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女人與死人無異,若非胸口還有微弱起伏,猛一瞧恍若上了年紀的屍體,皮膚干皺不見光澤,瘦骨浮現不再有生命力,似乎即將走完人生最後一段。
幾分鐘差距改變一個人的一生,隨後追出去的藍亞特以為很快便能發現未婚妻的蹤跡,但是一直追到校門口才驚覺有異。濃烈的血腥味似一股消除不了的魔咒,讓他全身神經繃緊,他知道「他」又出動獵食,毫無疑慮地舉步上前。
一道腥臭的黑影快速地沖天而去,來遲一步的他只見樹下站得直挺挺的人影,兩眼深凹地露出驚恐和受驚過度的失焦。
若非那身衣物熟悉得讓人印象深刻,他絕不敢相信這竟是才剛一別的伊莉莎。
就在短時間內,一個活生生的人兒轉眼奄奄一息,血枯面樵地在生死間掙扎,隨時有可能停止短淺的呼吸,告別愛她的親友。
「為什麼是她?為什麼是她?不應該是她,她才二十七歲,正是人生最精采的一段……」
強烈自責的藍亞特抱頭低語,面露對自己的嫌惡與憎恨,失去光彩的金眸有著懊惱和悔恨,跪俯在白色的病床前懺悔。
又一條無辜的生命毀在「他」手上,雖然她還活著,卻有可能不再醒來,血液的大量流失導致腦部缺氧,是否有所受損尚是未知數。
他痛恨自己沒有及時救她,讓「他」再一次得逞,明明近在眼前的邪惡力量,自己竟眼睜睜地看「他」離開,無法追捕。
那一刻的衝擊猶如刀鋒刨著血淋淋的肉,痛得他無力支撐下去,他喪失了做為驅魔師的自信,沒辦法相信自己還有能力手刃「他」。
悲憤、痛苦、沮喪、哀傷、消沉,挹鬱……種種難解難分的複雜情緒頓時一擁而上,抽空了他僅有的力量。
人類是多麼的渺小呀!在這一刻他才有痛徹心扉的領悟,看著面無血色的伊莉莎,再多的抱歉也撫平不了慘痛的傷害。
「少爺,別再苛責自己了,這不是你的錯,換作其他人也有可能遭遇無情的迫害。」如果「他」一日不除,同樣的遺憾會再度上演。
「她不是其他人,我有責任保護她,她是為我而來,而我卻……」給她致命的一擊。
藍亞特表情沉痛地哽咽,咬緊的牙關努力不流露出憂傷,他知道她的受害全是因他而起,他無法漠視心底的罪行。
如果他能早一步追上她,或是根本沒發生那件事,那麼她會完好無缺地笑臉迎人,在海的另一端等著他回去完成婚禮。
他的愛是自私的,雖從未想過傷害他最親近的人,但是一念之差,仍造成終身的悔恨,他不該讓一時的情慾沖昏了頭,失控地讓每一個他愛的,以及愛他的人受傷。
「不關你的事,少爺,沒有人預料得到伊莉莎小姐突然來台灣,而且你已經盡全力保護她,不能怪在你身上。」只能說命運弄人。
因為此事,臂上打著石膏、腳上纏著紗布的歐曼尼火速出院,雖然醫生一再警告恐有骨頭移位的後遺症,他仍不顧勸阻地回到主子的身邊,陪他度過最難熬的幾天。
「可是若不是我和……」他忽然頓了一下,困難地吐出艾蓮娜三個字。「她也不會悲傷地離開,讓『他』有機可趁。」
他不該愛上十七歲的小女孩,上帝在懲罰他背棄自己曾許下的諾言,將這份罪過轉嫁在他所關心的人身上,好讓他受良心責難。
他的錯是無可寬宥的,不值得饒恕,對伊莉莎,他永遠有抹不去的愧疚。
「少爺,該發生的你阻止不了,上帝做事自有祂一套準則,你要振作起來,避免再有人受到殘忍的殺害。」身為下人,他無權介入主人的感情事。
雖然一開始他就不贊成少爺和自己的學生來往過密,暗地裡阻止了幾回,希望能遏止他們之間不正常戀情的升溫。
可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讓他無法再當個討人厭的滅火器,一身的傷痛除了盡量不麻煩別人,還真無力防止兩人情感的蔓延。
直到現在他還搞不清楚那輛停在路旁的積架為何會爆沖?明明車主不在車裡,而且車子是熄火上鎖、空無一人的,居然在短短一秒間撞到正要過街的他。
非常詭異的現象,一直找不到原因,成為無解的懸案令人不安。
「歐曼尼,你認為我還能捉到『他』嗎?」藍亞特沒有信心,「他」的實力遠在他之上。
「少爺,千萬別自暴自棄,想想躺在床上的伊莉莎小姐,以及無數可憐的年輕女孩,她們都需要你解救遭到禁錮的靈魂。」他沒有失志的權利,驅魔衛道責無旁管一。
藍亞特苦笑地舉起雙手,它發顫地握不住一把劍。「我的力量消失了,我只是一個沒有用的男人。」
