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在偷罵她,這麼沒良心,沒瞧見她已經可憐得想一頭撞死嗎?
背脊發涼的藏璽璽自怨自艾地想著,她幹麼自作聰明地要挖出豪門秘辛,非要把真相弄個明白,結果得不償失地落了個嗚嗚烏啼滿頭灰。
她終於瞭解自信流於自大的真諦,太過高估自己應變的能力,輕忽受傷野獸的反撲力,活生生地學佛祖送肉喂狼,當然祂喂的是鷹。
同樣是凶禽獸類,她可不甘平白犧牲,至少在她死之前完成獅子秘辛的報導,揭開暴發戶背後不為人知的血淚史,轟轟烈烈地抱座新聞獎入殮才不枉此生,死也要維持記者的尊嚴。
雙手雙腳受到嚴重捆綁,一般若是繩索很容易找個銳角磨斷,只是依粗細而有時間長短之分。但是……
她額前下起黑線雨,姓孟的實在精得像個鬼,狡獪得叫人咬牙切齒,不知打哪弄來一捆黑色的寸寬膠帶,一層一層地黏裹她的雙腕雙踝,動彈不得地無法掙扎,細嫩的肌膚已浮出一圈圈紅淤。
該死,她咬得牙好酸,滿口的橡膠味,幾時才能咬得斷。
「誰?」
四週一片漆黑,藉著隱約滲入的光線,耳尖的藏璽璽聽見門外有高跟鞋扣地的聲響,她猜測來者是女子,而且是時髦的都會女子,鞋跟至少有七公分高。
忽地,門由外推進,燈也隨之亮起。
很濃的香水味先行進入,接著是一位濃妝艷抹的美麗女子,疲憊的雙眼未見風塵味,在瞧見房內的「肉粽」人時明顯地怔了一下,一抹痛楚迅速地閃過,苦笑地發出很淡的歎息聲。
是她吧!
相同的,藏璽璽在讓眼睛適應了光線後微睜,迎上一道探索的目光,心中不由自主地興起記者的本能,她一定有一篇精采的故事,令人深思。
「妳是幫兇還是同夥,能替我解開這團膠帶嗎?」揚揚連手指都被包得密不透氣的腕,她不帶期盼地問。
她突然生起一股怒氣。「妳不覺得此刻的幽默只會加速妳的死期嗎?」
「苦中作樂吧!妳總不能要我愁眉苦臉地淚眼汪汪,一心想著自己幾時會受辱。」戰勝心魔便無畏懼。
她不是不害怕孟廣歆接下來的報復手段,當一個人被逼到極點會做什麼?沒人敢預料。尤其他一向狂妄自大,初次敗在他引以為傲的女人緣,可想而知必是難以承受。
自負的人最受不了人的嘲笑,再加上他死也不肯承認的自卑,惱羞成怒的機率大過於一開始的理性算計,誰曉得他會不會狂性大發,做出一些令人髮指的事,好讓世界陪他一同淪落。
照常理來說,她那一頂應該造成他不算小的傷害,至少好幾天沒辦法挺舉,以他好面子的大男人心態是不敢自曝其短,因此她很放心不致被性侵犯。
但是另一方面又很不安,萬一他沒有想像中嚴重怎麼辦?有些人的生命像蜥蜴有再生能力,復元得相當快,她若掉以輕心肯定遭殃。
人不能重蹈覆轍,大意一次即有喪命之虞,她必須把處境設定在最危險的位置,以防萬一好做應變。
不過此時出現個艷麗女子是怎麼回事?那一腳踹得他命危床榻還是另有所圖?他不可能平白放過奚落她的機會,他一向沒什麼雅量。
「妳很勇敢。」戚宜君在心中一慨。
秀眉一顰的藏璽璽可不認為這是句好話。「妳在諷刺我很愚蠢,輕而易舉地當起肉票。」
「秦獅很重視妳?」答案在心中,她卻想讓自己死心地聽她講出來。
幻滅代表成長,只是過程苦澀。
「妳要我回答是還是不是?是在評估我的利用價值吧!」也許她很值錢。
一想到錢,她突兀地笑出聲,打工妹把秦獅定位為有錢人,本來以為能憑借她的關係開闢一條財路,沒想到反而被她截掉海裡的大魚,怨氣肯定有。
她知道秦獅會為她付出贖金,但孟廣歆的底線在哪裡呢?他是頭嗜血的狼。
「女人對他而言,向來只是宣洩慾望的玩偶,不具任何意義,妳甘心步我的後路?」不怨,但無法不痛。
「妳指的是誰,秦兄或孟弟?」就是哥哥、弟弟嘛!兩兄弟不同姓。
「妳知道我說的是誰,我曾是秦獅的女人。」見她一愣,戚宜君有種滿足的快意。
誰沒有過去,獅子又不吃素。「曾經是代表過去式,妳要我倒一缸醋喝嗎?」
「我很嫉妒妳。」她未加掩飾地說出心底話。
「嫉妒我步向妳的後塵,一輩子抬不起頭?」她太瞭解秦獅對女人的態度,在她之前只有鄙視。
