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棠的眼中也閃過一抹凝重之色。
「您沒想過把她交給她父親嗎?」
唐忠平冷然一笑道:「她已經沒媽了,少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又有什麼關係?冉冉是我們唐家的人,跟姓匡的那小子沒關係。」
當年,冉冉的媽媽也正是沈嘉棠的未婚妻,只可惜在兩人都已經談婚論嫁的時候,匡浚中途插了進來。匡浚那時候年輕,意氣風發,雖然出身窮困,但並不影響他強勢的人生態度。也就是他那副強勢的性格,打敗了看似溫文和善的沈嘉棠,贏得了單純富家小姐的一顆芳心。
冉冉媽媽死的時候,孩子還在襁褓裡。
唐忠平親眼看著她躺在一間殘破潮濕的小房子裡斷的氣,然後他老淚縱橫地抱回了孫女。這些不堪回首的過往,時至今日每每想起來,都還是會讓人覺得心酸難擋。
他又看了看身旁的沈嘉棠。一直都覺得對不起這個孩子,當年為了唐珊,他沒少吃過苦。只可惜女兒識人不明,錯過了他這樣好的一個人,也最終將自己逼至絕路上去。
笑了笑,他狀似隨意地道:「嘉棠啊,你今年也有三十歲了吧?個人問題預備什麼時候解決啊?」
沈氏夫妻都離世得早,留下兩個兒子雖然個個爭氣,唯獨在感情問題上,卻遲遲不見有動靜,也急壞了他這個從小看著他們長大的叔叔。
沈嘉棠表情閒適地笑著,被追問了也彷彿不上心的樣子,回道:「這種事,看緣分吧。」
唐忠平卻不打算再理他的推脫之辭,「你是老大,你都不結婚,難怪兆彥那孩子也一副悠閒自得立志當單身漢的樣子。回頭我去單位裡打聽一下,如果有合適的就給你們介紹,到時候不准你再想借口推辭。」
沈嘉棠只是笑,對他的話也沒放在心上。唐叔那麼忙,相信轉過身就忘了。他從來都是聽聽就算,並不會太當真。
冉冉跑到前面的海馬館看去了,他們兩個大人便在離著不遠的石几旁坐了下來。
「唐叔,今天我找您,是有件事想問問您的意見。」
唐忠平看他一眼道:「你是說濱湖區那塊土地的事吧?」
沈嘉棠點頭。
「你自己怎麼看?」唐忠平想聽聽他的意見。
沈嘉棠略一沉思,聽似合理地道:「像那種以權謀私的行為,您身為領導,覺得如何處理合適,就那麼辦吧,「
唐忠平頗有幾許惋惜之色,「陶慶那個人,能力是有的,只可惜私心重了一點。這幾年,廳裡面接到投訴揭發他的信也有不少,藉著這次的事情,看來是該給他應有的懲戒了。」
敏感的事,點到,彼此心照不宣,就算是作了定論。
沈嘉棠笑了笑,將話題轉走:「剛才聽冉冉說想去海洋館,下次您帶她去的時候,如果需要免費司機的話就給我打電話。」
唐忠平搖頭笑,「瞧你這乾爸當的,老說我寵她,你不也寵她寵得厲害,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沈嘉棠看著遠遠奔近的身影,笑著道:「沒辦法,我跟這孩子投緣。」
冉冉滿頭大汗地跑回來,往唐老爺子懷裡一歪,拉長了調子甜滋滋地叫了聲:「外公……」
通常她這種態度,就必然是有所目的。
「說吧,想幹嗎?」老爺子眉眼帶笑。
「我要喝奶茶。」
沈嘉棠聽著她的話,直接從皮夾裡取了一張百元鈔票遞給她,笑道:「去吧。」
偏偏人家小姐還嫌棄他出手太闊綽,「乾爸,我要零的。亂給小朋友錢可不對哦,請給我四元人民幣就好。」
沈嘉棠將皮夾送到她跟前,抱歉一笑道:「怎麼辦,沒有零的。」
唐忠平摸摸她的頭道:「去吧,人家又不是沒錢找給你。」
