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田小姐……」
江端喘著粗氣跑到她面前,還沒來得及說話,堇就已經雙手拉下他的肩,一膝蓋狠狠頂到他的肚子上。
「你這專屬醫生是怎麼當的!」她拎起他的衣領,姿態非常野蠻,「好好地你就能把中島先生治療成胃出血!而且他病得那麼重你居然不在那兒!如果不是我打電話過去問你知不知道會是什麼結果!!」
她那一頂力氣很大,江端弓起身體,抱住肚子,險些不能呼吸。看來她還想再給他幾拳,但是新城把她拉開了。
「別再打了,就算把他打得住院,對中島也沒什麼幫助。」
「可惡!」她甩開他,不過並沒有再衝上去揍江端。
江端倚著牆,勉強站直身體,困難地問:「中島先生……他怎麼樣了?」
「現在還活著。」堇冷冷地回答。
「是嗎……太好了……」江端低著頭,說。
只要和久主任在,那就沒問題的……
「嗯哼!」堇冷哼一聲,口氣稍微好了點,「今天早晨,你去哪兒了?」
「我在冰川家裡……我被解雇了……」
「咦?」
「不,應該說,是我自動辭職。」江端搗住臉,後悔的情緒衝擊著他。如果那時候不那麼任性的話就好了……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即使是中島先生趕他也不應該走!
看他的樣子,堇也不再說什麼,坐回了長椅上去。
似乎過了很久很久,手術室的燈才滅了,三個人同時站直了身體。
「誰是患者的家人?」手術衣和口罩上都沾了血的真下出來問。
江端先一步衝上去:「真下!中島先生怎麼樣了?」
真下拉下口罩,笑:「他沒事了。原來前輩你在呀,我還以為你真的不管了呢!」
「真下……!」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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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護病房內,中島靜靜地躺著,一袋血漿正勻速地滴入他的身體裡。
堇和新城已經走了,臨走時她還留下話:「這是你的責任,不要以為辭了專屬醫生的職務這一切就與你無關了!所以好好照顧他,否則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坐在中島的床旁,江端苦笑。即使她不那麼說,他也會好好照顧他的,不只是因為責任,還有……
中島的臉沒有血色,雙唇也異常慘白,失血導致的血容量不足和脫水已經糾正,但他的雙眼還是深深地凹陷著,使他看起來非常憔悴。身為他的專屬醫生,每天一次的檢查都是必須的,可是最近他的心情很亂,根本就忘記了這回事,也沒有好好地觀察中島先生有什麼異常狀況,否則怎麼可能發生這樣的狀況!中島先生……對不起……中島先生……
病房的門被輕輕打開又關上,江端抬頭,看真下走到自己身邊。
「前輩,」真下在他耳邊低聲說,「和久主任說,既然你是中島先生的專屬醫生,那就把他轉移到你的名下,在這段時間裡,前輩就管理他這一個病人吧。」
江端點點頭,對他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謝謝你,真下!」
「沒什麼,這是和久主任的意思。而且這段時間以來都是前輩照顧他,比較熟悉他的情況。」說完話,真下又和來時一樣,輕輕的走了出去。
看他出去,江端低下頭,雙手托住額。「這段時間」他還是他「一個人」的專屬醫生,那麼過了這段時間呢?這次此致,他還在內心深處期盼著中島先生能像上一次一樣——用怎樣的方式也好——追他回來。可他沒有。這也就是說,他是真的不要他了?覺得他煩?多管閒事?他為什麼不明白,江端賢治只會對「中島先生」的事情分外關心!
「中島先生……真是傻瓜……」真正傻的是自己,真的被拋棄了才發現自己愛他,「太過分了……為什麼不知道……」那麼智慧的中島先生,為什麼看不出來!為什麼害得他現在……如此痛苦!
一隻手撐在床沿上,江端慢慢地,慢慢地接近中島,最終,雙唇與他相觸。乾燥的感觸,卻如同有一股烈火在燃燒。這是江端與中島最初或許也是最後的吻。從現在開始,折斷這種悲哀的意念,以後,絕不再抱任何的希望與想念——
但,真的能斷嗎?真的那麼容易的話,為什麼還會有那麼多人為了感情而痛苦!
