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兩人正在書房內密談。
吳英傑濃眉深鎖,沉思不語,許久後才道:「那魔頭越來越囂張了,至今為止已有許多正義之士命喪在他的劍下。」
「難道就沒有辦法對付他嗎?」厲石英面色凝重。
吳英傑歎了一口氣道:「派去圍殺他的高手都已經死了,至今我們也只知道他是月狼教的狼主。」
「月狼教?」厲石英不明白。
「哦,它是最近崛起的幫派,內部組織嚴密,勢力龐大,且行蹤詭秘。說來慚愧,他們的總壇在哪我都不曉得。」吳英傑解釋,「短短數月,江湖已被他們攪得腥風血雨。」
「自古邪不勝正,就算那魔頭有三頭六臂,也休想逃得過正義山莊的追蹤。」厲石英氣憤難當,一拳揮向桌面,竟將桌面打穿,「盟主放心,我正義山莊一定會追隨盟主,殲滅月狼教。」
「多謝厲兄鼎力相助。」吳英傑深鎖的眉頭終於展開,有正義山莊相助,何愁那魔頭不除。
然而厲莊主萬萬料想不到,他的出手相助竟給正義山莊帶來一場滅頂之災,從而改變了他女兒的一生。
※※※
正義山莊別院,聽雨軒內。
「姐姐,姐姐,你在哪呀?」一陣猶如黃鶯出谷的清脆女聲伴著急促的腳步從迴廊處傳來。
迴廊盡頭,一身著白色紗裙的少女狀似悠閒地輕倚廊桿,眼眸半瞇,夕陽的餘暉把她週身渲染成一抹暈紅,一股祥和寧靜的氣氛在她身邊慢慢散開。聽見喊聲後,她微微轉首,輕抬眼睫,尋聲望去,只見她的妹妹兩手誇張地提起裙擺,毫無淑女風範地朝她疾步奔來。原本恬淡平靜的臉龐,漾起一抹無可奈何的笑容。
「姐……姐姐……原來你真的在這裡呀!」由於剛才跑得太急,厲彼雪此時已嬌喘連連,額際髮絲微亂卻絲毫遮掩不住一張美得令人屏息的絕色麗顏。但見一雙勾人魂魄的大眼漾著嫵媚、蓄著柔情,不點而朱的櫻唇,細緻嬌巧的俏鼻,相形之下,姐姐厲筱珂的容貌要平凡多了。
「那些討厭的媒婆到現在還沒有走,怎麼辦呢?她們已在這耗了整整一天,我已經明確表示不嫁了,可是那些吃飽沒事幹的老妖婆就是不走,氣死我了!」厲筱雪噘著櫻紅的小嘴向姐姐訴苦。
「你啊,都這麼大了,還這麼毛毛躁躁的。」厲筱珂用繡帕輕拭筱雪臉上的汗珠,對於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她向來是很寵溺的。
「姐,難道你不生氣嗎?」筱雪一臉憤然接著道,「他們的眼睛一定有問題,才看不出你的好、你的溫柔、你的體貼,否則怎麼會不知你才最適合做賢妻良母。」妹妹為姐姐打抱不平,因為姐姐芳齡已至二十,卻還是乏人問津。
其實厲筱珂並非嫁不出去,雖沒有妹妹的絕美麗顏,但也清秀可人,且性情溫柔,精通醫理,尤其擅長解天下奇毒,自及笄後,就有不少人上門提親。可就在此時,卻傳出厲大小姐因研製解毒藥而誤中奇毒,雖無性命之憂,但凡是碰觸她的人,都會中毒而亡。起初,沒有人相信這怪事,但當他們親眼目睹厲筱珂的師兄無意間碰到她的玉手而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後,便不由得不相信了。沒人願意為了做正義山莊的女婿賠上自己的性命,所以厲筱珂的婚事就此被耽擱下來。後來厲筱雪也到了適婚年齡,她那傾國傾城的容顏頓時迷倒了所有的名門公子。年輕俠客,被譽為當今武林第一美女。但厲筱雪堅持大姐不先覓得良緣她就不嫁人的原則,才會出現媒婆天天上門提親的狀況。
厲筱珂對此事並不在意,輕撫著彼雪烏黑亮麗的長髮,笑道:「姐姐哪有你說的那麼好,若他們是來向我提親的,那才真正讓我生氣呢!」
「為什麼?」厲筱雪仰起小臉不解地問。
