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哥華的天氣跟台灣差不多,但四年下一次雪,他運氣真好,一來就下大雪,冷到最高點。
台灣還是艷陽高照的好天氣,他沒有帶保暖的衣物來,只好到機場時,在免稅商店隨便買了幾件保暖衣物。
那天離開雅典娜和小蜜租的小公寓,他隱約聽到小蜜說雅典娜住在溫哥華旁邊的一個島。
離開時太過匆忙,他完全忘了要問清楚雅典娜她奶奶家的地址,人就直接殺了過來。
「噗……哈哈哈……」手機中傳來項陽的爆笑聲。
「閉嘴,快點找!」他穿著一件厚重的黑色風衣,提著行李,拿著手機,站在雪中求救,模樣好不狼狽。
如果項陽看到他現在的穿著,才真是會笑到流眼淚。
「阿旭,你的情路坎坷,絕對是無人能及。」項陽笑到流眼淚,他果然有遠見,阿旭的下場不怎麼好耶。
「項陽,你給我快點查!」項旭冷得牙齒頻打顫。
還好雅典娜在註冊「旭陽」時有將地址寫清楚,台灣和加拿大的地址都寫上了,讓項旭現在不至於找不到人。
如果找不到她就好笑了,今天是平安夜,飯店一定是客滿的狀態,沒有飯店住又找不到雅典娜,他包準露宿街頭。
拿到雅典娜在加拿大的地址,再被項陽數落了一頓後掛上電話,項旭招了計程車,立即前往她家去。
計程車司機在路口將他放下,原因是路面積雪太高,司機怕車子開不出來。
應該剩沒有多遠了……吧?
項旭一手拖著行李、一手拿著手機看著簡訊,比對項陽傳給他的地址。
找到了!
皇天不負苦心人,項旭差點虛脫,他看見門口信箱上的地址,和項陽找給他的一模一樣!
「謝天謝地!」
「誰在那裡?」一個穿著白色雪衣的美艷女郎正在門口鏟雪,聽見熟悉的語言,奇怪地抬頭看。
「啊——」這一看她失聲尖叫。
項旭沉著臉瞪她,他有這麼可怕嗎?為什麼一看到他就尖叫。
「冷死了,你怎麼不多穿一點衣服?」雅典娜丟下鏟子奔向他,心疼地捉起他的手,包在掌心煨暖。「你衣服穿得好少,雪下得很大耶,你怎麼能忍受?你看你衣服都濕了!」要是感冒怎麼辦?雅典娜又氣又心疼。
如果他用苦肉計對付她,這招是奏效了!她心疼得要死。
「匆忙離開台灣沒有想太多,你!氣死我了!」項旭想對她發脾氣,但一見到她柔情似水的綠眸,氣怎麼也發不起來。
「我就知道你會來。」雅典娜驚喜地撲向他。
項旭受寵若驚地接住她軟香溫暖的身子,她穿了十分保暖的雪衣,抱起來很舒服、很溫暖,頭上也戴了毛帽,手上還戴了一雙羊毛手套。整個人看起來圓滾滾的,但仍不減她的美麗。
「你知道我會來?」項旭不知道她會未卜先知。
「因為你要答案,所以你會來。」雅典娜笑開來,神氣地說。
她……這算是跟他撒嬌嗎?項旭不想往自己臉上貼金,但是雅典娜現在給他的感覺,就像他們是許久未見的戀人,感覺好溫馨。
「對,答案。」項旭想起了他千里迢迢、想盡辦法來到加拿大的原因。「你答應平安夜會給我答案的。」
「項旭!」雅典娜忍不住笑出聲來,捧起他的臉,熱情地獻上一吻。「你好可愛。」
一個大男人被說可愛是一件很丟臉的事,項旭俊顏泛紅,頓時不知所措,尤其剛才雅典娜主動吻他——老天,這個夢太美了,請不要讓他醒來!他暈陶陶地想著。
「好吧,答案,你要先聽哪一個?」雅典娜笑著輕撫他呆若木雞的俊顏。
「當然……當然要先聽,雅典娜,我喜歡你、我愛你,但你呢?」項旭沒有喪失理智,他馬上問。
「你……」
「不要跟我說『你猜』,」項旭在她開口前先聲明。「我恨死那兩個字。」他咬牙切齒道。因為他真猜了,猜了一整個晚上,還是猜不出來。
