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打算回山裡修行?!」
堡主宋遲冬愕然表情才剛露出,一旁已有人忍不住發出鬼叫。
「二哥,你要出家?!不會吧!你要真的出家,那堡內大大小小瑣事,還有外頭的生意,是要誰來擔著?」宋家排行老四的宋臥春著急的嚷道。
他二哥是吃錯藥不成?幼時住在山裡跟著怪老道修行,但他都下山那多年了,現在卻在兄弟們的聚會上忽然說要回山裡?
來得突然的告知,嚇得他差點從椅子上摔下。
想他跟大哥光忙外頭的生意就已經累得快死,三哥只負責馬幫的生意,常常隨馬幫四處給人送貨。
整個人間堡舉凡馬兒吃多少草、羊兒何時剃毛、每房女眷孩子家丁長工月領多少支用多少,這些亂七八糟的瑣事除了二哥,真的沒人可以搞得來,而且也沒人想搞。
要是二哥真躲入山裡出家去了,那人間堡大概不出一個月,便會完蛋倒成一座廢墟。
想到這裡,宋臥春俊臉抽動正想再開口,旁邊無論什麼時候都拎著酒瓶的年有餘,一臉醉茫茫的先出聲。
「二哥……要、要出家?那真……恭、恭喜……二哥……」
神智不清的年有餘,不知死活的話語才剛出口,立刻遭到宋遲冬冷到不行的瞪視,然後是宋臥春衝過去掐住他的脖子火大亂搖。
「你這死醉鬼!沒事亂說什麼話,什麼叫做恭喜二哥出家?!他要真去做了道士,下次再見面,可能就是穿著道袍手上抓著拂麈,像根木頭似的站在道觀門前,對著咱們合掌說施主好!」他失控大吼。
他才不要叫二哥「道長」,那聽起來多生疏。
「呃……」年有餘被人緊緊掐著脖子,眼看醉鬼就要變成死人了,砸下顆巨石嚇壞眾人後便沒開口的宋臨秋,起身走過去拉開宋臥春。
「臥春,我並不是要當道士,只是想回山裡清心靜修。」向來氣度從容,就算山在眼前崩了,也面不改色的宋臨秋,淡淡的開口澄清。
幼時他因為身體不好,所以讓爹親送到山裡的道觀,跟著道士師父唸經練拳,若非後來雙親染病驟逝,他可能終其一生都不會下山回堡。
「潛心靜修和當道士,對我們來說根本沒什麼差別,因為你到最後一定會覺得紅塵無味,長伴神前、終生暮鼓晨鐘,都比和我們這群俗人對看來得好!二哥,真的好沒良心,竟然想拋下我們就這樣自己走了……嗚嗚……」平日看來氣度優雅、風流倜儻的宋臥春,此刻完全不顧形象掩面發出假泣。
他不要啦!要是二哥就這麼回到山裡,當他的道士去了,那他和大哥不就得累死?
勤夜樓裡要審的帳堆得像座山,加上堡裡大大小小瑣事,何時秣草、何時冬藏儲糧、婦孺長工奴僕每月配糧多少……這些他沒有一樣搞得清楚。
二哥若真的離開了,那他還不如找根繩子上吊去,省得讓這些繁瑣事,攪得自己頭痛欲裂生不如死。
「臥春,你不必擔心,大嫂和鳳弟妹現在已慢慢進入狀況,不需多少時日,相信她們兩個便可打點一切,就算她們不行,至少還有酒叔在一旁幫著,堡內事務不會有問題的。」宋臨秋篤定道。
三弟一家子去年搬回來,現在有聰慧的梅鳳兒陪著大嫂一塊打理堡內瑣事,他真的非常放心,覺得自己可以離開了。
「什麼不必擔心!就是這樣我才要擔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嫂她是個……」宋臥春正想嚷出「笨蛋」兩字,面前的宋臨秋忽然冒出兩聲提醒假咳,讓他瞬間背脊一涼,趕緊回頭裝死陪笑。
「你大嫂她是個什麼?」宋遲冬冷冷目光凌厲發來。
「不……大、大哥……我的意思是……大嫂她是、是個大美女……」宋臥春趕緊改口,「不過,她和稻花一樣都不夠機靈,常常丟三落四、忘東忘西。還有,三哥娶的婆娘是個母夜叉,一不高興就扔東西翻桌子。這麼大的人間堡,要是讓這個女人來當家主內,我覺得人間堡前途堪慮啊!」
雖然要承認自己的稻花娘子和大哥的女人一樣呆,實在不是件什麼光彩事,但說實在的,笨總比凶好,至少娶到凶婆娘的不是他和大哥,而是皮厚肉粗的老三宋沉夏。
「我想這事你就不必擔心了,要是你大嫂和鳳兒真扛不起來,至少還有你可以頂著,我會記得將有餘和酒叔都派給你,有他們幫你,我就不信人間堡能倒成什麼樣。」宋遲冬冷淡接話,沒有表情的樣子反而讓宋臥春看得頭皮發麻。
