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昏倒了之後,仍然是個美的不得了的少年,與平時刻意裝成冰冷矜持的臉完全不同,身上只有凌亂的衣著,渾身都濕淋淋又髒兮兮的模樣,看在他人的眼裡卻特別的惹人憐惜。
猜測著這少年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不好」的事,因為在那衣服無法遮掩的地方露出來的可怕傷痕,令人不由自主的臆想著其他看不到的地方會不會還有些什麼。
平時的話沒有什麼關係,因為在這個基本沒有用處的驛館裡,根本不會有什麼客人來。可是最近卻不同,根本沒有多餘的人手可以照顧這個可憐的美少年,即使感到十分的抱歉也只能委屈他一個人待在不常有人經過的房間。
不知道為了什麼,從京城裡來的貴客,毫不在意的在這簡陋破舊的驛館裡住了十天以上,並且好像還打算住下去一樣。
身份高貴的少納言兄妹一行,是為了與城主的女婿、源家的當主:源賴朝的親事而來。二十年就被天皇施以流放來到這伊豆,明明只是待罪者的身份卻讓城守北條時政將親生女兒也嫁給他做妻子。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膝下也兒女成群了,可是就在已經過了這麼久的現在,可是如今不知道為什麼平安京又突然注意到這個男人,出人意表的被平清盛選中,由皇帝下詔遣嫁給遠在伊豆的源氏賴朝。
輕澤貴子是被譽為「明朝之籐壺」的美人,雖然比十二歲的皇帝還要年長四歲,可是憑她的美貌,和在皇帝登位前還是太子時就在交往的優勢,京城內的官吏們早就不約的認為,皇帝的正室「籐壺院」女御之位,非她莫屬已是預定的事實了……這一次突然間被遣嫁給源賴朝,這忽如其來的打擊,令這位美女成天哭哭啼啼,一點也沒有以往那優雅的風範了。
然而,不幸的事還不只是這樣而已。
「啊啊啊啊啊~~~~~滾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們!!為什麼,為什麼只有我變成這個樣子?啊啊,我的美貌,我的美貌啊~!!」在伊豆城外的驛館內,用作接待貴賓的和室內,一個年輕女子正在大發脾氣。
「貴子!你不要任性啊……」一個文官打扮的男子,則是舉著扇子站立在外,只在口頭上做著無關痛癢的安慰
「哥哥!你為什麼不敢進來?連你也認為妹妹我是被惡疾纏身嗎?連哥哥你都這樣認為……我真是太不幸了……我、我可是平安京內的第一美人啊!為什麼你們都這樣看著我?都滾出去滾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們任何一個人!啊~~~~~~!」發出了怨歎般的悲鳴,年輕的女子趴在席枕間嚶嚶的哭泣。只要一抬起頭就會從鏡中看見臉上長滿膿包的自己「嗚啊啊啊啊啊啊啊~~~~~~~有妖怪啊~~~~~~~~貴獎哥哥,救命啊~~~~~~~~」而嚇得趴在一邊渾身發抖,輕澤貴子還是無法相信鏡中那滿面膿包的樣貌是自己而認定是鬼怪。
「貴子……哥哥一定會請到神宮硯道大人來捉走你身上的鬼怪。」其實相當疼愛妹妹的他已經拜託了很多陰陽師了,可是,大概都忌憚平家的勢力而不肯幫忙,就連最受皇帝寵愛的御苑光曉也是如此,連一面都無緣得見。
可是,這裡已經是伊豆了,離京的時候聽說了與御苑光曉齊名的陰陽師神宮硯道也來了伊豆,在這裡……或許可以吧……
如果貴子臉上的膿包真的是由妖鬼作祟而生,那麼或許還趕得及治好。
已經想辦法在這裡拖延了一段時間了,如果貴子的臉不復原的話,是絕沒有辦法去見源賴朝的……
聽聞是京都第一美人,就連長年在廟裡的源賴朝也不免為之心動而多次遞上了和歌並要求見面……雖然是嫁做妾室,可是由皇帝親自下詔,身份自然非同小可……但是,這裡是源家的地盤……如果以貴子現在這種形如鬼魅的面貌去見源賴朝,則一定會被認為戲弄他而遭到可怕的命運……
越想越是害怕……輕澤貴獎拿著扇子不停的扇著風……好熱好熱……
「貴獎大人!」一個命婦從外面匆匆的進來。
「怎麼,是派去請神宮大人的人回來了嗎?」
