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維不耐煩地。「你問這個幹麼?干你什麼事?」
她的笑容微僵,瞇起的眼睛閃著惡意,旁邊的齊維渾然未覺。「若對手是她的話,我倒還有自信跟她比嘛!」聲音嗲柔地和她眼中表情完全不搭。
過了半晌,他才回答:「她不是。」
「是嗎?」她才不信,剛看到他們兩個談話的態度和神情,就不像是一般上司和秘書。但話說回來,這兩者又能保持多單純的關係?她又不是沒經歷過。
電梯門打開,兩人走進辦公室。
正和小美談話的韓湄頗為訝異,沒想到他們不去外頭,難道辦公室的椅子真的比較舒服?
可是當她看到李玲又突然從裡面辦公室走出,目露凶光向她疾步走過來時,立刻升起不祥的預感,並提高警覺。果然一走近,李玲的手高舉,往她的臉龐落下,千鈞一髮之際,她將身子矮下,而站在她一旁的小美則無辜承受了這一巴掌。
其實也稱不上無辜,因為李玲要修理的對象是孟齊維在公司的「伴侶」,而小美正是目前的「那一位」,但李玲不知道,她認定是韓湄,所以也稱得上是「歪打正著」。
莫名其妙被打的小美則滿腹怒火,打從這個穿得跟猴子屁股一樣紅的女人,和孟齊維一道走進來時,尤其她整個人都黏在他身上,就已經燃起妒火,可沒想到竟出手打她!
她伸出修得尖銳的指甲,同李玲撲了過去。「你這個賤貨,竟敢打我?我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本來還想向她道歉的,沒想到對方卻像瘋了似地向她擊過來,直到看見那女人一臉妒火的表情,才恍然大悟,原來她也是自己要對付的人之一!她立刻不假辭色迎擊過去,啐罵道:「看我撕爛你這隻狐狸精的臉。」
就這樣,一場莫名其妙的架於焉展開,兩個女人像瘋了似的互抓、互扯、互打;韓湄簡直是用爬的離開戰火線,再延遲一秒,準會被席捲進去,瞪著那兩個無視公共場所而大打出手的女人,她好想哭,可憐她那整潔有序的辦公室。
「這是怎麼回事?」引發這場風波的男主角,聽到吵鬧聲走了出來。
「打架。」她站在他的身邊,準備隔岸觀虎鬥。
「廢話!我看不出來嗎?」他瞪著那個「親密」女伴,不用猜,也知道這兩個素末謀面的人因何而打,畢竟這不是第一次發生,以前就曾經他帶著一名女伴出遊時,撞見一名過去的女伴,而引發一場「奪情郎」的爭端,只是沒想到在他公司居然也會發生:「你們通通給我住手!」
誰知他不開口還好,一出聲,反而引起更激烈的肢體衝突。
他頭痛地瞪著眼前混亂的局面。「解決掉。」他對目前唯一在場而且沒有打架的部屬下令。
「我可以有多大的權限?」韓湄問道。
「無限大,任何方法都可以,只要能制止她們的瘋狂行為。」
哼!也不曉得是誰害她們瘋狂的?「用任何方法都可以?」她再次確定。
「快點!」他已經幾近咆哮。
「你自己說的……」一得到此項保證,韓湄把門拉開,然後再重重關上,響亮的關門聲,以及所產生的空氣亂流,成功地讓那兩個女人暫停動作。
呼!真是慘不忍睹,兩人的衣服都縐成一團,李玲臉上有兩道清晰的爪痕,小美那頭完美的髮型,已被扯得像一把壞掉的掃帚。
「你們在做什麼?行為跟不懂事約二歲小孩差不多!」韓湄皺著眉,用極嚴厲的聲音說道。
「你說什麼?」李玲一見著她,立刻想起自己原先要教訓的人是誰,怒火立刻轉向,衝過去咬牙說道:「看我撕爛你這張賤嘴。」
韓湄靈巧地閃過身子,再度避開攻擊,並伸手指向孟齊維。「別再像一隻瘋狗似的亂咬人,你要對忖的人應該是他。」
果然,李玲聞言止住凌厲的攻勢,她瞪著韓湄,不明白她為何突發此言。
韓湄慢慢走到她的桌子,從抽屜拿出一面鏡子,放到桌上。「瞧瞧你們兩人把自己弄得有多醜、多狼狽!」
兩人一看立刻花容失色,小美尖聲叫道:「我的頭髮!」
李玲也周不亞於她的尖叫喊道:「你竟敢弄花了我的臉,我跟你拚了。」
