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風霏坐在客棧一樓靠窗的座位,靜默地望著外頭熱鬧的景況,就算伏龍鎮最興盛的時候,街上也沒這麼多熙來攘往的人群。
從小,她就嚮往京城,盼望著有朝一日能到這裡來瞧瞧,想不到這個心願竟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實現。
蕭玄……
她在心底喃念著這個名字,一股糾結難解的情緒索繞在心頭。
真是諷刺.原本一心尋短的她,竟然因為得知他沒有死,又再度擁有了活下去的力量。
「喂!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珠兒雙手叉腰,連珠炮似的質問一旁的敖深,「你不是說要我們去見你的主子嗎!為什麼卻帶我們到這裡來?」
「我帶你們到這裡來,自然有我的用意。」
「你到底有什麼用意就坦白直說,幹什麼這樣神神秘秘的?」珠兒不滿地瞪著地。
這一路上,她知道敖深並沒有傷害她們的意圖,所以膽子也大了起來,現在甚至還敢對他大聲吆喝呢!
「別急,你們等會兒就知道了。」敖深仍舊不肯透露任何日風。
過了約莫半拄香的時間,珠兒又發了好幾頓牢騷之後,外頭的人群突然起了一陣騷動,彷彿引頸期待著什麼。
「怎麼了、怎麼了?外頭發生了什麼事嗎?」珠兒好奇地探頭張望。
正在替他們添茶水的店小二聽見了珠兒的話,笑著說道:「姑娘們是從外地來的吧,那待會兒你們可得睜大眼睛看看了!」
「看?要看什麼?」珠兒一頭霧水地問。
「看大皇子玄逍呀!等會兒大皇子會從前頭那條街經過呢。」
「嘩!真的假的?」珠兒驚訝地瞪圓了眼,「大皇子不是應該在皇宮裡嗎?怎麼會到外頭來呢?」
「聽說皇上最寵愛的義女茉影公主失蹤了,皇上憂心如焚,不但提前結束南巡趕回宮來,還命皇子們全力搜尋公主的下落。」店小二說著街坊間的傳言,「再說,幾名皇子並沒有住在皇宮內苑,而是在皇宮外各有住所,這條街恰巧位在大皇子居處的必經之地,所以這些天來經常能見到大皇子的身影。」
「原來是這樣。」珠兒明白地點了點頭,好奇地伸長脖子朝外頭張望,很想瞧瞧大皇子到底長什麼樣子。
相對於珠兒的興奮與好奇,司徒風霏仍坐著不動,對於那位身份尊貴的大皇子究競生得是圓是扁,她一點也不感興趣。
要是以往,她一定會像珠兒一樣,好奇地湊熱鬧,但是現在她的心思都在蕭玄身上,對於其他的事情半點勁兒也提不起來。
她不懂敖深為什麼要帶她們到這裡來,但是看他那副別有用意的模樣,她也只好捺著性子等下去。
「啊!大皇子來了!我看到了!騎在馬上的那個男人就是了吧?」珠兒興奮地嚷嚷,「小姐!小姐!你要不要也過來看看?」
「不了,你自己慢慢看吧!」司徒風集淡淡地說。
「咦!大皇子怎麼看起來好面熟?」珠兒的聲音突然充滿了疑惑,接著不敢置信地倒抽了一口氣,「不會吧!大皇子怎麼和蕭公子長得一模一樣?」
司徒風霏聞言渾身一僵,驚疑不定地站起身來,湊到窗邊去張望。
就見遠處有個高大的男人正跨坐在一匹紅鬃馬上,那挺拔的身影、那俊朗的面孔,不正是深烙在她心頭的那個男人嗎?
