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她窩蜷在他的懷裡痛哭失聲,淚水猶似止不住的潮水,汩汩泛流。他心疼她的淒楚,卻無力遏止,只好擁抱她入懷,靜默地伴著地,傾聽她的潰泣。
當她宣洩疲累後,癱軟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直到天明,她睜開紅腫的眼,他滿紅絲的雙瞳映入眼簾,她才曉得他一夜未眠,只為守候著她,深怕她又獨自躲在背後哭泣。及至她醒來,叨叨關心後才離去。
明白他的深情,卻不明白他為何不能為了她放棄任務……
巫糖香托著粉頜,輕逸倦歎。
「昨晚哭了一夜?」巫蝶衣瞭然地開口。這個傻丫頭哪,滿腹憂鬱卻不肯傾瀉,所有的苦楚自己壓抑隱忍。看她這麼憂愁,巫蝶衣拉了巫艷兒一同陪她出來喝喝咖啡,散散心。
巫糖香澀赧地垂下眼,無意識地攪拌杯裡黑沉的液體。
「喜極而泣?准媽媽都是這副德行嗎?」巫艷兒慵懶地打個不文雅的大呵欠。
「又不說話?!啥,扮什麼沉靜佳人。還有,孕婦別喝太多黑咖啡,對寶寶不好。給我喝算了,看是否能驅逐瞌睡蟲。」巫艷兒將八分滿的新鮮橙汁轉遞巫糖香面前,修長的纖指撈勾咖啡杯耳,優雅地輕啜一口。
「香香,看你這陣子老是愁眉苦臉的,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大家都很擔心你呢。」以前的巫糖香老把笑容掛上臉,如今嘴角都愁苦地下彎。
「可能就像二姐說的孕婦憂鬱症吧。」巫糖香努力想勾起笑容,卻一臉僵硬扭曲。
「你看這丫頭——」
「小姐,有這榮幸認識你嗎?」一道溫厚嗓音打斷巫艷兒的言論。
來人顯然是巫艷兒的愛慕者,雙目閃著濃烈愛意。
「我只喜歡女人。」巫艷兒眼一翻,涼涼地說。
「什麼?!」愛慕者一怔愣。這麼美麗的女子,居然是同性戀者?!
「我只愛女人,想追我,你得先去變性。」巫艷兒毫不客氣地瞄瞄他全身。
驚怔之後,愛慕者朗笑,明白這只是她的推拒之詞。他自信地繼續開口:「我是個不會讓你感到後悔的男人。」
看著他擺出自認帥氣之姿,巫艷兒輕嗤一聲,一手攬過身旁的清秀美人。她嬌嫩的紅唇覆上,當場表演完美的法式香吻。
「這是我馬子!」巫艷兒比比清秀佳人,大剌剌地介紹。
愛慕者僵愣黑臉,轉身離開,憤憤低吼:「真衰!」
「嘿嘿。」巫艷兒遞上惡作劇的興奮笑容。
「巫艷兒!」巫蝶衣趁她轉頭之際,一拳打上她美瞳。
「大姐。」真痛!想不到柔弱的大姐,揍人的力道可不小。巫艷兒捂眼,扁著嘴。
「下次再拿我當擋箭牌,你給我試試看!」真可惡,她的初吻就這樣丟了。
巫糖香盯著兩個姐姐,發自真心的輕笑。
「耶,香寶貝笑了耶!」巫艷兒撥弄著巫蝶衣僵硬的粉頰,教她看向滿臉笑意的巫糖香。
巫蝶衣好笑又好氣地瞪向笑得樂不可支的兩個妹妹。「兩個瘋丫頭,我去洗手間。」
巫糖香心中的愁雲,因霎時的歡悅消散了些。
「大姐真可憐,珍貴的初吻就落入你這張魔嘴。」趁著巫蝶衣走遠,她才敢開口揶揄。
「不然找你嗎?我怕親了這張貼有『聶靖天專用』標籤的小嘴兒,我小命將休矣。」巫艷兒戳指探上巫糖香的粉唇。
這二姐講話老是這麼大膽!巫糖香輕輕地拍落她的手。「真不明白,每次有人塔訕,你總是拒絕。二姐,難道你真的愛女人?」
「是呀,尤其像大姐那種溫柔清純的類型,我最愛了。」她挖了塊鮮奶油蛋糕,一口含入。
二姐總是排斥前來搭訕的男人,似乎那些人全入不得她的眼,也似乎是因為她心裡早已有人居住了吧?!
