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樓上走了下來,接受著眾人的注目,莫第只是微笑著點頭致意。
來訪的都是家族裡的人,所以理應每個人都該知道了他的身份啊。
他是愛蓮娜之子。叛出法利納家族的愛蓮娜,步入演藝界、拋頭露面、搔首弄姿讓整個法利納家族蒙羞的愛蓮娜,就是他的母親。
然而,在場的人卻沒有他之前想像中的敵意。
想來是芬蒂娜太過杞人憂天了?
不,怎麼可能……也許,只是礙於姨丈的面子罷了。
莫第見到的第六個人就是芬蒂娜。她只是對著自己微笑,手臂挽著的男子便是她的丈夫。
「表叔。」
因為男人的注視,所以莫第第一個與他打了招呼。
然而,男子只是微微點了點頭,閒聊了一會兒後,接著便與芬蒂娜一起離開去取用餐點了。
離開前的芬蒂娜傳來一個溫柔的眼神,莫第則是回予一個淡淡的微笑。
無聊的宴會。
這是莫第第二個想法。
姨丈領著自己一一前去與所有人見面、閒聊,算是介紹著自己。然而,卻是項苦差事。
第一次嘴角笑得快抽筋。
虛偽……不過這是他赴宴前所被教導的第一課。
莫第舉杯就口,今天他第一次被准許喝有酒精的飲料,然而他卻只取了一杯清淡果汁。酒精的味道太嗆,他也不喜歡酒後那種彷彿可以解脫一切的錯覺。明明枷鎖就還是在的,況且用酒精解除了武裝之外,就只剩下赤裸裸的自己。
莫第緩緩喝著,用著自認為最優雅的儀態,讓一干女僕看得欣慰不已。
他不是不會,只是不想。
樓下正在舉行著莫第的宴會,還未成年的費比,行動被限制在樓上的臥室。與著五個女僕一起。
費比看完了一本書後,放下了書、躺在床上歎息著。樓下想必熱鬧得緊,然而隔音實在是太好,如果不把窗戶打開,是什麼都聽不見的。
好無聊啊……
然而,當費比試探性地看向那些女僕時,那些不曉得到底是對誰忠心的女僕則是對他展現了最為迷人的微笑。
「少爺有什麼吩咐嗎?」
「你們能不能走開一下下?」
「這怎麼可能呢。」五個女孩子都笑了。
我就曉得啊。費比歎了第二口氣。
所幸,就一個晚上。不然關在這間無聊透頂的臥室裡,不憋死才怪。
費比望向了窗外的黑夜。
「啊,那我從窗子往下看總行吧。」費比突然想到,興奮地說著。
「啊……應該可以吧。但是少爺,窗簾只能打開一條縫。」女僕長說著。
「不用這麼緊張吧。」費比歎著,然而還是接受了條件。
「芬蒂娜夫人還是一樣的美麗。」一位男士走了過來,對著芬蒂娜夫婦行了個禮。
「法蘭克啊,最近身體健康嗎?」芬蒂娜微笑著。
「蒙夫人的祝福,一切安好。」男子微笑著。「這是場不錯的宴會,餐點非常的豐盛。」
「也就只有這點可取罷了。」芬蒂娜夫人的丈夫卻只是冷淡地回答著。
「啊,看啊,是莫第葛蘭尼少爺。」男子低聲說著。「他朝我們走過來了,為了什麼事嗎?」
遠遠的,走近了的莫第是來尋求舞伴的。芬蒂娜夫人的舞姿與她的歌聲是同樣地讓他欣賞。
宴會結束前的舞會應該由他來開場。雖然有不少女賓可以供他邀請,然而莫第第一個想到的還是芬蒂娜。
「我有這個榮幸,邀請您與我共舞嗎?」來到了芬蒂娜面前,莫第微躬身,彬彬有禮地說著。
芬蒂娜朝自己丈夫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只是冷漠地點了點頭。
「我很榮幸。」芬蒂娜笑著說了,然而當她接觸到莫第伸來扶她的手,卻是忍不住微微顫抖了。
把一切看在眼裡的,芬蒂娜的丈夫,不曉得是知道了多少,然而他也只是冷冷笑著。
等到兩人遠去,男子便說了。
「莫第葛蘭尼少爺看來挺容易獲得女性的芳心,我不得不提醒你啊,安德尼。」