「你真的以為姐姐嫁不出去嗎?」厲彼珂答非所問,烏眸散發著智慧的光芒。
「當然不是。」厲筱雪連忙否認,「以姐姐的聰明賢淑,一定會找到如意郎君。」
「那就不要再為我憤憤不平了,好嗎?」對於自己的終身大事,她並不想多談。
「可是姐姐,我還是不明白你……」筱雪想知道姐姐當初是否真的中毒,但才起了個話頭,便被筱珂打斷。
「筱雪,你想不想你的毅哥哥啊?」
筱雪聞言,頓時一抹飛紅染上雙頰,羞得垂下頭,低聲說道:「姐,我才沒有想他,他去了那麼久都不寫信給我,我……」驀然驚覺自己說漏了嘴,急忙用手掩住櫻唇。
「哦,是嗎?」筱珂故意拉長聲音,促狹地輕眨雙眸。
「我……我去看看媒婆走了沒有。」筱雪的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找個借口,不待筱珂答應,抬腳就往院門跑去。
「慢點,別跌倒了。」筱珂無奈地搖搖頭。
厲筱雪的性子自小就是這樣,爹爹常說,他們一個似火,火似閃電;一個如水,溫柔如水。想到爹爹的評價,筱珂不自覺地,嘴角又掛上一抹淺淺的、淡淡的笑意。她一向柔順,對待事情比較淡然、隨意,不計較得失,卻獨獨對待自己的終身大事固執己見。也許是自小受母親的影響吧。母親出身於書香門第,之所以會嫁入武林世家,是因為父母之命。母親並沒有快樂過,自她有記憶以來就未曾見母親笑過,爹爹在娶了二娘後的第三年母親便因病逝世了。她沒有怨爹爹對娘的薄情,感情是相互的,娘從未愛過爹爹,又怎能強迫爹爹愛娘呢?他們的結合只是服從老人的意願,事實上兩人都是受害者,娘臨死時曾對她說:「不要像我這樣懦弱地過一生,幸福是要靠自己爭取的。」這句話一直深深地印在厲筱珂的腦海裡,所以在得知爹爹有意要將她許配給世家公子時,便想出了身中奇毒的計謀,傳言是她命人傳播出去的,師兄中毒倒地,也是她事先安排好的一場戲,雖然漏洞百出,但因師兄精湛的演技,竟然騙過在場的所有人,連一向精明的爹爹都未察覺。從此以後,就沒有人敢再上門提親了。後來爹爹知道了真相,但事實已如此,無法挽回,總不能張榜天下,告知一切都是假的吧,無可奈何之餘,也只好隨她了。厲筱珂並不想惹爹爹生氣,只是不想重蹈娘的覆轍,那些前來求婚的人只是看中了她的家世,並非她本人……
「在想什麼呢?」
身後的聲音打斷了筱珂的冥想,她忙回身望去。
「師兄!」筱珂輕呼,驚覺天已經全黑了。
筱珂的師兄石塵毅,是厲石英惟一的愛徒,比筱珂年長五歲,江湖人稱小諸葛。
「你又在此發呆了一下午,對嗎?」
對於師兄的質問,筱珂無奈地笑笑,「一定又是小桃告密。」
石塵毅笑笑,沒有否認。
唉!她又被出賣了,小桃就是潛伏在她身邊的密探,她這個做主子的實在是沒什麼威嚴。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才到。」
「事情辦妥了嗎?」筱珂指的是追查月狼教主的事。幾個月前,武林盟主親自拜訪,想借助正義山莊的力量剷除邪教。石塵毅正是奉師父之命追查他們的行蹤。
「沒有,月狼教比我們想像的還要神秘、龐大,唉!追查數月,連狼主長什麼樣都不清楚,更別說他的年齡、身世背景,只知道他身邊有二十個護衛死士。」石塵毅的神情有絲挫敗。
厲筱珂淡一笑,「師兄,不要唉聲歎氣,我想這件事是難不倒你的。」師兄綽號小諸葛,並非浪得虛名。
「是啊,只要一見到你的笑容,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石塵毅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厲筱珂的笑容的確有安撫人心的作用,讓靠近她的人在不知不覺中放鬆緊張的心情。
