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辦公大樓白天並無特殊之處,就如同一般商業大樓,出入的僅是一些上班人士。
但一到了夜裡,大樓外部所有的燈火綻放,大樓的美麗便在此時呈現。那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不約而同的點綴在大樓經過特殊設計的玻璃窗上,像是畫出了一幅美麗的天空,蔚藍的天空上晴空萬里,雲淡風輕,惟有一架有著翅膀的飛機翱翔於雲端裡,姿態迷人,令人無限嚮往,更是歎為觀止。
即使人都已經來到御翔航空公司的大樓前,梅茉情仍然很難相信自己曾經跟這麼一個有錢有勢的富家公子有過一段情。
當年她肯定是被愛情沖昏了頭,更或者是太年輕不懂事,從來不曾想過自己和展御司之間有如雲泥之別,是怎麼也不可能有圓滿結果,更遑論當時十六歲的她還只是個孩子罷了。
從來沒想過當年一別,現在要想再見他一面,竟比登天還難。
白天她試了各種方法,別說是見到他一面,就連他的秘書她都沒有機會和她交談,早在一樓接待室便教人阻擋了下來。
一句話:沒有事先預約、不是展總裁的重要朋友,一律不准通行。
因此她從白天等到了夜晚,目睹了大樓白天與夜晚的不同,也更加深她和展御司之間的不同。倘若她今天是為重新和展御司友好,那麼見識到如此場景,她肯定知難而退;身份的懸殊她無力改變,也高攀不上。
但是為了救妹妹一命,她便沒有退縮的道理,就是等到天亮,她也要等到展御司。
「小姐,你還是回去吧!」警衛看她也杵了一整天,不忍見她再待下去。
「不,我要等你們總裁。」她口氣堅定,知道必然是她柔順的外表令警衛對她起了側隱之心。
她向來明白在外人眼中,她一直是柔弱可人,看來弱不禁風,風一吹即會被吹跑的那種人。
但外表柔弱,不等於她沒有堅忍的毅力,如果要站上三天三夜才能等到展御司,她也會一直站下去。
總之在沒有見到展御司之前,她不會讓自己就這麼倒下。
「小姐,不是我要趕你走,你看看天都暗了,你想我們總裁還會待在公司裡嗎?」警衛章澤友善地提醒她,對方總是嬌滴滴的美人一個,他不好意思直接趕人。
「他不在?可是我明明沒見到他走出來。」梅茉情直覺以為是自己錯過他。
但不可能啊!她一直都站在門口沒有走開,除非他真的轉變到連她都認不出來。
章澤先是無奈的搖首,才歎氣道:
「小姐,我看你還沒搞清楚狀況,我先前之所以請你不要浪費時間站在這裡等,就是在告知你我們總裁是不會從大門口走出來。」章澤說著,伸手指了指左方的地下停車場進出口,往下說道:「他都是自己開車從停車場直接離開,所以你還是回去吧,不久前總裁就開車離開了。」
「呃!那你為什麼不提醒我?你知道我要見他一面,還讓我在這兒空等。」梅茉情頓時垮下臉,失望透了。
「小姐,這不是我的工作吧。再說如果你連我們總裁的車子都認不出來,你說你是他的朋友,這好像不太可能吧?」
梅茉情怔怔地看著警衛一臉戲謔的表情,一時無話可答。她總不能告訴他,她和展御司不是朋友,而是十年前的一對男女朋友吧!