「傻瓜……」
「……江端……?」
極細……幾不可聞的聲音,卻把江端嚇得大叫一聲,猛然往後退幾步,撞到牆:「中中中……中島先生!?」
雖然還是很憔悴,但畢竟睜開了眼睛,中島的臉顯得精神了許多。
「青……?」剛一醒來就發現自己被吻,而且對方還是江端,中島幾乎都要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了。
雖然穿著醫生的白衣,但卻完全沒有醫生樣子的江端反應還是那麼有趣,本來還是微微顰眉的憂愁表情,轉眼間就變成了晴天霹靂的大詫異,一秒之後就貼到身後的牆上,臉上寫滿了驚慌失措。他不禁微笑起來。
不過……這裡是哪裡啊?怎麼好像是醫院的樣子……?對了,他又對江端說了一些傷害他的話,江端辭職了,之後他的胃就很不舒服,今天早上還——
是江端送他來的他?他稍微動一下身體,身上竟一點力氣也沒有,腹部也感到一陣刀割似地痛。看他想移動,江端馬上把剛才的事丟到了腦後,過來按住他:「中島先生,您昨天做了手術,現在還不能動!」
「手……術……?」剛才沒有注意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很嘶啞,嘴裡也感覺很乾,還有一股血腥味。
看出這一點的江端稍微把床給他搖起來一點,拿給他一杯水:「昨天早上您發生胃出血,是恩田小姐和新城先生送您來的……啊!不行!您還不能喝水!漱一下口就好了!」
服侍中島漱完口,江端把東西都倒掉,在衛生間洗了手出來,發現中島正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他。他一定認為我很奇怪……說不定會罵我變態!江端犬沮喪地想,之前辭職就是因為自己在意那些奇怪的問題,這次再加上……他一定會徹徹底底地討厭我!江端又畏縮地縮到了牆邊。中島欣賞著他很明白地寫在他臉上的情緒,很想微笑。原來如此……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青……」
中島剛想說什麼,卻被搶先一步的江端打斷了。
「對不起!中島先生!我剛才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說您壞話!也不是故意要吻您的!」
壞話?就是那個「傻瓜」?他當然不生氣,他知道這個單純的男人說的是什麼意思,甚至還為此而喜不自勝。不過怎麼能輕易放過他?他自己一個人為了這段感情掙扎得那麼矛盾,一直以為自己是在唱獨角戲,而事實卻並非如此,在他難過的同時,江端也在痛苦。這算是誰的錯呢?「現在」,是他比較痛苦,那就是江端的錯了吧?他有意讓臉上所有的表情退去,眼睛嚴厲地看著江端。
啊啊!他果然生氣了!江端在心裡哀叫。他一定會罵我了!而且罵得很難聽!肯定會狠狠挖苦我一頓!還有……
「江端。」聲音不高,卻足以讓江端跳起來。
「是!中島先生!」好可怕……看不出他在想什麼的中島先生好可怕!
