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名思義,風花雪月樓裡春宜賞花,夏宜聽風,秋宜醉月,冬宜映雪,四時好景俱全。且本身雕樑畫棟,山節藻梲,是這一帶最顯眼的建物,周圍園林造景匠心獨運,巧奪天工,壯麗與纖雅兼備。
憑欄遠眺,太湖的嫵媚風情盡收眼底,入夜之後點起燈火,光影與琉璃瓦相映生輝,更是華美絕倫。
但是,再怎麼美麗的庭園建物,再怎麼奢華豪麗的深宅大院,都會有一些見不得光的幽暗角落。
除非親見,否則很難想像這間陰森濕寒、幽暗窄仄的密室,竟也是風花雪月樓的一部份。
沒有高燒的牛油紅燭,只有黑影綽綽的如豆小燈,空氣中並未浮漾著龍腦冰片的熏香,只有沉滯的霉氣,還有……血腥味。
周薈儀緊抿雙唇,冷眼看著地上逼體鱗傷的女子。
女子雖蓬頭垢面、衣不蔽體,但仍能看出她相貌清艷。周薈儀也算是個美女了,但即使是容顏最盛之時,跟她相比至多也只能算好看而已。
她是何新雨,十年前,她是名響天下的江南花魁,如今,她是風花雪月樓主人凌重動心愛的如夫人,更是凌家獨子的親生母親。
「何新雨,妳也有今天!」周薈儀冷笑輕嗤道:「老爺這趟出門,少說也是十天半個月,這下子我看妳還能倚恃誰?」
剛挨了一頓鞭子,何新雨抬頭瞪視著周薈儀,恨聲道:「老爺回來絕對不會放過妳的!」
世上最笨的莫過於落在敵人手裡還嘴硬的人。
周薈儀冷笑道:「我只怕妳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俯下身,周薈儀湊近她,冷不防就是一個大耳括子。
「這些年我忍妳讓妳,噓寒問暖,遞茶送水,這戲我也已經做夠了!就算妳憑空消失,老爺也絕對不會懷疑到我頭上。」
何新雨心頭一冷,她不是笨蛋,周薈儀處心積慮地等待今天,必定有最惡毒的打算,她只怕是在劫難逃了!
周薈儀直起身子,滿意地看見她眼中閃過的絕望。「我很好心的,我不會拆散你們母子,我會讓妳的小孽種陪著妳走黃泉路,不會讓妳孤孤單單,妳也不用太感謝我!」
何新雨一陣寒顫,望向被捆縛在一旁的兒子,只見凌飛口中塞滿破布,清秀的臉上滿是驚恐。
母性軟化了她的倔強,何新雨也不得不放低姿態。
「姐姐,妳放過飛兒吧!他只是個孩子,又是老爺的骨血,求求妳放過他,算我求妳了!姐姐……」
「這會兒妳又開始叫『姐姐』了?我可承擔不起呢!妳別傻了,今天的事,這小孽種都看在眼裡,我會笨到連殺人滅口都不懂嗎?」
何新雨突然古里古怪地笑了起來:「周薈儀,妳真是一點也不瞭解妳的丈夫,難怪老爺總在外頭尋花問柳!」
周薈儀怒道:「妳胡說什麼!」
「妳以為老爺是因為妳不能生育,為了傳宗接代才迎我進門嗎?除了我之外,他在外頭有多少女人,妳又知道嗎?我告訴妳,他本來就不是什麼癡情男子,不是我也會有別人。我死了,他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何新雨,妳當然能殺我,可是妳能殺掉所有他喜愛的女人嗎?」
「妳……」
「妳太貪心了!如果妳只想除掉我,妳一定會成功,而且天衣無縫,但妳偏要把飛兒拖下水。」
何新雨搖頭冷笑道:「我無故失蹤,老爺頂多追問一陣,大概就不了了之了!但飛兒可不同,他是老爺唯一的兒子,妳說他會怎麼反應?妳反正是生不出來,他找不到飛兒,他又會怎麼辦?」
凌重勤處處留情,但帶進家門的姨太太卻只有何新雨一人,她能獲此殊遇,自然有她不同於尋常女子之處。
何新雨字字句句都繞著周薈儀不能生育這事兒打轉,她當然知道這是周薈儀的痛處,這樣刺激她必會令她恨意上心。但像周薈儀這種名門小姐很難失去理智,若她肯衡量後果,或許飛兒可以有一線生機。
至於她自己,反正她是活不成的,好死不好死,死得好看不好看,實在也不是那麼重要。
「賤人,臨死還逞口舌嗎?哼,我不會讓妳死得那麼痛快,來人!挑去她的手筋腳筋!」
兩名彪形大漢應聲上前,手中的晶亮尖刀閃著稜稜寒光,分別抓住她纖細白皙的手腕腳踝……
一陣劇痛襲來,她幾乎沒痛暈過去,恍惚間只聽見周薈儀恨聲道:「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妳兒子!」