保護不了伊莉莎,也救不了喪生於「他」手下的無助少女,他連怎麼握劍都覺得陌生,好像以往的世界已離他好遠,再也回不到從前。
「少爺,你不能喪志,『他』就是要徹底擊垮你,讓你鬥志全失地忘了『他』的存在,才能肆無忌憚地獵殺人類。」他是支撐世界的巨柱,不可倒下。
「呵……『他』成功了,以我微薄的力量是制伏不了『他』,『他』終於能大聲地嘲笑我。」藍亞特乾澀地大笑,喉間梗著酸液。
「少爺,你……」歐曼尼善感地抽抽鼻子,不讓擔心流露於外。「要不要我去請艾蓮娜小姐來陪你?」
「不,不要她來,我現在不想見她。」他怕自己會口出惡言,恨她如仇敵。
「可是,你已經拒絕她好多回,這樣好嗎?」一再拒人於門外,再頑固的人也會氣餒。
歐曼尼很清楚少爺最在意的人是誰,他從未見過向來嚴謹的小主人也有展露笑顏的一天,自從夫人過世以後,他的世界就封閉了,不再有歡笑。
但是那小女生的出現,軟化了他臉上的線條,融解了他冰凍的心,他不僅會笑還會愛人,甚至寵愛萬分地縱容她為所欲為,任她蠶食鯨吞地佔據他的全部。
他就算再盲目也看得出少爺的感情歸向,雖然伊莉莎小姐最適合當波頓家的女主人,但少爺心中所愛的卻是年輕的艾蓮娜小姐,相信他也是經過一番煎熬才向愛情投降。
「那就告訴她,暫時不要找我,我心情很亂,不想見任何人。」尤其是她。
「這……」他說得出口嗎?
他的表情苦惱,也有一絲無奈。面對那張看似無害卻堅決固執的小臉,他怎麼也說不出讓人失望的話語,感覺自己像是欺凌小女孩的惡僕。
「不必為難,等過一陣子她就會知難而退,不再上門。」在他避不見面後。
其實他也怕,怕「他」會找上她,兩個至親的人兒在他面前出事,他卻還是讓「他」給逃了,他不敢想像下一個若是她,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遠離她,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事,他寧可失去也不願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所有的痛苦由他一人承擔。
「不必為難?可真會替人設想啊。」
那她呢?就活該遭到冷落?
一道闇影飄浮在藍亞特上空,無人窺見地冷冽一嘲。沒有一扇門、一堵牆能阻擋得了魔女的進出,他以為關上門就能阻隔一切,實在太愚蠢了。
紫眸幽冷的艾蓮娜低視滿臉憔悴的男人。新生的青髭讓他增添粗獷的魅力,雖然看似落魄卻異常性感,讓她非常不滿他的滄桑不是因為她。
即使他不肯見她,她每天仍必到他門前,要看他能狠心到何種地步,能無視她的固執,一天又一天地漠視她,視同隱形人。
驀吔,她揚唇一笑。
此時的她不也是無形,沒人瞧得見她在伸腿抬手,而就算她此刻現身,他大概也看不到吧!他的眼中只有那個活死人。
「哼!她憑什麼擄獲住你的目光?你是我的,從頭到腳都是我的,她休想得到你。」唯有死人才會讓他移開專注的視線。
殺意立現。
嫉妒讓艾蓮娜紅了眼,不甘遭到冷落地怒由心生,她輕輕揚起子,在空中劃了一道美麗的半弧,虹影婆娑地直往床上枯軀的胸口擊下,讓她心臟不再跳動。
但是,另一道驚人的藍光忽地一閃,打偏了她驟下的死咒。
「老五,妳不是一向沉穩得像個小老太婆,波瀾不起得有如一口枯井,怎麼幾天沒見就毛毛躁躁的,變得像衝動的老二。」家裡有一個愛惹麻煩的問題人物就夠了,不用再多添一個來讓他們煩惱。
「雷恩?」
「叫四哥,沒大沒小。」他也該端端哥哥的架子,給她一點顏色瞧瞧。
空氣中忽起一陣微弱的騷動,淡淡的白光裡透出裊裊霧氣,如天使般俊美的陽光男孩從霧裡走出,往她腦門上輕叩了一下。
誰理你,裝模作樣的傢伙。「你來幹什麼7」
眼一瞇,艾蓮娜怨恕地冷視一眼,不把他這四哥當一回事。
「阻止妳做錯事呀!我親愛的小妹。」他雙手一攤哈了聲,十分燦爛地笑著。
「別噁心地亂叫,不守著你的恩典娃娃,不怕她那顆剛換上的新心又罷工。」他能安什麼好心,一定有所企圖。
雷恩漂亮的藍眸閃了閃,微露笑意。「小妹,我比較擔心妳耶!妳到現在還搞不清楚自己的心。」
他有些同情地歎了口氣,不甚欷吁,可是眼底閃著惡劣的奚落,似在嘲笑她活該,自找罪受。
「我的心?」他是什麼意思?