「你過來。」
一瞬間,江端的腦子裡閃過了千百種念頭,他不是要罵自己一頓吧?還是要離近了好打一頓?還是有什麼其他的恐怖方法對他……他不敢違抗中島的命令,磨磨蹭蹭地小步移動到中島身邊。「中島先生……」
「坐。」
江端很意外:「咦?」
「我說,坐。」中島重複。
江端小心翼翼地坐下。
「江端……」
他正想說什麼,江端反射性地又跳起來,站得直直的:「是!中島先生?」
江端看來太過緊張了,中島真想歎氣:「坐下!」
江端一臉尷尬,又小心翼翼地坐下。
「江端……不許站起來!坐下!」中島覺得自己好像在訓練警犬一樣。看江端坐回去,他才繼續說,「我問你,剛才為什麼要罵我……傻瓜?」
江端不安地絞扭著雙手:「我……因為……」因為什麼?因為中島先生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嗎?可是在今天之前,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回事吧?「對不起!」他維持坐著的姿勢,深深低頭賠罪,「是我不好!對不起!」
「我不是要聽你道歉的……」中島歎息。
而他的歎息在江端耳中就變成了——我不想聽你道歉,我不原諒你!他急得撲上去抓住中島的肩膀用力晃:「中島先生!您真的不願意原諒我嗎?我道歉也不行嗎!您討厭我了嗎?中島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那麼說的!真的!」
「住手!江端!我讓你快住手……!!」雖然這種告白讓人心情很好,不過他能不能不要再這麼搖了啊!中島緊緊皺著眉,覺得腹部的傷口就要裂開了。
江端犬這才發現自己的錯誤,放開手,身體也好像當即縮小了一圈:「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唉……他什麼時候才能變得靈敏一點?不過這也是他可愛的地方……
「好了,我知道你剛才不是故意的,你罵我也不是故意的……」江端點頭如搗蒜,「……那麼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吻我?難道這也不是故意的?」
江端犬全身僵住。為什麼……吻他?中島還是平靜沒有波瀾的表情,但眼中卻透露出一絲隱藏的急切。
江端的表情變了好幾次,張張嘴,想說什麼,又閉上。說出來的話,中島先生一定會討厭自己吧?這回就是真的討厭了。一想到中島先生對自己露出厭惡的表情,江端的眼淚都快要出來了。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怎麼能讓中島先生討厭自己!
中島知道江端在想什麼——光看他表情就知道了——他不由得在心中大大地,長長地歎了一聲。他本來還等著讓江端自動表白,作為他讓自己這麼痛苦的補償,不過看這種情形,除非等到他們之中一個快死掉了——沒準兩個都死掉了他也還說不出來——或是地球倒轉才行。他決定推他一把。
「我明白了,你是討厭我對不對?」
「啊?」
「我知道我過去說過一些很過分的話,傷害了你……」
「不對!不是這樣的!」
好,有效!
「你不用辯解,我知道我很過分,你以後不想見到我……」
「不對!中島先生!」
「反正你也辭職了,沒有道理再照顧我,既然那麼討厭的話……」
「沒有那回事!」
「這只是道義上的問題,你不用照顧我也沒關係的。」
「中……」
「你可以走了。」
「絕對不是這樣!」江端猛地站了起來,「絕對不是!我怎麼可能討厭中島先生!我喜歡——!!」
說……說……說出來了……而且還那麼大聲……江端的臉漲成豬肝色,尷尬地看著中島。
一位護士小姐正好在他們病房的附近巡視,聽到聲音推開門奇怪地問:「江端醫生?剛才這裡有人呼救嗎?」
江端石化。
中島沉默了一會兒,低聲替他回答:「不,沒有,謝謝你!」
護士小姐行個禮出去了。靜默,然後——
「哈哈哈哈哈……江端……好痛……哈哈哈哈哈……」已經完全沒有形象可言的中島無力地大笑。
我幹了什麼……江端坐回去,神情沮喪。
「……呼救……哈哈哈哈……」傷口好痛……但是停不下來……「哈哈哈哈哈……江端……哈哈哈哈……」
「中島先……別笑了!中島先生!」江端氣急敗壞地叫,「您的傷口真的會裂開的!別笑了!」