「師兄,你又在開我的玩笑,小心我報復你,在你的飯菜裡下毒!」筱珂佯裝生氣,出言恫嚇師兄。
石塵毅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忙點頭哈腰地賠罪。
「別下毒,千萬別下毒,仙女手下留情,小生這廂賠——禮——了。」
厲筱珂被師兄滑稽的言行逗得嬌笑連連,也只有在師兄面前,筱珂才會毫無掩飾地開懷大笑。換句話說,偌大的正義山莊只有石塵毅最瞭解厲筱珂。她沒有世家小姐的嬌蠻,也沒有大家閨秀的循規蹈矩、恪守禮教,她不似外表柔弱,她有自己的見解主張,她是聰慧的、善良的,悠閒自得地生活在她自己的世界裡。不需要別人的介入,也不希望有任何人去打擾她。石塵毅一臉深思地看著師妹,逗師妹開心是他最想做的事情,他希望有一天,師妹能敞開她的內心世界的大門,真心地容納她的家人。
※※※
夏日的午後,陽光灼熱地照射著,蟬在枝頭上不停地叫著,悶熱的天氣使人昏昏欲睡。筱珂的貼身丫環小桃此刻已打起盹來,筱珂無奈地笑笑,真是佩服她,站著都能睡著。
「小桃!小桃!」筱珂把她喚醒。
「呀!什麼事?」小桃驚醒。
「回屋休息吧,不用陪著我。」筱珂柔聲吩咐。
小桃暗自吐了一下舌頭,小姐又發現她偷懶了,「小姐,我已經不困了。」
「眼睛都睜不開了,還說謊,昨晚一定又熬夜了是不是?」筱珂發現她屋內的燈點了整夜,一定是在趕製嫁衣。前幾日她依小桃的心意做主將她許配給莊內的一名侍衛。他們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別在逞強了,回屋裡補個覺,有事我會叫你,否則到了結婚那天,新娘就不好看了。」
「謝謝小姐。」小桃感激地說,有這樣體貼下人的主子,是她今生最大的幸運,她只是不明白為什麼別人看不見小姐的好呢?小姐是那麼溫柔、善良。今年小姐閨齡已經二十歲了,還未出閣,小姐卻一點也不心急,還是那副隨意悠閒的模樣,她真的不明白小姐心裡在想什麼。事實上,跟隨小姐十多年,侍候她的飲食起居這麼久,她也從未猜透過小姐的心思。
待小桃走後,筱珂望著滿園的綠色,不禁想起了清幽小築,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去過了。那是她平日研製藥材的地方,位於正義山莊的後山,建在密林深處,是夏日避暑納涼的好地方,在那裡她培植了許多藥草,也該去看看它們生長得如何了。
厲筱珂走出後莊的拱門,屏退跟隨她的待衛,沿著林間小徑獨自往密林深處走去。茂密的樹林遮擋住了炙熱的陽光,也驅走了炎熱,微風拂過,為她帶來一絲清爽涼意。約莫走了半個時辰,終於聽到了漏潺的流水聲,筱珂的心情為之一悅。但見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在翠綠的林間流淌著,金黃色的陽光從樹葉縫隙裡透射出來,反映在青山碧水之間,微風蕩漾,波光漣漪。清幽小築就建在小溪的對岸,是一座造型雅致的木屋,橫跨在溪上的木橋直通到清幽小築的門口。筱珂緩步來到門邊,輕輕地推開木門。
「啊!」她驚呼,手撫著跳動的心口,一臉震驚地望著屋內,屋內地板上躺著一個披頭散髮的男人,渾身上下的膿瘡,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惡臭,她可以確定他一定中了巨毒,筱珂疑惑地想:他是誰?怎麼會跑到清幽小築來呢?整座山都歸正義山莊管轄,上下路口都有侍衛把守,他怎麼會闖進來呢?
