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護衛因公未回府,而伏月的近侍顥斫也去了江南的情況下,展大人依然因事務緊急而只隨手抓了一個書僮趕著馬車去了曄王府。去時倒是平平安安,可在回程的途中,竟殺出一群程咬金。
翻了個白眼,展青霄歎:早知道就聽王爺的話,乖乖地留下,等他派人送自己回去就好了。雖然平日與謙煜他們混在一起,但他卻是個百分之百的文弱中生。偶爾被逼著練幾套拳,也是強身健體用的,根本就是「花拳繡腿」,離實戰水平尚有差距。現在遇上這種情況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就算書僮跑得快也來不及回王府了,何況那小書僮早已嚇得兩腿打顫。跑?能站著就很給他面子了。
展青霄負手,一一打量那六個壯漢,看樣子,他們是外地來的流寇。心裡再把自己罵了個狗血噴頭,惟一一次的大意便出了意外,現在可好了。他冷冷地睨著眼前的六人,暗忖:好在他身上還帶了一千兩銀票,若只為財,倒是很容易解決。怕就怕他們謀財害命,殺人滅口,這可就划不來了。只能智取。
望著眼前這個書生打扮的人,六個悍匪有些底虛。因為那個書生負手而立,冷然地睨著他們,目光充滿不屑,面對刀子面不改色。從容的樣子好像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裡。難不成,他們遇上的是個高人?
展青霄微瞇眼,六個人臉上閃過一絲驚恐,看來他裝得還有點效果。
「你們可知這是什麼地方?你們可知我又是誰?敢用刀指著我,真是好大的膽子!」他突然冷酷無比地低聲開口,聲音不大卻很有震撼力。
六個人一驚,下意識地退後一步。
「本官今日公務在身,無暇與你們多作糾纏。這一千兩算是本官賞你們的,還不退下?」隨手拋出銀票,展青霄回身上了馬車,旁若無人地吩咐:「書僮,走。」
六個人面面相,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可那書僮卻還哆嗦著,腳一邁癱坐在地上。他見主子上了馬車,心一急,連呼:「大人您快跑啊!」
跑?完了!展青霄眼一閉。
果然,六個悍匪大怒,「好啊,你竟敢戲弄俺們!」語閉六人團團圍住馬車,白森森的大刀指住暗呼命苦的展青霄。
這下真是插翅難飛了!
就在此時,不知從哪蹦出一個人,手指著六個大漢大喝:「光天化日下竟敢持刀行兇,我端木沐沐今
天就要發揚竹葉山莊的武學精神為民除害!」
哎呀,賺了!六個人,哈哈哈!總算有得玩了。沐沐兩眼發光,跳上了展青霄的馬車,低著腦袋給六個悍匪打分。
自從她半年前離開竹葉山莊後,一路由江南打到京郊,充分體會到了他阿爹當年打遍大江南北無敵手的感覺。竹葉山莊的武學也如她當時撂下的豪言壯志一般被發揚光大。
一時,年輕一輩中得知竹葉山莊的人也越來越多。她小小自滿的同時也疑惑:自己的功夫當真那麼好?抑或是還未遇上真正的高手?當然,她還是選擇相信前者。可不知為何,這半個月來已經沒遇上什麼「好玩」的事了,害她拳腳癢癢的,她去人家武學山莊啊、武館啊,剛一報上名號,大家就立刻恭恭敬敬地請上座待如貴賓。害得本想踢館的她在看到人家客客氣氣的樣子後又踢不起來。所以剛才她看到了這情景時,就摩拳擦掌地跳了出來。
目光閃爍不定,不夠沉穩,步法混亂,不是練家子;舉刀手法怪異,沒功夫底子。唉,她碰上了一群三腳呆貓嘛!閃閃發亮的眸子一瞬間黯了一下,算了,就當她好心救救身邊的倒霉蛋吧。
認命地歎口氣,她指指眼下的六個人,勾勾手:「你們是單挑還是一起來?」
空氣似乎凝結了三秒鐘。
「哈……哈……哈哈哈哈……」六人突然爆笑出聲,有的還抱著肚子淌眼淚。
「笑什麼?」不明就理的端木沐沐一頭霧水。
展青霄暗自歎氣,今天怎麼淨遇上怪事?平白無故地跑出個拖油瓶,細手細腳的,見了危險還不快跑,反而大模大樣地要和眼前的危險人物開打。他已自顧無暇了,如何再去保護這個笨女人?
