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茶盞,輕笑一聲,「你可以不必再勉強自己繼續喚我『陽哥哥』。」
他聽得出來她總是喊得有些彆扭無奈,在知道她不這麼喊的原因後,他當然也不想她這麼喊,也不願只當她的「哥哥」。
「呃?」典秋水沒想到他會主動提出,有些慌亂無措,「要不……我該怎麼喚你?」
「看你想怎麼喚就怎麼喚。」
「我怎會知道怎麼喚才好……」她忍不住低聲咕噥著。
「要不……就直接去掉哥哥,喚我一聲『陽』就好。」他還記得那一日在馬車內,她那聲又嬌又柔的叫喚,幾乎將他的心都給化了,直到現在都還回味無窮。
若是這個稱呼,她愛喚他幾遍就幾遍,他聽得可舒服了。
典秋水臉一紅,忍不住害羞起來,這個稱呼太過親暱、太過撒嬌,她……她才喊不出來。
「怎麼不出聲了?快點試著喚聲來聽聽。」鑒知陽心情大好的逗弄著她。
「你……不正經,我才懶得與你一同不正經!」
她羞窘的輕斥一聲,收回原本停放在他手背上的纖指,沒想到鑒知陽卻突然伸出另一隻手,牢牢將她的手握在掌心內,那動作之快、方向之正確,著實嚇了她一跳,以為他的眼睛已經看得見了。
但不可能呀,他現在雙眼還蒙著布條,還有,他如此緊抓著她的手做什麼?她摸他是礙於情勢,是為了幫他才暫時拋下男女之別,可不表示他就能隨意造次。
雖然她已經使力抽回好幾下,他卻仍沒有收手的意思,其實她也挺矛盾,明知他這麼做已經逾矩了,她卻還是克制不了的怦然心動,又惱又羞又喜,甚至……捨不得他太快放手。
鑒知陽感覺到她不再有抽手的打算,暗暗欣喜,更是沒想太快放手,貪戀著掌心內柔嫩且溫暖的美妙感受。
「秋兒。」
「嗯?」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注意力都放在被他握住的手上,屬於他的溫度透過掌心燙在她的手背上,真讓她無所適從,臉蛋也跟著莫名發熱起來。
「假設……我只是假設,若我的眼傷比想像中嚴重,甚至從此之後再也看不到任何景象,你……會如何看我?」
雖然大夫說他的眼傷並不嚴重,應該能順利痊癒,但他還是有些不安,就怕事情會有個萬一,讓人難以預料。
典秋水一愣,這段日子他的不安焦慮其實她都看在眼裡,他會問出這種問題她倒是可以理解,知道他始終沒有真正放下心過。
他的無助不只在生活上,他的心也非常煎熬,她心疼他,很想給他力量,不讓他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給打倒。
「無論你的眼傷是否能夠痊癒,你依舊是你,在我眼中不會有任何改變。」她反握住他的手緊緊相扣,以此讓他明白,她對他堅定不移的心意。「而我也願意繼續當你的眼,只要你不趕我走,我就不離開。」
這是她唯一能為他所做的,她是心甘情願陪著他,一點都不以為苦,也不覺得麻煩,甚至甘之如飴,只要能與他在一塊,她就滿足了。
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她對他的心絕不會改變,永遠永遠……都不會改變……
她的真摯情意深深打動鑒知陽的心,讓他備感欣慰,她始終都在他身邊,他卻直到現在才明白她的好,他也真是遲鈍了。
幸好還不遲,他還有機會緊緊抓住她,好好珍惜她,除了她以外,他知道再也沒有別的女人能夠入得了他的眼、他的心。
他只想娶她為妻,不作第二人想,只認定她一人。
難熬的一個月終於過去,今日鑒知陽終於要拆下眼上的布條。