「什麼樣的女人生得出什麼樣的孩子。」安德尼刻薄地說著。「但是,無所謂,反正我也不在乎。」
來到了大廳的正中央,莫第與芬蒂娜互相行了禮。
俊美的莫第與高貴的芬蒂娜在這個剎那成為了整個府邸注目的焦點。
樂師改奏起悠揚的舞曲,莫第牽起了芬蒂娜的手,開始流暢的舞步。
「你為什麼要與我共舞呢?」芬蒂娜低聲問著。「你明知我的丈夫就在我身旁。」
「如果我說是忌妒呢,芬蒂娜。」莫第笑著說了,然而,卻是少了那麼一點認真。
於是,芬蒂娜輕輕歎了氣。「若真是如此,你便不會與那些小女孩交往了。」
「如果我說我最喜歡的人是你呢?」順著舞步把芬蒂娜輕輕攬在臂彎,看著芬蒂娜,莫第微微笑著。
「如果你真有三分的認真,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會隨你去的,莫第。」芬蒂娜說著。「但是,很可惜的,我有那麼一點瞭解你。」
「太傷我的心了,芬蒂娜。」莫第笑著,放開了手,讓芬蒂娜繼續著舞步。
「莫第……莫第……」芬蒂娜只是低聲喚著。「如果你真有心的話啊,莫第……」
「表少爺開舞了!」
奉命前去取用飲料的女僕才剛達成任務,把杯子交到了費比手裡,一轉頭便是這麼興奮的一句,讓她身後的費比一口果汁差點嗆到。
「啊,真想看!」一個女孩子嚷著。
「我也是!」幾個女孩子也興奮地附和著。
「真可惜……」女僕又補充著。「是與芬蒂娜夫人一起跳的呢,真美啊,就算只能在一旁看著,我死也無憾了。」
「那我們一起去吧。」費比連忙說著。「我也想看。」
五個女僕的眼睛都轉向了費比。「不行的,少爺。」
「為什麼?」費比嚷著。「我不會說出去的。」
「因為這是老爺交代的啊。」女僕長說著。「不要緊,這裡我看著,你們下去吧。」
四個女孩子的歡呼聲中,費比更是顯得沮喪了。
鬱悶的心情一直持續到午夜。好不容易的,從窗簾的縫隙中見到莫第正在門口送別賓客,費比便是掩不住高興的心情。
「少爺看到什麼了嗎?」女樸長笑著說了。
「終於結束了。」費比開心地說著。「我等了好久。」
「可是客人都抱怨時間過得太快呢。」此時進門的女僕們笑著。「真是可惜啊,少爺,芬蒂娜夫人最後為莫第少爺演唱的天使之翼真是動人。」
「芬蒂娜夫人?」
終於,等到了外人完完全全離開了,費比終於獲准下樓,結束了幾乎算是軟禁著的一天。
走下樓後,第一眼見到的便是一邊走來一邊拉扯著領帶的莫第。
身上穿著黑色的燕尾服,莫第那在最近幾年抽長的身高更是明顯了。在他嘴邊泛著笑容看向自己時,費比的呼吸幾乎都要停滯。
「怎麼了,悶壞了對不對?」莫第一邊笑著,一邊走來。
然而,遠遠的,費比就可以聞到那股香水味。
一模一樣的香氣。
費比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怎麼了,費比?」莫第還是笑著。「時候不早了,該睡了。今晚還是過來我這邊嗎?」
然而,費比只是咬著唇。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莫第站在了費比的面前,低聲問著。
「我討厭這個味道。」費比說著。「真噁心。」
夜深了,各自回到房裡睡著的兩人有著不同的心境。
相對於費比為了自己的失言而忐忑不安,躺在床上的莫第只是想著最後的那首歌,一再地回味著。
然後,在入睡前,便是敲門的聲音。
「嗯?費比嗎?進來吧。」莫第撐起了身體說著。
於是,門緩緩打開了,走進房裡來的果真是費比爾斯。
「表哥……」費比爾斯低著頭,同時也低下了聲音。
