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蘭姊,這個是?」
「當然不是我送的,而是某個想道歉的有心人。」她故意不說崔振希的名字。不過,就算她沒說,花束中夾帶的卡片也已經告知送花者的身份了。
漂亮的卡片上寫著——
致上最深的歉意。
——崔振希
答案揭曉,徐韻潔很想把花放下,杜亞蘭卻阻止她。
「要不要原諒他,你自己做決定,但沒必要和漂亮的花過不去吧。」
她乖乖的把花帶回房間,放在寬敞的茶几上,微風穿過窗子,恰巧成了推手,把室內拂送得滿室馨香。
女人的心是柔軟的,總是容易受到感動。
才一束花而已,她幾乎就要原諒了崔振希對她所做出的傷害。
「我真的喜歡上他了嗎?」輕觸著花瓣,她的心情是矛盾的,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夠拋棄過去那可怕的陰影。
中午還沒到,杜亞蘭又替她送來一束花,還外帶一個神秘的禮盒。
「有心人送的。」她笑著把花和禮盒送到她手中。
「謝謝。」沒法子拒絕,她只得接過花束,再抽出卡片來看這有心人葫蘆裡面究竟賣什麼膏藥?
卡片簡單寫著——
請你吃飯當作賠罪,請務必賞臉。
不見不散。
——崔振希
「去吧。」
「我不想去。」
「你就去聽他怎麼說也好,還有啊,今天廚房媽媽放假,家裡沒人可以煮飯,我也和客戶約了,所以你留在家裡也沒飯可吃喔。」她故意幫有心人製造機會。
就徐韻潔來說,一頓飯不吃似乎也餓不死人,所以她搖頭拒絕杜亞蘭的關說。
「我想在家裡休息。」
「那可不行,要是你餓肚於,我會覺得自己是個不盡責的主人,你就放心去赴約吧,如果他敢欺負你,你跟我說,我會去找他算帳。」
又是那種豪氣干雲的模樣,在亞蘭姊的身上,她總是會不經意發現到當年那個對她伸出援手的姊姊的身影。
但那是不可能的,亞蘭姊是個華麗的俠女,那個姊姊和她卻是躲在角落生存的小人物,她們不可能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擺脫內心混亂的思緒之前,徐韻潔已經被推著走出房門。
「誤會是必須解釋清楚的,如果那傢伙是十惡不赦的壞蛋,我絕對不會把你交出去,但是我瞭解他,其實他是個不錯的男人。」
「我跟他真的不是那種關係……」她仍想撇清。
「那就去把他罵一頓也好嘛!做錯事的孩子就要給他一點教訓,加油!」
怎麼說都說不過杜亞蘭,最後徐韻潔還是被趕鴨子上架的上了車,準備被帶往約定的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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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崔振希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請到徐韻潔前來赴約,但是杜亞蘭的一通電話讓他彷彿吃了定心丸。
包下了整間餐廳,就希望不要有太多閒雜人等讓她感到不自在。
可是她乘坐的車到達了,卻沒有把人送到,僅僅只是送來一張便條紙,上面有著她娟秀的字跡。
「是徐小姐要我轉交給您的。」司機怕被責怪,小心翼翼的替自己解釋,「徐小姐謊稱尿急要我停車,停車後她就把這張紙交給我,我沒法攔阻她離去。」
「好了,你可以走了。」打開字條,崔振希仔細的看著裡面的一字一句。字條內容非常簡單,簡單得找不出一丁點情感。
他撥了電話,不打算讓她就這樣溜走。可是當電話接通後,那頭卻遲遲不語。
「你現在在哪裡?」
「紐約的某個角落。」
「在做什麼?」
「思考。」
「思考什麼?」
「該往哪裡走?」徐韻潔看著前方,發現自己迷了路,和她的內心一樣,找不到出口。
膽小的她過去總是假裝勇敢,在工作上努力表現得幹練,其實是在掩飾她內心的恐慌。
當單獨面對人群時,她竟然會起雞皮疙瘩。
這個世界好陌生,讓她想逃,偏偏越想逃,就越找不到方向。
「停下來!告訴我,你在哪裡?」透過聲音,崔振希似乎感受到她的不安,把電話握得更緊,試圖藉由輕柔的聲音來降低她的恐慌。