「你、你、你還真是好大的口氣!」為首的賊寇笑得直喘氣,「憑、憑你想跟老子打?把你搶回去當壓寨夫人老子還嫌嫩吶。哈,哈,哈哈……」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握刀的手卻不見放鬆半刻。
「你……」一把火躥向沐沐的腦門,她的臉漲得通紅,「你找死!」
大吼一聲,沐沐躍向為首的賊寇,一晃眼閃到了他面前,兩指一捏,大漢手腕一抖,刀子「砰」的一聲落地。剎那間,一個閃身,一掌打向他腹腰處。沐沐身形一晃又回到展青霄身側。
短短一眨眼的工夫,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待回
過神來,為首的賊寇已口吐鮮血癱坐在地。
「大哥。」剩餘五人急忙圍向那人。
擒賊先擒王,為首的大哥一受傷,其餘的人臉色都變了。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受傷的賊寇顫抖地指向端木沐沐,那一掌索魂掌雖只有五成功力卻也震裂了他的內腑。
「你喊聲姑奶奶磕三個響頭,我再告訴你。」沐沐盤腿坐下,雙手托著腮,有趣地看著眼前人五顏六色的臉。
「臭婆娘!」五人一聽,齊齊攻向她。
沐沐一躍而起,輕功甚好的她穿梭於掌風刀光中,如彩蝶般輕盈飄逸。裙舞發揚,五人的刀始終不曾碰到她。她步伐極穩,功夫底子頗深,一仰首,一俯身側躍。出掌,迴旋踢,姿態優美地像在舞蹈。
曲盡舞畢,轉眼間,沐沐又回到馬車上。須臾,「嘩」的一聲,樹葉鋪天蓋地般驟降,幾乎活埋了受了重傷的六人。
展青霄愣愣地看著眼前六個壯漢哀嚎的慘狀,不敢相信那是方才趾高氣昂的賊寇。他眨眨眼,再用力眨眨眼,終於確定眼前的情形並非夢境後,才慢半拍地扭頭尋找他的救命恩人。
咦,她在幹嗎?
沐沐鑽進馬車,左翻翻右找找,接著失望地又爬出來,仰著小臉看著他,「你沒有吃的東西嗎?我餓了。」
「啊?」沒想到她會冒出這麼一句,展青霄委實一愣。
這時,那個傻乎乎的書僮總算跑到了主子身邊,感激涕零地拜向救了主子的女俠。
「起來起來,別趴在那了。」拜她幹嗎?她長得像佛像嗎?
看她一臉的嫌棄,展青霄覺得有些好笑,示意書僮起來,然後對著站起的沐沐作揖,「在下展青霄,多謝姑娘救命之恩,若不嫌棄,請姑娘移駕寒舍,不才定當設宴款待。
「不嫌棄,不嫌棄,就去你家吧。」這個人怎麼和二哥一樣弔書袋啊!不管了,有吃的就好,運動後要補充體力嘛。
起身又鑽進馬車,沐沐舒服地坐在軟軟的兔毛絨墊上,意外地發現馬車異常地華麗。看樣子那書獃子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難怪會被毛賊盯上,出門還不
帶護衛,招搖過市簡直不知死活,她心裡暗罵。
一路上,展青霄始終沉著一張臉,他得派人好好調查一番,這件事是不是個「意外」還是難說的事,他開始思索有沒有人想要他的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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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丞相府的沐沐越走越不對勁。丞相府?好詭異的感覺,難道那個笨書獃是丞相的公子?她狐疑地盯著走在她前面的高大背影,大搖大擺的樣子讓人好生懷疑。
等等,她記得當今的丞相爺叫什麼展,展什麼來著?啊,對對,展青霄,那個書獃叫什麼來著,
「在下展青霄,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啊!」回憶起他自我介紹的端木沐沐頓時掉了下巴。
不會吧?那個書獃是赫赫有名的丞相爺?!