「問問妳的心在想什麼?我從不知道妳這麼笨。」虧她還是魔界有名的智慧魔女,居然也有犯糊塗的一天。
紫眸微陰,冷冷眸光進射著。「別逼我替你那張小白臉上色。」
「什麼小白臉!不懂事。」雷恩不平地跳了下,隨即又一臉興奮地咧嘴一笑。「雖然很想讓妳繼續迷糊,不過看在咱們兄妹的情分上,我好心為妳指點迷津。」
他表現出的態度就是:求我呀!我難得大發慈悲喔!讓人很想扁他一頓。
「不必。」他少煩她便功德無量,魔壽無疆。
「呵……呵……用不著害羞,我知道妳心裡其實很好奇,又不好意思開口問,我就給妳一個好死……」
「好死?」
「啊!口誤,口誤,是給妳一個解脫啦!用妳那顆邪惡的魔心想一想,要用心地想喔!你為什麼非得到那個男人不可?」
嘻!他有妹夫了,雖然那人食古不化得像個頑石,而且看起來不怎麼有趣的樣子。
「你究竟在打什麼啞謎……咦!人呢!」可惡,話說到一半居然溜了。
到底要她想什麼,和心有關嗎?
一頭霧水的艾蓮娜抬頭一瞧,金髮的雷恩連同一團白霧一併消失,留下更大的謎團讓她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又想仍想不出個所以然。
藍亞特和她的心,她的心和藍亞特?雷恩那壞心眼的魔究竟在暗示她什麼,他有那麼好心不捉弄她嗎?
視線落在底下鬱鬱寡歡的男子,她的胸口再次有股釀澀的感覺。她不要他為另一個女人神傷,更討厭他為了要死不活的累贅而對她視若無睹。
她要他吻她、抱她、大聲說愛她……愛?!
是這個字嗎?
「猜對了,小笨妹,妳愛上了人類男子,恭喜恭喜,可喜可賀,我們艾佐家最可愛的小么妹也墜入情海了,真是遲來的報應。」
像馬後炮突然冒出一長串嘲笑,半空中出現一顆笑咪咪的金色頭顱,朝著猶自懷疑的艾蓮娜眨眼睛,而後頭一縮又不見人影。
他還真是好兄長呀!為妹解憂。踢了粉紅豬哞哞一腳的雷恩吹著口哨,雙手插在口袋裡十分悠閒地漫步雲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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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幫你救她。」
如雷擊的頓悟,在經過雷恩一番似嘲似謔的點明後,豁然開竅的艾蓮娜怔忡了半天,才慢慢明白這陣子老是反常的情緒所為何來。
不安,心慌、吃味、恐懼、嫉妒,看某人不順眼,想獨佔男人的一切,種種的跡像一一浮現,為什麼她會愚昧得未曾發覺呢?!