「不,我不想依賴任何人。」話一說完,徐韻潔就用力關上手機。
沒想到她會掛電話,崔振希愣了一下,再度撥打,卻總是沒人接聽,任其轉入語音信箱。
「接電話。」
「快接電話!」
「徐韻潔,等我找到你,我一定要狠狠打你一頓屁股!」
「拜託你接電話,這裡是美國不是台灣。」他的留言從憤怒到低聲下氣。
生怕她在治安敗壞的城市裡會受到傷害,他開始狂奔,在杜亞蘭住處到餐廳的可能經過之路到處尋找。
找過一條又一條街,從滿懷希望到滿心恐懼,然後他終於明白,單憑一個人是很難伸展開力量的,於是他打了電話給正準備前往機場的耿雲鵬等人。
「我需要你們的幫忙,現在,馬上。」
聽到他焦急的請求,幾個人看著機票和護照無奈的苦笑,然後毫不遲疑的將之塞進西裝口袋。
「掉頭吧。」耿雲鵬交代前座的司機。為了朋友,他們只得兩肋插刀。
「這種感覺,很熟悉。」松井浩一撫著下巴的鬍子,一臉無奈。
「會不會每個人談戀愛都要歷經這種煎熬?」楊穆怕怕的說:「如果這是戀愛必經的過程,拜託邱比特千萬不要把愛情的箭射向我」
耿雲鵬笑了笑,潑他冷水,「這可不是你所能夠選擇的。」
愛情,從來就是說來就來,凡人無法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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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開啟了一連串的惡夢,從幾個看似流氓的流浪漢逼近,到她瘋狂逃命,徐韻潔內心所恐懼、壓抑的不堪記憶,再度鮮明的躍上腦海。
印象中那張猙獰的臉不斷靠近,她不斷的哭、尖叫、央求,似乎都無法讓那張可怕的臉的主人改變初衷。
媽媽去哪了?
「不要叫了!再叫,等下就把你修理得更慘。」男人邪惡的拉扯她的衣物,靠近的臉不時透出一股濃濃酒味。
「不要!媽媽……」
「你媽媽跑了!再叫也不會回來了!」
「叔叔不要……」看著巨大的身體不斷壓迫過來,年幼的徐韻潔不斷往後退,把可能保護自己的棉被拚命的往身上拉。
但可怕的男人只輕輕一扯,就又把她身上的被子給扯掉了。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要怪就怪你媽。她不該背叛我,是她對不起我!所以你要代替你媽贖罪!」
男人憤怒的把她頭髮抓起,瞪著她吼叫一番之後,臉上突然掛上很猥褻的笑。
「放心,你只要乖乖的,不吵不鬧,我還是會疼你、會幫你買漂亮的衣服,還會買好吃的給你吃,只要你乖乖的。」
「不要!我什麼都不要!」她拚命搖頭,以表示自己的決心。
然而,她的反應只是大大的激怒早已失去理性的男人,一心只想要一逞獸慾的他,壓根不把她當人看待。
眼看慘劇即將發生,她卻只能任憑恐懼在瞳孔中放大。
淚水滾動著,連聲音都喊叫不出來。
「大混蛋!你去死!」突然咒罵聲混合著一陣玻璃碎裂聲響起,她看見平常很照顧她的隔壁姊姊如神祇般降臨,拿著酒瓶狠狠的打向男人的頭顱,鮮血正快速的從他頭上流下面頰。
「血……血……」男人摸著自己的臉,發現大量的鮮血後,臉上的猙獰早已被恐懼給取代,「死丫頭!你竟敢打我?!」
大姊姊手握著破裂的酒瓶,惡狠狠的說:「滾出去!再不給我滾出去的話,我這酒瓶就會直接送進你的肚子裡!」
「你……」
「你應該知道我是女太保,有很多人罩我,你要是不信,我馬上叫來一票人把你大卸八塊!」
「我要報警,一定把你這女流氓關到死!」
「正好,我也要報警,把你禽獸的行為告訴警察。」
聽到她的話,男人愣住,摸摸臉上的鮮血,再想想警察一來他也站不住腳,所以飛快的拔腿離開現場。
「妹妹,你還好嗎?」
徐韻潔大大的眼只能呆呆的看著她,任由熱淚不斷的流下臉頰。
「你放心,我會送你去安全的地方,沒事的。」
大姊姊把她從危機中解救出來,幫她整裝,牽著她的手走出那個家。
她記得大姊姊帶著她定進一棟陌生的建築物,那裡有很多親切的阿姨。
「這裡的劉阿姨會替你找一個好的家庭收養你,我已經把你的狀況告訴她,你在這裡不會再被那個惡棍欺負了。」
小小的手恐懼的緊拉著大姊姊。她才是自己唯一信任的人啊!連她都不要她了嗎?