但……他怎麼會是大皇子呢?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司徒風霏震驚得幾乎無法思考,有好半晌除了遠遠望著那抹俊挺的身影之外,完全無法作出任何反應。
一會兒之後,玄逍已策馬離開,由於街上的人群眾多,因此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主子其實並不叫蕭玄,他真正的身份,是當今聖上的第一皇子玄逍。」敖深壓低了嗓音輕聲說道。
司徒風霏轉頭望著敖深,終於從極度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蕭玄……玄逍……到底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驚愕過後,她愈是深思,就愈覺得事有溪蹺。
玄逍貴為大皇子,好好的京城不待,為什麼要微服到伏龍鎮去?
如果他的目的就只是為了殺她爹,又何必在疾雷山莊住了那麼多天才下手?而他殺她爹的理由又是什麼?
更令司徒風靠感到困惑不解的是,他為什麼要費盡心思安排客棧那一場戲,讓她誤以為她真的殺了他?
這些巨大的疑惑,在她的情緒冷靜下來之後一個接一個地冒出,她蹙眉望著敖深,希望他能給她一個合理的解答。
敖深皺緊了眉頭,說道:「我不能告訴你,我能做的就只有這樣了。」
他說出主子還沒死的真相,還帶司徒風霏到京城來,已是違背了主子的命令,關於司徒青衫的罪行,以及主子為了她所付出的代價,無論如何他是一個字也不能透露。
「好,既然你不能說,那就帶我去見他。」司徒風霏說道。
敖深愈是有日難言,她就愈覺得事有溪蹺,她非得要把一切的事情調查清楚不可!
「這……司徒姑娘,你這是在為難我。」
「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如果你不肯答應,我也只能以死相逼了。」司徒風霏一臉歉然地說。
雖然她能體會敖深的難處,但是為了見玄逍。為了把一切的疑惑解開,她也只能對敖深感到抱歉了。
一聽她這麼說,敖深的眉心簡直快打成了死結,他無奈地體認到自已根本沒有辦法拒絕她的要求。
一輪圓月隱蔽在層層的濃雲之後,只有些許光芒朦朦隴隴地透出。
玄逍仁立在寢宮外,悠悠歎了口氣。
當初他離開伏龍鎮的時候,也是在這樣的月色下,而今……不知道此刻她是否也在另一個地方,仰望著同一輪明月?
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可好?在「殺」了他之後,她是否已從愛恨交織的煎熬中解脫了?不知道敖深是否有代他好好地守護著她?
他蹙眉閉上雙眼,司徒風霏的形影相貌便立刻清晰地浮現腦海,胸口也再度泛起了一股難以遏抑的疼痛,彷彿她又再一次持著匕首狠狠地刺向他……
「唉……」他再度深長地歎了口氣,正打算轉身回寢宮,眼角餘光卻瞥見了一抹熟悉的娉婷身影。
他整個人僵住,黑眸不敢置信地瞪大。
她……是她嗎?她怎麼會在這裡?
該不會是他思念過度,才產生了這樣的幻影吧?但為什麼她的模樣看起來如此真實,彷彿真的觸手可及似的……
怔愣間,一陣驟起的夜風吹散了層疊的積雲,柔和的月光灑落在他們身上,將他們的面容照映得更加清晰而真切。
司徒風霏屏息地望著他那張熟悉的俊顏,表面雖看似平靜,但心底卻已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激動莫名。
在瑩亮的月光下,他們四目相望,一瞬也不瞬,就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場幻夢,轉眼即消失無蹤。
直到珠兒激動氣憤的聲音響起,才打破了這一刻的魔咒。
「原來他真的是大皇子!太可惡了!竟然用假身份來欺騙我們!」珠兒嚷嚷道,「就算是大皇子也不能隨便殺人哪!小姐,快點替莊主報仇!管他是大皇子還是天子,無端殺人就是要償命的!
