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尹芯的習慣,忙碌工作一段時間後,她和好友黎紜會一起帶女兒到小孩都喜歡去的速食店消費。
一方面讓小朋友高興,又可以兼顧朋友之間的談心交流
「媽咪不在家,小蜜有沒有聽外婆的話?」尹芯捏著女兒胖撲撲的小臉。
「外婆說,媽咪晚上不回家睡覺覺,是壞小孩喔!」
尹小蜜眨著洋娃娃似的大眼睛,煞有其事地說;「壞小孩不可以吃麥當勞。」
「哇!小蜜好威風,懂得教訓老媽了?誰教你的啊?」
尹芯滿足地看著心愛的小女兒,與黎紜相視而笑。
「小蜜,媽咪不回家睡覺覺是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喔,你應該給媽咪拍拍手,請她多吃幾根薯條才對啊!」
「噫?什麼啊?什麼重要的事呢?」
小蜜仰起可愛的臉,天真無邪地問:「黎阿姨,一定是晚上辦的嗎?」
「哈哈……」黎紜忍不住大笑不止。「小蜜好聰明!」
「好奇怪,外婆辦『重要的事』都是白天啊,她會把我寄在姨婆家,為什麼媽咪辦的是在晚上呢?」
「唔——這個嘛,小蜜太小了,以後長大再說給你聽。」
「為什麼?」小孩子總有問不完的為什麼,小蜜也不例外。
「總之,等你長大就知道了。」黎紜意味深刻的看了尹芯一眼。「滋昧不錯吧?一個晚上『忙和』下來一定很累喔?翟昊翰的功夫怎麼樣?」
「要死了!孩子面前你少亂講!」尹芯惡狠狠瞪了她一眼。「小蜜,別聽黎阿姨亂說。媽咪不回家是去加班,因為媽咪的工作實在太多了,一定要多用功才做得完。」
「阿姨才不會亂說呢!嗯——小蜜啊,媽咪辦這個重要的事,其實跟你有關係喔!」黎紜神秘地對小孩眨眼。「你最想要的東西是什麼?」
「爸爸。」
「對了!你想不想快點有個爸爸陪你玩,每天送你上學像其他小朋友一樣?」
「想啊!我每天都在想!」小蜜雀躍萬分,咧開小嘴笑得快樂極了。「媽咪,你真的去幫我找爸爸嗎?真是太好了!我回去要趕快告訴外婆。」
「小蜜,你忘記媽咪說過的話嗎?」尹芯收起笑臉,兇惡地斥責女兒。「媽咪就是你的爸爸,不准再想要爸爸了,聽清楚沒有!」
委屈地癟著小嘴,紅潤眼眶的小蜜不甘願地點點頭。「媽咪,對不起……」
「尹芯,對小孩子不要這麼凶……」黎紜知道老友的毛病又發作了。
「要罵就罵我好了!是我該死,不該提起這件事。你凶小孩子有用嗎?」黎紜出於好意,再次苦口婆心。「你已經夠大了,不要再任性好嗎?你一輩子這樣過是你心甘情願,孩子何苦跟著你倒霉?」
「不要再說了!」尹芯的堅持始終如一。「日子是我在過的,該怎麼過我自有打算。你真的為孩子好的話,不要再給她希望。」
「我不懂……」黎紜實在不能接受她沒道理的「封鎖自我」。「以你的條件,即使帶著小蜜,要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一點兒都不難啊!像翟昊翰,他那麼欣賞你……」
「不可能的!」尹芯斷然搖頭。「沒有一個男人不會介意——何況,他根本不知道小蜜,我也不打算告訴他。」
「你對男人太沒信心了!」黎紜不禁替男人請命。「很多男人是很負責任的,像翟昊翰,我覺得應該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拜託!」尹芯霍地起身。「不要再提他了。」
「媽咪……」小蜜淚眼汪汪,嚇得拉住她的手。「嗚……媽咪不要走,小蜜以後一定不吵了。」
「乖,媽咪不走。只是去一下廁所,你乖乖地和黎阿姨在這兒等喔!」
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尹芯突地撞上一抹濃郁的香水味,抬頭一看竟是她的新客戶——程海韻。
「……程小姐?」尹芯沉下臉,擔心她已看到小蜜。「沒想到在這裡碰上你,你也喜歡吃漢堡嗎?」
「呵呵……我是來換玩具送給朋友的小孩。好巧啊!尹小姐!」
海韻笑得很假,很詭異。
她確實看到也聽到尹芯母女間的對談,發現新大陸似地,心中大喜。相信翟昊翰若知道這不為人知的秘密,以男人天生的小心眼,一定不可能繼續愛她。
「剛剛我看到你的合夥人,和一個小女孩好可愛,她是……」
「喔!她……她是黎紜姐姐的孩子,我們常一起帶她出來玩。」
「真的嗎?」程海韻睜大眼盯住她的閃爍。「哎呀,我還以為是你女兒,長得跟你好像。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說也奇怪,別人的孩子居然跟你很像?」
「程小姐,您愛開玩笑,這……這不可能啊!」她極力撇清。
「也是喔,尹小姐還未婚,怎麼可能有小孩?」程海韻故意激她。「像尹小姐這麼有教養,又有社會地位的女人,不可能做出這種不名譽的事。呵……」
當初,翟昊翰熱心地介紹尹芯給自己認識,眼見心儀不得接近的白馬王子,處處流露對她的深切關愛,程海韻心底不是滋昧到了極點!