一思及此,她的淚水再度不受控制的滑落臉頰。「姊姊……姊姊……我會乖乖的,姊姊不要丟下我……」
「我不是要丟下你,只是我自己也沒能力照顧自己,等以後我有能力的時候,會請劉阿姨告訴我你的去向,我會去找你的。」
「姊姊……」
面對離別,連一向堅強的大姊姊也忍不住熱淚盈眶。
她們的命運乖舛,無法像一般的小孩,擁有幸福的家庭和親密的家人,被拋棄後再面對更多的不堪,這些都注定成為她們未來人生記憶裡的陰霾。
「要忘記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答應我。」大姊姊雙手搭著她的肩膀,強硬的要求著。
可以忘記嗎?她真的忘得了嗎?
想要搖頭,卻在接觸到大姊姊堅定的眼神後,她乖乖的點頭。
「但是……我不要忘記大姊姊,可以嗎?」大姊姊是她生命中的天使,總是在她有困難的時候出現在面前幫助她。
似乎只要有大姊姊在,她就可以不受到傷害。
「大姊姊……」等不到回答令她心生恐懼,陌生的阿姨對她招手、對她微笑,卻更加深她想逃的衝動。
「可以,你當然可以記得大姊姊!等大姊姊有能力照顧你就會來帶你走,你放心。」再度拍拍小女孩的肩膀,大姊姊卻不知道自己哪一天才真的有能力來接她。
一個承諾,成了大姊姊肩膀上的包袱,卻給了小妹妹無限的希望。
她笑了,在經歷那樣可怕的事情之後,第一次展顏歡笑。
「要乖乖聽阿姨的話,知道嗎?」
「嗯,我會乖乖的。」
帶著希望揮手道別,卻沒料到,這一別,她們就再也不曾出現在彼此的生命之中。
在社工阿姨的安置下,她成了徐家的養女,從王韻潔變成了徐韻潔,從此,她的人生有了極大的轉變。
在徐家爸媽的呵護照顧下,她幾乎要忘記童年的不堪,不過,她對徐爸爸以外的男人始終感到恐懼,導致她經年累月受過敏之苦。
思緒跳回到現實,那幾張邪惡猙獰的笑臉不斷擴大,她的命運似乎又要面臨重大的衝擊。
「不要過來!」
雙臂緊緊護衛著自己的身體,也只有這麼一雙手可以保護自己了,在這陌生的國度,一個狹窄鄙陋的巷弄,惡夢逐漸結成一張網撲向她。
「走開!走開!」徐韻潔流著淚不停的尖叫。
男人卻只是猙獰的笑著,靠近再靠近。
再也無處躲藏,她終於嘶聲叫喊,「姊姊!」
她蹲下來,把頭埋進了膝蓋裡,彷彿逃避遠離一切,但她其實很清楚,接下來才是惡夢的開始。
然而,時間似乎停止了,意料中的衝擊並未向她襲來。
好久、好久之後,她才緩緩抬起頭。
在微弱的光線中,她似乎看見了天神降臨,一道高大的身影拿著玻璃瓶狠狠的朝其中一個流浪漢的頭砸去,再狠狠的踢了其他幾個男人幾腳。
幾聲哀嚎後,邪惡的笑聲遠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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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的,她只是驚嚇過度昏過去,醒來就沒事了。」
徐韻潔感覺自己的眼皮被撐開,又被人用燈光照射了一會,手臂偶爾傳來一丁點刺痛,身旁更不時有人在交頭接耳的對話。
腳步聲來來去去,周圍似乎有好多人。