玄逍從乍見司徒風霏的震驚之中回過神來,瞥見敖深也站在一旁,便沉著臉喝問:「敖深,這是怎麼回事?」
「不關他的事。」司徒風霏說道,「是我以死相逼,強迫他帶我到京城來見你的。
玄逍聞言濃眉一皺,沉吟著該如何處理眼前棘手的情況,一會兒後,他的心裡已有了主意。
「你們全都退下。」他摒退了左右的侍衛和婢女之後,對敖深說道:「你也把珠兒帶走吧!」
「是。」敖深立刻拉著不斷掙扎的珠兒就要退下。
「放開我!你故意把我們全支開,到底想要做什——」珠兒的聲音墓然中止,整個人軟軟地倒在敖深懷裡,原來是被敖深點住了穴道。
司徒風霏無暇擔憂珠兒的安危,眼看玄逍轉身走進寢宮,她想也不想地立刻跟了進去。
當玄逍走進房中,再度轉身面對司徒風霏時,已換上了一臉玩世不恭的輕佻表惰。
「你不惜以死相逼,強迫敖深帶你來見我,該不會是還愛著我。忘不了我吧?」他的語氣浮浪,甚至還故意伸手撫摸她的面頰。
司徒風霏的臉色大變,他這副輕浮邪佻的模樣,令她想起當初他在客棧摟著花魁飲酒調笑的情景,心口摹然掀起一陣揪痛。
她打掉了他的手,低喝道:「我是來向你要答案的!」
「要答案?什麼答案?」
「你為什麼要殺我爹?為什麼故意安排客棧的那場戲,讓我以為我殺了你?還有,你為什麼派敖深……」
「夠了!」玄逍不耐地叱喝,打斷了她的問話。
他故意擺出傲慢輕鄙的神態,說道:「憑你的身份,也敢這樣子質問我?我沒有必要回答你的任何問題!不過……既然你來了,漫漫長夜,我們就來做點其他的事情吧!」
他抓住她纖細的手腕,將她的身子拽人懷中,從他輕佻的舉動和放肆的目光來看,不難猜出他的意圖。
「放開我!」司徒風霏使勁掙扎,深怕自己會在他的懷中沉淪。
「傻風霏,自動送上門的獵物,我怎麼可能會白白放過呢?」
他收攏手臂,將她的身子緊緊攬在懷中,低頭在她細白的頸項吮吻出一枚激情的印記,另一掌則放肆地隔著衣料愛撫她曼妙的身軀。
他的舉動雖成功地令司徒風集意亂情迷。嬌顫不止,卻也讓自己的呼吸及心跳摹然亂了。
他暗中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刻意以嘲諷的語氣低笑道:「你爹在天之靈要是知道你和殺了他的兇手耳鬢廝磨,不知會作何感想?」
他的話彷彿一桶冰水,瞬間澆醒了意識迷亂的司徒風霏。
「住口!別碰我!」她又羞又愧、又氣又恨地嚷道。
「不要我碰的話,就立刻回去!回到伏龍鎮。回到疾雷山莊去,永遠也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這就是他的目的——逼她離開,別再試圖追查真相,因為那殘酷的事實只會讓她更加傷痛與難堪。
她的心已經如此脆弱不堪了,他怎麼捨得再讓她承受任何的打擊?
「不!我不走!」司徒風霏一臉堅決,她早已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把所有的疑惑全部解開!