恐怕她要是這麼說,人家只會把她當作是瘋子,理都不理她。
「我看你還是回去吧!我瞭解我們總裁是個外表迷人又很有身份地位的男人,但是他對於主動追求他的女人,一向沒什麼好感,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章澤不由分說的把她當作前來攀龍附鳳的女人之一,雖然她的外表完全不像是這種類型的女人。
「你把我當成什麼樣的女人?」聞言,梅茉情頓時生怒雲,正想發火,卻又像是突然瞭解他的語意似的急說道:「這麼說展御司尚未結婚了?」她知道不該暗自慶幸展御司尚未結婚,但為了確保將來不會惹出無端風波,展御司的單身身份對她不啻是好消息,還是天大的好消息。
至少她不必擔心會被別人當作是破壞婚姻的第三者,為此,梅茉情暗暗鬆了口氣。
章澤直直瞪著她,好像她突然多出一顆頭,或是比別人多出一隻眼睛,眼裡滿是疑惑與新奇。
「你到底是什麼奇怪的女人?你不知道我們總裁尚未結婚?那你究竟找他做什麼?」如果不是想追求總裁,他真的弄不懂這女人的心思了。
「好吧!我告訴你,我是來找他幫一個忙。」面對好奇的警衛,梅茉情把主要目的道出,免得自己被當成是自動送上門的女人。
「找總裁幫忙?你以為總裁是什麼人?他不會隨隨便便見陌生女人。」這女人也未免太異想天開了。
「我說過我和他不是陌生人。」她咬牙重複道。
「你和總裁不是陌生人,你卻認不出他的車子?」章澤一臉玩味的打趣道。
「夠了,你不相信就算了,不必消遣我。」緊繃著臉,梅茉情轉身就要走開。
「慢走,小姐。」章澤朝她揮揮手道別。正想鬆口氣時,卻又見她折回來,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告訴我你們總裁的車子款式及車牌號碼,如何?」梅茉情把希望放在此人身上。
「小姐,你是想害我的工作泡湯啊?你也知道現在工作難找,你行行好,別再害我了。」章澤連忙搖頭。
瞧見他如此慌張,梅茉情決定不為難他,朝他輕點頭,轉身離開。
目送著她終於坐上計程車遠離,章澤這才真正鬆了口氣。
「姐,怎麼?你還是沒辦法見到展御司?你都去了這麼多天,難道還是一點希望也沒有?」梅蝶依瞧見姐姐又一臉失意的回來,心裡已然明白姐姐又無功而返。
「或許是展御司特別重視會客問題,所以只要不是重要客戶,或有事先預約,一律無法見到他。」梅茉情失望的表情是那麼明顯。
都已經站在公司外面許多天,也注視著停車場進出的各式各樣的車子,她就是無法認出展御司的車子。
實在是進出的車子速度太快,在她尚未看清楚車內的駕駛人時,車子便從她眼前掠過,別說是看清駕駛者了,就連車內是男是女,她都來不及辨認。
「那要怎麼辦才好?如果見不到展御司,我們上哪兒去借兩千萬?」梅正雄也在旁急得踱方步。「爸,我還沒放棄,我會見到展御司。」梅茉情眼裡閃著決心。
「問題是人家根本不肯見你。還是讓我去找他,把他當年所做的事抖出來,我看他還露不露面。」梅正雄決定使出撒手鑭,就不信逼不出那渾小子。
「爸,你又來了,你這一去是去借錢,還是去鬧事?你去眾人面前把事情抖出來,對我們有什麼好處?萬一因此惹怒展御司,別說他不肯拿出錢來救回琪琪,若是他當真調查你所說的話是否屬實,只怕你反而被控告譭謗他人名譽。」梅蝶依翻翻白眼,真想一拳敲醒她老爸糊塗的腦袋。
「蝶依說的沒有錯,爸,這件事不能意氣用事,太衝動反而毀了所有計劃。」梅茉情何嘗不心急,但這件事急也沒用。
「我瞭解、我瞭解。」梅正雄垂頭喪氣的點著頭。
既然他什麼忙也幫不上,還是不要扯後腿,愈幫愈忙的好。
「姐,那現在——」
「當然是等,繼續等下去。」