「神宮大人並不在府中……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我已經叫他再回去守在那裡了。」
「可惡!來不及了啊!」輕澤貴獎心急如焚。
源賴朝似乎已經失去了耐性,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對京都第一美人特別的執著……自從剛剛到伊豆開始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見面。偏偏妹妹那個時候開始發病……臉上開始長出了紅色的膿包……已經變成了就連他這個做哥哥的都無法忍受的醜陋女人了啊……
源賴朝剛剛已經遣人送來了和歌:華櫻僻處無人見,著意留春獨後開?意思就是在說雖然你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可是我並沒有見過,是想留著你的美貌給其它人欣賞嗎?很明顯的,源賴朝已經非常的生氣了……
如果近期之內再不安排他們見面的話……那……
輕澤貴獎臉色難看起來,那絕對是難以想像的後果啊。朝庭派來遣送的軍隊已經回去了,如果源賴朝感到不滿而要對自己這幾個人做什麼的話……萬萬難以活命啊……
從寢室離開,繞過了開滿了紫色籐花的迴廊,輕澤貴獎來到了前廳,打算去伊豆城裡親自拜託神宮硯道看看。
雖然是這麼嬌縱任性可恨的妹妹,可是若不能在跟源賴朝見面之前將她的臉弄好的話,就會連自己的命也陪上,這種事他可做不來。
臨出門的時候看到有間屋子裡面鬧轟轟的,他也不以為意。
到了傍晚的時候,貴獎垂頭喪氣的回來了。神宮硯道到是回來伊豆了,不過仍舊拒絕了他,至於理由卻是什麼心情不好。這種可笑的理由……擺明了就是壓根不想幫忙的推托之辭嘛!
只是大難已在眼前,說什麼也沒有用了吧。
回來的時候在驛館的門口遇到了源賴朝的使者,帶來口信說無論如何明天之前都想跟貴子見一面……
只要一想到當源賴朝看到了那個滿面是包的可怕的貴子時,貴獎就忍不住害怕的哭哭啼啼起來……
明天就會死了吧……都怪那個不懂事的妹妹……
晚飯也一口都沒有動的撤了下去……
從家裡帶來的人裡面有一個叫阿部的命婦,原來是做過輕澤貴獎奶媽的,見到他這樣子沮喪不安,於是對就他說:「貴獎大人……」
揩去了面上還未干的淚痕,輕澤貴獎問著:「什麼事?」
「其實,今天驛館的人曾經在常去打水的溪邊救了一個人回來……」
「如果只是想講這種事來讓我開心就算了吧,現在的我哪裡能有這樣的心情來聽呢?」
「不。我,也去看了一下熱鬧啊。救回來的是個非常漂亮的孩子……說句不中聽的話,不要說是貴獎大人你……就算是沒事之前的貴子小姐,恐怕都不如他漂亮……」
「那又怎麼樣,貴子現在這樣哪能見人呢?就連小鶴都比她好看啊。」
「貴獎大人還沒有明白小人的意思啊……如果明天之前小姐的臉還不能恢復原樣,那就是注定了不能去見源大人。可是這樣一直不見不見也不是辦法,恐怕源大人早就失去了耐性……」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啊呀呀,我正在為這件事煩惱啊。」
「那個孩子,那麼漂亮,還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到現在還昏迷不醒,如果將他打扮成貴子小姐的樣子……說不定就能騙過源大人的眼睛……」
「你是說……」輕澤貴獎帶著一種恍然大悟的神情看著這個命婦,隨後又猶豫起來:「不行不行,萬一被發現的話一樣會死的。這太冒險了。」
「可是如果不冒這個險也一定會必死無疑吧,貴獎大人,請你快做決定吧。那個孩子,我已經說是我們走失的家僮而要了過來安置在偏房了,只要貴獎大人同意,我馬上就去安排。」
帶著驚異的眼光看著阿部,被她那迅速的行動力嚇到:「你、早就準備好了……」
「是的,一直看到貴獎大人為這件事而煩惱,我們做下人的當然也得出點主意。」
「可是,可是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也有可能立刻就被發現……」