以上全未有過的毛病卻指向同一個原因,在她還沒認識他之前,根本不曾為誰擔憂,甚至失去冷靜的大怒,寢食難安。
原來是愛呀!聰明如她居然也被愚弄了。
因為愛他,才為他患得患失,不擇手段地想得到他,即使傷害了所有人也在所不惜,她要他的眼中只有她一人的存在,再無旁人。
現在她明白了,原來是愛情病毒作祟,讓她情難自持地想殺掉另一個女人,好確保他是她一人所有。
想通了以後她也明瞭了一件事,伊莉莎不能死,否則他們將無在一起的可能,他會因自責而產生內疚,認為自己是個不配擁有幸福的罪人而離開她。
「妳怎麼進來的?我沒聽見開門聲。」乍見她紅潤的雙頰,憂喜參半的藍亞特黯淡了眸光。
「我想來就來,沒人攬得住。」她狂妄地說道,不可一世。
「妳走吧!我不想見妳。」他刻意讓語氣冷漠,不看她一眼。
艾蓮娜甩著辮子,裙襬一拉便往地上一坐。「你需要我。」
「不,我不需要,請妳離開。」藍亞特態度強硬地回答,一副不想和她多談的樣子。
「既然來了就不走,這地方很適合野餐。」就是藥水味重了點。
一說完,她當真取出方巾一鋪,可樂、薯條、炸雞、千層派和起司蛋糕一一擺上,最後還放上一罐酒釀櫻桃應景。
或許嫌太過單調,她手往後伸捉出一把色彩鮮艷的野菊,順手撒向四周,一朵朵開得正艷的花兒有如從地底冒出似的,竟然像是原本就種在那裡。
然而,故意不看她的藍亞特並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雖然聞到陣陣花香,卻以為是她帶來的花束而未有任何反應。
但是站在門口,手端一壺咖啡的歐曼尼卻看得一清二楚,目瞪口呆地掉了下巴猶不自知,久久無法回神地僵立著。
她朝他一眨眼,壯得像山的黑人管家才動了一下,故作鎮定地壓下訝異,假裝若無其事地為主人倒了一杯咖啡。
「野餐?」眉頭一皺,藍亞特由眼角睨了一眼。
若非情形不允許,他大概會大笑出聲,她的確很懂得享受,一點也不肯虧待自己。
「要不要吃雞腿?我保證不是出自美食大師席善緣之手。」一提到美食大師,她的臉上短暫出現一抹害怕的神色。
她的「大嫂」說得一手好菜,還是電視上美食節目的常客,寫過無數本經典的烹飪書籍,是個名氣很大的美食家,幾乎沒有一個饕客不認識她。
但是——
人沒有十全十美的,螢幕上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她一樣也煮不出來,說是廚房白癡還算是抬舉,誰要想不開大可嘗嘗她的「好」手藝,肯定能得償所願,死得猙獰——被毒死的。
「艾蓮娜,我沒心情陪妳胡鬧,馬上回家。」他不知道席善緣是誰,但艾蓮娜的存在讓他不堪一擊的意志更顯得薄弱。
「沒有馬。」她天外飛來一筆地回道。
「嗄?」關馬什麼事?
「沒馬怎麼回家,你不是要我『馬上』回家嗎?你可以弄匹馬來讓我上。」她彈了彈指頭,一幕萬馬奔騰的畫面一閃而過,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有馬,沒馬?是他眼花了不成。
「這時候不適合說俏皮話,妳知道我的意思。」
藍亞特揉揉酸澀的眼皮,他想他是太累了,才會產生幻覺。
「那什麼時候才合適呢!等人死了以後?」這樣才能「笑」死了。
「艾蓮娜——」他憤怒地一吼,倏地起身瞪視她。
什麼事都能開玩笑,唯獨人命關天的事不得有半點嘻笑意味,只要危在旦夕的伊莉莎還有一口氣在,他就絕不允許有人輕賤污辱。
他欠她太多太多,終其一生也還不了,她若一日不清醒他便陪她一日,直到神來帶走她為止。
「請不要大吼大叫,影響病房的安寧,你是老師要以身作則,別帶壞你親愛的學生。」她學習能力可是很強的。
「妳……」一時間他竟不知該說什麼,想擁抱她又必須推開她,表情複雜地垂下視線。
「其實你何必對她有愧疚,人生難免遭遇波折,誰能總是一帆風順呢?就算是你,也有難以向人啟齒的陰暗過去。」生與死,本就是一種循環,是人都逃不開。