早就想要好好整她,除了在裝潢設計新屋的時候特別挑剔,程海韻不敢再多造次,就怕翟昊翰知道了會翻臉。
如今,不費吹灰之力便讓她撞見這天大的秘密,程海韻深信是老天冥冥之中的安排!
你死定了!不要臉的狐狸精!肖想讓翟昊翰做現成的爸爸?哼,他肯我還不要呢,我一定要親眼看到你身敗名裂……
程海韻暗自在心裡詛咒,表面裝出無比的熱絡笑靨。
「不好意思,尹小姐,我得趕快走了。小朋友們還在等我送禮物呢!我那間別墅多勞煩你費心啦!」
「應該的。程小姐別客氣……」
擋不住心中七上八下的忐忑,尹芯臉色煞是難看。
幾次的接觸,她看得出來,程海韻其實對翟昊翰特別用情,只是他不往心裡頭放。
以女人直覺的敏銳,尹芯感受得到她的敵意,表面的客套是看翟昊翰的面子而已,倘若她真的發現了什麼,翟昊翰遲早會知道小蜜的存在,到時候就怕什麼也瞞不住了……
尹芯愈想愈害怕,她完全不能想像萬一失去女兒,日子怎麼過下去?
疾步飛奔到女兒身邊,尹芯一把抱起小蜜。「走!我們回家。」
「不要……還沒吃完呢!」小蜜捧著薯條捨不得放下。
「那我們帶回家吃。」
「幹嘛?你見到鬼啦?」黎紜不解地問。
「對。差不多了。」
☆☆☆
「叫她們停工!馬上停工!」程海韻沒頭沒腦衝進事務所,劈頭亂喊一氣。
「程大小姐,又什麼事?這裡不是菜市場,不能小聲點嗎?」
頹然摔下筆,翟昊翰捺住即將爆發的火氣,「什麼時候你才學得會?進人家的房前要先敲門。你不懂嗎?」
「昊翰,叫你「雅砌」的人停止施工。我要收回房子!」不理會翟昊翰的惡言相向,程海韻活像吃了炸藥。
「你有病?款項都了,材料也買了,幹什麼現在喊停?你錢太多啊?」他真不明白這女人到底哪裡分泌不平衡?怎麼老是莫名其妙兼歇斯底里!
「不管不管!你叫她滾!」甩著蓬鬆的卷髮,程海韻像發狂的母獅子般氣焰囂張叫。
「你不要亂吼亂叫,先把話講清楚好不好?」
「我房子買的時候可是乾乾淨淨哪!交給那個狐狸精,不是平白沾惹穢氣嗎?總之,叫姓尹的爛貨滾出我家就對了。」
「程海韻,你講話客氣點?說誰是爛貨啊?這是我的辦公室。再亂吠我就趕你出去!」
「哼,你不必急著趕我,重點還沒說呢!」
她雙手支撐大理石辦公桌,傾身靠近他,冷冷哼出聲。「我所指的爛貨還會有誰?不就是你的心肝寶貝嗎?」
「尹芯哪裡得罪你了?你給我收斂點——否則休怪我不給你爸爸面子。」
「天哪!翟昊翰,看你平常精明得不得了,撞上那女人腦袋就裝漿糊啦?」
看心愛的男人全心向著那個不檢點的女人,程海韻簡直要氣瘋了!
