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靜!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會這麼安靜?靜得連一點聲音都沒有,靜得彷彿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這讓原本就極度緊張不安的周挽情益發坐不住。
她今天是來殺人的,來殺一個十惡不赦、濫殺無辜又殘酷無情的大魔頭——黑焰門四大法王之一的冥王。
對於冥王這個人,周挽情毫無所知,只知道傳說中冥王是個俊美異常,卻也冷漠異常的美男子,人冷、心冷,手段更冷。
有人說,見到閻羅王還有投胎轉世的機會,見到冥王闕無天卻只能任他宰割,毫無生機。
又傳說冥王因為練功走火入魔之故,每個月都需一名處女以陰陽之道助他平息體內之火。
沒有人知道這些和冥王在一起的女子最終下場如何,有人說被凌辱至死,有人說被冥王吸盡全身血液、精氣而亡,但也有人說這些女子都成了冥王的情人,寧願犧牲自己,終生陪伴著他,為他奉獻,為他尋找下一個可以替他療傷的處女。
正因為如此,黑焰門每隔一段時間便大舉出動,四處搜尋未出嫁的女子給冥王換血療傷;起先還僅止於西域一帶,後來延伸至邊關,近幾個月終於進入中原,引起中原武林的恐慌,人人自危。
五個月前,「聚賢莊」莊主愛女失蹤,至今下落成謎;三個月前,洛陽富豪張員外的獨生女慘死,死狀嚇人至極;一個月前,蘇州城太守千金親見冥王殺人飲血,嚇成失心瘋,到現在都還沒恢復正常。
這讓所有人不安極了,生怕冥王的魔掌不知何時會伸到自己身上,辱及妻女。
最後他們決定,既然冥王要的是女人,那他們就送他一個女人;他要處女,他們就獻上一名處女給他,所以他們選上了周挽情。
原因無他,因為她是江南第一美人,論容貌無人能及,論才智琴棋書畫樣樣皆通,更重要的是,周挽情是個瞎子。
是的,周挽情是個瞎子,正因為她是個瞎子,所以他們才選中她,畢竟沒有人會相信一個不會武功的瞎子會殺人,一個不會武功的瞎子能當刺客;而他們偏偏選了她來當刺客,欲出奇兵,殺了冷血無情又極端殘酷的冥王。
對於自己來刺殺冥王所可能遭受的命運,周挽情非常清楚,但她一點都不感到害怕,因為她心中早已有所打算。
如果冥王真是她猜想的那個人,那麼她會傾盡一切力量去救他;如果不是,那麼她會用餵了毒的髮簪刺死他,好替天下人除害。
所以她並不怕殺人,縱使她不會武功,她還是不怕,反正人免不了一死,不是嗎?因此她心裡比較擔心的,卻是這個冥王到底是不是「他」?
想到這兒,周挽情又偏過頭傾聽著。她進到這屋子也有一段時間了,但奇怪得很,除了兩名丫鬟曾經來探望過以外,就不再有其他人進來,更別提什麼冥王了!
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他當真如他們所說的,是個殺人飲血的地獄惡魔嗎?
他為什麼要殺那麼多人?那些女子都是他捉走的嗎?如果他真是自己所熟知、所愛的那個人,那麼他……正當周挽情在胡思亂想時,空氣中突然傳來的一陣輕微波動讓她抬起頭,她很自然地將臉轉向房門口,「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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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無天站在房門口,面無表情地瞪著周挽情美麗無雙的絕艷面容,金色眼眸透出一絲詫異。
果真是她!
當屬下告訴他,中原武林各派送來求和的女人是江南第一美人周挽情時,他還不太相信。因為這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周挽情,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周挽情的個性、脾氣,沒想到而今坐在床沿等候自己的,竟然真是她!
但令闕無天驚訝的,不是周挽情的突然出現,而是她的眼睛。
她看不見自己嗎?否則怎麼會問自己是誰?還是經過幾年不見,她裝傻演戲的本事又更高明了,可以對自己視而不見?
闕無天不自覺地靠近一步。
周挽情疑惑地偏過頭。沒有人嗎?可是她明明……猛地,她感覺到了,她感覺到空氣中有一股淡淡、冷冷的危險氣息,以及那輕到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
真的有人!
周挽情臉上浮現一抹驚慌。是冥王來了嗎?