「對……對不起……江端……」中島好容易才止住笑聲,向江端道歉,「我不該笑的……」
是他逼迫江端表白的,而江端真的說出來了,他卻又那樣笑他,不過,「呼救」?他又想笑了。
「您太過分了,中島先生!」江端露出受到傷害的表情,靜靜地說。
「可是江端……」
「我是真的、真的想告訴您,我喜歡……可是您卻那樣對我……」
「……」
「因為我很蠢您就可以隨便傷害我嗎?因為我很鈍您就可以不感到任何的愧疚嗎?在中島先生心裡,我到底算什麼?是不是我就跟一隻寵物沒有差別?」江端的聲音稍微有點激動,「您知道您看著我的眼神嗎?冷淡的、無情的、沒有溫度的,雖然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那樣,我還是會為您偶爾溫暖的眼神打動——即使,我今天早上才明白,您打動我的是什麼感覺。很可笑嗎?別人的真心,真的可以那麼輕鬆地嘲笑嗎?太過分了,中島先生!您真是傻瓜!」鼻子很酸,他摀住眼睛,液體從指縫中流了出來。
「到底誰才是傻瓜?」中島的聲音冷冷的,「我笑,是因為我高興——太高興了,不可以嗎?你以為我為什麼才用那麼重的話傷害你?為什麼用那麼冷淡的眼神看著你?那是因為我在掙扎,我不想讓你知道,我愛你。」
江端放下摀住臉的手,佈滿血絲的眼睛愕然地看著中島。
「沒錯,在我眼裡,你就是跟一隻寵物一樣——就像牧羊犬——單純、有趣,可是,那不一樣的,即使我說你『像』你也絕對不是寵物,這是不同的概念。我不會因為愛上自己的寵物而痛苦,甚至於情緒失控。你知道我為了隱藏自己要費多大力氣嗎?你知道每當看著你的時候,我都在想什麼嗎?我用了多大努力才讓自己不要靠你太近,為了保護自己我就會不小心傷害到你,你知道嗎?」
「中島先生……」
「我沒有嘲笑你,也沒有資格嘲笑你,真正該嘲笑的,是我自己。我絕對沒有生氣,絕對沒有討厭你,絕對沒有嘲笑你,也絕對沒有輕視你,就是這樣。」
江端還是呆怔怔的,不敢相信:「可是您不是有了意中人,還有那張照片……」如果這是真的話,那麼之前他為此而痛苦……那又算什麼?
中島歎:「是你要逼我說的吧?我之前只說我戀愛了不是嗎?我喜歡的那個人又蠢,又遲鈍……」
「中島先生!!」江端好像很生氣地大叫,然後又笑起來。他的手悄悄潛入被中,握住了中島的手。
夕陽從窗戶照進來,染在江端的毛髮上,給他加上了一層金黃色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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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下正義坐在座位上,非常非常地不理解。比較起昨天那個憔悴到風一吹就會倒的江端,今天的他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真下!我幫你把這個做好了!」
「真下!反正我沒事!幫你把那個做一下吧!」
「真下……」
他的精神恢復力……實在太驚人了吧!
江端陷於愛情的甜蜜夢幻中,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感覺不到,他只想把自己幸福到想飛的感覺帶給大家,讓他們和他一起分享,卻不知道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的舉動只會把大家嚇到。
「真下醫生……他沒事吧……?」
「不知道……不過,好嚇人吶……」
「這樣的前輩太可怕了!」
「他不會是受了什麼刺激吧?」
「嗯!小心點吧……」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嚇到別人的江端毫無戒心地在科室裡轉過來轉過去,每五分鐘就轉到中島的病房一趟,很快又轉出來。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他現在處於嚴重的興奮狀態,連一分鐘也坐不住,總想轉一圈緩解一下興奮的心情,否則他一定會當眾跳舞!