「可是一直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啊!」梅蝶依不太看好這守株待兔的舊方法。
「我相信我會見到展御司。」只要她尚未死心,就有機會。
會有辦法的,她一定會有辦法。
隔天,梅茉情同樣又來到御翔航空公司的辦公大樓一樓玄關處,開始找適當機會施展她思索一整個晚上的計劃。
或許這個計劃有點卑鄙,但既然她的外表給人就是一副柔弱,隨時會昏倒的樣子,她不加以利用還真是可惜了。
「梅小姐,你還沒死心啊?」章澤依然是搖搖頭。數不清這是第幾天見到她鍥而不捨的每天必來報到,他也懶得再繼續勸她,他反而睜大眼睛等著看她幾時打退堂鼓。
梅茉情一反以往的沉默以對,朝章澤輕頷首,便往她平日站駐的位置走去。
「梅小姐,你……的臉色有點蒼白,是不是人不舒服?」章澤忍不住多瞄她一眼,隨即注意到她比以往要蒼白的面容。
「我沒事。」梅茉情輕搖螓首,身子一時不穩的晃了一下。
「梅小姐——」章澤嚇了一跳,想伸手扶她,又怕冒犯她,被人當色狼當街討打,可不是好玩的事。
「沒、我沒事。」梅茉情設法擠出笑容,揮手道。
但她咬住唇瓣像是在強忍什麼似的模樣,可完全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你分明就是身體不舒服,為什麼不好好在家休息?」章澤口氣壞了不少。
就算他和她不是朋友,念在這幾天他也和她說過幾句話,他實在不忍心見她這個樣子。
「你不要管我,我真的沒事。」她回答著,身子又再次晃了下。
「你如果沒事,你不會連站都站不穩。」章澤再也不顧什麼男女之別,伸手扶住她傾倒的身子。「走,我送你去看醫生。」
「不,我不去看醫生!章大哥你放開我,我不走,我要站在這兒等展御司出來。」她掙扎著甩開他的手。
「你倔強夠了沒?你見不到他的。」章澤也動怒了。
「我非要見到他不可。」她的杏眼對上他的,裡頭有著脆弱的央求。
經過這幾天的交談,她幾乎可以肯定這叫章澤的男人,是個同情弱者的好人,所以她只好利用他這項特點,希望可以軟化他。
她知道想要見展御司,他絕對是個關鍵人物,她必須先打動他,才有可能見到展御司。
就算行徑太小人,但她非試一試不可,除此之外,她真的想不出其他方法。
「你就那麼缺男人?非要倒貼我們總裁不可?」章澤氣火攻心,不由得口不擇言了起來。
而梅茉情就等這一刻。只見她眼裡噙著淚水,身子搖搖欲墜的注視著出口傷人的章澤,控訴的表情是那麼明顯。
經她這滿含怨懟的眼神一看,章澤幾乎真要以為是他欺負了她。
但想想他哪裡是在欺負她,他可是在擔心她的身子吃不消,要帶她去看醫生,也是為她好。
「你這樣瞅著我看也沒用,我還是要帶你去醫院。」硬是捉住她的手腕,章澤決定強拉她去,不理會她的意願為何。
「放開我!你根本不瞭解我要見展御司的真正原因,為什麼還要出口傷人?」她的眼眶裡罩著薄霧,楚楚可憐的想甩開他的手。
但章澤可由不得她,既然決定要插手管,他就絕不放手。
「我不管你有什麼特別原因,人生病就要先去看醫生,不要再逞強。」
「我知道人生病要看醫生,但是我走不開,我不能走。」她軟倒在地,坐在地上不起來,最後甚至整臉埋在膝蓋裡痛哭。
「嘿!你幹嘛——」章澤連忙放開她,慌張得不知所措。
說哭就哭,這裡可是人來人往的大樓出入口耶,若教人瞧見還得了。
「我必須見到展御司,你到底懂不懂?」她都表現的這麼逼真,這笨男人還是無法為她打破規矩,可惡!
「理由呢?」章澤終於決定問明原因,蹲在她身前追問。
「我的女兒被人帶走,我需要錢。」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好累!