目光瞥向一旁的凌飛,周薈儀卻不禁打了個寒顫。這孩子眼中的驚恐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燒的憤怒與仇恨。
似乎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所驅使,周薈儀取出塞在他口中的破布,在他冰冷的目光逼視下,她竟瑟縮起來。
「我不求妳放過我娘,但我請妳不要再折磨她。」
「憑你也配跟我談條件!」
在她面前,凌飛一直是乖巧恭順的孩子,但他現在超乎年齡的冷靜沉著,卻讓她不由得心生畏懼。
「我詛咒妳,我詛咒妳生兒子!」
周薈儀聽聞,不禁放聲大笑:「你咒我生兒子?那可真是多謝你了!」
「對!我咒妳生兒子,妳殺了我跟我娘,我就是投胎轉世也要找妳報仇,所以我祈願我來世生作妳的兒子,但我不會認妳作娘!妳要記得,將來妳生的兒子就是我,我是來找妳報仇的!」
周薈儀臉色驟變,全身發冷。這孩子好可怕,他才幾歲,竟能如此洞悉人性的幽微奧妙,看著他認真的小臉,她竟不由得簌簌發抖。
她若一輩子生不出兒子,就像現在這樣,她雖能憑恃家世穩坐元配之位,但卻無法阻止丈夫四處尋芳;如果凌重勤令別的女人懷孕生子,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何新雨,如此一來,早晚將危及她的地位。
但她若生了兒子,她卻要終生提心吊膽,她永遠都會記得凌飛的詛咒,這樣她要怎麼愛她的兒子?
心念及此,她唯一的念頭竟是逃開!
「別再折磨我娘,那麼我不管怎麼報仇,我都不殺妳!」
她幾乎沒聽完凌飛的話,只是跌跌撞撞地,踉蹌著奔向密室出口,但一名彪形大漢卻擋住她的去路。
「凌夫人,他們……」
這裡的事還沒有完結,現場也還沒收拾,她可是掌控一切局面的人,現在居然要落荒而逃?
「丟進湖裡去!用布袋裝了,大的小的都丟進湖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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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寧猛地驚醒,渾身冷汗。
好久沒有做這個夢了,八歲的恐怖記憶從未抹滅。十八年了,他似乎還能夠嗅聞到那間潮濕幽暗密室裡的血腥味……
本來,他也該在十八年前死去的。手腳被捆縛著裝在麻布袋中丟到太湖裡,加上秋夜湖水冰冷,就算是九命怪貓也該死透了!
只是那粗麻袋織得極密實,一時半刻竟沒有沉下去,或許是他命不該絕,雖然因為窒息而昏迷,但也教人撈了上來。
從他甦醒過來,再世為人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凌家的少爺。他告訴自己,他只是何新雨的兒子,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要回到風花雪月樓,為慘死的母親報仇。
撈到他的是一個殺手,為了一宗「生意」而來到太湖。那殺手雖殺人不眨眼,但,一來殺人一定要收錢,二來不殺孩子,既然因緣巧合救起了他,就沒理由再把他丟下湖中淹死。
聽他說起緣由,那殺手本想收個一兩文錢意思意思,去替他殺了周薈儀這狠毒女人,為他娘、也為他出口惡氣,但他拒絕了。
「自己的仇要自己報!」
他自幼便冷靜早熟,雖然遭逢劇變,但並不慌張失措。一個八歲孩童竟能沉著若此,讓那殺手嘖嘖稱奇,認為他是塊材料,於是他被帶進了江湖中最負盛名的殺手組織--鬼門關。
鬼門關中的每個人,只要聽說他詛咒周薈儀的經過,都不由得拍案叫絕,而他的新名字也由此而來。
「從今以後,你就改名叫『莫寧』,你既答應不殺她,就只能讓她永世不得安寧,這個名字會一直提醒你,不能忘記殺母之仇。」
從此,莫寧便留在鬼門關習武修業,十八年不曾再到太湖,但他未有一刻稍忘母仇。
這十八年的每一天,他都在為復仇做準備,復仇的對象不只是周薈儀,他連整個凌家都恨上了!
