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覺得自己在趟渾水,可是……覷著病糊塗的花露露,他眼色暗下,表情嚴肅了。
一直避免太喜歡任何事物,因為不想再擔任何責任,尤其感情上的羈絆。所以對她不友善,可是……天曉得,無法對她狠心。
眉目一凜,褪去身上的外套,扔到床角。
楚天馳在床沿坐下,床鋪陷下去,心也淪陷了……
他要替她更換濕溽的上衣,可是內在卻沸騰著,慾望高漲。
很久沒對一個女人,產生這麼強烈的慾望。
剎那,他明白,他對她是特別的,心牆被她踢倒,他的理智備受考驗。
俯身,將她先攬到身上,她便軟綿綿,順勢軟入他懷裡。一觸到溫熱身體,她立即貪心去抱他,汗濕小臉,更偎近他頸側。
他身體繃緊,呼吸一窒,血脈沸騰,每個細胞都喊渴。
他低罵一聲,這樣太折磨了,壓抑住慾望,將她雙手高舉,再撩起濕溽的上衣……天曉得她多難纏,很不合作,雙手柔弱的直往他身上摸……
「唔。」她軟綿綿呻吟,臉又妄想鑽回那片暖熱胸膛,害他更衣的動作更艱難。
「別動。」
「嗯。」她不聽話,像蟲在他懷裡蹭來扭去。
「叫你別動。」他火大,罵她。身體燙得像快燒融的熱鐵,不得不一再將她拉開,可是真正想做的是將她按入身體裡。
好分裂,他不時深呼吸,閉眼睛,硬忍住快潰堤的慾望。
好不容易脫去濕衣服,換上乾爽的T恤,她舒服得歎息,軟乖地像隻貓。他則是超不舒服,像頭餓壞的獸,瀕臨瘋狂,身體每一束肌肉緊繃著,亢奮著,真要命。
可是事情還沒完,還得給她治療。
將她放倒在自己大腿上,右手食指中指交疊,以食指指腹按壓她的眼頭睛明穴,眉頭攬竹穴,眉尾絲竹穴,再一路指壓到太陽穴,腦後風池穴……緩緩地,耐心地,指壓過頭部所有穴道……舒緩她的暈眩和疼痛,可是自己卻捱著慾望的折磨。
看她揪緊的眉頭漸漸鬆開來,他好滿足,又好想,好想深深吻透她,今晚,真是掙扎啊!
可是花露露不知道,她享受著被按摩的舒服。當月兒在黑夜的擁抱裡緩緩移動著,她也舒服地酣躺在楚天馳鋼鐵般熱的胸懷裡。
她好舒服,頭不痛了。
熱熱指腹,一次,一次,抵入她頭部幾個地方,她滿足的發出歎息,身體更柔軟放鬆。透過那有力的指腹,傳遞一股熱流,淌進她身體,讓她清爽安舒,舒服極了。
指按她的頭部,又撫過臉面,最後揉軟她的肩膀,方纔還緊促的呼息,現在變得沉穩正常。撫摸她額頭,還有點燙。
楚天馳將她放回床上,回他診間,拿來器具,替她化開體內的寒氣。
太舒服了,像回到母親子宮,安心又溫暖……
花露露整個人暖呼呼,懶洋洋,聞到草的氣味,每根神經都軟弱下來,每寸肌肉都鬆綁了,每一個毛細孔,都張開,歡暢呼息。
怎麼回事?好舒服,我怎麼了?
花露露醒過來,睜眼,看見一團灰白煙霧飄升著。
欸?我在天上了?
「雲?」她下意識道。
「不是雲。」一個低沉嗓音回道。
她轉頭,看見好嚴肅的臉。楚天馳?再看仔細,發現他望著她的肚子,他手中似乎握著什麼,煙霧正是從那裡冉冉飄升……
暖呼呼,瀰漫四肢的舒服感,也正是從那裡擴散開來。
是她的……花露露微起身。肚臍?
「這什麼?」他對她肚臍做什麼?