「貴獎大人離開吧,帶著貴子小姐。明天一早就離開吧,留下寫著回歌的信箋,其它的事我來安排。」
「你要留下來?」
「是啊,貴獎大人,如果我不留下來,誰來送那個孩子去源家那裡呢?貴獎大人快點離開,這樣的話就算被源家發現,現在這個形勢他也不敢貿然發兵去追您回來。」
「那你呢?」下意識的問了一句卻讓阿部淚水漣漣。
「貴獎大人真是太善良了,現在居然還能想到我,真是讓我太感動了啊。」擦了擦老淚,阿部說:「我已經這麼大的年紀了,死了也不覺得可惜,只是我在家裡還有一個沒有出嫁的女兒沒人照顧……」
「好好好,我替你照顧。那,那現在你就去準備吧……我,啊……我也快點準備好回答的和歌,要不,不要等明天了,我們今天晚上就動身。」
「那個,我的女兒……」
「知道了知道了,我會好好的照顧她的。」
「她叫……」
「我會派人去找的,你快去忙吧。」
急匆匆的打發了阿部,貴獎來到了貴子的房間,對著尤自悲啼不已的她說:「不用哭了,快收拾一下東西,我們馬上離開。」
初夏的天氣多變,早上還冷清的緊,到了日上三竿的時候就開始覺得燥熱起來。
院子裡已經能聽得到蟬鳴聲聲,除了深受貴族們喜歡的籐花之外,被種來改善伙食的豌豆也開了花,粉紫的籐花和粉紅的豌豆花十分默契的開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
招待貴客的廂房裡已經人去屋空,據說是京中的家人來信說父親病危,做為長子必須回去父親的身邊照料。看起來情況不妙呢,神色慌張的連夜走掉,只留下了一名老婦人照料即將要嫁給源賴朝殿的京都第一美人輕澤小姐。
廂房的外面倒是沒有種什麼豌豆,只開著滿滿的籐花,非但如此,在兩棵高蟮拈攀饗攏y褂n暗畝啞銎鵒酥揮洩笞逋з安龐械募偕攪魅Y土魎淟r病2揮盟擔楔穫茞L鱟雜讜蠢黨S氖諞猓{璐訟蚯嵩笮】閌競謾U媸峭辛飼嵩笮】愕母#絮葦A煲T貢盞逆涔薟拍艿玫獎碧跏閉o鞘氐淖式鷦淉鬫垣O桑冽諕黹f涔藎略X驦Y灰恍隆?
剃掉原本那形狀秀美的眉毛、改畫成看起來十分清爽的雪片眉,再除去臉上多餘的毛髮,塗上絢麗的白粉,嘴唇用丹硃筆細細描過,再抹上厚厚的紅色胭脂……
輕輕散開半干的長髮——冼去了粘結其上的污泥雜草,髮質的優美順滑連輕澤小姐也得甘拜下風——用小刷子從盛放著上等的梅花香氣味精油罈子裡蘸取了清爽不油膩的香油輕輕的刷在了那烏黑的秀髮之上……
梳著時下京裡最流行的環髮式樣……望著鏡中的美人,阿部再一次驚歎起這人兒的美貌。
仍然低低的垂著頭,閉著眼睛,什麼事也不知道的人兒正任由阿部擺佈著。
取出了小姐並不是最喜歡的一箱十二件單衣,藍色和紫色雜著的亮麗花紋,裡面一層層的淡了下去,領口、袖子和下擺的地方會露出雪白的發亮的衣裾。金色的腰帶是京裡最出名的作坊製作的,是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所贈送的——要不是另一箱衣服裡的腰帶是她更喜歡的式樣,加上貴獎大聲喝斥,說什麼她也不會留下來的。
正打算為仍昏迷不醒的人兒換上,阿部的手卻突然停頓了下來……
那掀開的衣襟裡露出的平坦胸膛……
阿部驚喘了一聲。
頭一天的時候,為他清洗身子的是其他的侍女……所以,事先竟然沒有想到這個孩子竟然會是個男孩子……
這樣一來……事情就跟原先設想的完全不同了……不,就算自己事先知道了他是男孩子,結果還是會一樣吧……一定也還會對貴獎大人提出這個主意,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一手帶大的貴獎兄妹兩個平安無事……
沒有時間繼續讓她猶豫了,咬了咬下唇,阿部快手快腳的將十二單衣套上了「她」的身體……
傍晚終於來臨了。
源家的人又送來了帶邀請涵意的和歌,阿部將早就準備好的回歌送上,然後請驛館的人打開了正門。
過不多時,源氏派來的牛車轆轆的輾著臨時鋪就的白石子路,緩緩的駛進了驛館的大門裡來了。
登上了裝飾華麗的牛車……阿部的心又開始砰砰的跳了起來……已經沒有辦法再回頭了吧……望著旁邊昏迷不醒的「貴子小姐」,阿部無聲的歎了一口氣。