「大哥,你幹嘛這麼愛記恨?我只是說大嫂和稻花都不機靈,又沒說她和稻花一樣是笨蛋。而且年有餘是個死酒鬼,派他和胖得快走不動的酒叔來幫我,擺明就是要我自生自滅……」
嗚嗚!他現在才發現原來大哥比二哥還沒有良心。
「宋臥春,你再囉嗦,我明兒個就帶你嫂子、小暖跟老二一起到山裡,住上一個月半年的,讓你審帳審到死!」宋遲冬撂下狠話,嚇得宋臥春立刻噤聲。
大哥真的好狠心,竟然威脅他要帶妻女上山,讓他一個人留守人間堡……
宋臥春敢怒不敢言的轉開頭,暗暗伸手狠掐醉茫茫的年有餘幾下,好洩洩自己滿肚子怨氣。
「臨秋,你真決定要回山裡?這裡難道沒有任何值得你留下的人或事?」不再管那個白癡宋臥春唸唸有詞的不知在咕噥些什麼,宋遲冬轉頭問宋臨秋。
紅塵裡來去多年,總會有一些人事物是讓人割不下也拾不得忘了吧?
這麼輕易就說要回山裡潛心修行,難道臨秋一點留戀的事物都沒有?
「不是沒有不值得留下的人事物,只是與生命的須臾轉瞬、歲月的滄桑流轉相較,世間一切就變得不再那麼需要堅持,我知道無論有沒有我,你們都會過得很好,這樣就已足夠了。」宋臨秋淡然笑道,一貫溫文的語氣裡沒有絲毫不捨與遲疑。
兄弟們皆已成家,人間堡又繁榮興盛,他實在看不出來有任何需要自己留下的必要。
當初因為爹娘相繼染病驟逝,他不忍年少的大哥一個人苦撐著人間堡,所以才下山返回堡裡,但如今十多個年頭過去了,該盡的責任都盡了,能做的事也全都做了,該是讓他走自己的路了吧。
「你是真覺得世間一切毫無可戀,所以才能看破,還是因為未曾真正擁有自己想要的,因此才覺得可以放手?臨秋,大哥問你,你這輩子有真心渴求過什麼嗎?」
「我……」聽見大哥問話,宋臨秋驀地一頓,抬眼看了下他。
真心渴求?
他這輩子有真正想要過什麼嗎?
或許是因為生來性子就淡,也可能是從小就住在道觀裡,感染了師父們無慾無求的態度,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什麼東西是非要到不可的。
「是沒有,還是不曉得?飛禽走獸日日要找食物、躲開獵人追捕,對它們而言,活下去就是它們唯一要的,而咱們人在滿足口腹之慾、有了遮風避雨的地方後,接著便會有喜怒好惡等種種慾望渴求,所以我們避開痛苦趨近快樂,尋找我們所渴望希冀的,有人要名、有人要利,有人只想一家和樂平順到老,當然也有人不要名不要利,但這其實也是另一種渴望冀求,那麼你呢?你心裡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我要的是什麼?」宋臨秋怔然,心頭浮上千百個不是答案的答案。
不要名不要利,也是另一種渴望?
他從來沒想過這點,但卻不得不承認大哥說得有理。
要名要利、不要名不要利,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都是以「要」為出發點,所以他的放下,並非是無慾無求的「放」,而是因為不知道自己要什麼,所以才覺得能夠放下。
如果今天他不是生在人間堡,而是生在必須辛苦耕種,才能勉強溫飽的家,不曉得他會不會還覺得什麼都無所謂,都可以放下?或是為了圖個溫飽就忙得焦頭爛額,什麼也沒法多想?
宋臨秋難得露出困惑。
宋遲冬起身,神情嚴肅的看著他,「臨秋,你想回山裡我不反對,這些年你為人間堡做的也夠多了,的確沒道理攔著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在你離開之前能否好好想想,看看自己這輩子是不是真的什麼都夠了,什麼都不渴求,覺得無所謂可以放開了?大哥只希望你這一生不要有任何遺憾,就算要鬆手也得曾經擁有過吧,不曾擁有,又要如何放下呢?」
這番話,聽得宋臨秋平靜心湖驚掀起一陣波瀾。
大哥說的沒錯,如果不曾擁有,又何來真心放下?