他既期待,也難免有些忐忑不安,就怕復原程度不如預期,甚至有什麼意料之外的狀況發生。
大夫來了之後,就由鑒展嵩及葉如貞在房裡陪著鑒知陽,典秋水及坊內其他關心的人就暫時在房門外頭等待消息,希望一切順利。
沒過多久,大夫從房裡出來了,鑒展嵩及葉如貞也跟著走出來,他們倆的表情說不上是好或不好,讓人捉摸不清,連帶的眾人也跟著忐忑不安起來。
「坊主、夫人,陽哥哥他可好?」典秋水再也忍耐不下去,一臉心急的率先詢問。
鑒展嵩與葉如貞對望一眼,依舊無法從他們倆的表情中看出一點端倪,之後鑒展嵩才對典秋水說道:「秋水,你想知道,就自己進去瞧瞧吧。」
不是他們刻意賣關子,而是剛才兒子已經特別吩咐想自己告訴秋水,給她一個「驚喜」,他們倆才裝模作樣的搞神秘。
典秋水聞言心焦的進到房裡,迫不及待想知道鑒知陽的傷是否順利痊癒。
「陽哥哥!」
她來到桌前,就見坐在桌邊的鑒知陽微低著頭,還用一隻手摀住自己的雙眼,像是非常沮喪的模樣。她的心一突,忍不住慌亂起來。難道他的傷勢……
聽到典秋水的聲音,鑒知陽沒有抬起頭,摀住眼的手也沒有放下,另一隻手往她的方向摸索,嗓音有種難以掩飾的沙啞,「秋兒……」
「我在這兒!」她趕緊伸手讓他握住,眼眶微紅,痛心不忍。難怪剛才坊主及夫人一點喜色都沒有。
雖然淚水慢慢泛出,但她告訴自己,不要緊的,無論他變得如何她都不會離開他,絕不離開!
鑒知陽聽典秋水突然沒了聲音,偷偷從指縫觀看情況,發現她緊抿著唇,一臉難過得幾乎快掉下淚來,他才驚覺糟糕,這個玩笑開得太大,惹得她又傷心了。
其實他的眼傷已經完全痊癒,沒有任何異樣,他本來只想逗一逗她,再給她一個驚喜,可沒想到卻將她給弄哭了。
「秋兒。別哭。」他趕緊站起身。懊惱萬分的捧著她淚濕的臉蛋柔聲輕哄,「是我不好,不該拿這種事情開玩笑,我向你道歉,別再哭了好不好?」
她一落淚,他的心也跟著擰了起來,又疼又難受。早知如此,剛才他就不逗弄她了,傷了她也害了自己。
「呃?」典秋水淚眼婆娑的瞧著他晶亮有神的雙眼,仔細端詳好一會兒,才確定他的眼神是落在她臉上,而不是失焦的狀態,「你的眼睛好了?」
「好了,完全好了。」他心疼的接連抹去她兩頰的淚水,但那晶瑩的淚還是一顆顆往下掉,看得他都急死了。「你不必再替我擔心,不必再當我的雙眼,所有磨難都已過去,這是件好事,你別再哭了。」
典秋水先是呆愣,在終於接受他的雙眼已經痊癒的事實後,心中一把火倒是生了起來,忍不住氣憤。
她緊張到幾乎無法呼吸,他卻拿這事來捉弄她,害她白揪心一場,真是太可惡了!
「你討厭、討厭……」典秋水繼續落淚,還氣惱的捶打他的胸口,非得將內心的怨氣全都發洩出來不可。
鑒知陽自知理虧在先,便由著她打,完全不阻止,愧疚心疼的柔聲哄著,「秋兒,我知道錯了,我向你保證再也不這麼嚇你,原諒我好嗎?」
「誰要原諒你?你這個可惡的傢伙……」
「別哭,你哭得我心都痛了,好不容易眼傷好了,現在換成心傷磨人。」他耐心的一再安撫,還擺低姿態裝可憐,挺怕她真的不原諒他,兩人就這樣鬧翻。
「你活該!」她嘴上依舊不饒人,但已露出些許笑意,雖然臉上的淚一時間還是止不住。
一見典秋水泛起笑意,鑒知陽才暗暗鬆下一口氣,他愛憐的繼續拭著她臉上的淚痕,而她也不再使性子捶打他,兩人間的氣氛慢慢轉變,微甜又曖昧。
睽違一個月再見到她的嬌顏,他總覺得她似乎變美了,帶淚的水眸閃閃動人,連笑意也更是甜美,那張飽滿的紅潤艷唇更是散發誘人氣息,擾得他心思浮動,情難自禁。