覺察身後的人沒跟上來,展青霄停下來回頭看,卻發現他的救命恩人張大嘴巴,傻傻地杵在那裡,瞪大的眼睛彷彿看見他頭上長了兩隻角一般。他不解地皺眉,「姑娘?」他開口輕喚,不知出了什麼問題。
端木沐沐顫著食指指著走到她面前的男子,「你、你說你叫什麼來著?」
展青霄挑挑眉,「在下展青霄。」彷彿看出了她心底的疑惑,他又補充了一句:「也是當朝一品丞相,這裡就是我的丞相府,希望姑娘還滿意。」
喔哦,讓她死了吧!這差距也太大了,她兩眼一黑,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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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柔軟的榻上。唉,受到一個不大不小的刺激又加上挨餓,她竟然昏倒在人家面前,而且這個人家還是當朝丞相,丟臉丟大了!端木家的列祖列宗,你們一定要原諒我的小小過錯,我一定會將功折過,將竹葉山莊的精神在丞相府發揚光大。她雙手合十,口中唸唸有詞。
端著一盆水進來的一名婢女見她醒了,忙打濕毛巾走上前來,「姑娘,你醒了,擦擦臉吧。」
「哦,多謝姑娘。」敷上冷冰冰的濕毛巾,端木沐沐感到一陣涼爽。
婢女返身盛了一碗冰鎮蓮子羹遞上前來,「大夫
說你有些中暑,先喝碗羹涼快一下,爺已經備好了晚膳,正等著姑娘。」
沐沐起身下了床,喝完羹,不滿足地歎:「好喝。」
婢女一笑,「這是爺平日最愛喝的,消暑又消火,姑娘可有口福了。」
抬頭看著那婢女,沐沐忍不住好奇地問:「你家爺今年到底多大歲數?」年紀輕輕便能當丞相。
「今年二十有六,姑娘問這作甚?」婢女不解。
「啊,沒什麼,只是好奇,他這麼年輕就官居高位。」可憐人家老秀才讀了一輩子書卻還在鄉試。
婢女驕傲地一笑,「爺才智過人,再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做丞相了。」她家主子是人中之龍,不遜於皇家的天之驕子們。
「是啊,我一路都聽見百姓們誇他。」大江南北,提起丞相爺,人人都舉大拇指。
稍作打點,沐沐跟著婢女走進了宴廳。
晚膳十分豐富,都是精緻的菜色,份量卻不多,剛好夠兩三個人食用,看得出展青霄並不奢侈。
展青霄看著低頭垂涎不已的端木沐沐入席,「敢問姑娘芳名。」
沐沐正研究那看上去美味無比的菜餚,被他的問句嚇了一跳,「呃?哦,端、端木沐沐。」然後很不好意思地擺出淑女形象。唉,只顧研究美食忘了禮儀。
展青霄等了一會兒不見下文,開口道:「姑娘不必緊張,你姓端木,那名呢?」
「端木沐沐。」她又重複了一遍。
他微皺眉,「我知道端木是複姓,你不必強調。」這孩子有點不大對頭,是不是腦子不好使?
「我複姓端木,名為沐沐,沐浴朝陽的沐!」沒好氣地解釋一遍,沐沐翻了個白眼,阿爹是笨蛋啦,起個這麼滑稽的名字,害她被嘲笑好多年,說若是她爹姓南宮,那她豈不叫南宮宮宮,成太監了!
