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丫環正是司徒風霏的貼身婢女,名喚珠兒。
「怎麼辦?小姐出去一整個下午,早該回來了,為什麼到現在連個影兒都沒看見?」
她一邊哺哺自語,一邊在大門外不停地來回踱步,看得門口的守衛眼睛都快花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夕陽不斷地下沉,珠兒的心也愈來愈焦慮了。
「早知道我就該跟著小姐一起出去的,都怪我笨手笨腳,走路又慢,小姐才會不許我跟。」
珠兒哭喪著臉,沉浸在深深的自責中,偶爾停下腳步急切地引頸張望。她是瞥見了遠處有兩個人影逐漸走近,但他們的身影都相當高大,很顯然是兩個男人,而不是她的小姐。
「小姐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真是急死人了!」
珠兒像只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視線不經意地又朝那兩個人影一瞥,這一看,令她整個人頓時呆住,下巴更是驚愕得差點掉下來。
「小…小姐?!」
是她眼花了嗎?小姐怎麼會被摟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懷中?!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小姐該不會被這兩個男人欺負了吧?
「你們是什麼人?想對我們家小姐怎麼樣?」珠兒一邊嚷著,一邊衝了過去,奮不顧身地要「拯救」她的主子。
為了不讓珠兒在過度的激動下不慎抓傷司徒風霏,玄逍利落地避了開來,然而此舉卻讓珠兒更堅信她家小姐遭到惡人「挾持」。
「珠兒,你……」司徒風靠才剛開口想解釋,卻被激憤的珠兒給打斷了。
「大膽狂徒!競然敢在咱們疾雷山莊的門口撒野,還不快點放開我家小姐!
珠兒再度撲了過去,有著拚死拚活也要救回小姐的氣勢,門口的幾名守衛見狀,也全都圍了上來。
「放開小姐!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等等,你們誤會了!」司徒風霏連忙喊道。
「怎麼會是誤會呢?」有了守衛的撐腰,珠兒更加有恃無恐了,「小姐別屈服於他的淫威,這裡是疾雷山莊,在咱們的地盤上,不必怕他!
「夠了,珠兒。」司徒風霏蹙眉制止了珠兒的滔滔不絕,「我的腳扭傷了,要不是蕭公子好心帶我回來,我恐怕天黑了都還回不來呢!
「咦?原來……原來是這樣啊……」珠兒滿臉尷尬,一想到自己剛才的反應,她羞窘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當然,你還不快點向蕭公於道歉?」
玄逍不以為許地笑道:「沒關係,她也是關心你,你很幸運,有個對你忠心耿耿的丫環。」
一聽他這麼說,司徒風霏輕蹙的眉心隨即一展,也忍不住笑了。
的確,雖然珠兒有時候反應過度,一點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也能大驚小怪地喳呼個沒完,但她對自己的忠心是無庸置疑的。
「蕭公子,多謝你的幫忙,你可以放我下來了。」司徒風霏輕聲提醒。
雖然被他抱在懷中的感覺既溫暖又踏實,但是畢竟男女授受不親,既然他們已經回到疾雷山莊,實在不適合繼續這麼被他擁在懷中,尤其若是讓她爹瞧見了,真不知道爹會作何感想。
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一個嚴厲的嗓音突然響起——
「這是怎麼回事?」
玄逍轉頭一看,就見一名中年男子昂然矗立在門日,很顯然是被剛才珠兒的嚷嚷聲引了過來。
看他的氣勢和神態,很有可能就是疾雷山莊的莊主司徒青杉。
「爹。」司徒風霏的輕喚聲,證實了他的猜想。
玄逍將懷中注人放了下來,不動聲色地觀察眼前這名年近五十的男子,而司徒青杉也瞇起眼眸仔細打量玄逍。
光看一眼,司徒青杉就幾乎能確定玄逍絕非等閒人物,一絲戒備與敵意掠過他的眸中。
「爹,這兩位是京城來的蕭公子以及他的隨從,他們一路遊山玩水到伏龍鎮來,女兒已邀請他們在山莊裡做客幾日。」司徒風霏說道。
「不行,我恐怕沒辦法留兩位在山莊做客。司徒青杉毫不考慮地拒絕。
「爹?!」司徒風霏詫異地瞪大了眼。
她怎麼也想不到,向來好客的爹竟然會這麼直接的拒絕,而且語氣毫無轉圜的餘地。
司徒青杉不顧女兒的驚愕,面無表情地說道:「伏龍鎮上多的是客棧,二位請便吧!