韓湄眼明手快地阻止她衝向小美的攻勢。「李小姐,請你自重,不要再讓自己更難看,為了那種無情無義、沒心沒肺的男人,值得嗎?」
聽到這個評語,齊維立刻拉下臉,丟給她一記銳利的眼神。
韓湄沒空理他,兀自說下去。「為了這種虛有其表、風流花心的男人,作賤自己,划得來嗎?」
聽到這些話,原本憤怒不已約兩人都漸漸冷靜下來,全將注意力轉到韓湄的身上。
她從底下的櫃子拿出急救醫箱,對李玲溫和地說道:「我來幫你消毒,若不馬上處理這些破皮傷口,你可真的會破相喔!」
李玲依言乖乖坐下,讓她處理傷口,小美則坐到她椅子上,自行找出梳子,開始整理儀容。
唉!男人真是禍水。
韓湄看向那個「禍水」。「總經理,能不能請你進去你的辦公室?」
為什麼?兩人開始進行視線角力。
你到底要不要讓這場紛爭平息?
——好吧!
礙於情勢,他不得不低頭,他抿緊唇,打開門離開;不過門一關上,他立刻將耳朵貼上門板,想知道他的秘書是如何勸服她們。
待他離開,韓湄就毫不客氣地說出:「你們真是傻,他就像是一隻花蝴蝶,每朵花都要去碰,可是卻從來不會在任何一朵花上停留太久,這種男人有何可取?」
「可是他帥呀!而且錢又多。」李玲說道。「唉唷!好痛,輕點。」
小美也在旁點頭附議。
韓湄放鬆手勁。「可是他除了那身光鮮亮麗的臭皮囊以外,還剩下什麼?既無情又無義,喜歡上這種人,只會更痛苦。」
「你愛過他?」李玲插嘴問道。
「是呀!韓秘書,你和他相處的時間最久,大家都說你一定很有一套,才能待在這個職位這麼久,是歷任秘書中任期最長的。」她轉述下面工作人員口耳相傳的八卦消息。
「謝天謝地,我沒有。」韓湄靜靜地說道。
「為什麼沒有?」兩人異口同聲地間。
「正如我所說的,孟齊維除了那身臭皮囊以外,剩下來的就只是那顆會負盡天下女人、無情無義的心……」
「你是不是被他拋棄過,才會將他說得那麼壞,對他的感覺如此偏激?」
韓湄搖搖頭。「既沒交往,又何來拋棄?和他共事一年來,只要他不把正事搞砸,還算得上是一個好上司,但同樣地,在這一年來,我也看過無數被他踏碎的芳心,嚇都嚇死了,怎麼還敢愛上他?這個全世界女人的頭號公敵。」
從她的表情和說話的聲音,她們都相信她講的是真心話,沒有半點虛假,沉默半晌,李玲先開口。「其實我也沒愛上他,也知道他是那種不可能會對你真心真意的男人,只是想和他玩一玩,可是才玩一個禮拜就沒了,實在叫人不甘心,我一時昏了頭,才會找人發洩。」她看向小美。「對不起,我不該隨便出手打你。」
這時,在聽過韓湄一番分析後,火氣早就降了不少,再聽到對方道歉,小美自己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哪裡,哪裡,我也有不對的地方,不該也跟著出手打你,還把你弄傷。」
「沒關係,小傷啦!過幾天就好了。」韓湄已經為她處理好傷口。
十分鐘前,還恨不得將對方撕裂成兩半約兩個人,霎時之間,握手言歡。
「唉!也不曉得我還能被『恩寵』多久?」小美突然有感而發地說道。
「你們先前『在一起』有多久?」李玲問道,這時她已經沒有絲毫火氣,反而對小美產生「同是被玩弄者」的夥伴感。
「兩天。」
韓湄輕拍她。「為什麼要說『恩寵』呢?應該要這樣說,你打算要繼續『玩』他多久?若是他不想讓你玩下去,就不要再玩了。」
「對喔!」小美恍然地點點頭。「就好像是一個玩具壞了,我們不得不丟掉一樣。」她手放在胸口。「我懂了。」她很嚴肅地點點頭。
韓湄跟著點點頭,表示嘉許——孺子可教也。
李玲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是呀!我幹麼霸佔著一個壞玩具不放,反正我也得到不少好處,幹麼弄得自己傷心又傷身,自討苦吃?」她牽起小美和韓湄的手。
「走!我請你們去吃東西,去去楣氣。」