但她可以確定,這些人對她都是無害的,他們的語氣中充滿了關懷與擔憂,不再是那種邪惡淫亂的笑聲。
有一雙手始終握著她,緊緊的,像是生怕放手她就會不見似的。
緩緩張開眼,她轉頭看向大手的主人,正欲開口叫「姊姊」,卻接觸到一雙憂心如焚的眼眸。
「崔振希……」
「太好了!終於醒了!」耿雲鵬鬆了口氣,趕緊撥打電話向太座報告。
杜亞蘭也趨身上前。「你要是再不醒來,有人就要大開殺戒了!」她說著話,眼睛不時朝著沉默的崔振希看去,根本就是意有所指。
「你們很吵耶,讓她好好休息啦!你們可以走了。」崔振希突然站起身,對身旁不停說著話的好友們下起逐客令。
「哇!沒利用價值就趕人啊?!」松井浩一哇哇大叫。
「好了,就讓小潔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們先走,晚點再來探病。」杜亞蘭深知此時他們需要獨處,所以硬是把幾個大男人推出病房。
直到病房內只剩下崔振希,徐韻潔才緩緩開口詢問:「是你救了我嗎?」
「當然是我。」想起當時情況,他的怒火還在,「如果不是雲鵬他們攔住我,那幾個混蛋大概已經去見閻羅王了,至於你這個小笨蛋,誰叫你一個人跑到那種地方去啊!你知道那樣有多危險嗎?!」
他的怒火並未嚇著她,反倒可以從中看出他對她在乎的程度,那滿滿的關心是真實存在的。
「謝謝。」
徐韻潔這一聲謝謝,可把崔振希謝得不好意思再凶她了。
斂了斂怒火,他搔著後腦,滿臉尷尬的解釋道:「我不是有意要罵你的,只是太擔心了……那個……當時真的很危險,下次不要再一個人亂跑了。」
「嗯。」她乖乖的點頭,應允他的要求。
她變得太乖、太順從了,反倒叫他又忍不住擔憂。
「你還好吧?沒有被嚇傻了吧?」他摸摸她的額頭,確定沒有發燒現象,又忍不住詢問:「你有沒有覺得什麼地方不舒服?有的話,一定要說出來喔!」
「我很好。」徐韻潔拉下他的手,握著。以前就算努力都很難做到的事,經過了這次的教訓,她似乎可以克服了。
大概是因為崔振希救了她吧。
在最絕望的那一剎那,他如天神般降臨的模樣深刻的印在她的腦海,不僅拯救了她,也在她的心底佔了一席之地。
「等我好一點,我們就去吃飯。」
「吃飯?你餓了嗎?我馬上叫人送東西過來——」崔振希馬上拿起電話。
笑著打斷他的話,她解釋道:「是我爽約了,我們的飯局。」
「喔!那是當然的,你得要補請我。」他恍然大悟,也開始有所要求,「這次要挑我想吃的,你真的差點把我嚇出心臟病來,所以你得補償。」
「嗯。」
「那現在呢?」
「我真的有點餓了。」折騰得夠久了!從出事到現在,她什麼也沒有吃,她猜想,某人也和她一樣吧。「可以麻煩你幫我買點吃的,順便把你的肚子填飽嗎?」
「被你聽見了?」微弱的腹鳴聲被聽見,崔振希尷尬的笑了笑,說:「打人花了不少力氣,我現在懶得走動,不過會有人替我們準備食物的。」
電話一撥,就有不少跑腿的人。有些生死至交其實是很好用的,尤其是在危急的時候。
「打人時,他們也有份,等會兒真要好好謝謝他們。」
「該由我來說的,謝謝你們!」看著他,她漸漸可以坦然承認,對他的感覺是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