巫搪香分撐雙腮,仔細盯著她。「那麼男人呢?有沒有一個男人能讓你魂牽夢繫?讓你深愛而不悔的?」就像聶靖天對她的重要性那般。
一抹精光躥過巫艷兒黑眸,插夾蛋糕的手一頓,隨即快速斂去眸中異彩。「有啊,聶靖天。」
聞言,巫糖香板起臉,瞪著笑容可掬的她。「來不及了,聶已經貼上『香香專用』的標籤了,你死心吧!」
巫艷兒好笑地捏搓上巫糖香粉頓,眼眸不經意地一瞥。「咦——大姐不是說要去洗手間嗎?怎麼跑到樓下去啦?」她疑惑的目光不斷地往前探去。
「耶?大姐身邊那個女人是誰?她們要去哪?」
巫搪香順著往下眺看——
大姐身邊的那名女子,眼熟得很,腦海快速搜尋記憶,張張面容遞換交替。
是了,就是她,那晚纏著聶的裸身女子!
「該死!」巫糖香低咒,下意識拔腿往外跑去。
「哎呀,發生什麼事啦?!」巫艷兒對著空位喃喃自問。
巫糖香氣喘吁吁地一路追趕,終於在她們彎進街巷時及時攔截。
「站住!」巫糖香怒喚。
羽柔拽著巫蝶衣回頭,看見一臉怒容的她,唇線彎起一抹鄙夷。「巫糖香。」
「香香?!」巫蝶衣些微詫異,她怎會認識小妹?
「放了我大姐。」巫糖香警戒地睨著她,悄悄探出手,準備拉回大姐。
「這可難倒我了,靖天的命令我可不敢不從。」這個笨丫頭!一看見她,心中就竄燒熊熊恨意。聶?!難道是聶指使她抓走大姐?
巫糖香心下一沉,不允許自己多想,使勁地搶拉大姐。
「大姐?」大姐怎麼回事,不動如山?
「香香。」巫蝶衣勾起一抹苦笑,嬌顏側轉,目光垂落後腰際。
巫糖香不解的眼神跟隨她的視線,隨即一抹刺眼的銀色光芒躍進眼裡。
「該死,你敢傷了我大姐,我不會放過你的。」一個瑟縮,巫糖香趕緊放棄搶拉人質的動作。
羽柔咧開嘴嗤笑,睥睨地看著她。「你大姐長得這般絕色,我怎捨得讓她死得那麼快。」
陡地,羽柔手中的刀子移至巫蝶衣臉龐比晃。
巫蝶衣閉著眼,實在理不清頭緒。方纔她一踏進咖啡屋的洗手間內,立刻被身後這女人挾持,威脅著要地識相點,別驚動他人,否則她會一刀刺進她嬌嫩的身軀內。
身為「柏仁企業」的千金,幼時曾經歷多次被人綁架勒索贖金的事,如今再次面臨這般情景,她早已習以為常。
只不過她想不通的是,先前她問過身後這女子,居然說她不稀罕贖金,只單純因為她是巫蝶衣,所以得面臨這景況。
她真的不懂,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放了我大姐!」巫糖香氣急敗壞地低喊。
「放了她,我怎麼向靖天交代?」羽柔瞧她一臉苦澀,心底冒起絲絲痛快。
「香香?」聽見聶靖天的名字,巫蝶衣以眼神詢問著小妹,這宗綁架關聶靖天何事?
巫糖香握緊拳頭,心虛地避開大姐的注視,著實為聶靖天的抉擇而感到傷心沉痛。
「本來靖天吩咐不能讓你知道這事,不過既然你已撞破那也沒什麼好隱瞞。告訴你吧,你大姐身上的『鈦魔晶』,我們勢在必得,靖天絕不會因為你,而放棄任務。」
「鈦魔晶」?!巫蝶衣盯著一身緊繃的巫糖香,這下她可真的明白了!