小美立刻爽朗答應,韓湄則面帶微笑推辭。「我很想去,不過……」她指指被她們兩人弄得滿目瘡痍的辦公室。「我還得清理這兒」
「真不好意思,需不需要我們留下來幫忙?」她連忙她道歉。
「不用,你們快去吃東西,將心中不快一吐為盡,還有別忘了灑鹽巴,讓惡人遠去,好人近身,尤其是讓那些有情有義、有心有肺的好男人出現。」
「說的也是,那我們走了,拜拜!」
「拜!」
看到這兩人手挽著手,親密地一同離去的模樣,絕對很難相信她們就是將這變為第三次世界大戰戰場的元兇。她輕歎口氣,捲起袖子,開始做整理復原的工作,真是的,不僅要做調停者,還要做清理善後的人,真是歹命——
這時,辦公室另一道門打開,孟齊維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瞪著她瞧,她只瞥了他一眼,之後繼續做她的。
他開口了。「我是虛有其表的花蝴蝶?」
「……」
「我只有一身光鮮的臭皮囊?」
「……」
「我沒心沒肺、無情無義?」
「……」
「一個壞掉的玩具?」
「……」
「在你的眼裡,我真的那麼不堪?」
韓湄慢慢轉過身子面對他。「是你說我可以用任何方法來制止這場紛爭。」
「……這就是你的方法?」聽來倒像是在貶損他男性的氣概。
「找出她們爭吵的癥結點,轉移攻擊目標,爭吵自然可以平息。」她以一種像對小孩講話似的耐心語氣說道。
「而我就是她們的癥結點?」
她冷哼一聲,拒絕回答這種出自智商兩百口中的白癡問題。
「難道你的措辭就不能委婉一點嗎?」老實說,每聽她罵一句,他心裡就愈不是滋味;而最糟糕的是,他完全無法反駁她的每句指控。
「既然可以用任何方法,當然也可以包括使用任何詞句,只要目標達成即可,何況——」她突然住嘴不講。
「何況什麼?」他追問。
她停了一下才開口:「你又何必在意我講你什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何況你向來非常清楚你的所做所為,在多數人的評價為何?而且你從來不在意,現在又何必管我說你什麼?」
齊維死瞪著她,沒錯!他從來不在意,因為他向來認為世俗的道德觀只是那些「古人」所訂定的束縛,只是一些老學究將人性最完美、最理想編織成典範,要求所有人嚴格遵守,不遵守者為傷風敗俗、害群之馬。
是!他是不在意,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聽到她的話後會感到如此懊惱。
「你那些對我的批評可是出自真心?」
她眼神深不可測。「你說呢?」
他和她對視半晌,最後不發一言地,轉身離開將門關上,她則摸摸鼻子,繼續她的復原工作——
今晚,晶華飯店的宴會廳,佈置碧麗輝煌,冠蓋雲集,杯觥交錯,笑語不斷。
孟齊維站在今晚主角的身後,聽著川流不息、千篇一律的祝福之詞。
「孟老,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孟老,生日快樂!」
「孟老,我們等著吃您一百歲的壽酒!」
今晚正是孟家大家長孟觀文的八十壽辰,老人家紅光滿面,臉上一直掛著開心的笑容。「謝謝……好!好!」雖然來客有大半不認識,但是能再度成為眾人關注焦點,感覺真是不錯。
不過,孟觀文很清楚,這會場內全部不論年紀、已婚與否的女性,都將注意力放在他的身後,他回頭看一眼孫子,雖然這小兔崽子臉上帶笑,可是若仔細看他的眼睛,便會發現他的不快和冷漠;儘管如此,一身西裝筆挺的他,仍舊帥得叫人難以離開視線,若不是知道自己年輕時的英姿不輸給這個孫子,他都要吃味起來。
看見會場滿滿都是人,吃喝談笑打交際,熱鬧極了。其實他也不想將自己的生日弄得如此鋪張,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這個寶貝孫,成天在花叢中打轉,不願定下來,那他得等到何時才能抱曾孫?
