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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臨阿奴 第3章(1) 作者:於晴
    「徐六!」惱怒的咆哮傳遍京師大街。

    酒樓裡的使節聽到「徐」字,好奇地探出視線,啊了一聲,脫口大讚道:

    「好俊的騎術……咦,是個姑娘……南臨文武並重,但女子少有涉武,莫非她是……」

    「正是。她就是南臨徐家么女徐烈風。」與他同坐的官員苦笑,不知該不該表露些小羞愧。

    「借道借道!」這女騎士約莫十六、七歲,控馬技術甚佳,街上百姓往往還沒有反應要避開,那馬就像條滑溜的魚這樣側了過去。

    轉眼間,騎士已過酒樓,一頂轎子忽然出了巷口,酒樓上的使節居高臨下目睹此景,哎喲一聲,眼看雙方就要撞上,這騎士一拉緩繩輕巧地飛躍而過。她回頭的同對,長髮掩去她無雙的絕色,她嚷道:

    「哎喲喲,晚些再來賠罪!」一眨眼,已是不見蹤跡。

    「喂!你這不張眼的!居然敢衝撞!」轎子旁的丫環嚇得小心肝都快跳出來了,她狼狽地跌坐在地上,對著那早不見影的方向叫罵:「敢衝撞咱們小姐!你死定了,非告宮不可!」

    離轎子近些的路人聞言,好心地提醒,

    「她是徐府的六小姐。」一般轎子出巷轉街時,轎夫需得喊聲「出轎了」,以免跟外頭不知情的人產生互撞。方纔他靠得近,很清楚這頂轎子壓根沒喊,更清楚這華麗轎子裡的主人必定是個很有權勢的主兒。

    這年頭不就是這樣兒?比的不是誰是誰非,而是背後的山誰高。

    「徐?」轎裡傳出南臨女子特有的溫柔低喃:「是徐將軍府上?」

    「除了徐將軍府上,哪來的女子敢這樣騎馬?」丫環氣鼓鼓地。

    轎裡沉默一陣,道:「既然是徐將軍府上,那就當沒這回事吧。走了。」

    「可是,小姐,向來只有旁人來府裡磕頭謝罪的份兒,哪有咱們忍氣吞聲的時候?」

    「你自幼出生南臨,怎會不知南臨現時的安居樂業,背後的功臣是誰?今日只是受點驚嚇,你就要公開向將軍府求個公道,它日南臨有難,難道你也要公平地為南臨出征?」轎裡的羅家小姐淡淡說著:「就算你想不講公平,也不要明著來,懂麼?」

    丫環聞言,終於閉上嘴,但心裡還是憤憤不平。同樣都是重臣之後,平日多少人來巴結羅家,哪個不敬三分?就連她們這些下頭人走路也有風的。徐將軍府裡的人自律甚嚴,平常就算不逢迎他們,也是各走各道,偏偏這個徐家老六——太囂張了!

    仗著背後有徐家靠山,仗著跟夏王有青梅竹馬的交情……幾乎曾有一度,人人都以為陛下會賜婚兩人,但如今徐六已要十七了,在南臨女子裡早算成年,陛下非但連提都沒提,反而近日讓小姐去宮裡的次數更頻繁,每回必與夏王撞個正著,陛下分明是有意……

    南臨帝王只有一後,不似其他國家有後宮佳麗三千。如果夏王能登基,她家小姐必母儀天下,就算是大鳳公主登基,夏王納了其他側紀,她家小姐還是正妃,徐家終究還是得向她家小姐跪拜的,何況那個身無官職的徐六?

    思及此,她只覺得人的一生跟對主子最要緊,這氣遲早是會出的。

    酒樓上的使節還在癡癡望著快馬消失的方向。對面的南臨官員道:

    「真是讓李大人見笑了。」

    「不不……」小周國使節李默勉強收起心裡的震撼,笑道:「六小姐一身好騎術,不知師承何處?」

    「這種小事誰會知道呢?」官員不以為然道。

    小事?李默心裡又震撼了。要是他的國家有此神騎手,早就強押著她為國效忠,哪怕當個教頭都好,如能教出跟她一般的騎兵,他們這種小國也許就能靠著自己保住家園,何必小心翼翼傍著這些大國呢?