「這樣啊。」展青霄喃喃地道,「很特別的名字。」誰這麼天才起個如此無敵的名字。
訕然一笑,沐沐心底又開始暗罵她老爹。
方才見過她豪爽的江湖兒女的形象,現在見她正襟危坐的樣子,展青霄一時不太習慣,「端木姑娘好身手,今日在下有幸遇上姑娘,撿回一條小命,實是感激。方才姑娘嚷餓,那就請用吧。我的廚子有一手好手藝。」
「大人所言極是。」啊,終於可以吃了!美食,哦,我來了!沐沐雙眼發亮,卻仍不忘形象。
看著她舉止優雅地用膳,展青霄倒愈發彆扭,「姑娘不必拘謹,當是自己家好。
「哪裡,大人不必客氣。」難道她願意裝淑女啊?笑話,好歹她也是大家閨秀,豈可在丞相府落人口實,讓別人以為竹葉山莊不懂禮儀進退,貽笑大方?
不過在好不容易優雅地飽肚子後,沐沐再也裝不下去了,一吃飽飯,幸福得難以言表,本性又露出來了,她一手輕敲桌面一手托腮,仔細地打量眼前的男子。
唉,之前她沒仔細看過他,這麼一瞅,他長得還真是相當俊逸,是個美男子呢。英氣的劍眉挺鼻薄唇,深邃的眼眸流露著睿智的光芒,垂眸時長長的睫毛增添了一股柔美。尖尖的臉型,高高瘦瘦的他帶點飄逸的味道,很秀氣的美男子。
真是,這才叫儀表堂堂、彬彬有禮。猛然想起那個癡呆慕容田,沐沐打了個冷顫,忽地又想起一件事,她下意識地開口便問:「書獃,你夫人和兒女呢?」說話沒經過大腦,忘了該稱呼大人。
書獃?展青霄一怔,驚訝地抬頭看著她。看樣子吃飽後,她又打回原形了,眼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他淡淡地道:「在下尚未娶妻。」
啊?不會吧,該是搶著要才對,「那訂親沒?」
他搖搖頭,「不曾訂親。」
可疑!該不是他有什麼問題吧?她狐疑地盯著他。
展青霄用完膳後甜點,一個響指示意撤下餐具,換上一壺碧螺春,抬眼望見眼前女子的怪異眼光,不由失笑。
「我是個孤兒,自幼父母雙亡,便不曾訂過親事。」入京進了翰林院後天天與謙煜他們混在一起,從沒想過成親這碼子事;何況現在官居丞相,公務繁重,更是沒時間考慮。
「哦,是這樣啊。」沐沐了悟地輕喃,心裡卻沒來由得一喜。
「呃,我叫你展公子可好?」她探問,叫展大人大彆扭。
「隨你。」反正比書獃好得多。
「那,展公子,我在京待幾日遊玩,可否在府上借住?」他家房間這麼多,省得浪費錢住客棧,這一路北上已花了將近一千兩銀子,她還要繼續闖江湖
呢!
「姑娘不嫌棄的話當然可以。」凝視她半晌,他淡淡地開口。
興奮的沐沐沒留意到展青霄眼中一閃而過的異色,得到首肯後,就興高采烈地開口:「那我就住剛才的那間吧,麻煩公子派個人去青和客棧將我的行李取來,這是前幾日的房錢。」她取出一百兩銀票。
展青霄揚手示意一家僕去取行李,卻未接過銀票,「姑娘在京的開銷自當由在下支付。」
沐沐一皺眉,「那可不行,在你府上白吃白住是你報答我救了你,我自己的開銷自當由我負責,與公子無關。」
展青霄的眼神又閃過一絲詫異,卻也頷首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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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大人。」書房內,展青霄的貼身護衛陳翼飛恭敬地立在案前。
「查得怎樣?」展青霄放下折子,看著風塵僕僕歸來的心腹大將。
「戶部劉大人確實與張大人有勾結,暗中收了不少今年的新進人員。
「有多少?」那個老狐狸下手還真快。
「一共一十四人。」幸好程憑虛程大人下手快,搶了二十餘人。
「好,你馬上把這封密奏送到曄王府去。」伏月果然算得很準,他遞出一封信。
「是。」陳翼飛旋身離去。
「且慢,他們三人回來沒?」四護衛中陳翼飛的動作是最快的,其次是梁惠,段穎和魏非心思縝細,速度相對慢一些。
「梁惠也回來了,魏非和段穎尚未回府。」
「好,你讓梁惠先把禮部的事緩一緩,讓他查查端木沐沐的底細。」那丫頭到底身份不明。