「怎麼了?」莫第問著。
「對不起……」費比爾斯說著,換來了短暫的、兩人之間的沉默。
「……我是不是漏掉了什麼沒聽,還是患了失憶症?」莫第小心翼翼地問著。「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嗎?」
「……我剛剛對你很凶。」費比爾斯說著。
「……什麼時候?」莫第問著。
「……表哥……」費比走了過來,膩在了莫第身上。
「怎麼了?今晚很奇怪喲。」摸著費比的頭髮,莫第笑著。
「哼……」費比只是合著眼睛蹭著,於是莫第笑了起來。
「這麼大了還撒嬌?有什麼事情就說吧。」
「我討厭那個芬蒂娜。」悶著頭,費比說著。
「喔?我可以問為什麼嗎?」莫第還是笑著。
「我不要講。」費比倔強地說了。
「啊?那可麻煩了。」莫第低聲笑著。
「哼……」
不用上學的日子,莫第最喜歡的事情還是帶著本閒書,到花園裡的樹蔭下,那張吊床上看書。
等到看累了,把書往臉上一放,就可以順便遮陽。
莫第的假日是屬於他自己的,除了偶爾讓費比來打擾外,莫第對於其它的邀約都是一概婉拒。
就算過個幾天就是搬離這棟府邸前往大學的日子,莫第也是沒有例外。
想要一起帶去的東西?
沒有。
所以就乾脆讓女僕替自己收拾了。
「表哥?」
如今,闖進這個樹下世界的正是費比。
「唔?」聽到了叫喚,莫第拿開了書,把頭偏了過去。「什麼事?」
「你現在有空嗎?」
「當然了。」莫第一口氣坐了起來,朝費比微微笑著。
然而,費比並沒有高興的樣子。
正當莫第開始疑惑的時候,費比使用著一種彷彿不關己事的語氣說了:「電話,芬蒂娜找你。」
「喔?她說什……」
莫第正要問呢,費比就已經走開了。
喝,怎麼啦?莫第好笑也似地看著費比遠去的背影,以及那兩個似乎微微鼓起的腮幫子。
「不好吧……」拿著電話、翹著腿坐在沙發上的莫第,一邊極其無聊地捲著電話線,一邊是用眼角悄悄瞄著正在監視著自己的表弟。下午的教師臨時請假,於是就是費比難得的假日。費比以著一本巨大到彷彿像是百科全書的管理學作為盾牌,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卻是沿著書皮上緣盯著自己。讓他這位已經情話綿綿將近一個小時的表哥終於有些愧疚的感覺了。
費比好不容易有假,莫第也曉得自己是該陪他,然而,他也不曉得為什麼芬蒂娜要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啊……
「這樣啊……」莫第回答著,一邊繼續瞄著自己那位臉色越來越難看的表弟。
「你現在有事?心不在焉喔。」電話那頭的女聲輕聲笑著。「怎麼啦,這麼難決定,還是現在沒空?」
「呵……好吧,等你過來我再跟你說。」莫第閉上了眼睛,接著就簡直像是笑倒一般,躺在了沙發上。「很有趣啊,只不過你搞不好會遭殃。」
「喔?怎麼說?」芬蒂娜真像是有興趣的樣子。
「過來就曉得了。」莫第低聲笑了一會兒,然後在對方的笑聲之中終於結束了談話。
等莫第收起電話後,費比的視線也才終於離開了他。
若無其事地打量了費比一會兒,莫第站起身,走向費比身後。
然後,隔著沙發親暱地摟著費比纖細的頸子,臉頰貼著臉頰。
「費比在看什麼,看得好入迷啊……」莫第帶著笑容問著。
「在……看管理學啊……」費比的臉頰有點發燒。
「晚上芬蒂娜要過來做飯,費比要不要一起吃?」
「……家裡有裡奧,她過來幹嘛。」費比嘟嚷著。
「這是人家的心意啊,慶祝我成年了。」莫第邊笑邊勸著。「就當是陪我吃飯?」
「……你成年了關她什麼事,無事獻慇勤……」費比還是老大不高興。