玄逍的眉心微微一擰,又故意用輕浮的語氣說道:「你不走,難道是想要留在我身邊,服侍、取悅你的殺父仇人?」
司徒風霏的神色一僵,咬牙說道:「隨便你怎麼說,反正在得到答案之前,我是不會離開的!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沒有必要回答你的問題,你也沒有那個身份和資格來質問我任何事情,不過……如果你願意用你那美麗的身子來滿足我,我倒是可以考慮滿足你的好奇。」
玄逍故意說著下流的提議,想讓她知難而退,豈料她的反應競是——
「好、」她直視著他的眼,一臉慷慨赴義的堅決表情。
「什麼?!」玄逍錯愕地愣了愣。
「我說好,我答應你的條件。」她說完,不給他任何反悔的機會,踞起足尖主動送上香唇。
玄逍本想將她推開,然而她的紅唇是如此甜美芬芳,她的身子是如此香軟誘人,而這個吻彷彿啟動了某個機關,讓他原先苦苦壓抑住的情感彷彿猛獸破柵而出一般,再也抵擋不住。
他自喉間發出一聲低吼,從她那兒接過主控權,火燙的舌狂悍地撬開她的唇瓣,探人她的口中掠取更多的甜蜜。
火熱的激情在瞬間被引燃,身份和仇恨全被遺忘殆盡,此刻的他們,只是深愛著彼此的男人與女人。
兩人的衣衫在激切的擁吻間—一被褪除,當這個深長而熾狂的一吻結束時,他們也早已裸程相對。
「風霏,你好美。」玄逍發出讚美的歎息,大掌掠過她的頸項、鎖骨。
「啊……」一聲聲的嬌吟,從司徒風霏的唇間逸出。
激情染紅了她的雙頰,讓她更顯嬌媚誘人,而那雙情慾氤氳的雙眸流轉著醉人的波光,輕易地將玄逍最後的一絲理智擊潰。
自此,熾烈的情慾完全接管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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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曙光,從雕刻精緻的窗榻斜映而人。
玄逍仁立床邊,望著仍未醒來的人兒,兩道濃眉緊緊深鎖。
他一開始根本沒打算要真的佔有她的身子,可沒想到情況卻徹底失控,這下子他們之間的愛恨糾葛變得更加複雜難解了。
他沉重地歎了口氣,見她眼睫扇動,像是快要甦醒,他立刻斂起所有的情緒,轉過身背對著她,作勢要離開。
司徒風霏一睜開眼,就看見了玄逍的身影,同時也憶起了昨夜的激情,兩朵紅雲摹然飛上雙頰。
她忍著身子的不適,問道:「你要去哪裡?」
玄逍沒有回頭,語氣冷淡地說:「我要去哪兒,難道還需要向你稟告嗎?」
司徒風霏一怔,心口摹然掀起一陣刺痛。
昨晚他們才激情地纏綿,怎麼一覺醒來後,他竟是如此疏離冷淡?若不是此刻她的身子傳來陣陣酸疼,她說不定會以為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場幻夢!
她緊揪著遮身的錦被,暫且揮開心裡那股受傷的感覺,說道:「你答應過我,在我將身子給了你之後,要告訴我答案的。」
「是嗎?我真有這麼說過?」玄逍故意裝糊塗地反問。
「當然有了!明明是你親口答應的!
「喔,我想起來了,好像真有那麼回事。」玄逍終於回過頭來,臉上淨是一派輕佻的神情,「但我可沒說立刻告訴你答案,等你滿足我之後,我自然會把你想知道的一切告訴你。」
「什麼?!你——」司徒風霏倒抽一口氣,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出爾反爾?難道他會提出那樣的交換條件,根本只是想藉機玩弄她的身子而已?
玄逍不理會她的震驚,逕自轉身走出寢宮。
過了好一會兒,滿臉憂心的珠兒急匆匆地奔了進來,一看見司徒風霏赤裸地躺在玄逍的床上,再看見一地凌亂的衣物,珠兒震驚地倒抽了口涼氣。
「小姐!那可惡的男人玷辱了你?你怎麼沒殺了他?」
珠兒一邊憤恨地咒罵玄逍,一邊替司徒風霏拾起衣裳,瞥見那把司徒風霏隨身攜帶的匕首也在凌亂的衣物堆裡,她將它撿了起來。
一想到莊主的死,以及小姐所受的屈辱,珠兒手握著匕首,情緒激昂地說:「小姐如果下不了手,那就由我來代勞好了!我一定會毫不猶豫殺了他。」
「珠兒,讓我安靜一下好嗎?」司徒風霏打斷了珠兒的話,情緒還沒從被玄逍玩弄欺騙的心痛中恢復過來。
珠兒還想再說什麼,但是看見司徒風霏一臉淒楚的模樣,縱使她還有滿腹的話想說,也只好咬著唇隱忍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