「你有女兒——等等,你幾歲了?」她看起來除了柔弱可人,真的不像是個有過孩子的女人。
瞧她纖細的身材竟然已是個孩子的媽,真的是人不可貌相,一點也沒錯。
「二十六歲,但這不是重點,我是真的有個小孩。」她抬起頭,滿臉淚痕的重申道。
「OK!我相信你,但你因為這樣就想見我們總裁,是不是太奇怪了?就算你女兒被帶走,這跟我們總裁沒有關係吧?他沒有理由隨便借錢給你。」章澤攤著雙手,無奈地說實話。
「他會借,因為他是我女兒的爸爸。」她語氣堅定。話已出口,她再沒有任何退路。
是好是壞,她都只能聽天安排。
章澤沒有再回答,他早已被梅茉情的聲明震傻在原地。
從他的反應看來,梅茉情相信自己找到幫手了,如此也不枉費她故意在前一天晚上猛衝冷水的辛苦代價了。
終於要見面了!坐在接待室靜候章澤的消息,梅茉情的心跳也正逐漸加快。感覺到心房跳動的頻律是那麼明顯,在在說明了她並不如外表所表現的輕鬆自在。
說不緊張怯場,那絕對是騙人的。他們已經多年未見,不論她對家人說的多麼有自信,真到了要面對他的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緊張,好害怕她會無法贏得這一戰,說服展御司相信梅琪月是他的女兒。
這是個騙局,她明明知道卻不得不做,如果她有別的辦法,她今天不會站在這裡。
而她既然來了,她就不會再退縮。無論展御司會如何看待她、看待這件事,儘管她會因此被當成是貪求榮華富貴,趁機敲詐的拜金女子,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總之,這一回她勢必要讓他相信梅琪月是他女兒,並要他拿出兩千萬。
抬頭看了看時間,章擇都已經上去一段時間,何以還未帶消息回來?
會是展御司根本不相信她的說詞!還是這種事在他眼裡,不算是重要事件,不值得他接見她?
梅茉情心裡閃過各種想法,冰冷的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
就在她心思紊亂的同時,章澤表情凝重的走進來。想起總裁在辦公室所說的話,他的臉色自然好不到哪去。
「章大哥,怎麼樣?他願意見我嗎?」梅茉情急忙起身迎向他。
「總裁表示倘若你說的是實話,他沒有理由不見你;但如果你想胡亂栽贓,他會要你後悔走上這一遭,連帶我的工作也不保!所以你不是在開玩笑吧?」章澤再一次確認道。
如果她敢說是,他馬上將她丟出去。
「我若沒有十成十的把握,我敢站在這兒等著去見他嗎?」梅茉情表現的很鎮定,只是在心裡暗暗對這位好心的警衛大哥說聲抱歉。
「那麼我現在就帶你上樓。祝你好運,梅小姐。」章澤這才安心的鬆口氣。
「謝謝。」她微笑以對,深吸口氣後跟上他的腳步。
沒錯!這一刻她的確需要一點友善的祝福。
「嘿,老兄,我沒聽錯吧!你在外面有個女人為你生了個女兒?這個天大的消息你竟然隱瞞至今,你也未免太會保密了。」丁文儒斜坐在辦公桌上,調侃著他的好友。
若不是適才警衛進來仗義執言,這件事恐怕除了當事人以外,不會有第二人知道。
偏偏這個事件的女主角決定現身說法,在多年後的今天才突然帶個女兒冒出來認親,此事大有蹊蹺,但也表示平順的日子總算有好戲看了。
任何一個男人都有可能四處拈花惹草,而且經常自私到忘記、或者根本不願做防護措施,因此在外留下一堆風流債,也不是不無可能。
但惟獨展御司除外。以他和展御司相交多年,這位老兄是他看過最懂得防範之道,而且自制力最佳的男人,要想見他失去控制,很難。
所以他展御司會在外面有私生子,真的是天下奇譚,至少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
「別說笑了,你真的相信的話,就太不瞭解我了。」展御司雙手交疊支撐著下顎,視線落在門口。他在等,等那自稱擁有他孩子的女人究竟是何許人也。要想設計他,也要看她有無這個本事。「你是說沒有這回事?」丁文儒訝問,表情有著明顯的失望。
原以為有好戲可瞧,沒想到是空歡喜一場。
「我像是這麼糊塗而且不負責任的男人?」展御司揚揚唇,不以為意的指出。
若他是這種人,他今天不會坐在這個位置上。正因為他瞭解接掌御翔是他與生俱來的責任,是以早在二十一歲那年他便一肩扛下家族事業,將自己原有的夢想遠遠拋開。
「我就是瞭解你的為人,才會這麼訝異。」丁文儒說著,隨即話峰一轉,道:「不過話又說回來,既然你認定自己不可能犯下這種疏忽,何以決定要見那女人?怎麼不乾脆攆她走算了?」
「我總要看看是哪個女人,這麼有膽量敢把孩子栽在我頭上。」展御司口氣十分篤定。
「你這麼有把握?」丁文儒追問。老實說,連他自己都沒有絕對把握,對天發誓自己沒有在外胡作非為,並留下一些「愛的紀念品」給那些女人,何以展御司可以這麼篤定?