「那是他的決定,我管不著,但我有權不讓你們傷害我大姐。」巫糖香強忍眼眸氤氳霧氣。就算她再傷心也不能在那女人面前掉淚,她不想輸得那樣沒尊嚴。
「呵,有本事的話,你就上前吧。」羽柔將刀身抵在巫蝶衣脖子上。
「該死。」巫糖香不敢輕舉妄動,深怕一個差池就害了大姐。
「香香,別擔心。」巫蝶衣看穿了她的自責,心疼地安慰著她。
巫糖香束手無策,不能從那女人手中救回大姐,只能憂心如焚地佇立在一旁看著她們一步步拉遠距離。
「我們能查探到『鈦魔晶』的下落,還得感謝你這好妹妹的相告,省去我們誤打誤撞的時間。」避免過度引人注目,羽柔將刀身藏回巫蝶衣腰後,拖著她離開,還不忘涼涼地嘲弄巫糖香。
「你說夠了沒?」巫糖香叱喝,對大姐的羞慚愧悔讓她紅了雙眼。
「鈦魔晶」在大姐身上這一事,她只對聶靖天提過,沒想到聶靖天竟會背棄對她的承諾,不僅張揚出去,還派遣手下來綁架大姐。
昨夜的深情不過是對她的障眼欺騙,她開始痛恨起聶靖天了……
「既然我人已經在你手上了,你也沒必要故意說這些來傷害香香。」巫蝶衣柔柔地說著,全無怪罪巫糖香之意,只憐惜她千瘡百孔的心。
「姐妹情深?」羽柔瞇起眼,不屑輕哼。
「是呀,你現在才知道我們巫家姐妹之間的感情有多深厚?」一道清脆嬌嫩的嗓音自羽柔身後響起。
「二姐?!」巫糖香雙眼燃上火苗,緊盯著貼在羽柔身後的巫艷兒。
羽柔覺察到腰際被人頂緊,立即止住腳步,瞬間呈現三位美人排站相貼的畫面。
「香香呀,你可真是沒用哪!被人威脅只會紅腫著雙眼,驚慌失措,真是丟盡我們巫家的臉。」巫艷兒啐了她一口,頻頻搖頭。
「你想怎樣?」羽柔迸出疑問。
「耶?你問我想怎樣?我倒還想問你想怎樣咧,有事沒事纏著我家兩位小妞做啥?別以為她們柔弱好欺負喔,她們可是我巫艷兒罩的。」巫艷兒邊說邊戳上羽柔後腦勺。
羽柔輕哼:「憑你?!」
巫艷兒高漲的嬌氣被她潑下冷水,立即齜牙咧嘴地回了句:「是啊,就憑我!」
腰上被人猛地抵緊,羽柔噤了聲。
「這樣就怕啦?!也對啦,畢竟我手上拿的是把頂級手槍。」被她瞧不起,巫艷兒冒上無名火,隨手往羽柔腰間一掐。
「你別忘了巫蝶衣還在我手裡。」羽柔趕緊抓牢人質,威脅著。
「你也別忘了,現在你——也落在我手裡。」巫艷兒嘟著嘴。
威脅她?!哼,她生平最恨被人威脅了。
情勢僵結,羽柔又不甘心就這樣放走巫蝶衣,憤恨地不願低頭。
「幹嗎發呆呀?」巫艷兒不安分的指頭又戳上羽柔額際,「這樣吧,你放了我大姐我就放了你,彼此扯平,好嗎?」
假若這次放走了巫蝶衣,下次想再擒住她的機會就更小了,羽柔實在不甘心!
「幹嗎,你還考慮啊?主控權在我身上,你只能點頭答應。」沒有耐心的巫艷兒,玉指又戳上羽柔。
「你夠了!放了我就放了她。」羽柔吼著,受夠這女人粗野的對待。
「真乖。」巫艷兒笑開了眼,往羽柔頰上輕啄,隨即皺眉。「哎呀,你粉擦太厚了。」
「二姐。」巫繼香低喊,都什麼時候了,二姐還敢開玩笑。
「你到底要不要我放了巫蝶衣?」遭巫艷兒調侃的羽柔異常惱怒。
「當然。請鬆手吧,靠粉生活的女人。」
羽柔鬆開挾緊巫蝶衣的臂膀,將巫蝶衣往前一推。趁巫艷兒分神之際,輕扭過身,企圖打掉她手中的手槍。
這該死的女人!巫艷兒氣怒,與她交纏搏鬥起來。
「二姐。」
「艷兒。」
巫糖香與巫蝶衣見著了眼前這陣仗,皆驚呼出聲。
羽柔扣扭住巫艷兒的手腕,讓她無法開槍。帶刀的右手一揮,劃破她左胸前的衣襟,露出滲血的雪白肌膚,與一枚艷紅火焰的紋身。
「你是冥王的女人?!」羽柔驚愕地瞪著那枚火焰,語調中透著一絲惶恐。
燒灼的痛楚蔓延,巫艷兒潑婦般地吼:「如果留疤,你就該死了!」
忽地,羽柔收斂扭打的動作,將巫艷兒推開,便快速飛奔離去。
「有種別跑!」巫艷兒捂著傷口,不忘朝羽柔離去的方向孤吼。
「艷兒。」
「二姐?」
回神的兩人連忙趨前查探巫艷兒的傷勢。
「還好,看樣子傷得不深。」巫蝶衣慶幸地吁了口氣。
「嗚,痛死了……」巫艷兒淒慘哀壕。
「二姐,我們送你去醫院吧。」巫糖香與大姐合力將巫艷兒扶起,「還有,你怎會有手槍?」私藏槍支是犯法的耶!