雖然答案很簡單,只有Yes和No兩個而已,他就是猜不出來。
雅典娜爆笑出聲。「你真的在意我的心意哦。」
「廢話!」項旭沒好氣地回道。「雅典娜,請你看在我為你一路顛簸的份上,行行好,不要折磨我了。」拒絕他也好,他可以在公園睡覺,加拿大的公園跟台灣的應該不一樣,沒有流浪狗搶地盤。
「聽清楚了哦,我只說一次。」雅典娜決定放他一馬。「你對我的心意,我很感謝——」
「我知道了。」項旭聽完前面就直接猜後面,他轉頭就走。
「耶,我還沒有說完啊!你不准走!」她拉住他袖子。「我後面要說的是——我的心意與你相同。」話才說完,她就被他用力地攬進厚實的懷抱中,唇上感覺一片涼意——那是項旭顫抖的唇,落在她唇上。
「你在整我——」項旭真的鬆了口氣,抵著她的額頭笑道:「我被你嚇死了。」
「對不起嘛,我跟媽咪講好了,其實我也很捨不得……」她懺悔地向他說明與母親的賭約。
「呃——」聽完後,項旭一窒。「聽你這一說,我未來的岳母很難纏。」
「呵,難纏的在後面,你要有心理準備。」雅典娜將臉靠在他懷裡,聽著他激動的心跳。
他一定很緊張,呵呵呵。
「第二個問題,我們這樣算不算一對戀人?」項旭緊追在後質問。
「呵呵,家教甚嚴,爹地不准我交男朋友。」
「那我們剛才做的算什麼?」項旭越想越氣,重重地吻了她。去他的家教甚嚴!他吻都吻了,想怎樣?
「嗯……你這舉動最好別被我爹地看到。」紅著臉推開他,雅典娜牽著他的手拉他進院子。
「說清楚,我們這樣算什麼?你在玩弄我的感情嗎?」
「我也很想跟你在一起啊,只是我要經過我爹地同意。」雅典娜無辜道。「我跟爹地約法三章過,要交男朋友可以,可是要先帶給他看。」
「所以說——」他聞到陰謀的味道。
「拐你來加拿大給我爹地和奶奶看,呵,走吧,你要換下這一身濕衣服,免得著涼了。」雅典娜推著他,打算帶他進屋子裡洗個熱水澡。
「等一下!」項旭手足無措地定住步伐,轉身面對她。「我現在進去要直接面對你爸爸跟你奶奶?」
「對。」雅典娜笑著點頭。
「我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啊!」什麼也沒準備,他還一臉邋遢,這怎麼給人第一眼的好印象?
「來不及了。」雅典娜同情地說。「我爹地在你背後瞪你。」
項旭身子僵住,緩緩地回頭,朝高大的賈斯汀露出一個尷尬的笑。
他的臉很臭,項旭能感受到賈斯汀的不悅情緒。
「爹地,他就是我喜歡的人。」雅典娜在這一刻火上加油,果然,賈斯汀聽到女兒這麼一介紹,臉更臭了。
但是雅典娜卻笑得很燦爛。
「進來。」賈斯汀臭著臉說道,接著走進屋子裡。
「快進去啊。」雅典娜熱情地邀請。「我媽咪、奶奶還有姑姑都在等你。」
「還有?!」項旭吞吞口水,看著那扇雕花精美的白色門扉,深覺那是通地獄的門。
「快進來啊!」雅典娜甜笑著催促。
「好吧!」項旭豁出去了,一臉壯士斷腕的模樣,就算那扇門後有什麼毒蛇猛獸,他也不怕了。
為了雅典娜,他會克服難關,徵求她家人的認同。
克服……
來吧——
那扇門扉之後——
匆匆與雅典娜的奶奶、姑姑、姑丈及母親打了招呼後,項旭便被雅典娜推進浴室裡。
洗了一個熱水澡,換上舒適的休閒服,項旭在浴室內深吸口氣,才鼓起勇氣踏出浴室。
和弦鈴聲突兀地在這一刻響起,他從衣物中翻出手機,按下通話鍵。
「喂?」
「聖誕快樂!阿旭,你在哪裡啊?」是葵甜美的嗓音。「加拿大的大雪有把你淹沒嗎?」
該死的!項旭不禁低咒了聲,為什麼葵會知道他在加拿大?