「誰?是誰站在那裡?」
闕無天仍舊面無表情,他無聲無息地來到周挽情面前,瞪著她秀麗絕倫、美得教人丟了魂的臉龐,和那空洞失焦的無神大眼。
她眼睛瞎了?
闕無天的靠近,讓情緒本就處於極度緊繃的周挽情渾身一顫,「你是誰?你為什麼不說話?」
闕無天還是不說話,金色冷淡的眼眸直勾勾地瞅著她,又往前走了一步,周挽情臉上浮現一抹驚駭,「別過來,你再過來,我要叫人了!」
他劍眉一鎖。她當真看不見?他伸手在周挽情眼前晃了晃,見她毫無反應時,心中
掠過一絲奇異又複雜的感覺。
她是怎麼瞎的?記得幾年前她的眼睛還好好的,為什麼現在會看不見?難道她發生了什麼事?還有,她為什麼會在這裡?她就是中原武林派來刺殺自己的人嗎?
闕無天發出一聲冷笑。哼!真是好個美人計!他早聽說中原武林各大門派正無所不用其極想消滅黑焰門,也知道有人獻出美人計想刺殺四王,卻沒想到是派他的舊情人,而且是已經瞎眼的舊情人來當刺客!
沒錯!周挽情正是闕無天的舊情人,如果沒有三年前那件事,現在他的妻子應該是她吧!但是因為她的背叛,使得他身中異毒,也使得師弟為了救自己而臥病在床,更讓他變成人見人怕的冥王闕無天,現在她居然敢出現在他面前,還打算來殺他?
闕無天冷冷地瞪著周挽情,俊美的臉上毫無表情。
空氣中瀰漫著冷冽令人不安的氣息,這讓久候不到答案的周挽情更緊張了。
這個人是誰?他為什麼不說話?他進來房間到底想做什麼?如果這個人就是冥王,那麼應該不是他,因為他身上不會有這種凜冽、冰冷的氣息,冷得彷彿置身十二月的寒冬,教人不寒而慄。
她伸出手,準確無誤地伸向闕無天所在的方向,「你到底是誰?你再不說話,我要——」
「你的眼睛怎麼啦?」闕無天一把拉住她的皓腕,刻意壓低聲音讓她聽不出來。
周挽情一楞,而後掙扎起來,「放開我,你放開我!」
闕無天毫不客氣地抓住她的雙腕,將她從床上硬生生地拉到自己面前,「先回答我的問題,你的眼睛怎麼啦?你怎麼會是個瞎子?」
周挽情又驚又怒又疼又懼,兩手不住扭動著,試圖掙脫那鐵一般的掌控,「我的確是個瞎子,那你呢?你是不是瞎子?如果你不是瞎子,你應該早就知道我是不是瞎子,不是嗎?」
一絲驚人的殺意陡然出現在闕無天眼中,他鬆開她一隻手,轉而扣住周挽情的脖子,手逐漸收緊。
周挽情拚命掙扎,使盡吃奶的力氣想掙脫闕無天,「放開我!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你有膽子到西泠宮,怎麼會不知道我是誰?」
「我是個瞎子,眼睛看不見,怎麼會知道你是誰?」
「是嗎?告訴你也無妨,我就是冥王。」他湊近她,手指用力扣緊,周挽情霎時漲紅一張小臉,又是咳又是淚,差點昏厥過去。「說!你來做什麼?是誰讓你到這兒來的?」
周挽情使勁掙扎著,「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你放開我,放開我!」
「不知道?以你一個眼睛看不見的瞎子,如果不知道,怎麼會自願千里迢迢從江南到西域來,坐在一個男人房裡?」
周挽情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了,這個人果然不是他,他不會這樣對自己的!不會的!