所以,此時此刻此地正是他挑選未來孫媳婦的最佳好時機。
他將視線落在唯一不將視線投向齊維的女人身上,韓湄正忙著招呼來客,其實他也不是沒中意人選,甚至還將她安置在孫子身邊,希望兩人能來電,最後還能產生戀情,這樣他就可以順利有個孫媳婦,誰知對方三兩下就認清他這個寶貝孫的「真面目」,馬上成為絕緣體,不為所電,雖然沒有成為戀人,卻成為工作上的夥伴,在他們兩人合作下,孟氏企業達到另外一層巔峰。這……也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反正這次學乖了,他一定要找到家世優、條件佳的女孩子,但是不用太聰明,至少觀察力不要像韓湄那樣敏銳的女娃,讓她在認清齊維真面目時,先被電昏,這樣才能手到擒來呀!
「齊維!」
「是,爺?」態度極為恭敬。
「有沒有看中哪個女孩?」
「有。」
「哪家的女孩子?」老人家眼睛立刻亮得跟什麼似。
齊維暗笑。「很多,我一時也說不完,倘若可能的話,我希望全部都能碰。」
「不要開玩笑!」老人家白他一眼。
齊維聳聳肩,沒有答話。
「你今晚給我好好看著,在宴會結束之後,你要給我一個名字,這就是你送給我最好的生日禮物。」
齊維這次並沒有裝傻。「不!爺爺,我不打算這麼早結婚。」
「我知道你沒有打算,但我年紀大了,可能撐不到你想結婚的時候,所以,我要你趁我還能健康的抱曾孫時,立刻給我定下來。」
「爺!要抱曾孫很容易,只要我現在停止用保險套,十個月後保證會有一打的曾孫讓您抱,而且還抱不完。」
孟老爺聞言立刻開始數數,千萬不能生氣,到了這把年紀,實在不宜動怒,情緒一高昂,血壓馬上高,然後血管爆掉,然後……總之現在千萬不能動氣,要不他的生日可會變忌日,他深吸一口氣後才開口,聲音極為冷峻。「你若敢這樣造孽,你一輩子就休想踏進孟家大門,你以為自己有多偉大?可以讓一打女人辛苦懷胎十月,冒著危險、痛得死去活來為你生小孩?」
齊維沉默一下,他從沒想過這點,雖然他玩世不恭,但他也不想將人的生命玩弄於股掌。「……對不起,爺,我說錯話了,但是我不想被逼婚,至少,我不想為了小孩而結婚。」
唉!他實在不懂,為什麼孫子會如此排拒婚姻?難道智商過高的人,EQ真的會不成正比?愛情比較淡,只有單純的欲和本能?
孟老爺重重歎口氣。「齊維!就算爺爺求你吧!趕快定下來,好嗎?至少不要再以這種態度嬉戲於人間。」
孟齊維完全楞住,他不敢相信爺爺竟會這樣說,難道要他定下來的事真的那樣重要?「爺?不要逼我。」他很輕很經地說道。
「我沒有逼你,我只是告訴你一個行將就木老人的心願。」孟老爺子說完後。
就閉上眼睛,原本極紅潤的臉色,霎時褪去,有的只是八十歲的龍鍾老態。
齊維沉靜了半晌。一個名字,是嗎?好,在今晚宴會結束前,你會得到的。
當老爺子睜開眼睛時,孟齊維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輕吐一口氣,希望這招有效,他站起身子,倚著手杖,慢慢走向會場中央,準備好好享受他的壽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