展御司沒有答覆,他堅定的表情已說明一切,他就是十分肯定自己沒有私生子。
「這麼多年、這麼多個情人,你當真沒有一次忘記?」丁文儒的表情言明他的不信。
「惟一的一次是在我二十歲那年,不過年代久遠,說來無意義。」那也是他的初次體驗,當然沒必要教丁文儒知道的這麼仔細。
「這麼說還是有可能了。如果今天來的就是當年你惟一一次的例外,你可沒話說了吧?」丁文儒笑笑的指出。
展御司愣了一下,但隨即從容的扯開笑容,那笑容像是回憶起當年那一段美好的往事。
「我是沒話說,只可惜她不是那種女人。」倘若她是那種貪婪的女人,當年她不會不留隻字片語的消失在他的生活裡。他可是很早就告訴她他的真正身份所擁有的金錢與地位,是白癡才會放棄他。
如果她是那種女人,她不會在他們有了肌膚之親後,反而逃離他。
她該會緊緊捉住他這個青年才俊不放,而不是教他遍尋不著。
他依然記得那年她失去蹤影,當時他有多著急,差一點就要登報找她,甚至想透過媒體力量找到她。是他母親以死要挾他,不要做出令展家丟臉的行為,他才慢慢接受自己已失去她的事實。
多年過去,這仍然是他難以割捨的一段回憶,或許他真正在意的是她何以突然消失吧。
「話不要說的太有自信,御司,我有預感這回你會栽了個大跟頭。」丁文儒就是等著看他出大糗。
「是嗎?」展御司懶洋洋的微笑,仍是不以為然。
「肯定是,不信咱們等著瞧。」丁文儒環抱著胸,一副等著好戲上場的表情。
「是你!」展御司瞇起了黑眸,動作不算激動,但在起身時還是把身後的皮椅給撞倒在地。
皮椅倒在磁磚上發出很大的聲響,接著是丁文儒低低的吹了聲口哨,然後辦公室內再無任何聲響。
梅茉情沉默地站在門口,直直的和展御司對望。從他的眼中,她得知即使事過多年,他仍未將她遺忘,心裡不由得劃過一道暖流。
明知她不該有這種情緒,但她阻止不了心中直湧而上的喜悅感受;明知不該抱有如此想法,她仍然好高興他並未忘記她。
他一點都沒變,一樣有著吸引女人的俊俏五官,若真要說歲月給他帶來何種改變,那她要說老天是厚愛他的,讓他看來更具男人味,更添魅力氣息。
當年的陽光男孩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更教女人迷醉的成熟男人。
這種男人在現階段肯定是高檔貨,是所有女人趨之若騖、急於擁有的好對象,他到現在仍未結婚,她覺得很意外。
「站在這兒做什麼?進來啊,」
丁文儒率先打破這詭異的沉默氣氛,走至她面前,才要伸手攬住她看來好脆弱的肩膀,一道聲音已從背後殺過來。
「放下你的手,文儒。」展御司冷眼瞧他。展御司太瞭解他這會兒舉在半空中的手想做什麼。
只要碰到美女,丁文儒的動作永遠是敏捷快速。換作以往,他是不在乎他追求文人,永遠搶在他之前下手,但對於站在門口的纖細身影——很抱歉,在尚未弄清楚她的來意以前,誰都不准打她的主意。
他可沒忘記警衛先前進來所說的話——總裁,有個女人自稱是你多年前的女友,她為你生了個女兒。
如果這個女人是她,那麼事情就很嚴重了,因為她的確是他多年來惟一一次沒有採取防護措施的對象。
「咦?」丁文儒的手舉至半空中,詫然地回頭望向已朝這兒走來的展御司。
這可是頭一次展御司阻止他對漂亮妹妹展開友好攻勢,有問題!大大有問題!
