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恆!當初你跟我結婚的時候是怎麼說的?你說你不會讓任何人欺負我,還說只要有人膽敢對我不好,不管那人是男是女,就算是我親人,你都會讓那人死得很難看!結果咧?你現在把我推開,給我難堪,這又算什麼?」
夾雜哭音的火爆控訴一落,雷光恆整個人從座位上悚然肅立,柯紫苓則像是看見瘋子似的垂瞪著地。
「宥心?是你嗎?」他不敢肯定的蹲下身,想握住她的手,卻被她用力甩開。
「你不是要我走開?!還靠過來幹什麼!」她才不稀罕他,滾!
「姊夫你瘋了嗎?你剛才喊她什麼?」清楚看見雷光恆眼底的柔先,柯紫苓瞬間又露出憤恨的眼神,美麗容貌堪比醜陋巫婆。
「這裡沒你的事,你先離開。」雷光恆冷眸一橫,對柯紫苓下達驅逐令。
「不對,應該離開的人是我!」夏恬馨忽然抹掉眼淚,站直身,一雙盈淚的大眼狠狠瞪視雷光恆與柯紫苓。
沒錯,事已至此,她還留戀什麼?還妄想能挽回什麼?
不管這是上天惡意的懲罰,還是無心的惡作劇,又或者是死神的一場戲弄,她這輩子都無法再以柯宥心的身份活下去。
靈魂重生這檔事,說出來有誰信?就算是雷光恆──不,正因為是他,她更不敢把這事實說出來。
因為她太清楚他的個性,一旦在最初之際他選擇不相信,那就是不相信到底,沒有擺盪懷疑的空間。
她沒把握他會不會信她,因此更害怕把事實說出來,怕他選擇不相信,從此將地列為妄想以怪才亂神攀附他的瘋女人。
那樣的話,她的心會碎,她無法承受被他冷眼鄙視的滋味,與其這樣,不如什麼都別說。
她不該編謊,不該讓他以為柯宥心的鬼魂還流浪在人間,她錯了,錯得好離譜,錯得好愚蠢。
思定,夏恬馨隔著不過片刻便又重折醞酸的淚霧,忿忿瞪住雷光恆,口氣冷倔的說:「我決定取消我們之前談的那些交易──老實告訴你吧,我之前說的那些話都是在唬你,我根本沒有陰陽眼,也從來沒看見你老婆的鬼魂,我只是想詐財的神棍,所以從今以後你不要再來找我!」
一刀兩斷!轉身便是陌路人,兩不相關!
第4章(1)
枯燥乏味的生活不斷重複──上學,打工,趕報告,吃飯睡覺。
說實話,夏恬馨的人生無聊透頂,唯一能灑狗血的,就只有悲摧的家庭環境。她想,上天一定是看她非常不爽,所以才會讓她重生成了夏恬馨。
「回來了。」
一推開門,就看見繼父林和順坐在彈著批發的老沙發上,手中還拿著一張出自某某宮廟所開的籤詩,專門用來推敲六合彩明牌的那種,她心中陡然一陣惡寒,只懂賭博玩樂的繼父沒事等門,絕對、絕對不會有好事。
低下頭,悶著聲,她想默默穿過客廳,迅速回到自己房間,結果腦中跳動的壞預兆竟然成真,才剛邁開步伐,立刻被林和順攔下。
「今天十號,你的薪水呢?」林和順不客氣的伸手討錢。
「我還沒去提款。」她冷冷回應,眼神中的不馴還令林和順愣了一下。
自從這個繼女半年前發生車禍,醒過來之後整個人都變了。從前的她哪敢頂嘴反杭,哪一次不是乖乖把錢繳出來,結果現在她不僅變得不怕他,還敢反過來瞪他。
林和順陡然心頭火起,拉住想繞過自己走開的繼女。
「我話還沒說完,你這是什麼態度?」
剛結束美食街的假日兼差,夏恬馨累得手腳發麻,只想快點休息,被混蛋繼父這樣一鬧,她的拗脾氣也整個衝上來。