「玩具店買的,兩千六百元一把,黑灰銀三色任你挑。」巫艷兒瞪著她沒好氣地道。
方纔她隨後跟著巫糖香追趕來此,卻看到那女人挾持著大姐。慌忙之下,只好衝進對街的玩具店隨意挑把玩具槍應急。
「幹嗎瞪我?」巫糖香縮了一下。
「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說?」
輕聲接近她們身後,準備營救大姐之際,那女人所講的一字一句全飄入她耳裡,可以確定今天這事與巫糖香、聶靖天兩人有關。
「我……」巫糖香低垂螓首,不敢看兩位姐姐。
「等會兒再說,我們先送你去醫院吧!傷口雖淺,但也流了不少血。」巫蝶衣拍拍巫糖香的頭,要她別在意。
「先饒過你!但你別妄想逃得掉,今天無論如何都要你好好解釋清楚。」巫艷兒習慣性地又戳上巫糖香。
「好了啦,你少說點話。」巫蝶衣勸道。
「我不會逃避了。」巫糖香囁嚅地說著。
「如果傷口留疤,我一併算在你頭上……」
巫蝶衣與巫糖香分別攙扶著碎念不止的女人走出街巷,攔車上醫院去。
抬頭望著高聳堂皇的建築,她卻遲疑了。
該進去找他嗎?就算見著了他那又如何,能說什麼?能改變什麼?
絞著手指,深吸一口氣,稍稍平復波動不安的心,她還是決定了。
走進「聶氏集團」氣派的招待大廳,直直步向櫃檯前。
「你好,我想找聶靖天先生。」
「小姐,請問你有預約嗎?」櫃檯小姐看著巫糖香,直覺她很面熟,卻又記不起來。
「沒有。」巫糖香搖了頭。
「你沒有預約的話,無法見到聶先生喔。」
這下好了,用不著她猶豫不決了,她根本連他一面都見不著。巫糖香向櫃檯小姐道謝,轉身舉步離開。
「我終於想到你是誰了。」櫃檯小姐喚住她離去的腳步。
「什麼?」不會吧,她只是默默無聞的小老百姓,連陌生人也認得她?
「你是『柏仁企業』的巫小姐吧?我在報章雜誌上見過你與聶先生的合照,你們倆真是相配耶,俊男美女。」櫃檯小姐興奮地說。
「謝謝。」巫糖香有些尷尬,對於她突來的熱情有點不知所措。
櫃檯小姐陡地從皮包中掏出記事本遞給巫糖香。「巫小姐,麻煩你幫我簽個名吧!」
報章雜誌披露這對金童玉女出現在某酒會上,舉止親密,疑似好事將近。這麼說,這巫小姐即將成為總裁夫人了,她得討個簽名,好列入珍品。
巫糖香簽完名,打算離開,卻再度被喚住。
「巫小姐,你不是要找聶先生嗎?請搭乘總裁專用電梯到十八樓,其餘的電梯只到十七樓,你可別搭錯了。」櫃檯小姐熱心地說,笑臉盈盈地看著巫糖香。
「喔,謝謝。」
巫糖香緩慢地步入總裁專用電梯內,剛平復的心又再度慌亂起來。
上午帶著包紮好傷口的二姐回家之後,除了三姐,其餘巫家人皆聚集在內廳,等待她的解釋。
當她娓娓訴說完畢,媽咪與大姐一臉嚴肅不發一語,性直的阿爹與二姐氣憤地要求她與聶靖天分手,強逼著她來「聶氏集團」找他攤牌。
攤什麼牌呢?聶靖天早作了決定,選擇完成任務,將她摒棄在外。
那麼她還來做什麼呢?自取其辱嗎?