他知道眼前這名穿著端莊的女子是很漂亮,那亮麗脫俗的五官流露著一股可人的清純味道,那纖細的肩膀及不盈一握的柳腰,更是男人夢想能摟在懷裡細心呵護的易碎娃娃。
他和展御司一樣擁有相同嗜好,對於外表柔媚可人的漂亮妹妹,都忍不住想佔為己有,但是展御司從來不曾和他看上同一個女人。
說穿了是展御司眼光比他還犀利,不對他的味,他絕不會勉強自己屈就,自然也不屑和好友追求同一名女子。
那麼這回是怎麼一回事?
丁文儒眼神帶著疑惑,一直到看到站在美女身後的警衛章澤,他才突然恍然大悟,記起幾分鐘前和展御司討論過的事。
莫非眼前這名女子就是那自稱擁有展御司的小孩的神秘女子!
他的眼裡閃過讚賞。如果對象是她,他倒是一點也不覺意外,她看起來的確有本事將展御司迷得忘記保護自己。
不過,她看起來如此清純,真是生過孩子的女人嗎?
「美女,你幾歲了?」
「應該有二十六歲了吧,如果我沒記錯。」展御司索性替她回答,一面揮手要章澤先行退下。
章澤見任務已完成,便自行告退。
「二十六?老兄,你記性很好嘛,」丁文儒調侃道。從好友眼中得到要他離開的暗示,他聳聳肩,假裝沒看見。
拜託!這種戲碼可不是天天上演,要他離開,除非這片屋頂塌下來。
「文儒,你想要我把秀容找來嗎?」展御司冷冷地提醒他。這洪秀容是惟一可以抵制丁文儒玩世不恭的厲害武器。
一聽到洪秀容這三個字,丁文儒馬上聞聲色變,連忙舉雙手做出投降狀,兩隻腳自動往門外退。
那個只會像八爪魚纏著他不放的妖女,他躲都嫌來不及,還是盡早走人吧!
盯著他俊逸如昔的側臉,梅茉情許久未曾出聲,至今她仍無法相信她會再和他重逢。原以為今生再無見面之日,所以儘管在家裡她已事先練習不少次,一碰見他本人她反而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尤其當他那一雙會透視人心似的眼眸銳利地直盯著她,她的心便怦怦直跳,連開口的勇氣也喪失大半。
「你說你有了我的孩子!」展御司終於打破沉寂,直接道出她的來意。
他曾經試過各種方法尋找她的下落,就是得不到她的任何消息。
沒想到再次見到她,她會帶來這麼驚人的消息。
希望她不是為錢而來,否則無論她的出現對他而言是多大的驚喜,將不再具有任何意義。
面對他眼裡明顯的輕蔑以及冷然的語氣,梅茉情硬生生打了個冷顫。
在來此之前她就知道自己會被羞辱一場,她更是早有心理準備要迎接他的各種冷嘲熱諷。
但沒想到他只不過一個眼神就令她十分難受,她自己也十分意外,原以為自己不會在意他對她的看法,這會兒她才知道自己其實很在意。
但為了救回妹妹,無論受到多大的羞辱,她都得忍下來。沒有什麼比救回琪琪更重要,比起琪琪,再多的羞辱都算不了什麼。
「我今天就是來告訴你這件事,展御司。」她挺直背脊,視線迎上他的。
「她幾歲了?」
「十歲。」
「很好,為什麼在經過這些年後,你才跑來告訴我,你有了我的孩子?」他的黑眸直勾勾的望著她。
「我不是來要你讓琪琪認祖歸宗。展御司,你不要誤會我的來意。」她統著雙手,手心裡的濕意說明了她有多緊張。