她幾乎忍不住想拔下髮簪刺死這個惡魔。但是還不行,他武功高強,自己這麼做根本刺不死他,反而會害了自己和其他人,因此她強忍著,極力否認:「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他們把我帶到這兒,讓我在這兒等……」
闕無天冷冷一哼,放開了周挽情,「我問你,你叫周挽情,是不是?」
獲釋的周挽情大口大口喘息著,身子急急後退,「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闕無天沒有回答,繼續說道:「你是紫羅剎周紫焰的侄女,自幼父母雙亡,由姑姑養大的,對吧?」
周挽情更驚訝了。他為什麼會知道?難道他認識自己?想到這兒,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覺湧上心頭,剛剛那掐住自己的手,那手……可她隨即否認了這種想法。不可能是他!如果是他,他絕不會這樣對自己的,他曾說過要一輩子愛自己、呵護自己、照顧自己,一輩子都不讓自己掉半滴眼淚、受半點委屈,這樣的他,怎麼可能會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你怎麼知道?」
「我是冥王,那個你們口中殘忍無道、姦淫擄掠、殺人飲血,人人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冥王,只要我想知道,沒有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我問你,你來做什麼?是不是來殺我的?」最後幾個字,他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周挽情否認道:「不,我不認識你,我怎麼會殺你?而且我是瞎子,眼睛根本看不見,更不可能……啊!好痛!」
闕無天意有所指地道:「不可能?你沒聽說過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嗎?誰知道看起來純真、善良、熱情的人,是不是個無情負心人?看起來是瞎子的人,是不是真的瞎子?」
「你既然知道我的家世,就應該知道我自幼兩眼雙盲,不但終日足不出戶,連吃個東西都要丫鬟陪伴,怎麼可能刺殺你?」
闕無天臉上浮現一抹憤怒與陰沉,「是嗎?自幼兩眼雙盲?或許吧!你或許需要人照顧,但有一件事卻是天生自然的,不用假借他人就可以做得很好。」
「你到底在說什麼,為什麼我聽不懂?」
「聽不懂?」闕無天低低一哼,微一用力,將周挽情攬入懷中,滾燙的唇毫無預警地覆住她的。
「不要,你放開我!」周挽情錯愕地捶打著他,拼了命地想掙脫他,但逐漸的,那不斷從對方唇上所傳來的感覺讓她幾乎昏了過去。
這是夢,這一定是一場夢,因為只有在夢中,她才能夢到這樣霸道強悍的吻,也只有在夢中,才能回味到這樣令人無法拒絕的熱情!可那不住傳來的濃烈男人氣息,那壓在自己唇上的火熱唇瓣又在在提醒著她,這不是夢,的確是他正抱著自己,如同以往一樣,無禮恣肆地親吻自己。
「你是……」周挽情怔楞在當場,小手抬了起來想碰觸他,想證實自己的想法。
闕無天手一揮,頓時將周挽情打偏在床上,「別碰我!」
周挽情一陣錯愕,「你是……無天,你是天哥嗎?」
這聲「天哥」一出口,闕無天口中頓時發出陣陣狂笑聲,他一個箭步上前,將周挽情從床上揪了起來,「天哥?什麼天哥?這是他們教你的嗎?他們教你在和男人親熱時,要喊他天哥,還要故作無辜、假情假意、欲拒還迎嗎?」……「天哥,你聽我說,我不知道你是……啊!」周挽情一聲驚呼,雙手下意識地想遮住自己。
原來闕無天一把扯開她的衣衫,露出大片雪白,以及一件繡著鴛鴦戲水的紅色肚兜。
他將她拋在床上,隨即將她壓在身下,結實溫暖的身軀密密貼住她的,「他們還教你什麼,嗯?既然會用美人計,一定教了你不少伺候男人的床上功夫,當然也教過你怎麼樣在男人欲死欲仙的同時痛下殺手,是嗎?」
周挽情又驚又急,「天哥,不要這樣,我可以解釋,你聽我解釋,求求你,聽我解釋!」
闕無天無情一笑,「解釋?不必了!當你答應他們到西泠宮行刺時,你就應該知道會面對什麼樣的後果,不是嗎?況且這不正是他們要你到西泠宮的目的嗎?我不過只是順著他們的期望去做而已,或者……你不喜歡這樣,喜歡這樣?」
他手指一勾,周挽情胸前的抹胸飛了開去……怎麼會這樣?她所想要行刺的冥王,那個殺人無數、殘暴無情的冥王,竟然真是她所深愛的男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要,天哥,求求你住手,聽我解釋,我真的可以解釋,求求你!」