但前半生他擁有過什麼?
他的家人不是他能選擇,所經歷的一切,包含為人間堡付出的這些年,似乎都是因為不得不的「必須」而去做,去除了這些責任、這些不得不做的「盡心盡力」之後,剩下的到底是什麼?
難道他心裡真的連一點想要什麼的慾望都沒有?
還是就像大哥說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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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細雨紛飛的京城大街上,出現了兩名頭戴黑紗斗笠的男子。
鬆開韁繩,將馬兒交給頻頻鞠躬哈腰的店小二後,宋臨秋正打算拿下頭上遮雨黑笠進客棧,卻聽見大街上傳來一陣騷動叫罵。
「你這死小偷!還不快把東西還來,偷襲老弱婦孺算什麼英雄好漢!」
隨著這陣大呼小叫,一團不知名的黑影快速竄了過去,街上頂著細雨趕著收攤回家的小販們,還來不及看清楚躍到自己攤上的物體是什麼東西,就先嚇得掀攤翻桌,青菜豆腐、鍋碗瓢盆此起彼落扔了一地,然後嚇得人魂不守舍的黑影,又從這攤蹦到另一攤上。
後頭一個追得氣喘吁吁的長辮子姑娘,也不管路邊擺的是什麼攤,順手就從人家攤子上,抓了個東西朝黑影扔過去——
亮晃晃的物體飛出手中,在路人驚嚇連連的尖叫閃躲下,那名小姑娘這才發現自己剛剛順手抓來扔出去的是什麼東西。
她呆了下,看著油膩膩的屠刀朝前直飛過去,四周百姓嚇得抱頭竄逃。
「滿兒姑娘,那是我吃飯的傢伙啊!你要是砸到人沾了人血,那可怎麼得了啊?」
在街上擺攤多年的殺豬販,心有餘悸的衝上前,將掉在地上的寶貝屠刀撿回,還來不及回頭怒罵闖禍傢伙,那名小姑娘又像陣風似的跑了。
「朱大哥,對不住……各位大哥、大嬸,我不是故意的,你們要銀子就去找我大哥。」花滿兒邊跑邊抽空回頭,對著後頭咬牙切齒的小販們道歉。
「死貓!臭貓!你還不給我停住!讓本姑娘捉到,鐵定剝了你的皮給小豆子做皮襖!」
一路從小巷追野貓追到大街上的花滿兒,慍怒的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那只正蹲在古董攤前的黑貓開罵。
先前她買了幾個包子要給家裡窮困的小豆子和他弟妹們吃,結果這不知打哪蹦出來的臭野貓,竟然衝出來咬了包子就跑,還將小豆子的弟妹們嚇得哭出來。
她非把這只死貓大卸八塊做成肉腸不可!
口裡咬著肉包的黑貓,晶亮貓瞳惡狠狠的盯著她,似乎有股隨時要衝上來跟她一決生死的狠勁。
「主子啊,你跑慢點,不過就是隻貓,你放過它別計較了,包子再買就有了。」
追著長辮子姑娘跑過一整條街的俊秀小廝,氣喘如牛的上前拉住她的衣袖。
「不,小路,你走開,我要殺了那只臭貓!它嚇哭了小豆子他們,還掀了這麼多攤子,我滿兒女俠今天要是不替天行道,明兒個它一定會更加猖狂,說不準還會鬧出什麼事來。」花滿兒氣憤填膺道,完全沒發現四周的百姓在聽到她的話後,紛紛捧著肚子差點笑翻過去。
不過就是隻貓而已,這花家小姑娘是不是腦子糊塗了啊?竟然說自己是女俠,還要替天行道?