雖說凌重勤是他的生父,但喪母的創傷早讓他的孺慕之情轉為憎恨,在他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沉溺在哪個溫柔鄉?
儘管凌家基業穩固,似乎難以動搖,但他決心要傾覆它!
所以,他要回到風花雪月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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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說,你想報仇的時候,就要讓你去報仇!」
藍衣少女放下手中的書本,伸了伸懶腰,轉過頭來看他。「所以,你現在要去報仇了?」
「是的,公主。」
「我又不是皇帝老子的女兒,幹嘛你們老要叫我公主?」
嘴裡咕噥著抱怨,但她並非真要莫寧改口,反正她在江湖中本來就被稱為「陰司公主」,也不能說人家不對。
莫寧微微一笑,她難得露出小女兒的頑皮姿態,只有極少數的幸運兒才能看到她這一面。
「隨便吧!稱呼不重要。」她聳聳肩道。「既然你要料理私事,我會暫停你所有的任務。」
她是鬼門關目前的實際主事者,自然有作主的權力。
「多謝公主。」
「有什麼需要只管說,我會讓人幫你。」
「莫寧心領了!」
八歲那年,他就說了自己的仇自己報,沒理由現在卻要人幫,不然他這十八年的歲月豈不都失去了意義?
「那好吧!你自己看著辦。」
她突地笑起來:「你也真奇怪,你說你不殺她,那你就別自個兒動刀子嘛!我們要幫你殺,還不收錢,你竟也不肯,真搞不懂你!」
莫寧嘴角微揚,笑意中卻帶著肅殺。「公主,有時活著不是命好,死了反而解脫,妳說是嗎?」
他有他的堅持,也擬好了報仇的計畫,不殺周薈儀不是慈悲,因為她活著,只會更難過。
正如他名字所代表的意涵,他要令周薈儀永世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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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神!看我這招!」
白衣少年口中煞有介事地吆喝著,手中長劍挽了個劍花,然後平直地向莫寧襲來,不問可知,莫寧輕易地閃過了。
在莫寧看來,少年這一劍實在不知所以,若要欺敵,他在同樣的時間裡至少得挽出六七個劍花。而他平平剌來的一劍,出招速度既不夠快,角度也不夠辛辣狠准,根本一點威脅性也沒有。
他和這傢伙真是兄弟嗎?進入風花雪月樓後,莫寧始終懷疑著這一點,或許他們的母親差異太大,所以他們也南轅北轍吧!