「別碰我!」她狠狠瞪回去,那股氣勢懾住看慣繼女軟弱神情的林和順。
「眼睛瞪這麼大,幹什麼?你想造反啊?!」林和順氣急敗壞的將她拽過來,手起掌落,便是火辣辣的一巴掌。
「放開我!」她被打偏臉頰,耳鳴得厲害,視線也開始搖晃,但她依然努力抵抗粗暴的繼父。
「還敢頂嘴!今天不好好教訓你,以後你還要反過來騎到我頭上!」
「不要!」正在房間休息的林吟香被爭執聲驚醒,一出房門就看見女兒被林和順壓在地上扭打。
「賤人滾開!」林和順早年是建築工人,每天扛鋼條挑磚頭,臂力強得駭人,隨手一揮就將病弱的林吟香推倒。
世界好像在一瞬間全變了形,夏恬馨聽見林吟香的哭喊,林和順的咒罵叫囂,她被他壓在地上動彈不得,兩邊臉頰已經挨了幾巴拿,又麻又腫。
除了那天摔下山谷的前一刻,她從來沒嘗過如此絕望的滋味。滿滿的淚水溢出眼眶,肉體的疼痛像火燒似地灼痛,不管她怎樣奮力抵抗,就是無法掙脫蠻力可怕的林和順。
上天為什麼要這樣惡整她?她好疲憊,要用另一個人的身份活下去,代替別人過生活真的好疲累……
慢慢地,她放棄了掙扎,絕望的眼也緩緩閉上,隨便林和順怎麼折磨她都無所謂了,她不想再當夏恬馨,柯宥心的靈魂想得到自由,就算不能再活著,至少她不必再當別人……
「你是誰?你想幹什麼……啊!」林和順被突然闖進的高大男人抓開,那個男人的氣才整整大出他一倍,強壯得像魔鬼,他防範未及,整個人撞上牆面發出痛呼。
壓在身上的龐大力量陡然消失,夏恬馨睜開茫然的眼,卻在下一秒眼淚奪眶迸出。
冷俊的臉龐,如結晶般的琥珀色眼眸,那個在半個月前被她下定決心不再留戀的男人竟然出現了。
他陰沉著俊顏,手勁輕柔得不可思議地將她抱起。她哽咽了,累積已久的情緒全盤崩潰,她偎入他懷裡放聲大哭。
「雷光恆……嗚啊……嗚嗚……雷……光恆……哇……」
管不了這麼多,也不想管,她只覺得好累,當別人好累,過別人的人生好累,扛別人的責任好累,佔用夏恬馨的身體也非地所願,她不懂為什麼上天要這樣對待她。
「你是誰?」林和順氣急敗壞的指著雷光恆,卻被他一記陰狠的冷瞪嚇得全身發涼。
「你要帶我女兒去哪兒?」林吟香也嚇呆了,趕在雷光恆跨出屋外時拉住他。
豈知,這個全身散發尊貴氣息,無比俊美,憤怒氣焰卻像惡魔般的男人,表情嚴酷地睇了林吟香一眼,眼中的寒光宛若劍芒,可以挑起人心底處至深的恐懼。
林吟香打了個激靈,涼意從腳心直竄上腦門。
「她不是你女兒。」擺下冷如冰塊的這句話,雷光恆抱緊懷中崩潰痛哭的人兒離去。
哭得昏天暗地,肺葉裡的空氣都被搾乾,全身好似虛脫,哭盡剩餘無多的力氣,她才逐漸恢復正常,看清楚身下所在之處。
米白色調的一間房,南法度假風情的裝潢風格,向陽的窗口懸掛一串補夢網,垂墜的鈴檔吊飾發出叮鈴聲。
一張法國古董的木製茶几,上頭有著繁複精緻的雕花,桌面擺著一組丹麥出產的骨瓷茶具,一壺泡好的溫香紅茶,一塊烤得綿密鬆軟的核桃巧克力蛋糕,逐一映入她怔忡的眸。
收回視線,她轉而看向自己盤據的一方柔軟大床。
進口埃及棉的繡花寢被,蓬鬆的羽絨枕頭,她失眠時非抱不可的胖胖貓抱枕……
噢!她在作夢嗎?這裡是她的房間……正確說法,應該是她和雷光恆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