對於這樣的江端,中島的確非常喜歡,但老這樣也不是辦法,江端自己不頭暈,他也要頭暈了。
「江端!」他示意江端安靜一會兒,江端馬上老老實實地在他身邊安靜下來,可不多一會兒又故態復萌,到處跑去了。
他這個樣子,像不像是圈養太久,終於被放出來得以自由散步的寵物犬?中島為自己的無力歎氣。早知道是這樣的,還不如那天不要對他講了!看看現在這樣!吵得他想要休息一下也不行!——雖然,睡不著的原因有一半在於中島自己「稍微」有點高昂的心情。
「中島先生!」江端犬又一次興高采烈地跑進來,手裡拿了一支百合花,「您看!是真下的病人送給我的!很漂亮吧?」
「送你的?別人為什麼要送你花?」中島皺眉。
「因為她喜歡我呀!」江端得意地笑,突然臉上的表情一變,「中島先生,您吃醋了嗎?」
「胡說八道!」中島斥責,眼神不自然地移開。
江端笑著把花放在他枕邊:「我只喜歡中島先生一個人呀!別人再喜歡我那又能怎樣?即使那位病號小姐很可愛,很漂亮,很乖巧……可是,」他看著中島變得有點難看的臉色,「可是她才五歲啊!我能跟她發展出什麼嗎?」他哈哈大笑起來。
中島知道自己被這個傢伙耍了,無奈地笑了起來。
中島先生是什麼時候愛上他的呢?對於現在的江端來說,是最想知道的問題了。
「什麼時候愛上你?」中島先生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皺眉許久,「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啦!說嘛說嘛!」他死死纏著中島先生,大有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架勢。
「唔……」中島很認真地思考,之後帶著很奇怪的表情問江端,「要我回答是沒問題,可是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愛上我的?」
江端張口結舌。
「……可惡!我知道我就是遲鈍!反正我就是那天早上才發現了自己的心意嘛!可是中島先生不一樣的呀!中島先生……」
「總之,等你想起來了再說吧。」中島斜倚在床上繼續看書,任他的牧羊犬在那裡急得上竄下跳,就是不給他答案。
怎麼可能想起來……江端非常郁卒地想。他是真的才發現自己喜歡中島先生的,至於是什麼時候,又不是一見鍾情,誰還分得那麼清楚!完全沒有發現自己的想法有嚴重自相矛盾問題的江端,隔了沒幾分鐘又纏上去了:「中島先生……」
中島對於江端的遲鈍真是無言以對,「現在」愛著他和「過去」愛上他之間的確有很重大的關係,可是一般不會有人這麼死纏爛打硬要別人說出來吧?
真正愛上對方的確切時間他們誰也不記得了,或許是見面的第一眼,或許是散步於櫻花之中的那個晚上,更或許,是他們相處的每一天。這種事情其實並不重要,想知道答案,只是在確認對方對自己的在意程度,也是互相確認對方心意的一種手段,在似乎無聊的對話裡所包含的幸福濃度,是沒有身處其中的人無法理解的。
「江端!」中島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失敗過,過去那麼管用的嚴肅表情在一下子升格為戀人的寵物犬面前一點作用也沒有,他一皺眉,江端犬就裝出一副「可愛」的樣子耍賴。
「中島先生~中島先生比我聰明得多啦!所以肯定知道的!中島先生~~~」
知道對方愛著自己,會包容自己,所以稍微任性一點,耍點賴,為難一下對方也是被允許的,這就是身為「戀人」的「特權」。
中島面無表情地放下手中的書:「你真的想知道?」
江端犬大力點頭。
中島對他招招手:「把耳朵湊過來。」
江端犬興高采烈地把耳朵貼近中島嘴邊,中島的唇形稍微往上彎了一下,作出一個惡作劇的笑臉,輕輕說:「是從我發現……你是個笨蛋時開始!」
「中島先生!!」江端發現上當,生氣地叫。
他正想離開,卻被中島伸手按住後腦:「那種事情,怎麼可能讓你知道……」
剛剛升格為戀人的兩人,雖然因為一個人在術後臥床中而不可能做什麼更親密的「事情」,然而他們畢竟是在熱戀中,要他們老老實實地「不越雷池」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趁著無人之時偷偷接吻,已經是常有的事了,兩個人都是青壯年男子,既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初戀,該做的事情他們一樣也沒落下過,這樣作賊般一次一次吻下來,偶爾發生一些幾乎擦槍走火的事情,對他們來說也並不奇怪。