莫寧目前在凌家的身份是用來練招的武師,凌重勤生性好武,但他的習武天賦顯然遠不如經商才能,武功始終難有進益,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兒子凌翼身上,除了讓妻子調教他,並招募一批年輕武師讓他練招。
當年,周薈儀趁著丈夫遠行,弄死了何新雨母子,凌重勤返家後,她本想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但正如何新雨所料,他未必在乎小妾的死活,卻不能不問獨子的去向。
凌重勤無法接受愛子凌飛無故失蹤,終日一再逼問周薈儀,可或許是上天有意的安排,周薈儀竟在這時發現自己懷了身孕。
說來諷刺,從前周薈儀禮佛問神,一心求子,試盡各種偏方,就是生不出一兒半女,反而在做了這種喪盡天良的缺德事--虐殺小妾、溺斃其子後有了身孕,這個孩子就是凌翼。
凌翼的出生讓凌重勤欣喜若狂,也不再追問何新雨母子之事,周薈儀的地位從此穩固下來。
凌翼雖然解了周薈儀的燃眉之急,但凌飛的詛咒一直在她心中縈繞不去,她始終記得,自己的兒子是要來找她報仇的。
因為拋不開自己的心病,所以周薈儀儘管對兒子十分寵溺,但卻並未盡心教他練武,甚至還找盡借口讓他可以打混摸魚。生怕有朝一日,他會用他所習得的武功反噬她一口。
凌重勤不明究竟,只當她好不容易生下兒子,捨不得兒子吃苦,雖然對此不無微詞,也無法太過苛責。
因為失去了一個兒子,所以凌重動加倍疼愛凌翼。在父母的縱容寵溺下,凌翼早已被嬌養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凌翼有著一般富家子弟的輕狂驕矜,渾然不知眼前的武師是他同父異母的兄長,更不知他別有所思,只當是他們凌家的一個高級家丁。
見到莫寧輕鬆閃過他的招式,凌翼覺得頗失面子,不禁有些惱怒,劍鋒一轉,又是一劍劈來。
「混帳,你找死嗎?」
這樣若能劈中他,他早不知死幾百次了!莫寧心底嗤道。
這劍比方才更加不倫不類,或許是凌翼手滑以致劍身傾轉,若是劍勢走盡,而莫寧不曾避開的話,打到莫寧的將是劍脊而非刀口。
莫寧稍一側身便避開此劍,凌翼更是心浮氣躁,「刷刷刷」又搶進三劍,只是同樣威力不足,不足識者一笑。
坐在一旁看他們試招的周薈儀臉色鐵青,莫寧不禁暗暗好笑,周薈儀是武林世家出身,卻調教出個連劍都拿不穩的膿包兒子,傳了出去,她的一張老臉還真不知要往哪兒擱!
但莫寧暗忖,若讓凌翼對他產生敵意,恐怕他將難以在凌家立足,於是腳步略滯,讓凌翼的劍尖劃破自己左襟。
如果凌翼好心過去探視莫寧,就會知道莫寧的實力高出自己太多,因為這一劍只堪堪劃破他的外衣,別說沒傷著他半根汗毛,連裡衣都完整無缺,若不是他蓄意讓招,自己連他的衣角都別想碰到。
但凌翼自矜自貴,不是那種會關心別人的人,只顧得意地朗聲笑道:「嘿!總算讓我刺中了吧!」
「少爺的功夫又進步了。」
莫寧口中說著,心裡卻暗自冷笑,凌翼未必沒有習武的天份,但卻沒有習武的決心,不說別的,他持劍的右手掌心連個薄繭都沒有,他的劍法能有多少造詣,自是不問可知。
凌翼正待母親誇耀幾句,卻見一名婢女進入練武廳。
「夫人,老爺要您帶少爺到前廳會見飲馬山莊的客人。」
「飲馬山莊嗎?」
凌翼聽說父親召喚,不待母親開口,隨便地把手中長劍一拋,莫寧順手一撈接了過去。
周薈儀眉心一凝,兵器是武人的第二生命,凌翼怎能如此輕忽怠慢?只是轉念一想,讓兒子習武本不是件認真的事,她也沒打算把他的武功教好,實在也不用在這種小處斤斤計較。
「他們來幹嘛?」
周薈儀起身笑罵道:「我妹妹、也就是你姨娘正是飲馬山莊的莊主夫人,人家難得來拜訪親戚,什麼叫做他們來幹嘛?」
凌翼「喔」了聲,依然莫名所以地追問道:「原來我們和飲馬山莊是姻親啊!怎麼娘從來沒提過?」
周薈儀澀澀地笑了笑道:「人死人情無,你姨娘去世多年,飲馬山莊又遠在北方,和我們家素無往來,有什麼好說的?」
倒是凌翼這一問,她也不由得奇怪,她和妹妹君儀年紀差距極大,感情本來就不親,而且自從自己嫁進凌家之後,與娘家親族更罕有聯繫,怎麼不通音訊多年,妹夫家卻突然找上門來了?
