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碧河上,如煙綠柳籠著整條河道,將河水染成碧綠一片。
微風徐來,燕拂羽扶著武叔崇坐在甲板上透氣。
「幸好白述天把流星劍還給你,不然……豈不是我害你去了劍的?」肩傷仍未痊癒,武叔崇只好靠在燕拂羽的肩上。「你那時候不應該顧我的,應該先去把劍搶回來。
「我跟劉懷恩無怨無仇,他也不會對我痛下殺手……你以後可別再這樣,我會照顧我自己,但是,流星劍對你很重要……」
「你也很重要啊!」燕拂羽瞪大眼,理所當然地說道。
「我知道。」武叔崇的臉微微一紅,「可是流星劍……」
「!」燕拂羽不耐地揮了揮手,「到現在還在意這些幹什麼?流星劍被搶了,我還有辦法搶回來,但你要是有個什麼……你叫我去哪裡搶你回來?」
又是一句用泰然自若的態度說出的甜言蜜語,叫武叔崇的臉更紅,原本在他們身後的武季再也聽不下去,便紅著臉走開了。
「這……可是讓你連比武大會也沒參加……當天下第一劍客是你的夢想,為了我……」
「你怎麼老是這麼不乾脆?大會都已經結束了,還說這些做什麼?」
「為了我,害你白白喪失了這麼好的機會,我於心難安。」
「這你有什麼好不安的?」
「可是……」武叔崇還想再說,就被燕拂羽極端不耐煩地打斷了。
「你就別再想這些了,安心養傷,別再叨念什麼我為了你幹嘛幹嘛的……聽得我耳朵快長繭了。
「總之,無論如何,我那時會這麼做,都是因為我那時想這麼做。搶回流星劍跟救你,我還你;揚名天下跟救你,我選你,反正那件事以後有的是機會做。」
降低的語尾顯得心虛,燕拂羽不耐於自己不夠技巧的自圓其說。「好啦!我承認我那時候沒想到那麼多,可是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救你,其它的……還沒想到,可是做都做了,你就別再撈叨了,以後我努力記住就是。」
武叔崇看著燕拂羽,默默地咀嚼著話裡的含義。
「……原來我真的這麼重要?」
「弄了半天,原來你是不相信我?」燕拂羽的聲音提高了。
「不,我信……我信。」
燕拂羽握緊了武叔崇的手,「我就怕你不相信我……你相信我,我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
「我知道。」武叔崇點了點頭,突然覺得眼睛有點發酸。
自己對燕拂羽不也是這樣嗎?
在看到劉懷恩的劍幾乎要刺進他的喉嚨時,自己也是這樣,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想地衝了出去……只因對方重要過一切,所以,才會佔據了整個腦子,沒有絲毫空間可供思考……
兩個人,都一樣,所以,還有什麼好懷疑的呢?
視線接觸,隨著燕拂羽眼瞼垂閉,武叔崇也蠱惑地閉上了眼……唇上傳來醉人的溫度,同時,耳邊傳來殺風景的聲音。
「呃哼!」是武季清喉嚨的聲音,然後是扯大嗓門喊著,「大哥──」
奉命為武叔崇保守他和燕拂羽相戀的秘密的武季繞非常克盡職守。
武叔崇連忙從燕拂羽唇上逃開。
只見前方一艘小船快速劃來,船頭武仲崎指著天空,說道:「老大,你看,好大的一隻鳥。」其實天空根本沒有鳥。
「是啊!」武伯屹煞有其事地附和武仲崎,「真的好大。」
其實他們遠遠就看見武叔崇和燕拂羽的舉動了,但是兩人都想裝沒看見,只好抬頭看天空根本不存在的飛鳥。
「什麼鳥?」武季抬頭四望,什麼也沒看到,便問著已至眼前的武仲崎,「哪裡有大鳥?」
「有啊!好大的一隻鳥……你沒看到嗎?大概飛得太快了,咻的一聲就不見了,所以你沒看到。」武仲崎笑咪咪地說著,「尾巴像剪刀的鳥,嘴裡叼著一隻又肥又大的蟲子飛走了……」
話到尾端是壓低了聲音說的,但還是落進武伯屹的耳裡,腳掌因此吃了重重踩。
武伯屹內心泣血,又無處發洩,只好把氣出到武仲崎頭上。
武叔崇當然也聽見了武仲崎的話,不由得想起許久之前寫下的那句話──燕喙下蟲無生理……
轉目看著燕拂羽,武叔崇微微地笑了。
「燕兄弟、三弟!」武伯屹滿臉堆笑地招呼著,腳上暗暗使勁,仍然踩著武仲崎。「你們終於回來了……你們這一回來,家裡就更熱鬧了。」
「是、是啊……」武仲崎的笑容有點僵,「這下子,咱們武家真的『更』熱鬧了。」
武仲崎的句句話都彷彿別有所指,武叔崇看了看兩個哥哥,又看看燕拂羽,驀然間,他明白了──
那寫在記錄武林事件的簿子上的話,大哥跟二哥一定看到了……雖然不清楚兩個哥哥為什麼會發現他跟燕拂羽的事,但……兄弟們的體貼,他接收到了。
默默地握住燕拂羽的手,武叔崇知道,自己將會一直一直跟他在一起──被燕子叼走的蟲,也只能把自己交給燕子了……
對武伯屹和武仲崎投以一笑,兄弟間的默契在兩個哥哥略顯無奈的笑容裡悄悄成立。
只有武季還摸不著頭腦地東張西望,在廣闊無垠的天空裡尋找大鳥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