「中島先生……」他們互相唇舌交纏,交換口中的液體。中島一隻手按在江端的後腦,用力加深這個吻,另一隻手從江端的衣服下擺伸進去,撫摸他的身體。江端的雙手撐在中島枕頭的兩邊,支撐自己的體重。
中島的技巧很好,關於這方面,他似乎比江端懂得的要多得多。接觸了幾次之後他就清楚地瞭解了江端口中和身體的敏感帶,只要能正確刺激,江端的反應就會很性感,很——瘋狂。
他用舌頭刺激他的上顎,然後舔到牙齒,在他舌頭的側下方輕輕摩擦。他的手撫摸過江端彈性的腰線,劃過他的背,拇指滑到前方,刺激他的乳尖。
江端猛地退開一點,握住他的手:「不可以!中島先生!我會……」
不等他說完,中島拉下他的頭,繼續他們的唇舌之吻,他強悍地用力,江端的抵抗也漸漸微弱下來。隨著刺激的加深,江端的呼吸也逐漸加重,加粗,中島更用力地將他的頭按想自己,然後那隻手退出他的胸部,狀似無意地在他下身一拂,江端的身體劇烈地震了一下,肌肉緊繃,隔了一會兒,才放鬆下來。
中島放開禁錮他的手,微笑地看著一臉哭喪表情的他:「怎麼樣?」
「還問怎麼樣!」江端滿面紅潮,全身的力氣好像都被抽空了,「您……您絕對是故意的!這下我又得去換……您太過分了!」
「哦?感覺不好嗎?」
「就……就是因為很好才……」才會發生「問題」……!他低低地,咬牙切齒地喊,「中島先生!您要負責!」
「好,我會負責,既然已經要換了,不如再來一次……」
「不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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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的兩周很快過去,拆線之後,中島要出院了。
「咦!前輩還是要回去當專屬醫生嗎?」真下從電腦前轉過頭來,驚訝地問。
「是啊!」江端滿面笑容地說,「至少到中島先生全好為止,在那之前我會一直是他的專屬醫生!」
真下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可是……那個人……不是很可怕嗎?」大家和和久主任一起查房的時候,見到的那個人都是非常冷硬,很難接近的。可是……真不愧是前輩!這種事情也做得那麼優秀!
「這個就不是你能明白的了,」江端神秘地笑著說,「男人的默契,男人的默契啊,哈哈哈哈……」
他大笑著走開了,真下困惑地喃喃自語:「默契……?他在說什麼?」
開車來接中島先生的是恩田小姐。江端上次肚子上被她踢的地方青了很大一塊,直到現在還在隱隱作痛,所以江端現在非常害怕她。扶著中島出來,一眼就看見她靠在汽車上嚴肅審視他們的陰沉表情,江端真恨不能馬上轉身逃跑。
不過堇沒有說什麼,打開後車門,請中島先坐進去,之後才轉向嚇得好像連尾巴都垂下來的江端犬。
「青·島·君!」她平板地微笑著,臉上冒出青筋。
「YU……YU……恩田小姐!你好!哈哈……哈哈哈……」慘不忍睹的笑聲連他自己都聽著很可憐。
「我告訴你哦……」她還是笑著,那種表情讓人感到越看越恐怖,「中島先生因為你的錯誤而住院了,這段時間他的工作你知道都由誰來承擔嗎?」她臉色一變,惡狠狠地吼,「是我們!我和新城!我們的工作量增加了一半以上!你知道我們有多辛苦嗎!連約會的時間都沒有了!」
「是!對不起!非常抱歉!」江端擔心地後退,後退……他真怕這樣的她會在下一刻就衝上來咬住他,「所以……」
「所以!你給我好好地看住他!如果他在住院的話,我會用我的拳頭好好收拾你!明白嗎!」
一般胃潰瘍不用手術治療的原因是沒必要,只是為了一個小潰瘍面開刀大部分人都覺得得不償失,所以很多人都是在發生出血等併發症的時候,需要用手術治療時才順便切除潰瘍面,而那部分一被切除,只要不是多發性的,一般就不會再發生新的潰瘍——當然,這不是絕對的。
不過這些話江端不敢講,害怕堇會以為他在強辯而當即揮拳上來,所以他只有做出傻笑的表情,唯唯諾諾地答:「是……我明白了!恩田小姐!那樣的事絕對不會再發生了!」
堇滿意地點頭。
等他坐進車裡,中島問:「她跟你說什麼?」
江端看一眼正在開車的堇,悄悄答:「威脅……」
堇忽然很重地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江端馬上閉上嘴,不敢再講話。中島笑笑,不著痕跡地握住了身邊人的手。堇斜著眼睛從後視鏡中看見這情景,不由暗暗搖頭,調整一下鏡子的位置,防止自己一不小心會看見什麼不該看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