說曹操曹操就到,陳翼飛剛咧著嘴想開口,梁惠便跨了進來。
「師弟,大人讓你去調查端、木、沐、沐。」陳翼飛掛著一記笑,他們四人師出同門。
「啊?那丫頭?」梁惠一愣,天下能叫那怪名字的必定只有那一人。
「今日我自曄王府回來遇到六名流寇想殺人劫
財,是個名叫端木沐沐的姑娘救了我,但我不知這是不是預謀好的,你們還要查查那六個賊人的底細,我怕是另有溪蹺。
「那沐沐呢?」二人齊問,那丫頭又在搞怪了。
「在別院歇著。」他還派了兩個人看著。
「大人,我先走了。」給了梁惠一記眼神,陳翼飛離開去送密奏。
「大人,那端木沐沐可是十七八歲,大約這麼高。」他比了個高度,「瓜子臉,大眼睛,梳著雙頭髻,長得很漂亮且功夫很好?」
「對。」展青霄點頭。
「為人很豪爽?」
「差不多。
「不拘小節,不像個姑娘家?」
「沒錯。
「口頭撣是『我要發揚竹葉山莊的武學精神』?」
「是說過這樣的話。」在她跳出來的時候。
「呵呵呵,那就是她沒錯,大人不用查她了,她絕對安全。」梁惠提起她,不由地漾一起抹寵溺的笑。
「你知道她?」展青霄突然覺得那抹笑有些刺眼。
「她是竹葉山莊莊主端木悟也就是我師父的小女兒,我們的小師妹。」梁惠笑道。
展青霄一怔,「師妹?」
梁惠坐下,「是,大人,她也是翰林院四品文書端木霽的小妹。
「是這樣嗎?」那丫頭還挺有來頭。
「沒錯,此趟我們四人去江南,也順路探望了師父師母,得知半年前,沐沐因毀了婚約而離家出走,不想今日她竟救了大人,實是緣分啊。」梁惠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那個調皮搗蛋的小師妹一路上又惹了不少事。
「哦,那便是純粹的偶遇了。」展青霄放下心來,這樣,她便不是與那賊子演雙簧,混進他的丞相府有所企圖。
「是,大人儘管放心,沐沐生性好動,有些頑皮,但心地善良,好打抱不平。況且看樣子她也只是暫留京城,待不了幾日便會離開。」梁惠拍著胸脯保證。
展青霄點點頭。
遣走了梁惠,展青霄閉目養神,眼前浮起端木沐沐靈氣的小臉。先前他的確對她有所懷疑,畢竟事情太巧合了,他就那麼一次隻身出府便遇險,千鈞一髮的時候她跳了出來,三兩下打跑了賊寇,憑她一女子,實在很難讓人相信那不是事先策劃好的,尤其她又要求在府中借住,他自然懷疑她的目的了。
既然這四名護衛都與她有淵源,他也沒什麼好擔心了。
想起她喚他「書獃」,他不禁莞爾,那小傢伙確實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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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梁惠打的包票中有一項完蛋了,端木沐沐在丞相府賴了快一個月了,卻還沒有離開的意思。她得知四個師兄也在丞相府後,興奮得不得了,天天纏著他們切磋武藝,偶爾還跟他們出去辦案,完成他們指定的小任務,忙得不亦樂乎。那四個師兄也樂得讓她去解決一些需要用武力解決的問題,那既省了他們的事,又讓師妹有得玩,一舉數得。
不過端木沐沐留在丞相府的目的還不止可以白吃白住,還有有趣的事可玩,另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
她好像迷上那位丞相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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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沐沐坐在書房內的小几旁,雙手托腮地看著批閱公文的展青霄。