「唔?這麼重的敵意?我的小費比難不成在生氣什麼?」
「……我沒有在生氣什麼。」費比翻著書頁,只不過那力道倒像是在撕書。
莫第也不再說什麼了。帶著靜靜的微笑,他還是貼著費比幼嫩的臉頰,陪他一起看書。
「怎麼這麼用功?現在不是放假嗎?」
「……我沒其它事情好做。」費比繼續不高興地翻書。
呵……莫第抱著費比的脖子,低下頭悶聲低笑著。
「……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嗯……沒什麼。」重新抬起頭的莫第給了費比一個燦爛的笑容,接著就是抽起了費比手上的書。「既然沒事做我們就走吧。」
「……去哪?」費比用著試探的語氣問著。
「去看看姨丈買給我的新房子,還有我的新學校。」莫第抱著書,居高臨下地看著費比。
「……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一棟房子跟一間學校?」說是如此說,費比的眼神卻是亮了起來。
輕而易舉地攀上了圍牆,莫第回過頭拉了費比一把,兩人就都翻過了牆。
守著監視器的警衛無奈地把這段錄像剪了下來,大大歎了一口氣。
換過了休閒的衣服,即使貴如費比爾斯,看起來也只是個秀美的一般男孩子而已。
看著監視畫面,警衛乾脆回過頭去替自己泡了杯茶。等到茶葉泡開了,再回過頭,兩個男孩子就已經跑得不見蹤影。
此時,警衛才按下了錄像鍵。
一邊跟著莫第走著,費比一邊低頭拉著自己的袖子。
走在一旁的莫第注意到了,用著有些驚異的眼神看著費比的衣服。
穿沒幾次的衣服已經變成了八分袖,費比甚至露出了一段白皙的手臂。
「才不過兩個月沒出門哪,到底是衣服洗過一次就縮水得這麼厲害,還是你長得太快?」莫第拉過了費比的手臂,嘖嘖稱奇。
「哼哼,沒多久我就會長得比你還高了。」費比神氣地說著。
「喔喔?我倒要等著看看。」看著連頭都還沒到自己胸口的男孩子,莫第挑起眉。
「哼,比你慢長高不代表我就一定比較矮。」費比神氣兮兮地走在了前頭。
「小孩子真是可怕,每天看還不覺得,簡直像是拉麵條一般地在長啊。」莫第感歎著。
「什麼拉麵條,好爛的比喻。」回過頭的費比給了莫第一個白眼。
「想當初你還比我矮兩個頭……」莫第比量著,然後自己卻是笑了出來。「現在……比我矮三個頭。」
「我都說慢長高不代表就會比較矮了!」費比幾乎要跺腳了。
「好好好。」莫第安撫著,一邊搖著頭走過去費比身邊。「不過萬一你真的長得比我高,那我這做哥哥的尊嚴可就掃地囉。」
「哼,到那時候就換我當哥哥。」費比拉著莫第的手臂,一邊走著,一邊心情不錯地搖著。
「喔?那現在要不要先練習看看?」莫第任他搖著自己的手臂,一邊帶著笑問著。
「好啊。」費比也挑起了眉。
「那……背我……」用著陰森森的口氣,莫第的表情簡直就跟惡靈一樣。
「我才不要,你重死了。」費比連忙跳了開,大笑著。
「你不是要當哥哥,要當哥哥就要背弟弟,哥哥啊,背我吧?」莫第一步步逼近,臉上是那種猙獰的表情。「背我啊,哥哥……」
「你幹嘛啦,我才不要……啊!我才不要!」一邊尖叫著的費比,才剛要跑開,就被莫第一把撲了上去。
其實,就像是互相咬著玩的兩隻小狗,兩人雖然雙雙摔倒在草地上,然而卻是毫髮無傷的。
「我才不要!重死了!重死了!走開啦!」
被莫第壓在草地上的費比踢著雙腿,雙手捶著地面,怎奈莫第還是紋風不動地壓在自己的背上。
「嗯嗯,不是要當哥哥嗎?」輕輕勒著費比的脖子,莫第近距離地陰森森說著。
「……哼。」眼看掙扎不果,費比放棄了,然而卻是嘟著嘴,臉頰趴在冰涼的草地上。