什麼女人和記者是史前生物都該湮滅,獨留男人自體分裂生殖最適當。
這個沒大腦的蠢男人也不想想他出自誰的子宮?男人若是沒有女人一定會天下大亂,失調的荷爾蒙少了女人當調和劑,人類滅亡是遲早的事,死於自相殘殺。
愕然一哂的戚宜君有說不出的酸澀。「告訴我,妳愛他嗎?」
「我想妳沒資格知道,這是我和他的事。」她挪挪發麻的腳,不高興地回答。
私事是兩個人的事,與第三者無關。
「身為階下囚的自覺還沒覺醒嗎?我隨時都可以凌虐妳。」她有落居下風的感覺,明明她擁有掌控權。
「就是有相當的自覺性才敢大發厥詞,台灣的綁匪是要贖金也要命,你們總不希望我出面指證唯一死刑的罪行吧!」跑新聞的人都曉得故事的結局。
諸如此類的案件層出不窮,天天在社會版上演,除非被害者機智自行逃脫,否則等警方尋回時已是一具屍體。
「綁架是唯一死刑?」
不會吧!她不看報紙嗎?「小姐,有空多看看光明報,常識、知識全在上面,我們辦得很辛苦。」
「妳是光明報的員工?」她瞠大詫異的眼。
「嗯哼!」幹麼,她一副見鬼的表情,光明報的前途大有可為。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擁有穩定的讀者群,正朝大報社的領土攻佔,後勢可觀。
「妳該不會是報社記者吧?」她記得秦獅最不屑女人和記者。
她舉起手腕一揮。「財經記者藏璽璽請多指教,可惜我不能給妳名片。」
「他知不知道妳是記者?」他絕對會暴跳如雷,賞她個自我了結免得弄髒他的手。
「我不接受外行人的採訪,他知不知道不在我的專業領域內。」她有沒有搞錯誰才是記者。
「妳利用他。」她不快地為人不平。
「輪不到妳來出頭,我曉得會有報應。」好在她住的大廈有一流的保全設備。
刀槍不入,活人莫行,最新科技的人性化計算機全面監控,沒有聲波和掌紋是進不了大門的。
她真的傻眼了。「妳不怕秦獅的怒氣?」
「他吼我也吼,反正人人都有一副嗓子,不見得吼輸他。」淑女的形象都破壞了。
「膽子真大。」戚宜君低喃著,心中既是敬佩又有些失落感,原來他需要的是和他旗鼓相當的女人。
想當初她是看了姊姊的日記才想來贖罪,一心要承擔姊姊所犯下的錯,不願太強勢,委曲求全地以溫柔相待,相信柔能克剛的至理名言。
久而久之,她失去了自我,在心態上養成對他的依賴,不自覺地將心寄托在他身上,更加柔順地討好他,以期他能發覺她真心的愛戀。
但是,她錯了。
對他的好他視為理所當然,曲意的承歡他索求得毫無愧意,凡事是她心甘情願,而他只要一個妓女。
人家常說女人是自我欺騙的高手,她則是因性而產生愛的愚人,男女之間一旦有了肉體關係,再純然的性交易也會漾起波濤,她就是傻。
「妳愛秦獅吧?」看得出來她用情極深。藏璽璽反觀自己,她的用情並不深。
至少不像她,嚮往朝朝夕夕地死結在一起,一生一世只為某人而活,至死方休,那種愛情太沉重了,也是一種束縛。
人生在世不過短短百年,生老病死是自然的定論,活著的人才能見證愛情的可貴,滿懷感謝地對眾人說:我曾愛過一個人。
愛一個人並不容易,何況是見證愛情,沒有深刻地愛過是散發不出那道炫目的暖光。
「我愛他,比任何人還愛得熱切。」戚宜君的嘴角有抹淡淡的溫柔。
她嫉妒她愛得沒理性,藏璽璽自認做不到。「愛他就不該害他。」
「妳是指我和孟廣歆合謀綁架妳?」她笑了笑,黯然地搖搖頭。
「沒錯,那頭獅子肯定氣翻天了,他會拿妳來磨牙。」而她是塞牙縫。
「我不是。」戚宜君幽幽地一說。
她納悶地曲起腳一睨。「不是什麼?」
「我是他拿來氣妳的工具,事前我根本不曉得他將妳……綁起來。」她一直以為又有個笨女人愛上孟廣歆那個爛人。
姊姊在日記中記滿了三個人的情愛糾葛,由日記中她得知他的為人是如何卑劣,不惜以愛為名地摧毀一個純真女孩的憧憬。
起先姊姊愛慕的對像是秦獅,在明知他對她並無濃烈的情愛時仍願與他訂婚,期盼有個美好的將來,她拿一生的幸福去賭注。
後來能言善道的大眾情人來了,以翩翩風度引誘無知的女孩,百般討好地加以奉承,幾乎讓她暈頭轉向忘了自己是誰。