像是被踩到痛處,他暴怒如獅子地跳了起來。「妳懂什麼?妳在刺探什麼?要不是因為妳的惡言惡語,不給人留餘地的強橫作風,伊莉莎怎麼會負氣出走,還因此遇險……」
不不不,他不想這麼責備她,為什麼他會不經大腦地說出這些該死的話?伊莉莎會出事與她無關,他必是太痛恨自己的無能了。
心口一緊的藍亞特在大吼之後就後悔了,他懊惱地想收回傷人的話語,卻已來不及。
「你說得沒錯,全是我私慾作祟的錯,誰叫我愛你呢!見不得你身邊有其他的女人,所以我想盡辦法要趕走她,不讓你們有任何在一起的機會。」
她活該,雷恩說的,誰讓她聰明反被聰明誤,不識情味。
而且做得太絕,沒留後路。
「艾蓮娜,我不是這個意思……」一聽她說出「我愛你」三個宇,又自貶地將自己批評得一無是處,他既動容又心痛得無以復加。
為什麼他要傷害自己最愛的女孩,一個伊莉莎還不夠嗎?為何她能毫無怪罪之意,還全攬罪責7
艾蓮娜笑笑地抹去唇邊的奶油,喝了一口飲料。「是不是這意思並不重要,你想救她不是嗎?」
他苦笑著,望向呼吸緩慢的女人。「她很善良,從不讓我為她操心。」
「而我是你頭痛的來源,無法掌控的麻煩。」他肯定上輩子做了很多缺德事,才會被魔女盯上。
幽幽回眸,他未置一語。
「算了算了,我不想讓你的頭更痛,我可以救活她。」不算小的工程,但勉強能應付。
「妳?」他的眼神充滿懷疑,要她別鬧了。
「人有人界,魔有魔界,並非看不見就不存在。」她揚手一揮,可樂空罐、薯條、炸雞與殘渣如倒帶般向後退,消失在杯大的黑洞。
一會兒,連黑洞也不見,一切像沒發生過地恢復原狀,連片花瓣也沒留下。
「妳……妳會變戲法?」他吃驚地睜大眼,吞嚥困難地嚥下驚嚇。
「我說過我是魔女,這叫魔法不是戲法,也並非人人會變,除非高等魔。」如出身皇室的艾佐一家。
「妳……妳是魔女……」
她是魔,她是魔,她是魔……藍亞特腦中不斷地轉著這幾個字,不願相信地和心在拔河。
他愛上一個魔女,這怎麼可能?!
「要不要救她,一句話。」逾時不候。
似乎天人交戰了三分鐘,他眼露幽遠地說道:「救她。」
只要有一絲機會就不放過,儘管她口口聲聲自稱是魔女,在他眼裡她依然是那個純真中帶點小邪惡,老是把他當尤加利樹攀爬的小丫頭。
她不是魔女,絕對不是;不然……他望向掛在牆上的驅魔劍。
「讓開,把四面窗戶打開。」
歐曼尼快步打開東南西北四扇窗,雖然不解其意,但身為下人總不能讓主人去做。
「我召喚你,風、水、火、土四方精靈皆聽我令,我是魔界公主羅賓娜之女,魔女艾蓮娜,我命令你們將自然界的力量借給我,魔薩黑暗界,魔娑聖靈,我召喚你們,速來……」
一陣疾風倏地衝進屋內,像是破壞力十足的風蛇,瞬間將所有輕物品往上卷,形成風旋在天花板盤旋,四面窗戶嘎吱作響。
一道熾熱的紅光後緊接著是微涼的藍光,最後到達的是給人溫暖的綠光,四者合而為一,形成巨大的颱風眼,光線刺目得叫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把你們的力量給我,我命令你們。」
站在風眼下的艾蓮娜衣衫未動,但長過足踝的髮辮卻由下而上慢慢鬆開,深黑髮色漸褪成墨藍,如張開的孔雀扇羽,隨風亂舞向上飄動。
而那雙如深潭的瞳眸也由黑紫轉為幽紫,眸心流轉著萬千旋光,彷彿全宇宙的力量都集中於兩窪紫湖中,令人敬畏有加。
她緩緩地舉起左手,淡淡七彩炫光由掌心中放出,光芒所照處皆生輝,她將手放在伊莉莎的足部上方,徐徐向上,不躁進,直至胸口。
似枯木逢春,乾井遇泉,手巡之處竟起異狀,乾枯的皮肉逐漸豐盈,膚潤肉長地回復原來的白嫩,不見凸起的骨架。
伊莉莎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頸往後仰像是承受什麼痛苦的折磨,當艾蓮娜指尖往她眉心一按時,她大口地喘了口氣,緩慢眨動地眼皮往上掀。
從來沒有一個被吸血鬼吸盡全身八成血液的受害者還能存活,她是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