闕無天半撐起身子,由上往下俯視著她,「求我?情兒,我記得以前的你根本不會求人的,為什麼現在卻這樣低聲下氣?」
「天哥,聽我說,我不知道他們要我殺的人是你,如果我事先知道是你,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答應的!」
闕無天從鼻子哼出一口氣,「是嗎?你剛剛是怎麼說的?自幼兩眼雙盲,終日足不出戶,需要丫鬟陪伴?既然如此,你又怎麼會到西泠宮,又怎麼會當起刺客?」
「我真的不知道是你,否則我也不會那麼說……啊!」
闕無天用力扯著她的長髮,疼得周挽情眼淚都快掉出來了,「情兒,幾年不見,你說謊騙人的本事越來越高明了!過去的我什麼都不懂,一廂情願地相信你,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給你,但是你給了我什麼?」
「我……」
「你什麼?你說啊!你不是想解釋嗎?那你就解釋,當年為什麼看著我中毒不救我,又為什麼將小師弟推下山谷?」
「我……」
「說話啊,你為什麼不說話?」闕無天怒聲一吼,扯著她的頭髮,將她拉了起來,「你不是要解釋嗎?我在聽你說啊!」
周挽情不禁淚流滿面,「天哥,對不起,我……」
「我以為你至少還會有一點良心,還會念著過去的感情不再做出這種事情來,想不到你良心被狗吃了,竟然要來殺我!」
「天哥,我不知道是你,我如果知道冥王就是你,我就——」
「你就如何?就招兵買馬,找更多的人來對付我,是不是?」
「不是的,你知道我愛你,我不會那樣對你的——」
不等她說完,闕無天憤怒的唇已然覆上她的,他毫不客氣地吸吮、啃咬著,將滿腹的怨恨、怒氣悉數發洩在那柔軟、甜美的雙唇上。
該死的她!她竟然還有臉來見他,甚至還想刺殺他!他不會放過她的,他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他怒氣沖沖地扯下她的衣衫,瞬間將周挽情剝個精光,讓她在他面前毫無遮掩地裸裎著,「告訴我,他們教了你什麼?」
周挽情搖頭,「天哥,我真的不知道是你,相信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住口!你還有資格跟我談信任嗎?其他人都可以講信任,就只有你沒有資格談信任!」
說著,他一手托住她的頭,霸道的嘴再次覆上她的,無情地攫取她的甜美;周挽情不再抗拒,也不再解釋,因為他對她的誤會是那麼深,又是那麼恨她,在這種情況下,又有什麼解釋他可以聽得進去?
她從不怨恨老天爺讓她眼睛失明,畢竟這是她背叛感情所應得的報應,但是在她心底卻不免有一絲遺憾。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可以回到三年前,回到那個吹著南風的午後,那麼她會選擇死在他面前,而不是離開他,這樣至少他會一直愛著自己,而不像現在這樣恨著自己吧!
現在她該怎麼辦?殺了他替中原武林除害?不可能!他是她這輩子惟一愛過的男人,她怎能狠得下心殺他?
救他?現在的他恨自己入骨,就算自己有辦法,他會願意嗎?
再者,如果不殺他,其他無辜被害的人該怎麼辦?
周挽情絕望地想著,伸手從頭上拔下髮簪。
闕無天不動聲色地看著,看她取下髮簪,看她慢慢舉起髮簪,移向自己胸前。
她果然開始行動了,而且就如同他所料想的,以女人最原始的本錢,最不入流卻也是最骯髒、最低賤、最有用的方式。
只是她錯了!
他或許曾經愛過她,也曾經恨過她,但這並不代表闕無天還是過去的闕無天!過去,他會沉迷於她的美、她的淚、她的楚楚可憐而忘記自己、拋棄自己,甚至想為她犧牲生命;可經歷過這一切,他早變了,現在的闕無天,就是冥王闕無天,那個殘忍無情、無可取代的冥王闕無天!
闕無天靜靜等著,等周挽情將髮簪刺向他時,就準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殺了這個美麗卻心腸歹毒的蛇蠍美人。
只見周挽情用顫抖不已的手握著髮簪,「天哥,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還是要說,我真的不知道你就是冥王,如果我知道,我絕對不會接受他們的條件!
天哥,我不知道怎麼證實自己的清白,怎麼樣才能讓你相信我,想來想去只有這樣了……」
話沒說完,那枝髮簪便深深刺入周挽情的胸口,鮮血頓時染紅了周挽情雪白的肌膚,也將闕無天的衣衫染得一片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