紛亂的思緒被緩緩拉開的電梯門打住。
巫糖香踏出電梯,眼兒四處飄蕩打量這裡的裝潢。十八樓的天地儼如豪華休息室,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吧檯,上頭放置了許許多多名貴的酒種。再往斜前方走去,幾張高級真皮沙發上頭堆滿了凌亂的文件,破壞高雅的品味。
右側的小房間,房門半掩,巫糖香轉移位置,一眼望進裡頭風貌。
是她!挾持大姐的那個女人此刻正倚在聶靖天胸懷裡。
心頭冒出酸楚,她真傻啊!她還期盼聶靖天會為了她而放棄任務,結果他卻與別的女人在此廝磨。
猶疑的目光逡巡室內,她找了個地方躲避,但,房間裡頭的對話仍飄入她耳裡。
「你抓了巫蝶衣?」對於羽柔的擅自作主,現下再氣怒也無濟於事。
「被巫艷兒搞砸了,下次想擒抓巫蝶衣恐怕沒這麼容易。」都怪她挑錯時機,打草驚蛇,還可能惹上大麻煩。
「嗯。」聶靖天輕應一聲,任憑她倚偎在懷裡,眼神縹緲。
「這下可好了,任務毫無進展,你滿意了嗎?」她明白他至今還在猶豫不決,不知該選擇心愛的女人或是選擇任務。既然他猶豫不決,她只好主動出馬幫他決定。
聶靖天冷睇她一眼,沒有回應。
「想要擒住巫蝶衣,一定要避開巫艷兒,她這人可不是我們能得罪的。」那枚火焰紋身至今還殘留在她腦海,對於巫艷兒這人,她已心生畏懼,不敢招惹。
「怎麼說?」很難想像,她這嬌妄的性子也有畏怕之時。
「巫艷兒胸口烙上一枚屬於冥王的印記,我們可得罪不起冥王的女人。」
冥王?傳聞他的勢力橫跨黑白兩道,為人陰險毒辣才得此冥王的封號。他在國際間呼風喚雨的能力絕不在主子之下。
如果他們抓了巫蝶衣,冥王肯定會因為巫艷兒的關係,愛屋及烏,而與他們大動干戈。
這下他們可多了難以應付的敵人。
聶靖天的思緒宛如一團毛線,纏亂難解。
然而,躲在門外的巫糖香滿臉狐疑。二姐是冥王的女人?!她怎麼不知道二姐交男朋友啦?她還曾數度以為二姐真的只愛女人咧。
「千萬別想背棄主子。」羽柔啃咬他堅硬的下巴。
聶靖天毫無推拒之意,讓門外的巫糖香心如受重捶。
「你很瞭解我?」聶靖天撇嘴問著羽柔。自從她曉得他只愛巫糖香一人後,時常不忘提醒他別背棄組織,似乎已看透他將下的決定。
「是。我比你更瞭解你自己,巫糖香對你的重要性絕非一般。」羽柔湊上他耳際,無聲道出她最痛恨的事實。
「或許你說得對。」聶靖天喃喃地。
望進一切的巫糖香聽不見他們漸轉輕細的對話,但他們之間所表現出來的親暱舉止,教她按捺不住的淚水濕了雙腮。
「你先走吧,我要一個人靜一靜。」聶靖天推開她。
羽柔看著他沉悶的俊容,反常地不再糾纏著他。「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千萬別為了那丫頭做出什麼傻事來。」
傾聽她離開的腳步聲,聶靖天一把捏壓手中的酒杯,玻璃碎片刺入掌心,殷紅血液汩汩流出。
不知已發呆多久,身後輕細的啜泣聲拉回神志,引他回頭查探。
巫糖香癱軟地跌坐在地,粉臉埋進曲起的雙膝中,嚶嚶啜泣,渾然未覺自己的形跡早已被人發現。
聶靖天佇立她跟前,靜靜地看著她,一聲聲哀泣宛如刀鋒劃上他心頭。
他腰身一低,攫抱起埋首哭泣的她。
巫糖香感覺被人抱置半空中,睜著驚訝的淚眼望向他。
「你總喜歡暗自垂淚。」聶靖天將她抱上房間內的大床。
忍受不住的厭惡,巫糖香將他猛然推開。「走開,別用你的髒手碰我!」
想到他方才與那女人摟摟抱抱,不禁噁心欲嘔。
聶靖天攤手,往後倒退幾步。「我不碰你。」
「這些日子來我克制自己不要來煩你,堆砌心中的疑慮我一個字也都不敢問,一切只為讓你好好想清楚我們的未來。結果呢,你還是放棄了我們之間,派人抓了我大姐,還與那個女人在這廝磨纏綿……就算你早已作了選擇,你也該告訴我,別讓我感受了你的柔情,呆蠢地盼望你會為了我回頭,最後才發現這一切都是謊言……我恨死你了……」巫糖香沉聲低吼,滾燙的淚水不斷溢出。