在道德與良知的煎熬下,姊姊本來想斷絕這段不該有的畸戀,於是兩人相約在外面談開,打算終結尚未發生的憾事。
可是她沒料到結果竟是失身於他,在他半強迫半引誘的技巧下獻出了童貞。
八年前的民風比現在保守多了,從一而終的觀念普遍深植,漸漸地,姊姊的心偏向孟廣歆,盲目地聽從他的指示去傷害秦獅,做出許多不可饒恕的事。
最後走向滅亡的路。
「小姐,貴姓?」藏璽璽瞧出她並無惡意,求生欲使她攀起交情。
「戚宜君。」她下意識地回答。
咦!「戚玉庭和妳有什麼關係?」
「她是我姊姊,妳問這些有什麼用意?」說不驚訝是騙人的,她沒料到秦獅能拋卻舊創地全盤托出。
「我要妳幫我離開這裡。」她大膽地說明目的。
大為詫異的戚宜君足足有一分鐘說不出話來。「妳在開我玩笑吧!我怎麼有能力幫妳離開。」
她是被蒙了眼帶到這裡,自行離開都困難重重了,何況帶個人。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只要妳割開我的膠帶,我會找得到路出去。」全台北市的街景她一目瞭然。
跑新聞的時候有哪個地方沒去過,上山下海無所不能,她比市長還清楚台北市的一草一木,甚至誰家的狗叫得最嚇人都能標出點來。
「割?」她拿什麼割?
瞧她木然的表情,藏璽璽用下巴努努地指向她胸口。「鑽石項鏈吧!」
「嗯!」撫撫姊姊遺留下的墜飾,心中有著欷吁感。
「鑽石的切面相當鋒利,妳可以用它來切割膠帶。」她瞧得出戚宜君的動搖,猶豫在該與不該,於是她推了一把。「想想妳愛的秦獅,妳要他再一次受制於孟廣歆嗎?」
這句話宛如強心針,當下讓她移動了腳步,愛他就要成全他,既然眼前的俏麗女孩是他愛的人,那麼她還有什麼好遲疑?
讓他幸福是她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手一碰觸,身後便傳來冷到極點的聲音。
「戚宜君,妳敢背叛我──」
※※※
其實從一開始,孟廣歆就未離開房門口一步,因為他不相信女人。
女人的狡獪還停留在他隱隱作疼的胯下,害他連個小解都痛得要命,不能隨心所欲地用他的性技巧去勾引幾個女人為他辦事。
他一直都知道戚玉庭的妹妹是秦獅的女人,並在她被拋棄不久後找上她,因為他想得到另一個女人,所以用她來打擊春風得意的小賤貨。
但是事情出乎他意料之外,戚宜君並未如他所想的憎恨秦獅,反而因愛得深,打算放走她所愛的男人的情人,實在愚不可及。
女人不該聰穎,不該堅貞,應像溫柔乖巧的小玉庭,隨他捏圓捏扁才有意思。
「愛」是天底下最可笑的字眼,女人們當它是信念般追求著,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而他偏要摧毀它,他才是唯一的真理。
「孟廣歆,你的寶貝還好嗎?希望我沒踢壞它才好。」藏璽璽若有所指地瞄瞄他的下半身。
他臉色倏然變得難看。「感謝妳的一踢才讓我有休息的借口,太多投懷送抱的女人讓我忙得沒時間喘口氣。」
「等你當了太監以後會有更多的休息時間,女人們會慶幸你『沒種』。」哼!死性不改。
愛面子的個性太要不得,明明不行還裝行,光看他走路的姿態就知道她功力不淺,一腳踹得他倒陽。
「小賤人,妳還敢出言不遜。」他一發狠地甩了一巴掌過去。
響亮的巴掌聲讓戚宜君心口一縮,秦獅的性子雖然暴躁、凶狠,但是僅在口頭上羞辱一番,從未真正動手傷害她,而他的冷血令人一陣寒慄。
她怕他,在此時此刻。
藏璽璽又嘗到血腥味。「打女人算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去找秦獅單挑。」
「不要試圖激怒我,聰明人不會受人挑撥,妳這一招不管用。」他從來就沒想過要當英雄。
他的目標是梟雄,人人畏之避之,不敢有半句不敬的聲音。
「拜託,你別笑掉我的大牙好不好,你哪裡聰明了,胯下那根舉不起來的短劍。」她不信他不氣。
