略顯尷尬。但是童斯年的歌聲響起的時候,不僅餘七美驚呆,連韓月和其他人也呆住了。

    余七美的嘴角一直保持上揚的姿勢,就像她的一顆心,此刻正飄搖在幸福和喜悅中。能夠真誠無保留地對童斯年講述自己的從前,能夠真正地去勸慰別人,對於她是一種放開。這意味著她已經可以正視自己的人生歷程,正視自己的成長,也正視她與沈聰的感情。

    無論如何,她獲得了一種勇氣,一種坦然。

    這勇氣和坦然使她可以好好愛,好好活。

    一十

    能夠心無芥蒂地將過往一一攤開,這是一種能力,也是一個獲得幸福的前提。

    余七美很感謝唐碧柔的主動解釋,正是因為她的努力才使得自己與沈聰處在正常的交往中。分開了十年,兩個人或多或少總有一些改變,唯內心所珍視的感情不曾退卻。

    現在兩個人處於和平相處的良好狀態。每天早上必定可以收到蝴蝶蘭,下午五點在公司門口必定可以見到沈聰的車以及沈聰的人。一般情況下,兩個人一定是在一起吃晚飯的。偶爾,沈聰會在別墅裡自己做飯,什麼都不會的余七美照例跟在他身後跑來跑去。不經意間,四目相對,兩個人便同時笑起來。

    「阿美,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做飯給你吃的事情嗎?那天晚上啊,你像個小鬼一樣跳來跳去,可愛極了。」

    余七美淡然一笑,「記得呀。記得飯吃到一半我就停了,那張爛到極致的成績單真是罪魁禍首。」

    「說起來我還要感謝它。對了,當時你怎麼會想起我?」

    余七美陷入了沉思。為什麼呢?只是一種莫名的信任和心性上的依賴而已。那是一種無法用理智和理性去推理的思維過程,不知為什麼結果就是背著書包來找沈聰。念及此,她微微一笑,並沒有給出確定的答案。

    沈聰當下明瞭。對於他的離開,她雖然不再怨恨,但畢竟心有餘悸。由此使得他們的相處始終處於甜蜜有餘親密不足的狀態。彷彿隔著一層紗,他可以見到她的笑容,卻探不到她笑容背後隱含的情緒。

    「阿美,你現在是我的女朋友吧?」

    余七美笑,「對呀。有什麼問題嗎?」

    「好。那你可否想過未來的事情?」

    「什麼未來?」

    沈聰拉過她的手,攬住她的肩,「譬如訂婚、結婚、生孩子之類的。」

    在說話的過程中,他明顯地感覺到她的身體在顫抖,並稍稍離開了他的懷抱。這少許的距離雖不明顯,他的心卻沒有漏掉一絲一毫。

    余七美沒有看他的臉,「我覺得我們現在這樣很好,非常好。我很開心,也覺得很幸福。」

    「你是不是害怕,所以不敢談未來?」

    余七美仍舊低著頭,聲音有些抖:「我什麼都不怕。」

    沈聰歎氣,重新將她拉回自己的懷中。

    她在逃避,她在害怕。她只想這樣不問未來不問結果地享受現在。不是不愛他,只是太愛,所以患得患失之餘抱定一種不求天長地久只求曾經擁有的信念。因為曾經有過傷痛,所以不敢輕易想像未來。可是,他要的是天長地久。他要她明白這一點,並相信他堅定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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