「那麼你的來意不會正好是為了錢吧?」他的眼神更加深沉,似乎一點也不高興她是這種女人。「沒錯。」她暗一咬牙,堅定地回答,很快地往下說道:「但這不是琪琪的教養費,我要的是救命錢。」
「救命錢?」他挑眉問。
沒有絲毫隱瞞,梅茉情將她父親闖下的事端一一道出,只在謊稱梅琪月是她女兒這一點上撒了謊。
兩千萬畢竟是大手筆,要展御司拿出這些錢,自然得是和他關係至親的人,她的決定絕對沒有錯。
展御司沉思許久,久到令她的心也跟著直往下沉。倘若這個方法仍行不通,她真的無法可想了。
「你因為需要這筆錢才想到我,如果琪琪真是我的女兒,在這之前你何以從未想過我有權利知道琪琪的存在?她畢竟是我的女兒,不是嗎?」他逼近她,一直到鼻尖幾乎碰到她的。
梅茉情倒抽口氣,卻反而更將他男性的氣息深吸入鼻,她可以感覺因為他的接近,她的心跳加快不少。
「我知道她是你的女兒,你有權利知道她的存在。」
她試著解釋,卻教他很快斬斷她的話。
「可是你卻沒有告訴我,你反而一走了之,這又是為什麼?你來告訴我為什麼你會做出這種不該是十六歲女生會做的事,你說啊!你為什麼在那時遠遠逃開?」他尖銳的言語令人招架不住。
梅茉情沒有回答,只是用慘澹的眼神看著他。她如何告訴他,當年她有多害怕?當她以為自己可能會懷孕,卻又求助無門、無人可傾訴時,她心中受到多大的煎熬?
他根本完全不瞭解,當他只顧著滿足他的慾望,他可曾為她設想過?
他沒有!否則他不會在今天還說這種話。這個沒心少肺、厚顏無恥的豬,她再也不要為了他拒絕別的男人,從現在起她會徹底死心。
「我不想在多年後的今天才來討論責任歸屬、誰是誰非。你只需要回答我,你願不願意借我兩千萬?」她一徑的瞪著他。
「如果你口中的琪琪真是我的女兒,我自然會付。但你如何證明你說的是實話,而不是捏造事實?」他就看她如何提出有利的證明。
其實念在他們的舊情,今天就算她口中的琪琪不是他的女兒,他仍然會替她付這筆錢。
他所追究的只是坦誠二字,就不知她是否做得到。
「她當然是你的女兒,你可以帶她去做DNA比對,我不在乎。」
「要想帶她去做DNA,也要先把人救回來,你打的可是這道如意算盤!」他豈會不瞭解她的小小心思,所以他決定給她最後一次坦誠的機會。
如果她願意坦誠,他可以毫無條件伸出援手。兩千萬在他眼裡不算什麼,他要的僅是她的坦誠而已。
希望她不會做出錯誤的決定,令他大失所望。
在一陣冗長而緊張的寂靜後,梅茉情以著沙啞的嗓音開口道:
「琪琪就是你的女兒,我沒有騙你。」她生硬的堅持己見。
她不是不曾想過把實情說出來,但她又不敢拿梅琪月冒險,她承受不了這個後果,仍然只能選擇隱瞞事實。
聞言,展御司露出了近似殘忍的微笑,眼眸寒如冬日的風暴,一字一句的迸出話來。
「很好,把那個酒家的名字告訴我,我會把琪琪帶回來,然後我要讓她認祖歸宗。」
「不!」梅茉情驚喊出聲,卻在他凌厲的眼神中吞下所有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