眼看爹下起逐客令,司徒風霏心裡一急,脫口說道:「爹,您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的救命恩人呢!」
「救命恩人?」
一聽她這麼說,不上司徒青杉訝異地挑起眉峰,就連玄逍也不由得愣了愣。
「是……是啊!"司徒風霏雖然有些心虛,但仍繼續說道:「剛才我在林子裡遇到了盜匪,要不是蕭公子恰巧從旁經過,只怕女兒已遭遇不測了。」
司徒青杉的眉心一皺,猶豫了片刻才說道:「既然蕭公子是小女的救命恩人,我若還讓兩位去住客棧,倒顯得我不盡人情了。」
「就是啊!所以我才會邀他們到山莊來做客呀!」司徒風靠立刻附和道。
「好吧!兩位裡面請——」司徒青杉儘管心裡不太情願,也只能勉為其難地答應讓他們住進山莊裡。
「那在下就叨擾了。」
玄逍客氣地笑了笑,隨著司徒青杉踏進疾雷山莊,而敖垛自然也跟在他主子的身後走了進去。
望著他們相繼走進山莊的身影,司徒風霏的雙頓悄然浮現兩抹紅暈。
就連她自己也料想不到,剛才她竟會為了留下蕭玄,脫口編造出他救了她的謊言。
不知道他會怎麼想?會不會覺得她太自作多情了!
而她……在爹對他們下起逐客令的剎那,怎麼會驀然湧上一股無論如何也要留住他的強烈衝動呢?
她該不會是……對他一見傾心了吧?
自從她及第以來,有許多喜娘受托上門提親,但那些對像她總看不上眼,全都被—一回絕了。
本以為也許是她太過眼高於頂,所以很難對一個男人動心,但是這個叫做蕭玄的男人,卻讓他在見面之初,心底之產生了異樣的悸動。他俊魅的外表令她怦然心跳,沉穩的氣勢令她興深深懾服,而他在遭遇危難時沒有為了保命拋下她獨自逃離,更是令她感動不已……
「小姐?小姐?」
珠兒一連叫喚了好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這才將司徒風霏的心思拉了回來。
「呃?怎麼了?」
「小姐的腳受了傷,得快點敷藥才行,珠兒扶您進去吧!
「嗯。」司徒風霏點點頭,任由珠兒攙扶著她。
一想到接下來的幾天,她將和蕭玄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柔嫩的紅唇忍不住揚起一抹愉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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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清亮的陽光,輕灑在剛步出房門的玄逍身上。
他望著偌大的庭院,眉心輕蹙,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情。
昨天他在抱著司徒風霏回疾雷山莊的一路上,
曾暗中觀察著伏龍鎮,他發現當時雖然已是晚膳時間,然而鎮上幾間客棧、酒樓的生意卻有點冷清,一些居家甚至只剩下空蕩蕩的鋪子,裡頭早已人去樓空。
根據他先前探聽的結果,依山傍水的伏龍鎮雖然比不上京城繁華,但也算是個人潮彙集的熱鬧地方。
然而大約一年多前,整個伏龍鎮彷彿風雲變色一般,不但原本興盛的景況不再,甚至有許多盜匪橫行作亂,而這一切,全都肇因於一種叫做「陰尬』的毒。
沒有人知道這種毒到底是如何散開來的,而根據玄逍的猜測與調查,很有可能是有心人士將毒粉下在飲水或是食物之中,導致一夕之間,伏龍鎮約有十多戶人家中了這種毒。
雖然這名為「陰尬」的毒,並不會直接危害到件命,然而每當毒性發作之時,中毒者就會感到萬蟻鑽心。五內俱焚,那種痛苦簡直是非人的折磨。
更嚴重的是,這種「陰尬」之毒目前無藥可解,惟一能夠減輕痛苦的方法,就是以毒攻毒——再度服下同樣的毒。
但是,整個鎮上沒有一間藥鋪有販賣這種毒粉,一般老百姓到底是從何取得的呢?
根據先前派出的探子調查,伏龍鎮上似乎有個秘密組織,暗中將陰扈毒粉以驚人的高價販售給急需解除毒發痛苦的人,從中獲取暴利。
然而對那些中毒者來說,以毒攻毒非但不能解決問題,反而在這樣的惡性循環下中毒愈來愈深,每次毒發的時間從每隔數日一次,到一日數次。
不過短短幾個月的光景,許多中毒者因此而掏盡家產,到最後有些人受不了毒發的痛苦而自盡,有些人則淪落為盜匪,以掠奪所獲的財物來購買陰尬毒粉,繼續在毒性的控制下飽受折磨。
昨天他在林子裡碰上的「綠林五虎」,恐怕也是陰腴之毒的受害者!
這一次,他奉了父皇的密詔南下,為的就是要揪出這整件事情的幕後主謀,不讓情況繼續惡化下去。
玄逍的黑眸一瞇,眼底燃起了兩簇怒焰。
像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他絕不容許繼續發生,這一次他非要親自揪出幕後的主謀,替天行道、為民除害不可!