「別動。」他警告。
她只得又乖乖躺下,然後,她臉紅。因為上衣掀起一半,裸著的肚子正對著他眼睛。
「你在做什麼?」她臉色脹紅。
「在給你溫灸。」
「溫灸?」
「你感染了風寒,體內寒氣很重,所以用艾草條,溫灸你的神闕穴。」
他將握在手中的灸器提高給她看,木製器具,像個杓子。杓端呈圓柱狀,柱中心,插一管白條子,它在柱心裡燃燒。
「哇……好神奇!」她讚歎,像看見玩具。
楚天馳重將溫灸灸口,覆蓋住她的肚臍眼。白霧,從灸口跟肚臍之間,汩汩湧出。他說:「神闕穴就在肚臍的部位。」
她睜大眼,用心感受著,一股熱,往肚臍眼淌入,鑽進曾與母親相連的肚臍眼深處,再暖熱地漫透身體每一部位。每溫灸一會,他會稍稍移開杓桿降溫,免得燙傷她皮膚。
「這個……真舒服。」她的臉,更紅了,只消瞄他一眼,心就跳得更瘋狂。深夜裡,讓他這麼親匿為她溫灸,除了好感動,還害羞,不知所措,有點窘。
為什麼楚天馳常讓她好混亂,好不知所措呢?花露露感到很迷惘,而且,只要兩人之間,沒人說話了,就會很不安,那寂靜的片刻,教她更無措,她囉囉嗦嗦,亂找話聊。
「那個……巫小姐呢?她走了嗎?」
「你吐在人家身上,她當然逃走了。」他冷著臉說。
「喔……這樣啊。」望著他嚴酷專注的側臉,她的頭又暈了。不像發燒痛苦的暈眩,這個暈,是迷茫混亂的另一種暈。
他瞥她一眼說:「真丟臉,治療師幫人治到一半,竟然嘔吐昏倒。」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以前我從不生病,這次太突然了。」
「每天超時工作,怎麼可能不生病?」兩個月前,她剛到這裡,身體健康得嚇到他,每個穴道都暢通,怎麼按都不痛,現在……
楚天馳忽盯住她,眼裡閃著狡光,像準備要對她做什麼。
「怎麼了?」他的眼神怪怪的。
「我檢查一下。」
「檢查?」花露露還沒意會過來,就被他抓住右手,往食指跟拇指問按下去。「啊∼∼」她痛得身體揪起來。
他再接再厲,又往她右臂的臂臑穴按。
「呀∼∼」她慘叫,痛得弓起身子。
「你看你來台北才多久?隨便按,你都痛。」他嘲笑她。「你學我們城市人,開始也有壓力了嗎?你身體一些穴位開始出狀況了。」
「壓力?嗯,有時我覺得病人看不完,會有點急,這算壓力嗎?」
「人都是自私的,為了別人,把自己累垮,值得嗎?你想想,那些來求診的,嘴上說著很感謝你,但是他們只要身體一舒服了,走出這裡,誰還會記得你?沒人會感激你的,那些謝卡鮮花不過是一時的,你卻賠上了自己的時間跟健康,值得嗎?多划不來。」他以前輩的身份提點她。
「我看他們身體舒服時,就很快樂,我幹麼要希望他們記得我?」花露露不解。
「好,你很好,慈悲又有愛心,但是糟蹋了自己身體,一個身體治療師,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愛惜,還有什麼資格治療別人的身體?」
有道理欸!
花露露思索他的話,媽媽也說過類似的話,但她沒聽進去。然而當這些話,從他口中說出來,為什麼就對她特別有力量?彷彿只要是他說的,她都樂意聽從。
她微瞇眼,瞅著他。打從心裡,誕生臣服的渴望,臣服於、崇拜起這個男人。當黑暗夜晚,當冬天將臨,氣溫驟降,當他這麼親匿溫柔地暖著她的肚臍眼,她墜落了,墜落在甜蜜的深淵裡……
恍惚著,竊喜著,貪看他。
她想著,如果時間停止該多好,如果宇宙消失了,只是這樣漫無目的地跟他瞎聊有多好呢?如果……能被他擁抱在懷裡……如果……能更挨近他心裡……她的想像力馳騁起來,而房間也配合演出白霧裊繞呢,艾草素樸的香氣,把房間也薰甜。她忽然覺得生病真好,不自覺地傻笑了。
「生病還這麼高興?」
「欸……」她笑得更開心了。「對不起,讓你這麼麻煩噢。」