他黯下雙眸,還是壓抑不了內心的渴望,俯下身吻住她的唇,終於品嚐到她的柔軟甜美,雖只是輕輕觸著,卻足以醉人心魂,捨不得太快結束這極度美妙的滋味。
典秋水睜大雙眼,沒想到他居然會對她做出如此親密之舉,雖然心跳得異常快速,明知兩人不該,卻沒有推開他,羞怯萬分的輕抓著他的衣襟,閉上雙眼任由他點點輕吮,雙唇時而離開,時而貼合,輾轉纏綿,萬般輕柔,卻引出她萬分悸動。
兩人糾纏了好一會兒,鑒知陽才眷戀難捨的停下,免得一發不可收拾,就怕會嚇壞她。
她紅著臉蛋,水眸泛著嬌羞之意,瞧著他滿足得意的笑臉,她更是羞窘無比,轉身就想逃出房去。
「等等,秋兒!」他趕緊從後頭抱住她,圈住她纖細的腰,低頭在她耳旁輕語,「嫁給我,當我的娘子,可好?」
被他的氣息給緊緊纏繞住,她感到自己的臉蛋似乎變得更燙了,此刻的她羞得完全不敢轉頭看他,故意嬌嚷,「我為什麼要嫁給你?」
能嫁給他,可是她夢寐以求,她明明快壓抑不了內心狂喜,卻還是強忍著,不想讓他輕易就得到她的允諾。畢竟她是姑娘家,還是得稍微矜持些,況且……她想從他口中聽到他之所以想娶她的理由,那最重要的一句話……
「秋兒,我對你的心意,難道你還不明白?」若不是在意她、喜歡她,他怎會對她做出這些親密之舉?他從來不是什麼風流種,也非玩弄女人的爛男人。
「你對我有什麼心意,我又怎麼知道?」她就是要裝傻裝到底。
「我的心裡……只容得下你一人。」雖然將自己心意表達出來真是很難為情,但為了安撫心上人,他還是只能硬著頭皮說了,「我想要你的笑顏只為我一人綻放,想要你的心裡同樣只有我一個人存在;我早已喜歡上你而不自覺,好不容易明白自己的心意,此生要是錯過你,我肯定會懊悔一輩子。」
終於聽到他坦白愛意,典秋水心花怒放,得非常努力才能克制臉上展現笑意,但雙頰已緋紅,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他說喜歡她……她要的,也只不過是這句簡單的答案,代表著他赤裸裸的真心,不再有任何遮掩……
「秋兒,你的回答吧。」
她嬌羞的睨了他一眼,拐個彎回答他,「要提親找我爹說去,看我爹答不答應吧。」
拋下這句話之後,她就趁機從他懷裡掙脫,害羞的一溜煙的跑出房去。
「嗄?」看著她飛逃出去的背影,鑒知陽先是一愣,之後輕笑出聲,明白她剛才的意思。
她答應嫁他,但也得按照規矩向她爹提親才行。
那有什麼難的?他馬上稟明自己的父母向典峻提親去,肯定水到渠成!
鑒知陽說做就做,即刻向父母稟明想娶典秋水過門的事情,葉如貞早已盼了許久,當然笑呵呵答應,鑒展嵩也沒有任何意見,樂見其成。
為了以示慎重,由鑒展嵩親自向典峻提婚事,典峻一聽到鑒展嵩的來意,沒有太大的表情,倒是將女兒給喚來問她的意思。
女大當嫁他當然明白,對像還是鑒知陽,年輕有為,沒什麼不好的,只不過他還是得確定一下女兒的心意,免得將女兒誤嫁過去,惹得女兒悶悶不快,他這做爹的也不會好受。
想想只有這麼一個女兒,當然希望女兒能嫁給心儀的郎君,兩人恩恩愛愛白首到老。
典秋水沒想到鑒知陽這麼快就有動作,聽到爹爹的詢問,她紅著臉蛋嬌羞回答,「一切但憑爹作主。」
這態度很明顯了,典峻當然也就欣然接受鑒家的提親,兩方決定三個月後挑個好日子成親,鏡坊上下更是開始忙碌起來準備辦喜事。
鑒知陽要成親對鑒家可是一件大事,鑒展嵩在兩人成婚前挑了一個好日子祭拜先祖,向祖先告知這樁美事,保佑這對即將成親的孩子順利白首,美滿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