「司徒青杉……」他低聲喃念著這個名字,眸中泛起一絲冷光。
根據先前密探的回報,幾條線索皆指向疾雷山莊,莊主司徒青杉更是涉有重嫌。
昨天司徒青杉一見到他時,眸中一閃而過的防備與敵意並沒有逃過他的眼,而身為「熱情好客」的莊主,卻極不情願留他們下來做客,很顯然事有蹊蹺。
這些蛛絲馬跡,讓玄逍幾乎可以確定司徒青杉和這個案子脫不了干係,為了不讓司徒青杉提高警戒甚至湮滅證據,他必須迅速搜集一切罪證。而為了加快搜證的工作,今天一早他便和敖深分頭行事,放深到鎮上暗中查探消息,他則留在山莊內見機行事。
他收斂心神,正打算不動聲色地到山莊各處繞繞的時候,遠遠瞥見了司徒風霏正朝著這個方向走來。
望著那抹纖麗的身影,玄逍心念一轉,決定從司徒風霏這邊著手,或許從她身上可以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打定主意後,他走了過去,關心地問:「司徒姑娘,你的腳傷好點了嗎?」
一看見他,司徒風霏的唇邊立刻漾開一抹笑。
「多謝蕭公子關心,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她的腳原本就傷得不重,經過御醫的治療,再加上敷了一整晚的藥之後,現在幾乎已沒有任何的異樣了ˍ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玄逍微微一笑,說道,「在下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不知司徒姑娘是否方便帶我四處走走?」
「那有什麼問題?不如咱們現在就走吧!」她爽快地答應。事實上,她原本就是特地來邀他一塊兒出遊的
「你的隨從呢?」
「我差他到鎮上添購些物品,一時半刻不會回來,咱們不必等他了。倒是你,不必帶丫環隨行嗎?」
司徒風霏搖頭笑道:「不必了,我出門向來都不帶珠兒的,她的腳程慢,跟我們出去只會累壞了她。」
「原來是這樣。」
「是啊,我們走吧!」
當他們正要相偕離開的時候,司徒青杉突然出現,攔下了他們。
「風霏,你們要去哪裡?」
「我帶蕭公子出去走走。」
司徒青杉的眉頭一皺,說道:「不行。」
「為什麼不行?」司徒風霏不解地問,「蕭公子從京城遠道而來,我帶他四處走走,也算是略盡地主之誼呀!」
「這種事情,我安排其他人做就可以了。」
「何必這麼麻煩?我恰巧也想出去透透氣,這樣不是剛好嗎?」
司徒青杉板起了臉,不悅地低斥:「女孩子家一大到晚往外跑,像什麼樣?」
「可是·」
司徒風霏還想說什麼的時候,一名家僕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啟稟莊主,林員外來訪,已在大廳裡候著了。」
司徒風霏逮著了這個機會,說道:「爹,您去忙吧!我們出去了,天黑以前就會回來。」
「等等,風霏,你……」
司徒青杉還想阻止,但司徒風霏已拉著玄逍一溜煙地跑掉了。
一走出疾雷山莊,司徒風霏忍不住歎了口氣。
「唉,爹最近真不知道怎麼了,他以前從來不會限制我的行動。」
「喔?那為什麼現在會有這樣的轉變呢?」玄逍狀似不經意地隨口問起。
「我也不知道。」司徒風霏聳了聳肩,無奈地說道,「我總覺得這一年來,爹變得有點怪裡怪氣的、」
一年多來?玄逍的眸光一閃,若以時間點來看,正巧與陰尬之毒在伏龍鎮肆虐的時間吻合。
看來,司徒青杉的確有問題!
「怪裡怪氣的?怎麼說?」他不動聲色地問。
「就好比昨天吧!若是從前,我爹肯定二話不說就立刻請你們到山莊做客,可是昨天卻……唉,我也說不上來,那種感覺就好像在防著什麼似的;」說著,她不禁又歎了口氣。
「是嗎?」玄逍暗自沉吟著。
看她那一臉疑惑困擾的神情,不像是在說謊,而如果司徒青杉真的是陰扈之毒的幕後操控者,很顯然他連自己的獨生愛女也瞞著。
司徒風霏瞥了他一眼,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深怕她爹在他心中的評價跌入谷底,連忙說道:「你可千萬別誤會喔!我爹為人正直又豪爽,疾雷山莊在我爹的帶領下,在這附近一帶可是赫赫有名的!所以……剛才我說的那些,只是我自己的感覺而已啦!我想爹一定是有什麼令他煩心的事情才會這樣,你別放在心上。」
她抱怨歸抱怨,心裡還是相當敬愛她爹的。
「我不會介意的,放心吧。」玄逍微微一笑,不再繼續打探下去,免得一下子追問大多,反而引起她的疑心與戒備。
「那麼現在,司徒姑娘打算帶我到哪兒去?」
司徒風霏偏著頭想了一想,笑道:「有了!我帶你去嵐煙湖,那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