「還沒死成。」
「呵呵呵……」葵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好吧,不鬧你了,要記得哦,帶雅典娜來給我看,不准你說不!聽到沒有?」她強硬道。
「知道,煩死了。」他不耐煩地想掛上電話。
「ㄟ!我還沒有講完,阿旭,恭喜你啊,踢到鐵板了。」葵在電話那頭笑他。
「謝謝你的祝福。」項旭咬牙切齒地回復。「我會撥個電話給迪恩,告訴他,他可以開始準備婚禮了。」他反擊回去。
「噢!千萬不要!」葵氣急敗壞地跺腳。「我去把迪恩的手機藏起來,哼!」孩子氣地掛上電話,她搶電話去了。
講完電話,項旭才踏出浴室,將衣物放回雅典娜替他準備的房間,然後走到客廳。
大家都在客廳裡,除了雅典娜的父親賈斯汀。
「嗨!」他靦腆地向雅典娜的母親、奶奶、姑姑和姑丈打了個招呼。
「嗯——」韓淑慈的眼光犀利地打量著衣著樸素的項旭。
梳洗完後還滿像樣的,是跟她的寶貝女兒很配沒錯。
「小娜不理你,是我的主意,你有意見嗎?」她以中文詢問。
「這是考驗。」項旭沒露出不滿的表情,一臉的心悅誠服。
「小子,你就是……嗯哼,光明正大在媒體面前吻我的Athena的那個小子?」雅典娜的奶奶朝他露出感興趣的表情。「你真有勇氣。」
「呃……」項旭詞窮。
「奶奶,他現在很緊張。」雅典娜笑著替他解圍。「剛才在門口是爹地,接下來是媽咪,現在又換你,那等一下姑姑和姑丈是不是也要來刁難他一下呢?況且——」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後方的餐桌。
餐桌上擺滿豐盛的聖誕大餐,那全是爹地煮的,完全加拿大風味的食物,不像在台灣,爸爸煮的東西都很恐怖。
爹地雖然表面上很嚴肅,但沒有把項旭轟出去,可能知道女兒長大了,該是交男朋友的年紀了。
爹地是一個很愛面子的人,面對即將拐走愛女的男人,他的心情很複雜。
不知該討好,還是給他臉色看好?唉——
「好豐盛的晚餐。」項旭十分驚訝餐桌上那些美味的食物。「我有這榮幸與你們一起享用晚餐嗎?」他受寵若驚地問。
「呃——」雅典娜一窒。「可以啊,只希望你不要覺得不方便。」
「是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歡迎你跟我們一起用餐。」韓淑慈語帶同情地說。
「因為你來,所以爹地特地為你做了一道台灣料理,我和媽咪在台灣都吃這個。」雅典娜假笑道。
他們從台灣帶來的調味料在這裡派上用場,食材都是現成的,雞肉、蔬菜都有,只是差在調味料罷了。
爹地的好意,可能會變成項旭的噩夢。
「真的嗎?」項旭大受感動。
「真的。」所有人都對他露出同情的眼神,看得項旭頭皮發麻。
有什麼他該知道的內幕嗎?為什麼他們一副他很可憐的模樣?項旭不禁懷疑,他是不是來到龍潭虎穴。
「我完成了。」賈斯汀脫下圍裙,來到客廳喊道。
他兇惡的眼神瞪著項旭,瞧得項旭十分尷尬。
「抱歉,打擾了。」他有禮地招呼。
「吃飯。」賈斯汀瞪了他一眼,冷聲道,轉身走進餐廳。
眾人跟著走進餐廳,項旭的位置被安排在雅典娜身邊,他有點意外。