「主子,你別追了,那隻貓就算鬧出什麼亂子,頂多是偷吃條魚,總不至於會放火燒了別人家吧?可主子你今天又掀了那麼多攤子,這事要是讓大少爺知道,咱們倆都會死的!」個頭矮小的小廝路拾兒,緊張的拉住她,但還沒勸得主子乖乖回府,就先讓無良主子大力一推,往豆腐攤上撞去,整張臉栽進了白軟軟的豆腐塊裡。
瞧見野貓身子一蹬,似乎要往前竄逃的花滿兒,也不管自個兒的小廝摔得有多慘,立刻提起裙擺追過去,一手還抓著不知從哪個攤上抄來的地瓜朝野貓砸去。
「喵喵……」差點被砸中的小畜生鬆開嘴裡的包子,氣怒的回頭對她張牙舞爪。
「臭貓!你那什麼表情?偷東西的又不是我花滿兒……」
她雙手叉腰準備給野貓來個規矩訓誡,被她激得獸性大發的黑貓拱起背,然後嘴一張冷不防的朝她撲來。
喵嗚聲和尖叫聲同時響了起——
「救命啊——我不要變成花臉!大哥救我……」
沒料到被激怒的野貓會如此兇猛,花滿兒嚇了一跳,抱著腦袋往一旁的客棧門口閃去,也不管面前站的是什麼人,雙手一張便將對方當成救命大樹抱了再說。
啪的一聲,也不曉得是什麼東西順勢揚起,打下了差點要抓上她背的野貓,同時淒厲貓叫聲在她身後響起。
「嗚嗚……我不要死……大哥我不敢了……」嚇得差點腿軟的花滿兒緊抓著身前的「大樹」,嘴裡胡亂嚷著些懊悔話。
「你不會死!」宋臨秋微愕的攤開雙手,不知該拿這個莫名其妙將他當成救命浮木抱住的小姑娘怎麼辦。
「我也不要變成大花臉……大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敢胡鬧……」沒仔細聽面前「大樹」說了什麼,被野貓抓狂狠勁嚇壞的花滿兒,心有餘悸的抓著死都不肯放。
「姑娘,你不會變成大花臉。另外,我也不是你大哥。」聽見她沒頭沒腦的胡嚷,宋臨秋皺眉接話。
真是奇怪的姑娘,方才追著貓扔刀、扔東西時也沒見她害怕,怎麼現在一看到貓強牙舞爪就嚇成這模樣?還半路亂認親的抓著他喊大哥。
「啊?」聽見這話,花滿兒總算回過神,她抬起頭,一見是個陌生人,面色一赧的立刻鬆手後退,戒慎的看著宋臨秋覆著黑紗的臉。
烏漆抹黑的完全看不見長相,不過肯定不是她大哥就是了。
「你……真的不是我大哥。」她面色僵硬扯唇陪笑,只覺得這輩子還沒這麼丟臉過。
她怎會忘記臭大哥現在還在府裡看帳,又怎會跑到這來救她。
但是沒辦法啊!因為習慣了從小到大只要闖禍喊一聲,就會有大哥出現替她解圍,所以才會情急之下昏了頭,以為是大哥出現解救她。
「嗯。」來京城只是視察商行,順便見護貨到京城的宋沉夏,不想多惹事的宋臨秋,淡淡應了聲,轉身就要進客棧,卻發現自己衣擺讓人拉住。
「喂……」嬌俏小姑娘巴掌大的雪白臉龐,泛起一層紅暈。
「有事?」
見他回頭,花滿兒立刻鬆手退後,不好意思的朝他露齒一笑。
「我……那個……」通常只會罵人和叫人站住別動的花滿兒,尷尬的看了看四周,然後才垂眼低聲開口,「對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她帶著歉意的話語一出口,後頭趕著過來護主,臉上還沾著豆腐渣的路拾兒,張口結舌怔在原地。
這個乖巧柔順會道歉的姑娘,真是他那個任性主子嗎?
聽見她的話,宋臨秋微微點點頭當作回答,轉身又要進客棧,衣擺卻再次讓人拉住。
「還有事?」他好脾氣的第二次轉頭。
「我……那個……」黑瞳滴溜溜的轉了下,紅潤菱唇微微揚起,嬌嫩臉蛋上有抹過於詭異的算計笑顏。
「謝謝。」花滿兒破天荒的道謝。
路拾兒則是聽得眉頭蹙得緊緊的。
這裡頭肯定有問題,憑他這麼多年「陪死」經驗來看,他敢發誓那個任性主子,絕不是這麼簡單的只想說聲謝謝。
宋臨秋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不打算理會的正要走進客棧,眼角餘光卻瞄到衣擺仍讓人緊緊扯住。
他沒有回頭,不曉得這位姑娘又想做什麼?