原以為所謂的丞相,定是個糟老頭子,比她阿爹還老,沒想到當今的丞相竟是坐在離她僅幾步之遙的美男子。一個月相處下來,不知不覺對他動了心,卻不知為什麼就看上他了。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是因為他是丞相,她甚至有些懊惱為什麼他不是普通人,因為他總有處理不完的公事,讓他壓根沒多少時間多注意她一點。
在丞相府待了快一個月,和府裡上上下下的人也混得都挺熟了,因為府裡一共還不超過三十人,大家對她不是纏著護衛們切磋就是跟著爺進進出出也已習慣了。但展青霄就不解了,「你跟著我,我又不能陪你玩。」她也不說話,只是笑瞇瞇地看著他,每每看得他臉一紅,搖搖頭轉身離去。不管了,她愛跟就跟
吧,於是,即使她跟進書房看著他批公文,他也會當沒看見,反正她也不會妨礙到他。
坐在這兒看他已看了兩個時辰了,他還有一半公文沒看完,她不禁歎口氣,書獃就是書獃,除了對國家大事精明得像狐狸,其他的事他一律反應很遲鈍。像那個謙煜一眼就看出自己對書獃有意,他卻還愣愣的什麼都不知道。她很清楚他其實對她也是有好感的。因為每次她對他笑時,他總會先暈暈地看著她,臉上浮幾片紅雲,然後不自在地調開視線,不是開溜就是換個話題,下意識地忽略這種微妙的氣氛。這讓她暗自跳腳,這樣一塊木頭,讓她怎麼騙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個書獃的脾氣倒是一等一的好,沒見過他發怒,十分溫和,就是待人冷淡了些,但若是面對他喜歡的人,他又會熱情地恨不得把心掏給人家。唉,標準的陰陽人,加上那孤傲的性子,好朋友數來數去就那麼幾個:謙煜、程憑虛、玄允、危苒,真是夠怪的。
手有點酸,她乾脆趴在小几上,瞅著他垂首忙碌的樣子,心裡盤算著如何誘拐他。
看公文看得眼花,展青霄抬首向窗外望了望,身子向後靠在椅背上稍作休息,瞥眼看見端木沐沐一臉無聊的表情,不禁好笑:這丫頭的纏人技術是一等一的,當初留下她原以為她只是小住幾日,不想她一待便待了月餘。不過他並不覺得討厭,自小他便沒有家人,他一直不與其他人多作接觸。進京結識了謙煜他們,這會兒忽然冒出個小丫頭跟前跟後地撒嬌,整日笑瞇瞇,甜得像蜜一樣,讓他忘了她厲害的身手,不自覺地寵起她來。只希望她能時時刻刻都開開心心,因他每見到她的笑,心底總會湧出一絲暖意。
「魏非他們出去了嗎?你在這兒坐著看我,待會又要嚷悶。」他舉手敲敲酸疼的肩。
她倏地眼一亮,兩步跳到他身後,雙手捏住他的肩,「我在這坐了兩個時辰,早都快悶死了。」
「那你還要坐在這兒。」哎呀,好舒服,她下手的力道剛剛好。
「師兄不帶我玩,我又不想出門,外面熱得很。」伏旱天吶,太陽曬得人快要暈倒。
他享受地閉目,「你可以看看書,文武雙全才謂女中豪傑。」
她一撇嘴,「該看的都看過了,我又不想做什麼才女,況且書又沒你好看。」
展青霄的心跳加快了兩拍,面上一熱,不知該說
什麼,索性閉口不言。
三指探向頸邊動脈,沐沐喃喃道:「哎呀,你有些勞累過度呀。」復又伸手把住他手腕,皺眉道,「你的臟腑皆有異色,近日可是不曾好好休息?若有心事難免食不下嚥,怪不得你氣色這麼差,這幾日也不見你好生用膳,晚上我給你調盅藥,喝了補氣安神。」
他詫異地睜開眼,「你懂醫?」
她咧嘴一笑,「一點點。」手卻不忘移回他背後穴位為他推拿。
他感慨,「你懂的還真不少,你還會什麼?」
她翻翻眼珠子,「琴棋書畫還可以,談詩論賦一般,跟娘學過織布、染布、刺繡,跟大哥一起跑過買賣,跟三哥玩過卜卦,不過沒三哥卜得准,十次最多中八次,跟一個老道學過針灸,推拿,跟唐門的人學過製毒,這次來京又學會了做菜,是和謫仙閣的庖了學的。不過,我最好的還是武功啦。嘿嘿嘿,會的也不多啦。」她一五一十地數得相當認真。
展青霄聽得目瞪口呆,「你、你還有什麼不會的嗎?」
她怔了一下,復又笑道:「不會的多了,起碼我不會做丞相理政事,你比我厲害多了。」語氣是十成的崇拜。
「丞相嗎?」他笑歎,不由地想起伏月。當初他也沒那個把握做好丞相一職,沒想到真正做起來倒是游刃有餘,儘管其中辛苦不言而喻,但他不得不承認,伏月是他自己都不曾瞭解的,那個人簡直到了恐怖的程度,曄王爺!