    「這徐六的兄長徐五,就是數年前寫下《長慕兵策》的南臨長慕吧?將門虎子,一家都是強將,南臨之福呢。」他又說著。

    南臨官員輕歎一聲:「昔日風光,昔日風光。如今徐五,不過是一般子弟,雖在外遊歷,但比起徐家么女還好上那麼一點吧,現在也不知他在哪流浪了。他那長相,在南臨京師實在是不好討媳婦啊!」

    「原來如此。」李默面上雲淡風輕,不甚在意,內心卻巴不得衝進南臨京師最高處,對著這些有眼無珠的百姓吶喊:

    把你們不要的徐家人送給我們吧!你們這些奢侈不識貨的南臨人!我們願意把最美麗的公主送給徐五!

    徐家在南臨有如此崇高地位,得回溯到三百年前。

    自人們記載歷史開始,北塘、西玄、大魏,以及南邊的南臨四大國就已經存在並相互制衡,直至三百年前大魏天德帝迎娶金刀徐皇后後,四國間開始產生微妙的變化。

    大魏金刀再現,就是四國合一之時——大魏神話惡毒地流傳著。

    當時著名學士徐直正著一本書,書名為《論四國四姓一家親之可能性》——大魏的許姓、西玄的徐姓、北塘的絮氏、南臨的胥人,在遠古時代本是一家人,更甚者,在四國前,本是一姓天下。

    徐直在當時是名動天下的學士,說出去的話只真不假,這本書最後選擇銷毀,但各國探子早就有底,紛紛通報回國。

    因此,當大魏的金刀徐姓皇后親征戰場時,軟弱的南臨君王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住南臨胥人家主的大腿,將胥人家主這個小小文官擢拔為將主,強迫他們出兵應戰。

    既然五百年前一家親,同樣都是徐姓,打起戰來彼此能力不會差到哪裡吧——各國的探子推論當時南臨君王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

    南臨安逸太久了,武力早遠不如北塘,連北塘都被大魏打得節節敗退,南臨怎麼說也只是在打一場必敗的戰爭。

    南臨的君王懦弱無能地躲在宮裡,胥人將主率領著南臨軍兵浴血奮戰,最終南臨雖然失去部分國土,簽定休戰合議,但至少守住了重要的城池,沒讓南臨自歷史中滅頂,南臨百姓不至成為他國的劣民永不得翻身。

    南臨軍兵回京時,南臨君王終於自宮裡現身,當時他雙鬢轉白,看著胥人將主的屍首以及胥人年輕一代所有人的骨灰,一名軍兵抱一壇胥人骨灰,沿至城門仍不絕,京師百姓盡皆無語,跪地而伏。南臨君王言道:

    「胥人一族朕賜徐姓,自今而後,南臨皇室世世代代皆崇徐家七分,蕭家子孫切記,沒有徐家,就沒有現時的南臨皇室,它日即便徐家子孫犯了大錯,非饒不可。」南臨君王多體弱,未久,這位陛下也就去了。

    接下來的帝王戰戰兢兢,誰也不敢在自己手上砸掉幾乎算是撿來的南臨,因此南臨帝王或有軟弱或有迷信的想法——如果南臨有胥人徐姓,如果帝王學起大魏天德帝,是不是南臨也能沾點大魏的盛運?

    於是,南臨帝王封胥人徐家世代為將軍,出色者為將主,駐守邊關,撤後宮佳麗三千,仿起大魏天德帝只娶一後,雖然沒有連雙王制一併學起,但一代接著一代帝王仿得認真,至今的南臨仍是一王一後,反倒大魏,除了天德帝與金刀皇后外,再也沒有哪個帝王守著大魏祖訓遵從一後之制。

    三百年來,邊界有亂,全仗英勇的徐家軍;三百年來,朝中大臣不滿徐姓,南臨帝王仍力排眾議,全心信賴握有兵權的徐家,因此,曾被胥人一族流盡鮮血的國土,在這三百年裡小而美地迅速繁榮起來了。

    各國大部分的學士都認定南臨君王的懦弱一如南臨人天生偏體弱,沒得改了,才會如此抱著一個傳說中無敵姓氏的臣子大腿,但,也有極少部分的學士堅持南臨帝王才是真正的天下明君。

    不疑臣子,敬臣子,重用臣子,三百年來南臨帝王無視他國探子暗地離間與嘲笑,沒有一個南臨帝王藉機釋去徐家兵權,徐家將主在外守衛國家;南臨君王在內治理百姓,君臣相輔,造就今日的南臨。

    這不叫明君,難道還是昏君?