另一方面,源賴朝此刻的心情卻是出奇的興奮不安。
「京都第一美人啊……」手裡端著秋燒盞,正仰頭喝下新釀出的好酒。
「賴朝大人好像十分期待呢……那位京都第一美人……」正依在他的身邊無意的用手整理他的衣襟的女子,是源賴朝的正室,伊豆城守北條時政的女兒北條政子。
「唔,是有點期待啊……聽到這個名字,就會讓起二十年前的京都第一美人啊……只是不知道究竟誰更出色一些啊。」
「賴朝大人您,一定見過二十年前的京都第一美人沒錯吧,不然,也不會說出誰更美的話來呢……」
「政子你……在想什麼呢?」源賴朝突然來了興趣,一把抱住了政子的腰,讓她情不自禁的微笑起來。
「嗯嗯,沒有想什麼啊。就算她是京都第一美人,我也有不輸她的自信啊,因為,賴朝大人您不是也說過,絕對不會拋下我嗎?」北條政子微笑著看著源賴朝,將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部:「現在,政子的這裡,滿滿的全部都是自信喲。」
手掌裡觸摸的是她孕後鼓漲的胸脯……結婚已經十多年了,這是政子為他孕育的第三個孩子。
「政子……」
「賴朝大人……」北條政子深愛著眼前這個英武的男子,如果有誰妄想從她的手中奪走他……北條政子露出了艷麗的微笑……
「源大人……」從外傳來了了侍人的報告聲:「輕澤家的小姐,已經到了。」
「哦?是嗎?」
北條政子輕輕牽著他的衣角,柔聲說:「賴朝大人,您去吧,只是,別忘記了政子還在等您回來呢。」
源賴朝發出了哈哈的豪爽笑聲,對北條政子說:「知道了知道了,政子對我來說才是重要的,那種美人,用過之後就送回京都去吧!」
「賴朝大人……」北條政子又驚又喜,「您……打算起兵了嗎?」將皇帝賜嫁的貴族女子送回去……這是對皇帝的宣戰啊!
「不要多嘴!」迅速的喝止了政子那無意之間洩露的天大的秘密,源賴朝立刻來到了走廊上看看左右是否有人。
返回來對著政子嚴厲的說:「這種事情怎麼可以隨隨便便的掛在嘴邊呢?你真是不小心!如果被別有用心的人聽去,只會招致不幸!」
北條政子用扇子遮住了嘴巴,臉色發白,被源賴朝指責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到她那慌張的樣子,源賴朝又心軟起來,將她摟在懷裡好好的安慰:「算啦算啦,好在沒有別人,下次可不能這樣啦!」
被侍從一再的催促著,源賴朝也換上了較為正式的直衣向輕澤貴子所在的房間走去。
掀起了幃屏的垂布,第一眼所見的就是躺在那邊的絕美女性——如雲的秀髮隨便的披拂著,置於頭頂,雖然稠密,卻一絲不亂,光可鑒人。寢台邊上恰好置了一盞寢燈,燈光明亮,將她的容顏耀的雪白,清麗無雙。她不動不言,雙目似乎望定了院內的一處。但是如此安祥靜臥的神態,卻顯得格外的端莊,惹人憐愛。
因慌亂而匍匐在「輕澤貴子」旁邊的女性正是剛剛見到的阿部。
走向她身邊的時候,源賴朝向外面看了一眼,那個方向,只有兩株剛剛過了花期的白櫻樹。他看不見的是,那株已經開過了花的白櫻樹,正在悄悄的從樹枝頂尖開始生長著綠色,吐出小小的芽……就像每年的春天來臨的時候一樣……
「這就是你們家的貴子小姐嗎?」
「是、是的。」
「果然是個美人啊……哈哈。」
「多謝源大人的誇獎……小姐她知道後一定會非常的高興。」
緊跟著走進來的美麗女性,走到了源賴朝的身邊。
「啊啊啊……」第一眼看到「輕澤貴子」,北條政子就感到了深深的忌恨。
「可惡啊……你這個可惡的女人啊……為什麼不變成一個醜女人算了……」重複著在得知了「京都第一美人」的「她」將要來到伊豆之日起就下意識所下的詛咒,北條政子皺著那精心描繪的眉毛,惱恨的想著。
本身就對她的到來而感到忐忑不安,先前對源賴朝說的那些自信滿滿的話亦有很大程度是做作出來的,現在親眼目睹了她的美貌,就連那僅剩一點的信心也消失無蹤了……雖然說也是少見的美人,畢竟已經不年輕了,而此刻正在她身畔的美人,姑且不提她美貌已經勝過自己百倍,光憑她的青春,就已經是對她最大的威脅了。
北條政子不由得怨恨起來,在心裡暗暗的詛咒著這個令她害怕的「輕澤貴子」最好死掉!