見他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裡,不知道是否還活著。她鼓起勇氣慢慢地移進他,輕輕地俯下身探試他的鼻息後才吁了口氣,還好,他還活著。但,是救他?還是下山通知莊裡的侍衛處理呢?筱珂猶豫不定,她生長在武林世家,江湖險惡,她不是不知道,但這個人若不及時醫治,就會沒命的。顧不了那麼多了,管他是正是邪,先救了再說,總不能眼睜睜地看他死在這裡吧?
為他把完脈後,從屋內架子上找出一個紅色藥瓶。幸好,清幽小築內藥品齊全。倒出一粒白色的藥丸,塞人他口中,又從小溪舀一碗水餵他服下,然後在藥架上找出幾味草藥,磨碎,熬成汁,待涼了後,塗抹在生瘡的地方。
等一切都忙完後,天已經快黑了,她必須得回去了,否則侍衛會上山來找她。為他蓋上薄被——深山夜裡是很涼的,對著仍舊昏迷的男人說道:「熬過今晚,你就會沒事了,明天我會再來看你。」說完便走出了清幽小築,返回山下正義山莊。
※※※
回到家時,正好趕上晚膳,筱珂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由小桃扶著來到飯廳。出門一個月有餘的師兄也在傍晚時趕了回來,全家五口人一起坐在桌前用餐。厲莊主開口詢問徒弟:「毅兒,半月前你捎信來說,已在八十里外的龍灣鎮發現了那魔頭的行蹤,現今情況如何?是否已將他除去?」
「沒有。」石塵毅搖頭,「那魔頭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厲害狡猾,他的武功高深莫測、招式詭異,他身邊的二十死士更是兇猛無比。我們非但沒有剷除他們,反而中了他們的埋伏,損失慘重,連盟主也受了傷。」
厲莊主聽到這個消息後震驚不已,「難道他真有傳聞中的那麼厲害廣
「有過之而不及!」石塵毅並非危盲聳聽,是他親眼看到那個戴銀色狼王面具的人全身散發著詭異的殺氣,沒人打得過他。
「幸好,盟主早有防備,身上預先準備了腐屍散,危急時刻,才救了眾人一命。」他仍心有餘悸。
「腐屍散雖然歹毒了些,但用在歹毒的人身上也不為過。」厲莊主也贊同這麼做。
厲筱珂在聽到腐屍散三個字時,心驚不已。清幽小築那人身上所中的毒也是腐屍散,龍灣鎮距離正義山莊又只有八十多里地;難道那個人是……爹和師兄以後又再談論什麼,她完全不記得了,匆匆吃了幾口飯後,便提前離開了。
看女兒離開後,厲莊主深深歎了口氣,沉聲道:「她越采越像她娘了,把什麼事都擱在心裡,把每個人都隔絕在外。」
「老爺,總有一天珂兒會改變的。」坐在厲石英身旁,仍然美麗至極的二夫人——也就是筱雪的親娘柔聲安慰自己的丈夫。
「不會啊,我覺得姐姐很好啊,又很關心我。」筱雪不明白父母為什麼那麼擔憂姐姐。
石塵毅沒有出聲,只是一臉沉思地望著窗外聽雨軒的方向怔怔出神。
※※※
回到聽雨軒的厲筱珂即刻吩咐小桃準備幾日的乾糧。
「小姐,要做什麼?」小桃不明白。
「明日我要到清幽小築住上幾天。」
「好,我去收拾東西。」說完往門外走去,卻被彼珂叫住。
「這次你不用跟著我,留在聽雨軒吧。」
小姐的話讓小桃疑惑,小姐每回去清幽小築小住都會帶上她呀!
「可是小姐,我不去誰來照顧你呢?」小姐那麼柔弱,清幽小築又那偏僻,這叫她怎麼放心呢?