凌翼見母親神色不對,只道是母親想起死去的妹妹,心中不免惆悵,連忙試圖轉移話題。
「我聽說飲馬山莊的小姐蕭彤是江湖中有名的絕色美女,不知道她今天是否也來作客?」
「是的,表小姐也來了。」婢女在旁恭敬地應聲道。
周薈儀忍不住屈指賞了他一個爆栗道:「呿!聽說有客人來,竟然只曉得問人家姑娘帶來了沒!」
凌翼無辜地揉著頭道:「光瞧娘的模樣,也知道表妹的容貌必定極是好看,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
這也難怪他,聽說蕭彤除了劍術超群,更生得冰肌玉骨,雪膚花貌,在江湖中素有「玉劍天女」之稱。而凌翼血氣方剛,並沒有闖蕩江湖的經驗,難免對傳聞中的美貌少女多所邐想。
他不是傻子,素昧平生的姨丈千里迢迢地帶著表妹下江南,會只是純粹的走訪親戚嗎?這恐怕說不過去吧!
周薈儀搖搖頭,一般人聽到飲馬山莊,頭一個想到的必是以「崩雲劍」聞名的蕭廣成,以及「玉劍天女」蕭彤她那身兼父祖兩大劍術名家的絕學。可她的寶貝兒子偏只知道人家生得貌美!
「既然好奇,還不快去換身衣服打理打理?」
蕭家的來意不是問題,她有的是機會可以弄清楚,現在她的首要之務是馬上帶兒子去前廳,不能讓丈夫待客時失了禮數。
凌翼如奉懿旨,匆匆而去;心中暗自揣想著蕭彤的容貌氣性,恨不得馬上飛到前廳去一探究竟。
從那婢女進廳,莫寧就猜到大概不必再陪少爺練功,接過凌翼的劍後便退到一旁,自顧自地整理起兵器架來。
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周薈儀打發走凌翼之後並未離開練武廳,反而慢蹭蹭地踅到他身邊。
「夫人有何指教?」
周薈儀這些年顯然過得不錯,莫寧心忖,雖然身材變得較為圓潤,但她的容貌並未留下太多歲月的痕跡。而風花雪月樓除她之外別無女眷,顯然生下凌翼後,她已獨佔丈夫的寵愛。
她是謀害他母親的兇手,十八年來竟全無報應,老天無眼,他合該要親自替死去的娘親討回公道!
但現下他不能露出半點憎恨之心。莫寧知道,只要一個不對頭,他就有可能被踢出風花雪月樓。
周薈儀緊盯著他的眼,微微笑道:「你是新來的武師吧!不知道你是哪個門派的高徒?」
莫寧心中一凜,心知她看出自己讓招,但凌翼底子不厚,凡是認真練過三天武的人都比他強,她不可能因此為難他,沒什麼好擔心的。
「家師姓金,名諱上友下群。」
「金友群?」周薈儀納悶地喃喃道。
她之所以對莫寧的師門產生好奇,是因為方纔他在和凌翼過招時,表現得太過輕鬆寫意了!
莫寧的本事超出凌翼不只一點點而已,就她看來,憑他的本事要行走江湖已足足有餘,但她卻不曾聽過「莫寧」這麼號人物。
而且,以他的武功不難找到更好的生計,他實在沒什麼理由要在凌家屈就武師一職。
愈想她的疑點愈深,莫寧的武功如此,他師父的藝業勢必在他之上,可是「金友群」……
周薈儀皺眉苦思,認定自己從沒聽過這個人。
莫寧並未說謊,只是沒有說出全部的實情。金友群只是他八到十歲的師父,在他武功精進之後,還有許許多多不同的師父教導他各家武功,以及各種殺手必須通曉的技能,不過他不會笨到把這些如數吐實。
「讓你做我兒的練招武師,實在太委屈你了!」
「夫人言重,風花雪月樓是蘇州第一名家,莫寧能夠寄身於此,已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周薈儀微微頷首,風花雪月樓財雄勢大,沒有背景的人想要托庇於此,倒也不值得太過訝異。
「夫人若無其它吩咐,小的就先告退了。」
周薈儀疑心暫除,微微一笑,揮手讓他離去。
莫寧則心中暗自警惕,他可得當心一點,周薈儀生性多疑,他可不能在報仇之前就洩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