「知道就好。」
「你今天很溫柔喔。」
溫柔?他微怔,握著灸器的手,下意識收緊,眼色也暗下來。
溫柔?他忽然發現,從沒對哪個病人這麼溫柔,也不曾在醫治誰時,心裡頭這樣溫暖著。赫然驚覺到,為花露露治療時,他沒有不耐煩,他好愉快。還發現他對花露露不同,對她特別。他又在混亂了,自從和她相識,就不斷經歷這些混亂的心情。
花露露笑咪咪說:「要是你對每個病人都這麼溫柔,那你的病人大概會多到排隊排到巷口了。」她傻傻笑。「你真的好厲害喔,我不想吐了,頭也不痛了,現在超舒服的,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寧願捱你的罵,也要給你看病。」
他不搭腔,要自己專注溫灸就好,不要受她影響,不要被她軟化,他不要,但她軟綿綿的嗓音一直攻擊他。
「改天換我為你服務,再讓我幫你按摩一次,你的身體很——」
「我的身體沒事。」他想也沒想就拒絕。
花露露感到一陣失落,還有種,莫名的沮喪。
「你為什麼這樣?」她不明白。
「怎麼樣?」
「一直拒絕別人對你好。」
「有嗎?」
「沒有嗎?」
「……」放下灸器,他起身,站在床畔,凝視她的眼睛。
他的目光很悲傷,使她一陣心痛。
他微微俯身,拉高被子,再暖暖地、暖暖地裹住她的身體。他在她耳邊說話,嗓音低沉溫柔,令她皮膚一陣暖麻。
「晚安,好好睡。」
她捨不得就這麼放他走。
他還沒回答她的問題,他為什麼抗拒別人對他好?他為什麼眼色那麼哀傷?他令她溫暖,她也想回饋溫暖給他。她怔怔地與他對望,看見那對深邃黝暗的眼睛深處,是一望無垠的干漠。他明明很需要溫柔,偏又堅決抵抗著。他明明快要孤單到乾枯了,卻不願讓雨季降臨心房……
為什麼要活得這樣辛苦?她好心疼。
突然他目光閃動,左手腕,被一隻暖熱的小手握住了。
「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她問。
「為什麼?」他聽見自己嗓音沙啞,而胸腔火熱著。
「因為……覺得……你很欠抱,來——」她笑著,張臂歡迎他。「給我抱一下。」想給他滿滿的溫暖,讓他柔軟。
他眼色更暗了,嘴角微揚。「你好像忘了,你是女的,我是男人。」
「又怎樣呢?」
「這麼晚的時候,亂抱男人,你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嗎?」
「……」她隱約猜到他暗指什麼,那意會,令她呼吸紊亂,臉色脹紅。
她知道要尷尬了嗎?看她困窘,他反倒興味盎然了,他挑起一眉,揶揄她。「噢,原來你也知道大概會發生什麼事,你也不是太純真嘛。」
她抗議:「我只是說抱一下,我指的是,我是說單純的抱抱,不是說那種,你怎麼,欸,你,反正你別亂誤會我,我意思是說……」
「花露露……」他身子俯得更低,雙手撐在她臉側。
他的臉湊近,幾乎快貼到她面上了,只差一點點,她上唇就要觸到他的鬍渣,他的氣息熱烈的竄入她的鼻間,暗黑色眼瞳,定定地看入她深處。
頭一回,她感覺到他是危險的,是不能掌控的。
也是第一次,在他眼裡,看見一種原始的野蠻。
忽然他變得很陌生,教她有點害怕。
他警告她:「對我們男人來說,沒有單純的抱。小朋友……」嘴唇貼近她的耳朵,熱氣,烘暖耳膜。「下次再亂講話,小心,那個後果,你也許承受不了……」
他故意嚇唬她,說話時,他閉上眼,臉龐被她的髮絲搔到,體內著火,失控地焚燒起來,其實只要他把心一橫,她這樣柔弱,他輕易能以蠻力征服她,佔有她,狠狠滿足自己的慾望。
他性慾高漲,身體硬得他疼痛。
這女孩,太無知,不知把自己放到什麼樣危險處境……