「我只想清靜一下,會照顧自己的,只要你準備好足夠的乾糧就行了。」筱珂不想讓小桃知道她救人的事。
「可是小姐……」小桃還想勸阻,卻被打斷。
「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不想再談,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彼珂的聲音有絲冷淡。:
「是,小桃告退。」小姐性子雖溫順,但決定了的事沒人可以改變,小桃身子恭敬地退了出去,並關上房門。
厲莊主得知女兒獨自去了清幽小築,並未阻止。
「莊主,用不用派侍衛跟著,暗中保護?」正義山莊大總管楊清見議道。
「不必了,她若知道會不高興的。讓侍衛在山下守著就行。」
「是。」
厲石英幽幽歎了口氣,他是越來越不瞭解這個女兒,妻子死得早,對於這個女兒,他心裡總存有一絲愧疚,總想多疼她一些,多寵她一些。無奈事與願違,他們父女之間的感情越來越生疏了。
※※※
身中腐屍散的落秋是在清晨醒過來的,他在昏迷時模模糊糊記得有個女人救了他。落秋看著一身狼狽的自己,不由得苦笑,想不到自己的一時疏忽,輕敵而差點喪命。
那日,他用調虎離山之計,把各派高手引開,再命令屬下偷襲他們的老巢,殺他們個措手不及,使他們元氣大傷,再無實力與月狼教抗衡。只是沒料到那些以正義自居的俠義之士竟無恥地下毒。起初他並未在意,以為服過十三給的解藥就會沒事,那場廝殺結束後;他便來到這裡準備實施下一個計劃。沒想到,毒性竟突然發作了,來勢之猛、毒性之烈連他深厚的內功都壓制不住。結果便昏倒在這,幸好被人所救,只是不知救他的人是誰?
正在猜想之際,突然聽到門外的腳步聲。不久,門被推開,走進一位身穿淺紫色衣衫的少女,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你醒了?」筱珂見那男子坐在床邊背倚著床柱。
「是你救了我?」落秋聲音有些低沉,同時也在打量她,年約二十左右,一副清秀乾淨的面孔,長長的黑髮隨意披在身後,樸素雅致。
「是我。」筱珂放下手中的竹籃,打開木屋的窗戶,讓陽光照進來。
「你會解毒?」
「略知而已。」
「你知道我是誰嗎?」落秋又問。
「不知道。」筱珂回答的同時,手也沒閒著,她在準備草藥。
「你不怕救錯人?也許我是壞人呢?」落秋越看她,越覺得她與眾不同。
「你根本就是壞人。」筱珂的回答讓落秋身了微怔一下。
「你是正義山莊的人?」落秋猜測,否則她不會在這裡出現。
「是,我是正義山莊的藥奴,負責採集草藥。」筱珂沒說出真正身份,她不想惹麻煩。她把藥準備好,端給落秋。
落秋並沒有接過藥碗,只是冷冷地注視著她,探索地問:「你救我有何目的?」畢竟對於她來說,他只是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而且,他所中的毒令他全身長滿膿瘡,既恐怖又嚇人,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姑娘,怎麼會不嫌髒地救他呢!她又自稱是正義山莊的人,明知他非善類,為何不將他交給正義山莊處理呢?這一連串的謎團,他一定要弄清楚。
「目的?」筱珂迷茫地搖搖頭,她自己也不知道有什麼目的,也不明白為什麼不把這件事情告訴父親。為什麼要救他?昨晚思索了一整夜,也許是因為這裡是清幽小築,是母親生前最愛的地方,她不希望有人死在這裡吧。
「別以為救了我,我就會放過你!」落秋的聲音轉冷,見她搖頭不語,用手抬起她的下巴,直直地注視著她。
筱珂並不懼怕他冷冽的眼神,神情淡然。
「以你現在的體力,就算殺了我,也逃不出山下侍衛的圍攻,還是先把藥喝了吧。」筱珂揮開他的手,把藥碗放在他面前。
落秋一臉深思地看著她,一個藥奴會有這樣的膽識、這樣的獨特氣質嗎?