彷彿感應到了她的惡毒想法似的,「輕澤貴子」的頭突然轉向她的方向。
與那明亮的目光相對,北條政子突然驚叫了一聲,向旁邊跌倒在源賴朝的懷裡。
「政子,你怎麼了?」
「政子夫人!」為數眾多的侍女命婦們圍住了她。
「啊啊啊啊,太可怕了,我不想見到這個可怕的女人!」在嫁給源賴朝之前,曾經是伊豆巫女的北條政子從她那望向自己的眼睛中間,彷彿窺看到了可怕的東西。讓她渾身冰冷,止不住的發抖。「快點將她弄走,我才不想照顧這種可怕的女人!快點快點!這個女人會吃掉我和孩子的……啊啊啊啊……可怕啊……」
「政子你在胡說什麼!」源賴朝沒想到她竟然說出這樣毫無道理的話,大吃一驚。
「賴朝大人……啊啊啊……你不相信我嗎?我……我……」
「政子!政子!」
聽聞北條政子精神失常並且昏倒,憂心忡忡的北條時政踏入了她所在的房間。
北條政子突然間張開了眼睛,用驚嚇的表情掙扎了一下,看清了擁抱著她的人是深愛著的源大人的時候,才安心下來,反身緊緊的摟住了源賴朝的脖子用夢訖一般的聲音說:「啊……啊……賴朝大人……您在我身邊……」
「政子你沒事吧?」
「有賴朝大人在,政子不怕了……政子……政子沒事了……」
「你怎麼了?突然間說了那麼奇怪的話……」
「是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太可怕了……賴朝大人……她是個會招來不幸的女人啊!請您一定不要接近她……她太可怕了……她、她不是人類……她是鬼啊……那個女人一定是鬼啊……」
「政子你在胡說些什麼啊!怎麼能說將要嫁給賴朝殿的女人是鬼呢?」出言喝止的卻是北條政子的父親北條時政。
「啊啊……父親大人您不相信我嗎?難道我會說慌嗎?」
「啊……我並不是說你在說慌。」
雖然不信,可是政子的言之鑿鑿終究讓他半信半疑起來,半側了頭看向那邊廂獨一個兒躺在那裡的「輕澤貴子」,眼前這位正孕育著他的骨血的女性對他來說,似乎更為重要。
就在政子因精神不濟而在源賴朝的懷中再次閉上眼睛的同時,沒人注意的「輕澤貴子」……不,御苑光曉的眼中,一抹紅火跳躍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那茫然不知的狀態。
政子猝死的消息,是在三天之後才傳到了阿部的耳朵裡的……一想起來就會讓阿部渾身止不住的發抖。
想起了當她那一天在去洗衣店取衣服的時候,在途中聽到了很多人正在議論北條政子的猝死——
「聽說前天晚上北條城守的女兒政子死掉了……」
「什麼?你是說源大人的妻子嗎?」
「是啊……聽說是被鬼給詛咒啦!」
「鬼?」
「是啊……聽說死的時候嘴裡不停的叫嚷著鬼啊鬼啊的,還說自己會被鬼給吃掉呢!」
沒錯……當時就在一邊的自己聽得清清楚楚……她喊著:"快點將她弄走,我才不想照顧這種可怕的女人!快點快點!這個女人會吃掉我和孩子的……啊啊啊啊……可怕啊……"
「政子小姐她原本不是我們伊豆的巫女嗎?她說會被鬼給吃掉……」
「就是啊……真是太可怕了……」
政子夫人……說的那些話……
不,不可以想下去了……實在是太可怕了……
那些關於鬼的話……
一定只是出於怨恨而隨口說說的……
這個少年……怎麼會是鬼呢?