「你的家人認同我了嗎?」項旭小小聲地以中文在她耳邊問道。
「呃——應該只剩我爹地吧。」雅典娜笑著回答,但笑容極不自然。
例行的禱告後,大家開始享用豐盛的聖誕大餐,就在這一刻,賈斯汀大喊一聲,「等一下!」
所有人動作僵住,夾菜的動作停在半空中。
「年輕人,我替你準備了一道你專屬的菜。」
「呃,謝謝伯父。」項旭受寵若驚。
賈斯汀起身,往廚房走去。
「來了來了。」韓淑慈咳聲歎氣。「項旭,雅典娜她父親認同你了,但是你要小心點,他煮的東西你一定要吃,不然你就慘了。」韓淑慈快速地以中文事先警告。
「當然,這是禮貌。」項旭理所當然地回答。
「最好是這樣。」雅典娜皺著眉頭道。「讓我爹地擺臭臉,你就完了。」
「有這麼可怕嗎?」項旭不解地問著,但他的問題沒有得到解答,賈斯汀捧著一大鍋湯放在他面前。
「我想你可能吃不慣我們西方人的食物,所以替你燉了一鍋湯。」賈斯汀拉不下臉來,雖然舉動透露出他的關心,但他的臉是臭的。
「呃——」項旭瞪大眼,看著他面前那鍋可供十人喝的——湯。
裡面什麼菜都有,雞肉、紅蘿蔔、馬鈴薯、番茄、蘑菇、迷迭香……他還聞到黑胡椒醬的味道,天,這是什麼東西?
「我在台灣跟媽咪都吃這個。」雅典娜同情地看著他。「如果你不吃,我爹地會很生氣哦。」
「會追不到你嗎?」
「會。」雅典娜認真地回答。「我爹地會討厭你。」
「你到底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我?」項旭感到頭皮發麻,吃下這一鍋湯,他會死,他真的會死!
「好多哦,我三歲的時候就被我爹地送去學跆拳道,我有黑帶證明。」雅典娜隨便講了一個,她真的覺得喜歡上她的項旭很可憐。
「沒關係,我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瞭解你。」項旭倒是樂觀。
「是啊,但前提是,請你先喝掉這一鍋湯。」韓淑慈在一旁說風涼話。「趁熱喝。」
「不會吧?」項旭哀嚎。
「什麼?」賈斯汀沉著臉,皺著眉頭。「不要說中文。」
「伯父,謝謝你特地燉的湯。」項旭笑著盛湯,忍住呼吸喝了一大口。
唔——味道很辣,嗆得他眼淚都流出來了,但還是得笑著道:「很好喝。」口是心非,他為了雅典娜連謊都可以說。
賈斯汀眼一亮,一副遇到知音的模樣。「真的?多喝點。」嚴肅的面容緩和下來,不再擺著一張臭臉。
「是——」項旭苦笑著喝湯,他做了好大的犧牲。
「回台灣後找個時間來東部,我下廚做菜給你吃。」賈斯汀對他滿意極了。
「好,我一定到府造訪。」項旭承諾。
雅典娜的父親認同他了,他真不知該感到高興還是難過?
他很高興可以和雅典娜光明正大地交往,卻得難過從此得不時喝這種「恐怖的湯」。
「辛苦你了。」雅典娜拍拍他肩膀。
項旭回以一抹苦笑。
就在飄雪的溫哥華島,雅典娜的奶奶家,一年一度的平安夜裡,項旭看著其他人吃著美味的火雞大餐,自己卻得喝光那一鍋詭異的湯,他不禁在心中滴淚——
他可以想見,這種日子在將來會常常出現。嗚——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