「……唉,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生物。」莫第湊上了前去啵啵啵親了三下,才放開了費比,站了起來。
「我又不是寵物。」連忙坐了起來,假裝輕蔑地擦著臉,費比抗議著。然而臉頰卻是紅到簡直要滴出血來的樣子。
「當然不是了,寵物又不會說話。」俯視著費比的莫第,臉上是那種溺愛至極的表情。「走吧,太晚到就沒多久時間可以玩了。」莫第伸出了手拉著費比的手臂,臉上的溫柔表情要是讓旁人見到了,只怕要窒息地緊緊抓著胸口哪。
「喔。」費比偷偷笑著,一邊讓莫第把自己拉了起來。
「先想下午茶要吃什麼吧,等吃飽了我們去買新衣服,再去看我的新房子。」莫第說著。
「嗯。」費比笑容滿面地讓莫第摟著自己的肩膀,一邊踩著輕盈的腳步,一邊同樣高興地應和著。
既然晚上大人不在家,兩人也是樂得悠閒。吃過了下午茶、買了兩件衣服、參觀了一下莫第的新房子以及學校之後,還順便去看了場電影。踏著星光走回家裡的兩人,還一路有說有笑的。莫第就算了,費比更是光明正大毫不心虛地翹掉了晚上的音樂課。
等到兩人翻牆回家後,家裡的客廳裡已經是飄滿誘人的菜餚香了。
等著兩人的女賓,素雅的儀容不因沒有化妝而失色,儘管不是穿著華貴的晚宴服,高跳而修長的身材依舊讓人為之心儀。
看著兩人牽著手走回家裡,芬蒂娜只是用著溫柔的眼神看著兩人。
莫第回她的是個同樣溫柔的笑容,然而費比的敵意卻是很明顯了。
面對著費比的白眼,芬蒂娜微微捂起了嘴,不像是生氣,卻更像是恍然大悟。
就是這樣。
趁著費比藉洗澡的名義離開現場時,莫第做了個鬼臉,結果引來了芬蒂娜清脆的笑聲。
於是,回過頭的費比,見到的是一對郎才女貌的璧人。
沒有察覺到費比的視線,莫第將手肘撐在沙發的椅背上,隔著沙發與芬蒂娜說笑。
「老女人。」費比十分不高興。
芬蒂娜的手藝是另外的一種藝術。沒有鮮艷的色彩,然而卻有家居的味道。
對於芬蒂娜體貼地將菜餚重新加熱過,姍姍來遲的費比沒有想要表達感謝的意思。
一口一口仔細地吃著,費比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努力想要找出借口批評的樣子。
莫第好笑地打量著,芬蒂娜則是微微笑著。
「口味還喜歡嗎?」芬蒂娜溫柔地問著,於是莫第的視線轉向了芬蒂娜。
滿桌子都是自己喜歡吃的菜,就連口味也是自己喜歡的類型,莫第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批評的地方。
「很好吃,芬蒂娜。」莫第低聲說著。
「你喜歡就好。」芬蒂娜用著溫柔的表情說著。「以後我可以常常替你準備。」
啊,那老女人是什麼意思!驚覺不妙的費比一口氣衝了上來,然而,那口面還沒嚥下去啊。
「咳!咳咳……咳咳咳……」費比把刀叉放到了桌上,轉過頭就是拚命地咳著。
「費比?」莫第也是連忙把餐具一放,就衝了過來幫他拍背。
咳到滿瞼通紅的費比,就連眼淚也逼了出來。然而,見到莫第擔心,嚴重的程度彷彿是增添了三成有餘。
「怎麼了?咳成這樣?」
門口的方向出現了費比的父親,把外套交到僕人手上時,疑惑地問著。
「啊,姨丈?」莫第眼睛一亮,連忙就是站了起來。「您怎麼回來了?」
「瑞升醜聞案爆發了,我打算把這計劃延一延。」費比的父親用著一種沉穩的語氣說著。「我見到了美麗的芬蒂娜小姐,今晚她是客人嗎?」
「芬蒂娜說要幫我慶祝成年,特地過來幫我準備晚餐。」莫第連忙說著。