「你很有膽量。」說完端起藥碗,不再遲疑一飲而盡。
筱珂見他喝完藥,柔柔一笑,道:「喝完了這藥,你體內的毒素就全部除淨了。」接著又從懷裡拇出一瓶藥膏遞給落秋,「這個塗在皮膚上,膿瘡很快就會消失,你的手和腳我昨天已給你塗過草藥了,剩下的你自己抹吧。」
筱珂交代完後,轉身走了出去,落秋看看手中的藥,又轉身看著筱珂佇立在溪邊的背影,一臉莫測冷然,久久……
當筱珂再回到屋裡時,氣氛已無先前的緊張。
「剛才言語不當,還請姑娘見諒。」落秋的態度改變了。
彼珂淡然一笑,柔聲開口:「你會懷疑我是人之常情,我若換成你也會這樣,談不上怪罪。」
「姑娘真是寬宏大量,姑娘救了我一命,還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筱珂被落秋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低頭說道:「我叫小桃。」她說的是丫環的名字。
「哦!原來是小桃姑娘,我落秋在此謝謝小桃的救命之恩。」落秋拱手謝禮。
「落公子,不必多禮,其實,我有一個要求,希望你能答應。」
「姑娘但說無妨。」心中卻在冷笑,果然有目的。
筱珂猶豫了一下,道:「我覺得你身上的殺氣太重了。」她適才一邁進屋中,就感覺到一股壓力向她襲來,壓得讓人透不過氣,昨日,他昏迷時,她並沒有這種感覺。
「那又怎麼樣?」落秋驚覺她的敏銳。
她雙手交結地緊握著,輕咬著下唇,「我知道我的要求或許有些強人所難,但我還是想說。」彼珂抬頭直視落秋,「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濫殺無辜,也不要再回月狼教去為那些魔頭賣命。」
落秋眸中閃現殺機,「你知道我是月狼教的人。」而且以為他是一名小嘍噦。
筱珂輕輕點頭,「我不能見死不救,或把你交給正義山莊,也不想因今日救了你,日後反而害了更多的人。」
落秋疑惑地望著她,她是真的那麼善良、心軟,還是另有陰謀?「你希望我改邪歸正?」
筱珂點頭,「我也希望你快樂,雖然我不是江湖中人,但我也知道在江湖中打打殺殺的人從來沒有真正開心過。」就像她爹,得到了名與利又能怎麼樣呢?
聽完筱珂的話,落秋心中莫名地湧起一股暖流,無論她說的是真是假,都已感動了他。生平第一次有人站在他面前對他說希望他快樂,無論她是真心也好,演戲也罷,他已在心中下了一個改變她一生命運的決定。
厲彼珂從竹籃裡取出一些乾糧和點心,「你一定餓了,先把這個吃了吧,我會想辦法把你安全地送下山。」雖然他沒有點頭表示答應,但筱珂覺得人無論再怎麼壞,內心深處都會有善良的一面,她堅信人性是本善的。
接下來的時間,筱珂整理清幽小築的各類草藥,有些需要涼曬,有些需要研磨,有毒的無毒的加以分類。落秋用完飯後,便盤膝而坐,運攻吐納,兩人都沒有再交談。其實,落秋一直在暗暗觀察著她,看她一舉手、一投足都是那麼輕輕的、淡淡的。看她屋前屋後地忙碌,沒有絲毫的雜亂感,反而給人一種悠閒隨意的感覺。
筱珂看看天色,時辰已至晌午了,清幽小築地處茂密的林中,即使太陽再毒辣、空氣再燥熱,這裡仍然清涼舒適。她在溪中洗了洗手,以水為鏡用手整了整有些微亂的髮絲,回到清幽小築,對落秋道:「趁現在晌午,我送你下山。」
「現在?」落秋驚訝地問,筱珂以為他害怕大白天被山下的侍衛發現。
「放心吧,不會出什麼事的,我會把侍衛引開。」她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容。因為她知道一天之中只有這個時候,侍衛因天熱的關係,最懶散、最放鬆警戒。
果然如筱珂所料,侍衛警戒鬆懈,她順利地把落秋送下山,便又返回了滑幽小築。
對於落秋,她投有留下太多印象,完全沒有把救人的事放在心上,其實這也不是她第一次救人,早在兩年前,她與小桃及家丁出遊時,在路上遇到受傷中毒的人,無論善惡,她都會施救,但必須答應她以後不許再胡亂傷人。有正義山莊的強大勢力,再加上感恩於她的救命之恩,那些人日後行事自然收斂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