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笑容,再熟悉不過。從前,她總是這麼對他笑著的。無論他如何待她,她總是這麼對他笑著的。
「妳忘記自己發生什麼事了嗎?」柯恩沒有回答她,只是微微地挑高俊眉反問。
「忘記了。」刀冰戀搖搖頭。「我為什麼會在暗火的醫院裡?」她納悶地左右觀望著。「我出了什麼事嗎?」
「妳……」柯恩壓抑著澎滯的情緒,一雙銀眸緊緊地勾凝著她。「妳真的忘記發生什麼事了?」
刀冰戀一臉疑惑地再搖搖頭。「我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嗎?」她以冀求解答的眸子瞅凝著他。
「妳認識蕭千夜這個人嗎?」柯恩直截了當地拋出爆炸性的問題。
刀冰戀愣了一會兒,迷惑地再三搖頭。「不認識。」她沉吟了幾秒,張著亮晃晃的大眼問--
「她是誰?」
柯恩全身的血液在聽到刀冰戀說出這句話之後,迅速地崩裂開來,化成滾滾熱流,竄向四肢直骸。
她忘了!她竟然忘了……她一定是把讓她失憶的來龍去脈全忘了,才會像現在這般地依偎著他。
「她是誰啊?」刀冰戀全然不設防地眨著眼,一心一意地想從她最愛的男人身上問到答案。
她可以對全天下的人冷漠,可以化成勾魂使者,殺盡天下人,就是不能不戀著他。
「她是我派妳和克莉絲汀一塊兒去調查的人。」柯恩面不改色的說著謊言,坐在她的病床邊,貪婪地看著她信任他的容顏,忍不住伸手去觸摸她那細緻瑩白的頰膚。
「是嗎?那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刀冰戀纖軟的小手悄悄地覆上他撫摸著她臉頰的大手。
他此時此刻給人的感覺,跟她小時候所感覺到的溫暖好像……她已經好久好久不會真正有過這種感覺了。
「因為克莉絲汀想害死妳。」柯恩輕描淡寫地說道。「妳大難不死,逃過一劫,所以在這裡。」
「她想害死我?」刀冰戀的秀顏浮現詫異。「為什麼?」她和克莉絲汀明明是不錯的朋友啊。
「別提了。忘了就算了。」柯恩銀亮的眸子直勾勾的注視著她,唇角揚出魅惑的弧度。
「好。」刀冰戀認真地點頭。他不要她記得,她就不記得。眨了眨濃密細長的眼睫,她專注地望著他。「你好像不太一樣。」
柯恩的唇角輕輕她抽動了下,但終究揚出笑容。「有嗎?我有什麼不一樣?」
「你……好像變成小時候我所認識的你,我可以軟軟地依偎在你懷裡,而你雖然總板起臉,但都捨不得罵我一句。」刀冰戀輕輕地喟歎了一聲,像隻貓兒尋找主人般地往坐在病床旁的他偎去。
「冰戀……」柯恩只是喃喃地喚著她的名,總是冷厲的眸在聽到她的話語時柔和多了。
「這是我的錯覺嗎?」刀冰戀忐忑不安地抬高螓首。「你會一直這樣對我好嗎?在你的心裡頭,我是重要的嗎?」她抬起晶瑩而充滿疑慮的眸,凝著他,緩緩說道:「我總是不敢想,卻又一直佔去你心裡最重要的那個部分。」
好奇怪,這些話,在平常時刻,她從來就不敢問。或許是今天臥病在床,或許是他今天特別不同,她居然一開口就停不了。
「不是錯覺。」柯恩將她緊擁入懷,低沉的聲音中有著強壓下來的洶湧情感。「妳是最重要的。」從來,沒有變過。
「好奇怪,你今天好嚴肅,都沒有笑。」刀冰戀偏過容顏,看著他一張繃緊的臉。「你以前調類似的話的時候,總是笑著的。」她又淡淡地歎息。「那些笑容,總會讓我覺得不真實,好像有一天,你就會棄我而去,好像,我只是你最得意的殺人武器,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
怎麼又說了那麼多呢?
「冰戀──」柯恩眸中銀光一熾,激猛地吻她不休。「妳一直都這樣覺得?」
「是啊。」刀冰戀先是直覺地點頭,發現自己可能說錯話之後才又低首。「對不起。」
「永遠不要跟我說對不起。」柯恩的銀眸倬條地一黯。
該說對不起的,一直都是他……
「為什麼我的胸口有彈痕?」刀冰戀在望見自己胸口淺淺的彈痕時,疑問地低首,望向正在幫她擦身的柯恩。
她明明就可以自己來,或是請護士幫她做的,但是他偏偏就堅持要自己為她擦身,她實在不知道為什麼,問他,他只是抿緊了唇,什麼都不說。她也只好任由他了。
而她,在瞥見自己胸口的彈痕峙,有了另外的疑問。
柯恩正擦拭她身子的手微微顫了一下,若無其事般地繼續擦拭著她的身子,銀眸淡抬。「克莉絲汀傷的。」
「是嗎?」刀冰戀疑惑地挑起秀盾。「可是為什麼這彈痕會那麼淺,看起來好像是舊傷?」她明明不記得自己有這舊傷啊。
「那是因為我要伊森用最快的速度把它變淡。」柯恩銀色的眸子糾纏著她的視線。「我要妳是最完美的,冰戀。」
他霍然吻上她瑰嫩的唇,而她沉淪在他純男性的狂傲氣息之中,完全遺忘應該要反駁或是質疑他的話。
刀冰戀幽幽地望著對她關懷備至的柯恩,輕輕地歎氣。「柯恩,我覺得好不真實。」
從她醒過來後,他就好像變了一個人。雖然神情仍是冷沉,但是一舉一動卻時而溫柔,時而激狂得讓她不可思議,再也不像先前那般,幾乎只有不會變過的冷漠。
「什麼不真實?」疑問從何恩的銀眸蹦躍而出。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覺得你真的像變了一個人。」刀冰戀在他的懷裡,再度感覺到極端不真實的情緒。
「妳想太多了。」柯恩一句話就駁回她的疑問。
「可是……」刀冰戀還想問些什麼。
「沒有可是。」柯恩直截了當地打斷她的話。
「但……」刀冰戀依舊鍥而不捨地想問個清楚。
「沒有但。」柯恩摟擁著她,以掌紋感應開啟了眼前的門扉。「冰戀,我們到家了。」
「到家了?」刀冰戀沒有繼續追問,只是滿是地歎息著。到家了……聽到這樣的字眼,她總是會不由得全身悸動。
身旁的男人,好久沒有這樣溫柔了。然而,究竟為什麼呢?