    這個首次來南臨的小周國使節,眼色迷濛地看著京師繁華街道,想著一路行來說不盡的太平氣象與美麗的國土。

    如果……如果,這樣的君王與臣子,也能重置在他那個小小國家,那真是國之幸了。

    他心不在焉地聽著南臨官員介紹南臨的風土民情,想著剛才那印象十分深刻的女子背影……

    胥人徐姓麼……

    最近的南臨一直在下雨。

    自她出生以來,這個時節天天有雨還是頭一遭,徐烈風矯捷地下馬,仰起臉迎著雨絲好一會兒,才將緩繩遞給小童,步入學士館裡。

    學士館是這兩年在京師黃金地段開張的,館主是知名學士。所謂學士,天下不分國籍,才智甚高且術有專長的天才。這些人成為學士後,出生國籍將被模糊去,他們可以選擇在任何一國定居,卻不能特定為哪個國家效力或做說客,若然一日出生祖國滅之,可憑學士之名保留性命並可自由離去。

    這一直是各國彼此間的默契,如果有學士為他國效力,那一世學士之名將被拔除,並且終生遭人唾之。

    就歷史上記載,當年西玄學士徐直最終選擇效忠西玄,照說她該被拔除學士名,但,因她貢獻極大,名聲顯赫,是歷史上唯一破格留下學士之名的西玄人。

    這學士館在南臨京師首次得見呢,徐烈風想著。有時,她會將學士館裡文人閒談的趣事跟陛下提一提,抒解抒解他老人家近年病痛纏身的不適,不過,她總覺得陛下雖是笑著聽,卻是不怎麼喜歡這間學士館。

    她揮了揮衣袖水珠,趁著人還不多時,佔了角落的椅子。她自腰間取出絲帕擦去面上的雨水,目光短暫落在帕角的紅線蝙蝠。

    這是前幾年,五哥自大魏托人送回來的,不用白不用。

    她記得,那陣子是四姐定平留在京師府裡,正巧她遇見四姐在看信,四姐順手將這帕子丟給她。

    「給你。」

    她一頭霧水,撫過絲帕。各地絲質不同,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觸感的絲帕,但腦袋一轉,她哦了一聲,是五哥送回來的。

    「確定要給我?」她問著四姐。「你不要嗎?」

    「我不需要。」

    那,她就臉皮厚地收下了,也沒再看五哥到底寫了什麼信,或者還送來什麼東西。

    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十二歲以前她會纏著上前看,看看有沒有要給她的?現在嘛——有她的她就拿,沒她的她也不會強求。

    五哥偶爾會托人送一些古怪的玩意回來,是她這隻小青蛙從來沒有見過的,有時是兩份,有時只有一份。

    有兩份的,是五哥忽然想起她,就順便捎了回來,她想她做人還不算失敗吧;只有一份的,都是四姐不要,才輪得到她。

    她該感謝四姐平日沒有什麼特別的需求與喜好,這才讓她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妹子拿到一些好東西。

    其實,五哥這樣討四姐歡心,真真搞錯了手法,這樣要怎麼娶四姐呢?

    那天,她實在不是故意偷聽到父兄的談話,他們有意湊合這對姐弟,當下,她眼睛瞪得老大,以為自己幻聽了。

    是姐弟啊,怎麼成婚?都姓徐啊!緊跟著一想,四姐不是真正的徐家人,兩人相差不過幾個月,這真是大喜事,天作之合啊!

    皆大歡喜呢,她想,只是她怕以夜會不小心把五嫂喊回四姐。

    她小心地收妥帕子,專心聽起學士館裡的文人各執不同的見解,有的是民俗風情,有時是時局,又有時只是學術上的爭論,她不見得懂,純粹只是想接觸一點京師外的東西,讓自己稍稍……開拓一下視野。