這小煩人到底想做什麼?當街拉著陌生男子,她就算不覺羞恥,他都覺得丟臉。
「我可不可以跟著你?」一雙黑瞳滴溜溜打轉的花滿兒,毫不掩飾的將心裡話說出,然後滿臉期待的等著他回答。
路拾兒聽得愣住了,而站在客棧門邊袖手旁觀的宋臥春和一群路人,全忍俊不住的笑出聲。
「你要跟著我?」不過是順手打跑只野貓也會遇到怪事,宋臨秋忍著想打自己一拳,好確定是不是在作夢的衝動,捺著性子開口,「姑娘,我們素未謀面,姑娘跟著我幹嘛?」
「誰規定不認識的人就不許跟,我想跟你學武功,剛剛是你救了我吧,你是怎麼打跑那只野貓的,能不能教我?拜託你教我吧,大俠,你就行行好教教我吧!」
花滿兒不避嫌的抓著他的衣袍不放,讓他甩也不是,更別說動手推人了。
「在下不是什麼大俠,而且男女授受不親,請姑娘自重。」隔著一層黑紗,宋臨秋皺眉瞪著她,還來不及抽回自己的衣袍,就看見她露出一個過於甜膩的笑容,然後更加用力的扯著他衣衫不放。
「我不放,只要大俠能教我武功,我可以給你做牛做馬,還請大俠一定要帶我走,我、我在家裡哥哥不疼、爹娘不愛,老是被打被罵還被關在房裡……大俠,你帶我走吧!滿兒願意跟你一塊去流浪……」假裝沒聽見他的話,花滿兒越說越誇張,竟然還抓著他的衣擺,往自己臉上作勢擦眼淚。
「主子,你不要鬧了,讓大少爺知道你竟然這樣說他,咱們兩個都會被打死的!你快點放開這位大爺,跟小路回府吧。」路拾兒可憐兮兮的跪在她身後,抓住她的衣擺哀求。
主子會被關在房裡可不是因為哥哥不疼,而是主子頑皮愛闖禍,不是掀了別人的攤子,就是打了某某人,才會讓大少爺氣得將她關在房裡。
爹娘不愛更是天大誤會,老爺長年四海為家,夫人則是在幾年前就病逝了,他們當然沒法管主子,這和爹娘不愛的說法是八竿子打不著一塊的。
「姑娘,我不是什麼大俠,麻煩你放開我。」宋臨秋不理會路拾兒說了什麼,語氣冷靜的說。
「不要!」花滿兒想都不想的就回絕,巴掌小臉上有言出必行的決心。
「姑娘當街抓個人就說要跟對方走,這樣的行徑未免太大膽,難道姑娘不擔心我是壞人,會將姑娘擄了去賣?」見跟她有理說不清,向來好脾氯的宋臨秋也忍不住要翻白眼。
看來這不知在想什麼的小姑娘,真的需要有人好好教教她,才會知道人心險惡,還有男女授受不親。
「為什麼要擔心?我很相信自己的眼光,光聽聲音,我就知道大俠是個好人!」花滿兒自信滿滿的語氣,讓人搞不懂她這份信心是從哪來的,不過卻讓宋臥春忍不住微微揚起唇。
好奇怪的小姑娘,該說她聰慧敏銳還是愚蠢天真過頭?竟然說只憑聲音就能知道他是好人……
「是嗎?光從聲音就知道是不是好人,那姑娘你告訴我,我是好人還是壞人啊?」宋隊春大感有趣的湊上來,語氣不正經的問道。
「咦,你是誰?我幹嘛要回答你的話?」花滿兒抬眼戒慎的瞧了下宋臥春一眼,然後對他扮了個鬼臉。
「我和這位『大俠』是同夥的,我們專幹攔路搶劫堵人財路的勾當。」宋臥春笑著邊說邊將手搭在宋臨秋身上。
「老四,夠了!小姑娘愛玩鬧,你別跟著瞎起哄。」宋臨秋正色制止弟弟的胡鬧,轉身對著後頭的清秀少年開口。
「小兄弟,這位姑娘是你主子吧,把她帶走,最好請府上其他主子好好開導她,叫她下次別再在光天化日下胡亂拉人。」
宋臥春伸出另一隻手輕輕一揮,也不曉得他用了什麼方法,下一瞬間花滿兒緊握著不放的那截衣袍,便在瞬間裂開成了一塊碎布。
「臥春,走吧,進去。」沒有回頭,宋臨秋逕自走進客棧。
原本還妄想拜師學武功的花滿兒,不死心的正要跟進去,卻被跪在身後的路拾兒給緊緊抱住小腿。
「主子,小路拜託你別跟了,要是你真跟著不認識的大俠去流浪,嗚嗚……那小路該怎麼辦?二少爺那個討厭鬼一定會整死小路的。」路拾兒哀求道。
「走開!我要學武功做大俠……我要浪跡天涯……」
花滿兒試圖踢開他好跟進客棧,但瘦弱的路拾兒死都不放開手,即使被她拖著倒在地上,他還是死命抱住她的小腿,口裡還不住的哀求著。
「你……煩死了!」拖了幾步再也走不動了,花滿兄氣怒的瞪著倒在地上的路拾兒,惱怒的跺腳。
氣死了!
這下她想要離開家,勇闖天涯當俠女的抱負,又得暫時緩一緩了。
誰教這個臭小路,實在有夠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