雖然沒有再問下去,惶惶不安卻在她的心裡,迅速地發酵擴散中。
「為什麼不派給我任務?」乍聽他的決定時,刀冰戀完全難以認同,一雙漆黑晶亮的眸寫滿了疑問,直視著他。
「妳應該休息。」柯恩直接給她一個最簡潔有力的答案。只有他心裡清楚,這不是唯一的答案。
「我已經休息夠了,醫生都說我可以正常活動了。」在眾人的強迫之下,她硬是在病床上多躺了好幾天,還不夠嗎?
「那並不相同。」柯恩言簡意骸。
「柯恩,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嗎?」被他這麼一宣佈,刀冰戀突然驚慌至極。「我不是一般的女人,你知道的。」
柯恩冷銀色的眸光一閃,淡淡說道:「我只知道妳應該休息。」
「柯恩。」她抬首,以一張惶惶然的秀顏對上他。「是不是你覺得我不夠好,不能夠再為你賣命?」
她太清楚,他要的,從來就只有菁英。
「妳想太多了。」柯恩冷冷地回道,沒有給她太多的解釋。「這只不過是暫時的罷了。」
「我不懂。我明明就已經康復了。為什麼不讓我立刻出任務?我可以替你分憂解勞的。」她怎麼能夠預知他的暫時會有多久?而沒有了任務,她太害怕在他的心裡,她就什麼都不是了……
「我不需要妳為我分憂解勞。」柯恩沉著臉,簡單一句話說出,她冷艷的容顏立刻浮現受傷的表情。
「柯恩……」刀冰戀倒抽一口氣。
為什麼他又突然變回這冰冷的模樣?為什麼要拒絕他?她一直以自己能成為他的左右手而自豪,為什麼他要突然停她的職?這麼一來,她就不能再為他賣命,那她在他的心裡,一定會變得毫無價值,變得什麼都不是……
「冰戀。」柯恩銀眸望進她擔憂的眸裡,突然激烈地吻住她嬌軟的唇。「冰戀、冰戀……」
為什麼?為什麼他的聲音裡,彷彿壓抑著極端的痛苦?刀冰戀抬眸想問,他的吻卻急切不休地從她的唇蔓延到她的嬌軀各處,讓她只能淪陷在愛慾的浪潮裡,暫時忘卻讓令人驚懼的不安……
「你確定你要一直瞞下去?」高斯微微挑眉,巧克力色的眸光看似溫和,實則鋒利。
「她有不知道事實的權利。」柯恩淡淡的響應,面容依舊冷然,唯有閃動的銀眸透出了他真實的擔憂。
「她也有知道事實的權利。」高斯鏡後的眸光變得更銳利了。「你難道不怕她會想起來嗎?」
「我不會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的。」換言之,她沒有想起來的機會,她將一輩子像從前那樣,單純至極的愛戀著他。「我已經要她別接任何任務了。」
「有些事情不見得會照你希望的方向走。」高斯唇揚微笑,對柯恩掃過來的冷眸,他毫無退卻。「就算她不會再有什麼外傷,你也不能夠確保她不會想起來。」
「她不會。」柯恩冷峻地答道,銀眸裡沒有任何溫度。
「伊森說,她會。」高斯微微扯唇。「不需要重擊,任何事都有可能在突然間喚起她的記憶。」
「不會,她不會。」柯恩說得淡然,冷銀眸子卻激出強烈的不確定。
「那只是你的自我欺騙。若是有一天,她真的想起了呢?」高斯挑起問題點。「讓她知道你欺騙她,或許她真的一輩子不會再原諒你。」
柯恩微一抬眸,唇邊扯出冷凝的笑容。「我不需要她的原諒。」他要的,一直都是其它的東西。
「是嗎?」高斯斜眉挑高了疑惑。「好吧。也許你真的不需要她的原諒,那上頭的事,你又如何解決?就算你隱藏得再好,也殺掉了莫裡克的情婦,冰戀之前沒有殺掉莫裡克的情婦,反而還私自擄走莫裡克情婦的事實仍舊存在。你要怎麼解決?你以為只要你不派給她工作,上頭的那個人就不會發現嗎?別忘了,他可是隨時監控著我們,而暗火,不需要養個廢人。」
「我一定會讓她退出暗火的。」柯恩的話語中有著強烈的決心。
「是嗎?別忘了,暗火幾乎是有進無出的,退出暗火的同義詞,就是死亡。」雖然唇角浮著笑容,高斯的眸光卻是冷的。
柯恩淡淡撇唇。「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她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