把人氣個半死是記者的專長,口舌鋒利乃是天生吃這行飯的武器,話如利刃刺入心窩。
「自以為是的臭婊子,不過是人家穿過的破鞋,妳憑什麼張狂。」孟廣歆有些捺不住性子,一股怒火油然而生。
「至少我不奪人妻,不在兄弟背後放冷箭,不為一己之私而干下擄人這等鄙事。」她活得光明磊落。
孟廣歆陰陰地一笑。「只要我有本事又有何不可,是他們笨到相信我沒壞得徹底。」
「這點我承認,有些人是不怎麼聰明。」她贊同地點點頭,人總有優劣之分。
「妳我都是聰明人何不合作?妳騙他的人,我來掠奪他的財。」他異想天開地分配著。
讓獅子人財兩空。
想得美哦!她才是失身的那個人。「聽起來像是不錯的建議,可是空有人沒有財是不是寂寞了些。」
「兩成如何?足夠妳一生享用不盡。」這點慷慨他還有,反正秦獅的錢多不可數。
她曲意地配合。「我這個人不貪心,何不解開我的膠帶慶祝初步合作成功。」
該死的孟廣歆,她一定要把他寫得很邪惡、很欠人扁,讓他無法在台灣的土地立足,一輩子流亡海外當乞丐,三餐餿水吃個飽。
非讓他見識台灣記者的神通廣大不可,嘗嘗萬人嫌棄的滋味,告誡他壞事不可為,否則記者的筆會砍得他體無完膚,沒臉見人。
「呵呵呵……小甜心,妳當我是笨蛋嗎?我可不會再上一次當。」他最不相信的女人就是她。
隱隱抽痛的部份提醒他女人都是善謊者。
再笑呀!等你少了一口牙就真成了無恥之徒。「怎麼會呢?我很愛惜生命。」
「是嗎?」他譏笑地一嗤。「剛剛是誰還指著我的鼻頭諷刺。」
「肯定不是我,你瞧我沒手。」因為全包住了。藏璽璽是那種死不認錯的七月半鴨子。
他笑得更狂肆地挑起她下巴。「抹了蜜油的唇可真滑口,若不嘗嘗看,可是我的損失。」
「就怕你會後悔,我有口臭。」下面不行就換上頭犯賤,大概是沒見到棺材不死心。
他要敢吻她,她非要他下爛上斷。
「沒關係,我剛吃了蒜末麵包。」他強硬地拉起她湊近倔強的嘴。
「你忘了加蕃茄醬。」沒關係呵!她好心點幫他加個過癮。
她未抗拒地任由他的舌進入,故意勾引以化解他的小心翼翼,見他露出自得的驕傲神情時,她冷不防地吸吮著,用力一咬──
血的腥味在她口腔內泛開,一股猛烈的外力推開她雙肩,後腦叩的一聲撞上牆,痛得她幾乎要暈過去,但她不能倒下。
憑著過人的意志,她勉強地張開眼,一張關懷的女性臉孔映入眸中。
「孟廣歆,你差點失手殺了人。」驚慌不已的戚宜君連忙扶起藏璽璽。
「殺人算什麼,對我沒幫助的人都該死,就像妳……呼!姊姊。」他吐掉一口血,忍痛地一瞪。
姊姊?「你對她做了什麼?」
「用不著激動,她是死得其所,死得讓所有都獲得圓滿。」不夠唯美嗎?葬身湖波碧綠之中。
「你讓她為你背過?」他的心機好可怕,把愛他的女人利用個徹底。
「為所愛的男人犧牲奉獻有何不對?我在達成她崇高的理想。」他說得冠冕堂皇,好像為他而死是件光榮的事。
「你殺了她。」
孟廣歆冷笑地朝藏璽璽投以陰森的眼神。「妳說得沒錯,是我殺了她。」
「你怎麼能……」捂著嘴不敢置信的戚宜君淚水盈眶。「她愛你呀!」
「她不該阻礙我,一天到晚威脅要揭發我的醜事,所以……」他毫無悔意地放聲大笑。
當年他做了一件天理不容的事,結果被她無意間發現,淚眼婆娑地指責他花心,不負責任,揚言他若不忠於她一人,她就要四處宣揚那件事。
他把她教得太好了,以致她反過來用對付秦獅的那一招來威恫他,不甘心他的心裡根本沒有她,鍾情的對象卻是禁忌的那位。
幼雛學飛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三言兩語哄得她心花怒放,自承有罪地以弱者姿態懺悔,博得女人天性的母愛軟化,遂答應他偷走保險箱內所有的錢和股票打算遠走高飛,兩人在遠方共築愛巢。
天真的戚玉庭信以為真,漏夜偷來一筆供他在美國快活了八年的巨資,卻在當夜讓他一掌擊暈,丟進湖裡餵魚了。
當然他得留下幾迭幾可亂真的鈔票在湖裡載沉載浮,外界的人才會相信她因受虐而憤怒得以死抗議,並用秦獅的金錢陪葬。
反正鈔票遇水則糊,誰會查覺是真是假呢!