他們身體,很靠近,他幾乎想抵在她身上,幾乎。幾乎能逼真感覺到她會有多柔軟,他會埋沒在多麼隱匿溫軟的地方。
他的呼息濁重,每束肌肉都因為瀕臨失控而顫抖,身體蘊著巨大能量,迫切地想要解放……
就算他沒真的壓在她身上,來自他身體異常的體熱,已足夠令花露露震撼。她難以呼吸,他身軀的龐大暗影整個籠罩住她,男性氣息,一種陽剛的略帶刺激的雄性氣味,包圍她。
她感覺危險,詭異的是,另有一種陌生的騷動,在體內升起,她不願逃跑,軟弱地躺著,傻傻望著他。
她怎麼不怕呢?他目光一凜。
「啊!」花露露驚呼。
他大大的手掌,扣住她的雙臂,熱而牢固地握住她。
她心悸,駭得停止呼吸。
在他拿握中,她瑟縮一下,眼色驚慌。透過那有力的手掌,她能意識到他的力量多強大,彷彿他能輕易將她揉碎……
「你……還想抱我嗎?」他問,看她的方式,原始、野性,表情殘酷,很野蠻。
她在他的掌握裡顫慄,呼吸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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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敲著房間玻璃窗,麻雀踏行道樹吵鬧。
花露露坐在床上看著,沒勁下床,準備看診。她心裡蕩漾著跟昨日前日所有從前那些日子,完全不一樣的感受。在閃著日光的玻璃窗,她看見昨晚的楚天馳。在噪鬧的麻雀聲中,聽見昨晚的楚天馳。本來每天都讚歎美好的早晨,今天卻為了心中的疑團而失神。
她心中也有噪音響著,她的心情,跟窗外跳躍的麻雀有得拚。
叩叩叩——
有人敲門。門被推開,巴南跟花明月一大早就來了。
「你沒事吧?我們本來要參禪的,但是不放心你。」巴南瞥見擱在床角的灸器。「欸?誰幫你溫灸?天馳嗎?」
花露露深吸口氣,伸展雙臂。「早哇,我很好啦。」她恍惚地笑著說。
花明月坐到床邊,撫了撫女兒的臉,審視她的氣色。「楚天馳跟我們說你病了,你今天還要不要看診?」
「不要嘍。」花露露驚恐道:「我腿軟,我沒力了。」
巴南跟花明月哈哈大笑,甘願了呴。
花明月掐掐女兒的臉。「你知道就好,之前怎麼說,你都不聽,就是要病了才聽話。」她起身,往門外走。「我去煮奶茶,你快點刷牙洗臉,吃早餐了。」
花明月替女兒烹煮了一大鍋的尼泊爾奶茶,那是花露露每天醒來一定要喝的。稍後,在花露露診間,三人盤坐在地,享用三明治跟熱奶茶,帥帥窩在露露腳邊,對著三明治流口水。
當花明月跟巴南聊天時,花露露一直若有所思,瞅著牆上時鐘,不然就去瞧緊閉的門扉。直到,房外響起動靜,一陣穩健的腳步聲踏過……她眼睛一亮,楚天馳來了?
「楚天馳來了。」花明月啜著奶茶,涼涼道,女兒的反應全看在眼裡。
「我出去一下。」巴南出去招呼徒弟。
花露露啃著三明治,聽巴南在門外說話,他對楚天馳嚷:「你幫她溫灸嗎?算你有良心,她已經好多了……我們在吃早餐,要不要來一起吃?」
花露露坐直身子,瞧著房門。她的期待,太明顯,她盼望下一秒,楚天馳就走進來。
花明月啃著三明治,漫不經心問:「昨天怎麼了?」
花露露怔住,眼神躲閃。「噢……昨天,就是……我不舒服,所以……」
啪!巴南開門進來。「受不了,他每天都喝黑咖啡,不吃早餐的,一成不變,我真服了他。我們自己吃,別管他。」
他沒來……
花露露垂下眼,一陣失望。抿抿唇,皺起眉頭,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讓她困擾。昨晚他說了很多過分的話,但沒真的對她做什麼,但是,他離開以後,卻害她一直忍耐著他帶給她的副作用。
她一直胡思亂想,想著如果他們擁抱了會是什麼情形?