    現在她不能像天上飛鷹隨心所欲俯瞰天下,可是,她可以時時把她的小井拓展一點,也許在外人眼裡,她的井不管大不大,就只是個井,但在她心裡,這井大了點,總是好看點。

    學士館裡共三層,一樓為大廳,二、三樓圓弧中空,各自七、八個小廳,方便想聊不同題材的文人有清靜的空間。

    她從來沒有上樓過,就只是在一樓大廳隨意聽著。不過今日的主題她不太懂,遂分神四處打量著。

    學士館裡有男有女,女子少上許多,有的女扮男裝,有的以帷帽遮面,當然,也有的與她一般毫不遮臉,只是這樣的姑娘屈指可數。

    就她看來,都是平民女子一睹學術風采,幾乎沒有見到大臣貴族的子女。

    「請喝茶。」小僮一一送茶,送到她這頭時,笑道:「六小姐今日運氣好,前幾日館主回來,順道帶來了西玄茶,你可嘗嘗。」

    徐烈風應了一聲,喝了一口,盡數吐在地上。「好苦!」

    小僮忍笑。「西玄茶都是如此。」

    野蠻人的國家,連個茶都沒南臨好喝。她恨恨瞪他一眼,道:「這種茶,可以去逼罪犯吐出實言了!簡直跟南臨沒得比!」

    「六小姐是徐家人,當然覺得南臨樣樣好了。」小僮笑著繼續送茶去。

    今日還不如去找蕭元夏玩弓射呢,她想著。這個夏王也不知怎麼了,兩個月來避不見面,就連她去王府求見也是被拒於門外……不是鐵哥們的交情嗎?怎麼到頭來,都只剩她一個人了?

    她目光略抬,落在第二樓上。

    站在中空圓弧廊道上的是三十多歲的館主,一身長袍,腰間繫著紅色的牌子,他一邊隨意掃過一樓的文人,邊跟身邊的年輕男子說著話。

    那年輕男子,微微側著臉,眼下有淚痣……徐烈風心一跳,整個人呆住。

    過了一會兒,她回過神,發現自己居然在雙手發汗,又仔細看著那人。那人穿的不是徐家的白色,而且側面來看,不似五哥的長相。

    她猶豫一會兒,慢慢起身,繞著大廳角落走。如果,她是說如果,那人真是五哥,見了面她要說什麼才好?

    五哥,好久不見了。

    五哥,這幾年過得還好吧?

    五哥……

    嘿,多生疏啊,連她自己聽了都會臉紅呢。但,她實在不知該怎麼跟五哥說話,都那麼多年沒見了,就算是兄妹,也會產生距離的。

    如果五哥問她好不好呢?

    她想了想,大約也只有詞窮的一句:我很好。

    其餘說得再多,他也不見得願意聽進。何況,她不想再死皮賴臉了。

    當她走到一處角落時,他正好轉向大廳,與她打了個照面。

    她心頭一跳,若無其事地移了開。

    心情放鬆了,嘴角上揚了。

    這人,不是五哥,不是五哥的長相,也不是南臨人的長相。

    她嘴裡苦澀。什麼時候她變得膽小如鼠?不過也不能怪她,她看的世界並不大,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騙,總得小心點。

    她想起那天,明明五哥說有阿奴陪著他,真好,但實際作為卻是完全不同,讓她感到很害怕,覺得自己蠢如豬,居然分不清真與假。

    還是蕭元夏好,不會說一套做一套,讓她分得清清楚楚。

    剛才那人與五哥長相不同,卻是她從未見過的華美丰采——她下意識又尋了回去。

    那人似手與她一般,掃過她的同時又將目光拉了回來定在她面上,再度打個照面。

    這人生得果然好看,初看無比驚艷,再一細量,這人劍眉斜飛,鬢髮如墨,有著南臨人清逸的春曉之色,只是眉目間光華耀傾城,掩去南臨的清美,讓人一時拉不開目光。

    這男子是哪國人呢?她看不出來。但,她卻很清楚知道自己是南臨人,南臨人美色都差不多,這人打量她這麼久做什麼?

    她狠狠瞪著他,他微地一愣,客氣地揚起嘴角,隨即目光轉了開去,不再看向她這頭。

    徐烈風退了一步,雙臂環胸半隱在角落柱旁。館主走到二樓樓梯中央,正朗聲說些什麼,引來一陣騷動,她認真聽著-「……因此,今日咱們主談軍。」

    「軍?徐家軍麼?」有南臨文人問道。

    館主笑道:「在南臨,徐家軍誰人不知?談他們不過是歌功頌德,錦上添花罷了,要我說,良將也要明君配,如果沒有歷代南臨君王心思分明,徐家軍又怎能護佑南臨這麼多年?」

    眾人聞言,皆是一臉迷茫,最後有人理所當然答:「君王本該如此,不是麼?」

    館主只是笑笑,小小轉了話題,道:「諸位可曾聽過西玄軍隊?」

    「西玄軍隊?」一樓有人說道:「南臨右與東邊大魏相連,西北與小周國接連,小周國上方正是西玄,小周國地形偏狹長,恰恰令南臨與西玄遙遙相望,《長慕兵策》上冊提過,西玄欲攻南臨,絕不會借大魏之路,而是取道小周。」