「不必兜圈子,你到底要說什麼?」
「好!不跟你拐彎抹角,我就直接了當說,你那朝思暮想的愛人,尹大設計師,人家早有一個四、五歲大的女兒了。而且,還是個父不詳的小雜種!」
「什麼女兒?你是說,尹芯生過孩子?」他偏著頭,嗤之以鼻道:「大笑話!造謠也要打個草稿,你說的太誇張了!不可能。」
翟昊翰絲毫不願採信。
以她閉塞保守的個性,連戀愛交男友的經驗都少得可憐,怎麼可能做出未婚生子這般驚世駭俗的事!
「別急著否認,我看得清楚,也查得夠明白。」程海韻從名貴的香奈兒皮包裡拿出幾張紙。「吶,連小雜種的出生證明都給我找到了。」
「什麼出生證明?」他狐疑地接過紙張閱讀。
「你自己看看!母:尹芯。能假得了嗎?你啊,醒醒吧!爛蕃茄硬裝成香蘋果——只有你瞎眼才當真!哼,爛貨就是爛貨!」
「這……你怎麼弄來的?」像當頭敲下重椿,翟昊翰眼前摹地昏暗。「……她看起來……不像啊,怎麼可能?」
「沒什麼好奇怪的。」程海韻咬牙切齒地。「我親眼看到她跟那個姓黎的合夥人帶著那個孩子,在麥當勞裡吃東西,小孩子從頭到尾喊她媽媽,我沒聾沒瞎,我會弄錯嗎?」
「或許,是她有什麼苦衷呢?」他皺著眉,喃喃自語。「嗯一定是這樣。」
『哼!你要自欺欺人,我也沒辦法!如果她不在外面鬼混,何來未婚生子的苦衷?」程海韻繼續她的演說。「唉,誰叫我們出身高貴,學不會她那卑劣的手段蠱惑男人?」
「光一張紙,還是影印的,不能證明事件真偽。」他仍不願承認。
「要正本我也弄得到!嘖嘖,有夠不要臉,父不詳的孩子也敢生?不過,姓尹的爛女人也真是演技太好,連你這個『女人殺手』都騙得過了,還有誰騙不過?只能說老天有眼,讓我給親眼撞上……」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翟昊翰奮力將紙鎮摔落地。「我想一個人靜靜。」
「出去就出去嘛!」程海韻嘟著嘴,垮著臉。「你是該好好想想,誰能陪伴你度過下半生?是門當戶對的地主之女,還是行為不檢的飄浪女?」
「出去!」混亂至極的他哪聽得下她的「機會教育」?
「好好好,我馬上走。」
程海韻見識過他抓狂的恐怖,拿起包包閃人再說。
「記得喔,我換個設計師,那個女人的東西我絕對不要!」她補充道。
「滾!」
砰地上門,翟昊翰摀住耳朵,什麼也聽不進了。
攪成爛泥一團的腦袋什麼也理不清,他努力想辨認尹芯曾經說過的每一句話,到底哪幾句可信?
這個謎樣的女人,認識之初他就覺得詭譎難辨的奇女子,在她不為人知的那一面,究竟還有多少見不得人的秘密!
握緊拳頭,他狠狠著牆壁,不能平復內心受辱被騙的窩囊感,翟昊翰下定決心,不計任何代價,一定要摸清尹芯的底細!
☆☆☆
雅砌室內設計工作室
「請進請進,翟先生真是稀客啊!」
興高采烈親迎翟昊翰的大駕光臨,黎紜意外能再次近距離接觸偶像,興奮狂喜簡直讓她飛上天……
她無頭蒼蠅似地,一會兒倒飲料,一會兒又想煮咖啡,幹練的女強人模樣全數破功。
「哎,糟!翟先生,不介意喝茶吧?咖啡剛好沒了……」黎紜很尷尬。
「別客氣,大家也算有些熟了,是我不好,來之前該先打個電話。」
翟昊翰裝得自然,事實是故意挑尹芯不在的時候來訪,他知道黎紜是她最好、最貼近的朋友,從她身上下手,肯定比其它管道更能釐清疑點。
「呵,別這麼說,你能來這小地方,已經是我們至高的光榮了。可惜,尹芯剛好有事出去……噫?你們兩個沒約啊?」黎紜好奇問。
「喔,我是剛好路過,臨時起意的——真不巧!」
「沒關係,她應該不會去太久,你多坐會兒,或許等得到她回來喔!」
「無所謂,不一定等到她。黎小姐,有些事情,我想請問你,不知道方不方便……」他單刀直入。
「儘管問啊,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不保留。」她幾乎拍胸脯保證。
「關於……關於小蜜的事,你知道多少?」他的眼瞳不偏不倚盯住她。
「嘎?小蜜,這個,我……小蜜她……」
結結巴巴地語不成句,黎紜終於瞭解腦袋斷電是什麼樣的感覺。
「小蜜是尹芯親生的女兒沒錯吧?」他趁勢追問:「她畢業後的隔年就生下孩子,以你們的交惰,不應該不知道?」
「翟先生?你問得太突然了,搞得我一片混亂,能不能讓我想一下?」
黎紜如陷入濃密雲霧,完全搞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會無緣無故地,翟昊翰突然冒出來追問孩子的事?還湊巧是尹芯不在的時疾?