「我姊姊好傻,為什麼愛上你這個惡魔?」她為姊姊不值。
「女人嘛!不就是那回事,感性永遠重於理性。」他口氣輕浮地不當一回事。
偏偏有人理性重於感性,藏璽璽靠著牆一嘲,「那件醜事不會剛好和你大姊有關吧!」
一個正值花樣年華的美麗女子不會無故發瘋,必是受了極大的刺激,身心無法負荷而選擇自我逃避,另一方面也為保護她所在意的人。
「妳……妳知道我強暴了她?」他大驚失色地漏了口風。
「強暴──」
天哪!她真的要暈了,瞧她做了什麼事,把一件該埋藏於地的穢行給挖了出來,她真是罪該萬死,閃電打雷最好劈準些,不然她非把真相寫出來不可。
人在沒有防備的時候最容易脫口而出,孟廣歆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以為她早已得知一切醜行,因此失措地自曝馬腳,供出令人心寒的事實。
難怪秦獅的姊姊會受不了,兩個都是她的親弟弟,她不知該保護誰,在身心受創的情況下只好自我放逐。
「狡猾的小婊子,原來妳是故意誘我說出實情。」他臉色一獰,透出殺意。
糟了,他抓狂了。「我寧可你什麼都沒說,這是件令人痛心的獸行。」
「妳懂什麼?我就是愛她,可是她卻不讓我愛她,她心裡只有秦獅是她弟弟。」而他永遠是個外人。
他不甘心吶!
憑什麼秦獅可以擁有他想要的一切?親情、友情和愛情都一帆風順,他看了好眼紅,不奪過來他無法平衡,包括他溫柔似水的姊姊。
從來沒有人對他溫柔過,他是真的愛上她了,可是老天偏偏要和他作對,他愛上了大他五歲的親姊姊。
「哼!偏激,她要是不愛你這個弟弟何必緊閉其口,她是在為你禽獸不如的行為掩飾。」人總是相信眼見之事,不用心去探查假像之下的真實。
記者的存在便是為失落的真實申訴,挖開盲點下的真相,還諸正義一個公道,讓民眾有知的權利,告訴他們萬惡莫為,終有水清魚現的一天。
壞事做不得,小心記者就在你身邊。
「妳胡說,妳又不是她怎知她心底的想法?我饒妳不得。」沒人愛他,他就自己找愛有何錯,為何每個人都看不起他?
霍然勇敢的戚宜君擋在她面前。「不要,你到底還要沾上多少的鮮血才夠?」
「多妳一人不嫌少。」他已經讓自困的自卑竄出頭,絕不允許有人洩露他的私密。
孟廣歆掏出藏於身後的槍,先將槍口指向戚宜君前額準備扣扳機,突地門口傳來一句阿彌陀佛,他驚愕地回頭一視──
「歆弟,你還不能放開狹隘的心嗎?」
熟悉而眷戀的聲音竟出自一位慈眉善目的比丘尼口中,他當場崩潰了。
「不──」
俗名孟名倩的釋情法師一如他記憶中恬雅一笑,輕柔地撫著他的臉說:「我原諒你了。」
「倩姊,我……」他哽咽得泣不成聲,一身出家人打扮的她竟讓他陌生。
那一頭綰起的美麗長髮呢?
「你也原諒自己吧!」她在佛祖懷中找回昔日的自我,不再惡夢連連。
「我愛妳呀!妳怎麼可以……」他又再度被拋棄了。
一旁的藏璽璽在戚宜君的幫助下割開了束縛,惡意十足地插上一句。
「現世報呀!多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