不一會,孩子跑回來,把剩下的錢全塞回了沈嘉棠的風衣口袋裡。然後就老老實實地坐在一旁喝自己的奶茶,眼睛卻左瞥一眼又向右瞥去一眼。
唐忠平哪裡沒看到她鬼靈精的眼神,好笑地問:「看什麼呢?表情那麼奇怪。」
冉冉小朋友向來是個誠實的好孩子,於是也不加隱瞞,笑瞇瞇地道:「我剛剛看著您和乾爸坐在這裡,就突然想到了一個小說情節……」
唐老爺子慢半拍地出言阻止她:「等一下……你剛剛說什麼來著?」
冉冉神情無辜地重複,「小說啊。」
「唐心冉,你今年才幾歲啊,居然就看小說?!」老爺子有點接受不了。
「不是您要我平時多看課外書嗎?」
唐老爺子忍了忍,說道:「好吧,繼續你剛才的話題。」
「我看到您跟乾爸穿著一黑一白的衣服坐在這裡,就想到黑白雙煞這個詞。怎麼樣,名字好聽吧?在這樣一個平常的下午,黑白雙煞坐著下棋,突然天空閃過一道閃電,一道人影從天而降,一頭栽在你們旁邊……」
沈嘉棠勉強找到點思路,問她:「你這是……玄幻小說?」現在的小學生,都已經發展到追看玄幻小說的高度了嗎?
冉冉閉了嘴不作答。她如果回答說是言情小說,從天而降的那個人是個大美女,乾爸和外公會不會怒得要打人?
為了轉移大人的注意力,她只好委屈外公了,「乾爸穿黑色的風衣很好看,可是外公,你雖然穿著白色外套,但年紀還是大了點哎,寫給讀者看,讀者可能接受不了。」
唐老爺子終於覺醒,恍然地瞪著她道:「原來你說你寫作文,還投稿,寫的就是這些東西?」
偏偏冉冉小朋友還不怕死地回一句:「我還發表了哦。」
老爺子氣死,「你等著,回頭非搜查你的書房去。」
奈何人家根本不擔心他的威脅,笑嘻嘻地對旁邊的沈嘉棠道:「乾爸,外公要是把我的課外書都給沒收了,你就再給我買哈。」
沈嘉棠搖頭笑,看著這爺孫倆鬥法,心裡便是止不住的一陣溫馨之意。
有多少年,他已經沒像現在這樣輕鬆自在過了?他的人生一直都在按著既定的路線朝前走,而這麼多年的中規中矩生活,卻是令他有一些厭煩了。
當然,目前的狀態他還比較滿意,因為他的生活裡,出現了一個人。
絕對沒想到,事情當真發生了轉折性的變化。
瀾溪星期一剛一上班,就聽到了一個消息。上次政府競標濱湖新區那塊土地的案子,因為檢察機關收到匿名投訴,說其中有黑幕。後經查實,的確是市土地資源局局長陶慶收取中標公司的賄賂款,以權謀私,擅自將標底洩露給了對方。
陶慶眼見都快到退休年紀,現在卻在臨老的時候被人擺了一道,算是晚節不保。
至於之前中標的那間公司,也因為有行賄的行為,而被取消了再次參加競標的資格。
後來一個星期,瀾溪還處於對這件事情發懵的狀態裡,而沈兆彥已經帶著東盛的標書,順利將那塊土地標了下來。
一切發生得太快,後續行進得也太順利,而直到看著沈兆彥一派忙碌狀態地投入土地開發事宜,她才算是相信了這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件事跟東盛脫不掉關係,而她比較好奇的是,他們是如何做到的。
晚上下班的時候,雪楊被沈兆彥中途截走了。瀾溪看著他們車子消失的方向,忍不住笑著想,看沈兆彥最近那麼忙,居然還沒忘掉談情說愛的事情,也真是不容易。
一個人,她也不願意回家做飯,打算在路上隨便吃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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