「沐沐,你離家也有七八月了,不曾想家嗎?」他也跟著陳翼飛他們一起喚她「沐沐」。
她歪歪腦袋,『還好啦,和大哥跑過兩次買賣,也是一跑就大半年的,習慣了。第一次離家時很不習慣,經常哭,惹得大哥心煩,第二次不管我好說歹說,他死活也不帶我出門了。」
「那後來他怎麼又帶你去了?」要是他就堅持不帶。
「簡單,我去求未來的大嫂嘛,大哥就沒轍了。」想起極寵未婚妻的大哥當時的樣子,沐沐又得意起來。「不過那次我可沒哭,還幹掉了四個企圖劫貨物的賊寇。」好驕傲啊。
展青霄無語,這丫頭夠狠,想出這種招數逼他大哥就範。
「那你爹娘豈不會為你擔心?」好半晌,他才開口。
沐沐眼神一黯,語氣也沮喪起來,「他們一心想把我嫁出去,嫌我不若姐姐那般溫柔賢淑,我走了說不定他們還會更高興。」頓了一頓,「何況我每月也會捎信報平安,只是不會告訴他們我在哪,他們不會擔心的。」
提起這個,她心裡澀澀的。爹娘寵她,哥哥姐姐疼她,她心裡都明白,但她爹對她的頑劣頗頭疼確也是不爭的事實。因為爹始終希望她能和娘一樣,她這輩子也不可能像娘一樣的,而爹又一心想改造她。她心裡感激爹娘的同時也有絲落寞,因為無人瞭解她。然而她老爹竟然想把她嫁給慕容田,讓她很受打擊,只能失望地離開她最愛的家。說她不想家是騙人的,可她也實在不想再讓阿爹失望,所以她很有骨氣地下定決心一定要闖出個名堂再回家。
剛聽見她爹娘要將她嫁出去,他的心沒來由地一緊,聽到後來,則有些隱隱作痛。好半晌,他才起身,「該用晚膳了。」隨即回頭望著她。
沐沐頓時氣結,這個可惡的男人,不來安慰她兩句就算了,竟然在她傷感萬分的時候只顧著吃?太過分了!哪有這種人的!她氣極地抬頭狠瞪他,卻在目光相遇時頓住了,因為她看見他滿眼的憐惜與不捨,讓她招架不及地紅了眼圈。
展青霄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又情不自禁地牽著她的小手一語不發地走出書房,這個舉動不僅讓沐沐越發濕了眼,也紅了臉,低著頭跟著他的步伐。
這一舉動也讓展青霄自己有些傻眼,但他不大願意放開手,握住她的感覺如此之好,讓他不由地希望去宴廳的路延長一些。他暗歎:第一眼見到她時就有心動的感覺,但他刻意忽略。何時,她已深駐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了呢?
晚膳,展青霄特地囑咐廚子多做幾道沐沐愛吃的菜。沐沐心底甜甜的,他果然還是對她有情的,只是他沒有說出來罷了。既然如此,那她就要快點展開行動嘍,早點把丞相爺拐到手!想著,她就開始第一步:吃得飽飽的,儲備能量進行偉大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