她為什麼要來?親眼看到他與別的女人親密纏綿,好教自己這次真的死心,與他分手決裂嗎?她的恨意鞭笞著自己的心,疼得他合上眼,想躲避她厭惡的目光。「無所謂,只要我愛你就好。」「夠了!別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鬼話,口口聲聲說愛我,背地裡卻去傷害我大姐!我真傻……為什麼總期望你會為了我改變一切……」
聶靖天不想澄清,漠然地接受她的指控。
「你們那是什麼鬼組織?根本是一群混蛋,為什麼一定要搶奪『鈦魔晶』?為什麼一定要逼我在大姐與你之間選擇其一?為什麼你就是不能為了我放棄任務?我恨死你了,真的好恨你……」她歇斯底里地吼著。
「但我更恨我自己,為什麼連恨你時心中還會覺得不捨?我真是沒用!總陷在恨你又愛你的矛盾中徘徊,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我總抹不去還是深愛著你的事實……」巫糖香絕望地全身癱軟在床上,奔流的淚水沒入床單中。
聶靖天聽見她的泣訴,漾起微笑,逕自輕喃——
「我從小被遺棄在孤兒院裡,每天面對修女與其他小孩的毒打欺負,舊傷未除新傷又已添上,對我來說那裡根本是人間煉獄,最後實在忍受不住,趁著大雨的夜晚逃了出來。當時我才七歲大,孑然一身我能躲去哪?一整夜只能在街上亂晃,最後在飢寒交迫下,體力不支昏倒在路旁。」
巫糖香靜靜地聆聽,淚仍未歇止。
「昏迷了三天,睜開眼後才發現原來有位老人救了我。他得知我的遭遇後,收養了我,不但供我吃住,還細心地栽培我。我有今日的王國全因為有他當年的栽培,為了報答他的恩情,我曾發誓這輩子都要效忠『武籐組』,不離不棄。」
聽著他堅定的宣示,巫糖香心頭湧上悲淒。「為什麼你們一定要搶奪『鈦魔晶』?」
「那個老人的孫子,也就是『武籐組』的首領。他的親妹妹六年前因故身亡,搶奪『鈦魔晶』只為讓她起死回生。」聶靖天席地而坐,語氣平淡地回答她的疑慮。
巫糖香泛起一抹淒絕苦笑。「為了一個已死的人,要犧牲我大姐活生生的性命?你們好惡劣!」她撐起癱軟的身子,抹乾淚痕,深深吸了口氣。「既然你已經下了決定誅殺我大姐,那麼我們之間也沒有必要再糾纏下去,從此刻起我們就是敵對狀態。」
她逞強地挺直身子站在他跟前,心頭恍若遭受到腐蝕之痛,小手絕望地撫上平坦腹部。「你不必擔心孩子會成為我們之間割捨不斷的羈絆,孩子……我會自己解決掉……」
聶靖天猛地躍起,抓住她的手,陰沉地開口:「你什麼意思?」
她掙脫他的鉗制,淒然一笑。「這能有什麼意思,你不會認為當你決意對付我大姐時,我還會懷著孩子傻傻地待在你身旁吧?既然我們之間不該有任何牽連,這個孩子就是個錯誤,理當不該生下。」
「巫糖香!」聶靖天狂吼著,不敢置信她會有這種殘忍的想法。
她咧開極大的笑容,壓抑著想潰堤而出的心酸血淚,輕推開他,緩步離開。
「你威脅我?」他咬牙問道。
「我夠資格威脅你嗎?」巫糖香自嘲著。
「如果我選擇完成任務是否注定失去你?」聶靖天扳回她身子,望入她雙眼。
「是。」巫糖香生硬地說。
「好,我答應放棄任務。我們立刻結婚,你別想把孩子打掉。」聶靖天挫敗地耙過亂髮,絲毫不顧自己的抉擇會面臨什麼樣的下場。
巫糖香眨也不眨的眼瞳溢出清淚。「我……」
她也不想逼他,可是……可是……
聶靖天盯著她悲傷的嬌顏,無奈地歎息,大手擁她入懷。「結婚,不只因為孩子,也因為我不想失去深愛的你。」
巫糖香偎在他懷裡,慌亂的心不斷自問,該相信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