她調動過往所有看過的,那些愛情電影裡或情侶之間的親匿畫面,然後換上她跟他來主演,她想像力無遠弗屆,想到太過分時會可恥地臉紅耳熱,但是停止不了,就是會一直想像他……
「既然花露露沒事,晚一點我們還可以回陽明山找梁師父……我還可以帶你去……」南叔跟媽媽聊著。
花露露聽不到,她耳鳴,嗡嗡響的全是楚天馳昨晚對她說的話,好混亂,他毀了她頭腦的寧靜,她無法停止思考關於他的事,她就快發瘋了。從沒有誰,帶給她這種影響,腦子被他的表情話語塞滿,該如何停止?這種高懸擺盪的心情?憋著躁動的心思,快要發狂了。
突然,花露露扔下三明治,重重放下杯子。
巴南跟花明月停止對話,一起看著花露露。
花露露要發問:「媽,假如有一個人,我跟他獨處時很緊張,心跳很厲害,還會語無倫次,變得不像自己,很不自在。可是,當那個人一離開,我又會很空虛很寂寞,這是為什麼?」
「這我知道。」巴南搶答:「以前我對你媽也這樣,這叫戀愛。你看見誰這樣了?你有喜歡的人了?」
「會這樣,就是因為戀愛嗎?」花露露纏問媽媽。
巴南拍拍花明月肩膀,表情很得意。「我沒說錯吧?是這樣吧?」
花明月聽著,替女兒空了一半的杯子,注滿奶茶。「第一次戀愛,情緒的波動總是會比較厲害。」她回答得雲淡風輕。
「我很混亂,腦子都停不了,媽,你看,我是真的愛上他了嗎?」真奇妙啊。這就是戀愛?就是教很多人瘋狂的戀愛?如果是,那麼她現在相信了。愛情,確實能教人癲狂,魂不守舍,心一直燙著,腦袋也不平靜了,再沒有做其他事的心思,好像栽入了大漩渦,被轉得七葷八素,沒了方向,都糊塗了,想到他就暈暈的啊。
「喂,告訴南叔,你喜歡誰啊?是不是常來找你看病那個讀政大的男生?還是每次一來就故意待很久的那個業務員,朱寶文?」
「不是……」
「是楚天馳。」花明月替女兒作答。
「嗄?」巴南震驚。「他?我……徒弟?!」
「不然還有另一個楚天馳嗎?」花明月問。
花露露哈哈笑。「媽,你說對了,你怎麼都知道啊?」
花明月也哈哈笑。「因為你是我生的嘛。」
「你還笑得出來?!」巴南瞪住花明月。「你,你不說點什麼嗎?她喜歡楚天馳欸?」
「要我說什麼?」花明月聳了聳肩。
「你女兒喜歡楚天馳!」巴南怪叫,彷彿發生天大災難。
「我知道啊,你幹麼這麼激動?又不是你愛上楚天馳。」
「對啊,」花露露也奇怪。「南叔你激動什麼啊?」
「我——」氣結,巴南跳起來,對花明月嚷:「天馳大她十二歲好嗎,而且他們兩個……差很多好不好!而且……花露露——」又瞪住花露露。「你還這麼年輕,你怎麼會喜歡那種老男人?」
「他不老啊!」花露露抗議,不但不老,還很有魅力呢!
「老的是你吧。你都六十八歲了,」花明月冷冷地看著巴南。「你徒弟才三十歲。」
「才三十歲?才三十歲!問題你女兒才十八!」好像只有他在激動喔。
「我們應該慶祝我女兒戀愛了,拜託你不要搞壞氣氛。」花明月皺眉了。
「慶祝?我沒辦法慶祝啊,因為我知道花露露愛上他會怎樣。」巴南搖頭,坐下,摸著腦袋,好苦惱。「總之我徒弟跟你女兒不適合。」
拜託,殘害幼苗,花露露這麼年輕又純真,他徒弟呢?楚天馳已經歷經滄桑好嗎?他配那個常來的葛小姐剛剛好,不管年齡還是社會歷練,還有過去的歷史背景,他們最適合,巴南實在沒辦法將花露露跟楚天馳想在一塊。一個甜美純真又親切,一個冷酷孤僻很自閉,天差地別,要怎麼愛一起?
「慘了,都怪我,都怪我叫你媽把你找來,都我害的!」巴南惱得揪頭髮。
「沒這麼嚴重吧?緊張什麼?」花明月感到好笑。
巴南哀歎:「你快勸她,叫她別去喜歡楚天馳。」
「楚天馳那麼好,為什麼我不能喜歡?」花露露很困惑。
巴南猛一抬頭,問她:「天馳呢?他怎麼說?他知道你喜歡他嗎?」
「還不知道吧……」花露露抓抓頭髮。「我也是剛剛才確定,我真是愛上他了。」本來很混亂很恍惚,在跟他們聊過後,她很清楚了,那震盪整晚的情緒,就是愛情……她的初戀是楚天馳啊!