然而……
由於北條政子死的時候嘴裡不停的叫著「鬼、吃人的鬼」之類的話,而且很明顯的是指來自於京都的「第一美人」,北條政子已經死了快十天了,關於「京都第一美人」是「鬼」的傳言卻越來越厲害了,所以儘管她目前的狀況非常需要人照顧,但是卻沒有一個侍女膽子大到敢留下來。一直在旁邊照顧的人還是只有阿部一個人而已,所以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個人發現「她」其實是個「他」,也沒有一個人知道「輕澤貴子」其實就是用所有的回憶封住了體內的鬼的「御苑光嘵」……
「喂……喂……」小小聲的呼喊著那一直睜著眼睛卻不動不言的他,就連阿部的心裡也開始毛骨悚然起來。
北條政子死後,為期九天的祭祀過後源賴朝還是第一次踏入「輕澤貴子」的房間。
趁著阿部去準備茶水的空檔,源賴朝仔細端詳著那沉靜正坐的美麗女人。
越看越覺得是個美人啊……輕輕牽拿起了她的小手,輕輕的放在手心摩挲著。白皙纖長的手指,顯示出她接受過良好的教養,渾圓亮澤的指甲和右手食中兩指間的薄繭證明了她至少會彈奏一到兩種樂器……
真正是個少見的美人啊……
可惜卻不能活過今年。
為了起兵的時候鼓舞士氣……已經注定要被犧牲掉的祭品……
北條政子的死,給北條時政非常大的剌激,雖然自己一再表態,可是他那對女兒最後所說的話所持的堅信不疑的態度令他十分為難。
在背景、軍事方面頗多仰仗的地方,他的要求實在很難拒絕啊。
所以,就算對不起也好,也只有讓她去犧牲了。
浪費掉可惜。
源賴朝的心裡突然跳出了這麼一句話。
摩挲著她手掌的大手慢慢的向上移動,劃過「她」光滑柔軟的手臂肌膚……從袖子的地方漸漸的探向裡面去了。
「我……是誰?」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令源賴朝抬起頭來看「她」。「她」只是微微的笑著,好像並沒有拒絕的意思……這麼理解的源賴朝的頭也漸漸的低下去啃咬著她的脖頸……
「砰磅!」外間傳來瓷器打碎的聲音。
源賴朝不滿的抬起頭來。
渾身發抖,呆立在一邊的人正是端了茶水過來的阿部。
「源大人……你、你在做什麼……」
「什麼我在做什麼?」被人撞見了好事,即便是源賴朝也惱羞成怒起來,一般這種情況,撞見這種事的人不是應該會自動的離開的嗎?哪裡還有出聲制止的道理?簡直是莫名其妙啊!
「不可以……您跟貴子小姐還沒有結婚!」
「結婚?」
「那、那當然……沒有結婚怎麼可以做這種事……」阿部驚慌極了。
「說起來都是因為你們帶來的不幸啊!喂!你們一來,本來好好的政子突然就死掉了……全部、全部都是你們的責任!這種情況下,叫我跟她結婚?」
「怎麼……能這麼說呢……怪到我們小姐的頭上來……這……這太不公平了吧……」
「囉嗦!」源賴朝衝著阿部吼了一聲:「是誰允許你對我無禮的!而且……你還敢說他是貴子嗎?」
猛力撕開了「她」的衣襟——
「你自己看看吧!這是女性的胸脯嗎?」被阻止的時候就已經確定了。那種觸感對偶而也抱過戲子的他並不陌生。
阿部臉色發青,向後倒退了一步,軟軟的坐倒在地:「這……這……」
「竟然敢戲弄我!你們好大的膽子!真正的貴子在哪裡!?」
源賴朝怒視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的阿部,在他身後的御苑光曉微笑著。眼中又有紅光緩緩的流過……
終於將一切全部說了出來,盛怒的源賴朝下令將阿部處死。而那雖然只是被利用的少年也沒打算寬恕。然而,就在阿部被處死的時候,他卻無聲無息的從房間裡消失了,就像他在阿部死去時臉上露出的笑容一樣,沒留下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