    館主微微笑著,徐烈風卻覺他的笑容略有苦澀之意。那館主點頭笑道:

    「《長慕兵策》上冊,容生也拜讀過,南臨徐家子弟個個人中龍鳳,先莫說徐大徐二徐三徐四駐守邊關多年,徐五才華洋溢……」他若有似無地瞥向方才徐烈風打量的年輕男子,眼底略有真正笑意,嘴裡道:「就連徐六,也非泛泛之輩。」

    徐烈風呆住。

    廳裡有人聞此言而面露詫異。「館主何出此言?陛下因喜徐六,而時時召入宮裡說笑解悶,這也算是人中龍鳳?」

    眾人聽出那語氣間的不以為然,皆是閉口不接此話。

    南臨徐家令他們敬重,不管在京師遇見哪個徐家子弟必禮讓三分,但,要遮著良心說徐六是人中龍鳳,這……

    她的來往圈子只在皇室間打轉,才氣不如當年徐五,護國之心連義女徐四都比不上,要說人中龍鳳委實有些言過其實。

    徐烈風頰面微紅,稍稍再退一步,讓自己全身隱在陰影裡。她不覺得丟臉,一個家裡總不可能人人都出頭,父兄如果覺得她的定位在京師就很好,以致從不願跟陛下請命,那……她想,她待在京師一定比在其它地方好。

    館主容生笑道:

    「前兩年徐家獻上《軍甲改良冊》,除了南臨陛下外,至今未有一人看過,他老人家也未有動靜,直至一年前,徐六換上《軍甲改良冊》裡的鎧甲入宮面聖,南臨陛下才下了旨令,邊防軍甲依冊上改良,聽說改良後的鎧甲可保住軍兵四肢、性命將大幅提升,只是錢兩部分卡在財務大臣手上精算,暫時還沒有下來,想來這事還沒宣揚開來,各位才不知情。」

    眾人一陣詫異,連連驚歎。

    「原來徐六年紀小小,也有護國之心,居然敢穿戰甲入宮……」

    「她平日在京師橫衝直撞,仗著徐姓膽子不小,沒想到這膽子用到這上頭啊!果然是徐家人!」

    徐烈風垂著頭,嘴角悄悄揚起。如果此刻有人能看見她的神色,必是大受驚嚇,這平日外向的徐六,居然害羞了。

    其實她哪想這麼多,單純是她見不得五哥的神才被忽略而已,那日她曾一筆一畫代繪過,當下不解,事後仔細才豁然開朗,過往各國鎧甲以胸背為主,不護四肢,因此傷兵要是斷肢,只能在戰場上等死,毫無戰鬥力了。

    五哥的神才將披膊、甲裙一併加入,連戰馬的馬具都護得周全,不致讓騎兵胯下之馬成為弱點。

    連她這個沒什麼眼界的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前所未有的護兵之策,為何陛下看不出,遲遲不允製作?若然讓其他國家發現了,捷足先登,那可如何是好?

    因此,她那天脾氣一來,就「披甲上陣」了。

    ……學士解非,我讓眾人知她所為,你滿意了麼?

    大廳下,帶點調笑的館主聲音輕聲說著。

    徐烈風耳力極尖,聽見此句,抬眼一看。館主瞟著那眼下有淚痣的年輕男子,似笑非笑地。

    原來那人叫解非,也是學士,她這麼想著。那人回以同樣的輕聲笑道:解非感激。

    學士館的館主是你,我自然得聽從你的——館主容生低聲回著。

    她瞪大眼。原來館主另有其人,為什麼要遮掩呢?那西玄茶也是這個解非帶來的?這麼苦,他居然還千里迢迢帶來南臨?這人,也真是無聊啊。

    解非走到容生旁,又掃過大廳文人一眼,二、三樓本在小房裡辯論的文人聞聲好奇出來。他才清聲道:

    「今日說起西玄軍隊,實是想起西玄軍隊中有一支無堅不摧的陰兵。自西玄開國之後,這支陰兵就是存在,他們並非由西玄君王號令成隊,而是每隔一段日子,陰間將軍現世,這支陰兵才會成形,陰間將軍出現的間隔不定,上一代的西玄陰兵約在三百年前,所至之處絕無活口,因而解非忽做奇想,今日何不談論這支無堅不摧的陰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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