費比的父親帶著微笑點了點頭,芬蒂娜也是站了起來,問了聲安。
至於費比,則像是奇跡似地止了咳嗽,一邊歡呼、一邊撲向了父親的懷裡。
「剛好路上太趕,肚子餓得緊。芬蒂娜小姐,我可以一起享用嗎?」費比的父親慈祥地摟著自己的兒子,一邊問著。
「這是我的榮幸。」芬蒂娜微微行了個禮。
芬蒂娜要離開時,莫第是當然的護花使者。送到了庭園門口,司機打開了車門。芬蒂娜回過頭,問著莫第。
「今晚你快樂嗎,莫第?」
對於突然的詢問,莫第有一會兒呆愣。然而,芬蒂娜的表情卻是溫柔而慈愛的。
「是的,我很快樂。」莫第重新揚起了笑容。「好棒的晚餐,真的。」
「是啊,你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停過。」芬蒂娜輕輕撫著莫第的臉頰。「莫第啊莫第,今晚我要跟你分享一個消息。我也好快樂,快樂到幾乎要脫離了地心引力的束縛,我甚至等不及地在今晚來到這裡。「莫第啊莫第,我能說嗎?」
「當然了。」莫第帶著微笑。
「表哥—!」
在芬蒂娜即將開口之前,遠遠的,費比站在車道上喊著。
「莫第回過了頭,芬蒂娜則是又噗哧一笑。
「我好喜歡費比爾斯,雖然他以後必定成為暴君。」芬蒂娜說著。
「呵……不好意思,管教失敗。」莫第也是笑著回過了頭。
「表哥!」
喔?看來這位費比爾斯的語氣已經有點不高興了?
「呵……算了,你快去吧,別讓可愛的小表弟生氣了。」芬蒂娜笑著。「下次我再跟你說,你搬過去以後的週末,我過去替你準備晚飯。」
「嗯,也好。」莫第也是笑著。
「表哥!」
眼見遠遠的,費比已經開始跑了過來,芬蒂娜聳了聳肩,回頭坐上轎車。
「快去吧,該把你還給他了。」芬蒂娜笑著。
「一路小心啊。」莫第低頭說著。
「我曉得,我們下禮拜見了。」芬蒂娜溫柔地笑著。
等到轎車開走了,費比才走到,用著不懷善意的眼神問著。
「你怎麼送這麼久,還讓她摸你。」
「唔……這是大人的世界。」莫第摟著費比的肩膀,含混地蒙了過去。
「什麼大人的世界,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費比咕噥著。
這一夜,莫第睡得好沉。
晚上費比迷迷糊糊地鑽進莫第的懷抱裡時,莫第也沒有感覺。沐浴乳的香味以及人體的溫暖,讓莫第在恍惚中以為自己回到了小時候的家裡。
剛剛吃過了晚飯,聽過了母親彈琴,在父親的小提琴聲中,自己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容入睡了。
窗戶微微開著,讓晚風能夠吹進房裡。冰涼的晚風進到房間後,卻只是顯得清新。
莫第……莫第……起床了,莫第……
他還以為,張開眼睛的時候,見到的會是母親。
「芬蒂娜小姐昨晚有跟你說過什麼話嗎?」費比的父親儘管用著冷靜的語氣問著,然而莫第已經能夠感覺到姨丈的心情。
「芬蒂娜怎麼了?」莫第掀起了棉被,坐起了身。
也許因為溫暖突然被剝奪,費比咕噥了一聲,不太高興地睜開了還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
「沒事,沒什麼大事。」費比的父親猶豫地說著。
「姨丈,芬蒂娜出了什麼事嗎?」莫第著急地問著。
「……安眠藥過量,不曉得是故意還是不小心。」費比的父親冷靜地說著。
「什麼?」莫第驚呼了一聲。「那她現在在哪家醫院?」
「……芬蒂娜小姐已經過世了,我剛剛才被通知。」
現在,就連費比也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