但有人很努力想熄滅愛火——
「他不知道最好,你千萬別跟他說你喜歡他,」巴南急勸著。「你聽我說,楚天馳不是你能喜歡的人,他會讓你傷心,我太瞭解他了……」
「是噢?」花露露問母親:「我不能喜歡他?我們不適合我會傷心嗎?」
「少聽他胡扯。」花明月真不給巴南面子。「南叔又不是算命仙,哪知道未來的事?他也不是神,連神都沒有規定你不能愛超過十二歲的男人,聖經也沒有一條說你不准愛一個叫楚天馳的男人,佛經也沒寫著愛比你大十二歲的男人會下地獄,是不是?」
「就是啊!」花露露重新綻開笑顏。「如果不行愛他,我會很失望,我是第一次那麼的喜歡一個人。」
「嗯,那很好啊。」花明月瞧著女兒的眼睛,那裡邊不再只有單純的眼色,那裡邊開始有了複雜的情緒,揉合著不安和夢幻。她歡喜地接受女兒的改變,不打算攔阻,也不願意潑冷水。
她摟住女兒,溫柔說:「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上了是不是?將來會不會傷心,是以後的事,你要為你現在的心情負責。反正啊,媽很高興你終於戀愛了,你從沒體驗過,感覺很奇妙對吧……你想怎麼做,你自己衡量吧,因為連媽媽也不知道你喜歡楚天馳會怎樣,這也不是好或壞的事,就是已經發生的事,總之,不管最後怎麼樣,你都要甘願,對自己的選擇負責,這樣就行了。」
「這不是在傳道,也不是在上課,花明月,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這是你女兒,你怎麼講得這麼輕鬆?」巴南囉囉嗦嗦。
花明月瞪他。「我教我女兒的跟教我學生都一樣,幹麼要有分別?」
「你……」
「還有,如果怕傷心,就不去喜歡那個人,那麼你以前好像也為我傷心很久,現在幹麼又來纏著讓你很傷心的我?」
「怎麼這麼說啦,那時傷心歸傷心,但還是有快樂的時候啊,所以現在還要纏著你啊……」
「那你現在還傷心啊?」
「現在高興得很。」
「所以嘍,未來的事很難說嘛,幹麼在我女兒高興時潑冷水呢?多掃興。」
巴南舉手投降。「好,這我同意,但我不贊成,是有原因的,我真的是為花露露好,你們對楚天馳理解得太少了,他真的不適合花露露,他……」
「好。」花露露起身。「我過去了。」
「過去哪?」巴南困惑,他話都還沒講完咧。
花露露說:「我過去跟他告白啊。」
「這麼猛?」巴南大驚失色。
「不跟他說,他怎麼知道我喜歡他?」花露露講得理直氣壯。
「現在?」
「現在,打鐵趁熱。」
「你要不要含蓄一點?你是女生啊!」不妙,巴南替花露露緊張:「你這樣傻呼呼跑去告白,小心被他轟出來。」以那小子的脾氣,很有可能。
「不會吧?」花露露笑了。「被人喜歡,他應該很感動啊。」
「哈、哈、哈!」巴南笑三聲。「你儘管試,別說南叔沒警告你。」
「好、我去了。」花露露走到門前,深呼吸,回頭,看著媽媽。「我有點緊張,我第一次告白呢!」
「祝你成功。」花明月給她鼓勵的微笑。
花露露開門,走出去,帶上門。
巴南錯愕著,不敢相信,那個小女生,就這麼跑去愛的大告白?
「等一下她哭著回來了,看你怎麼辦。」這告白,注定要失敗,巴南瞭解楚天馳,他不會接受花露露的。
換作一般的母親,應該會很擔心,可是,他瞧向明月,她竟拿起三明治,端起熱奶茶,繼續享用早餐。
「你還有胃口吃?」
「來吃啊,操心也沒用啦,順其自然吧。」
「唉,你真豁達,你以前該不會也像她那樣吧?」
喜歡了就立刻行動,不先考慮的。唉,八成也是,所以沒結婚就懷了孩子,又在遙遠的尼泊爾生孩子。想到她待在政局動盪的尼泊爾,好幾次因為她無心睡眠。可是這教人擔心的女子,卻活得比他更精彩。每次回台灣辦理簽證手續,她還能利用空檔教瑜伽。在台灣工作三個月的錢,就夠她跟女兒在尼泊爾過一整年。她不想太多,活在當下,徹底啜飲生命的滋味……
像現在他為花露露擔心,身為花露露的母親,她卻說:「反正露露沒傷心過,讓她知道傷心是怎麼回事,也滿好的。」
「你就讓她這樣去摔痛了,你其實可以阻止她……」
「我怎麼可以阻止?」花明月嚴肅道:「那是她的人生,我生下她,就換她去生下她的一輩子,她要怎麼懷她這一世,都是她的經歷,我憑什麼左右?就算她不為這件事傷心,將來就不會為別的事傷心嗎,我能阻止得完嗎?趁我還在她身邊,這時候傷心是好的,至少她傷心時,有我陪著。」
巴南怔怔聽完,非常感動。「難怪你能當老師,你說得太有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