「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有這麼難嗎?」翟昊翰撇嘴冷笑,尖酸諷刺。「該不會,這裡面藏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齷齪秘密?」
「請不要侮辱尹芯,她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女孩子。」
「是嗎?單純的女孩怎會驚世駭俗地未婚生子?難不成小蜜不是她生的?」
「哎呀,她會生下小蜜,那是因為……」黎紜禁不住逼供,差點兒說出來。
「是什麼?小孩的父親是誰?為什麼他沒有負起責任?」翟昊翰毫不放鬆!
「對不起。關於孩子的父親,我知道的部分比你多不了多少,就算知道,我也不能講。」
黎紜堅決搖頭,即使是崇拜的偶像,她也不能出賣好朋友。
「總之,可以確定尹芯是生了一個父不詳的女兒。」他做出結論。
「翟先生,我不明白你特別來追究尹芯的私生活,究竟是出於什麼動機?」
心疼好友幾年來獨立承受的苦,黎紜無論如何要為她說句公道話。
「請不要以這件事來論斷尹芯的操守私德。我們同學四年,她除了教室就是寢室,連男友都沒交過,尹芯的確是乖巧的女人。選擇當末婚媽媽,只是不想傷害無辜生命而已。」
「你們同一學校?唉,怪不得……」
翟昊翰突地靈光乍現順手從書櫃裡拿下自己也擁有的畢業紀念冊翻閱。
「什麼怪不得?哪裡不對勁嗎?」
「怪不得似曾相識!原來,我們三個是在同一所大學,同一屆畢業!」
「是啊!還在學校的時候,我就對你這號風雲人物非常熟悉了。只是,以你受女孩子歡迎的程度,大概不會記得我。」
「老實說,黎小姐我比較沒印象,倒是尹芯我總覺得很面熟!」
翻到尹芯畢業時的大頭照,削瘦下巴和一頭及肩的清湯掛面;令他特別感受深刻,翟昊翰開始用力思索。
「那就怪了!尹芯很封閉,不太參加活動的,畢業前才參加大學生涯唯—一次的舞會——「夏夜心狂」你記得嗎?辦得很轟動呢!」
「夏夜心狂?辦給畢業生的狂歡舞會?通宵達旦跳舞,喝酒,不醉不歸……」
蠢動慢慢地在心底加溫、加速,他似乎已將所有的線索連接。「對啊對啊!你也有去啊?真的很「駭」喔!那天——我還記得人太多,我才轉個身,尹芯人就不見了。」
「你整晚沒再碰見她。對不對?」
他的臉部線條開始糾結扭曲,瞪著那張大頭照,什麼都想起來了。
「你怎麼知道?我到隔天才聯絡到她。」
「一整晚,她跟誰在一起?」他急促的喘氣,用力蓋上畢業紀念冊。「你問過她嗎?」
「她說喝了酒,身體不舒服,先回宿舍睡覺。」黎紜一五一十說出來。
「……那個,孩——我是說小蜜,差不多是在畢業典禮前後懷的吧?」
他的嗓子啞了,狂亂的心緒已經令他站不穩腳步。
「可能吧!關於這事,沒有人敢問,誰問她跟誰翻臉,到現在還是懸案呢!」
「告訴我,她在哪個客戶那裡?」他激動地搖晃黎紜的肩膀。
「我……我不是很確定!」她嚇壞了!
「快說!尹芯現在在哪裡?」他瘋了似地逼問。
「好像,好像去世貿中心。」黎紜嚇得不知所措,趕忙報出地點。
「哼……夠狠,你真的是夠狠!別讓我找到你……」
翟昊翰紅著眼眶,握緊拳頭,性格的薄唇不住喃喃自語。
「翟先生,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我跟她的事!不要你管!」
他大吼一聲!如一頭被惹怒的凶悍野獸似,狂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