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哇……」被稱作娃娃的女孩趕緊將東西藏到屁股後頭。
質詢者不信的瞇眼。「還說沒有!我明明看到了,你還藏?你這個壞娃娃,我要去跟你媽媽講!」
「不要告訴我媽媽啦∼∼給你知道好了。」小人兒無奈的嘟著嘴,只好把掩在身後的東西貢獻出來。
「這是什麼?」
「巧克力……」
「巧克力就巧克力,藏什麼藏?」真是只名副其實的小鬼!
「是情人節巧克力。」娃娃趕緊強調。
「情人……」她才什麼年紀,居然知道情人節!!害他差點噎到。「妳才小二耶!學人家過什麼情人節?!沒收!」
一把搶過來數一數,竟然有十幾盒?!這小鬼的行情也未免太好了吧!
嘿嘿!現在全都充公進他的口袋裡了。
「不要啦——那是人家送的!」娃娃試著替自己爭取權益。
「再吵!再吵,我就進去跟你媽媽打小報告,說你不好好讀書,整天跟人家玩亂愛的遊戲,到時候你就等著被關禁閉吧!」說完,還用力的彈了一下小人兒的額頭。
「不要啦∼∼貝哥哥……」
小人兒的呼喚就像一根刺似的,扎中男孩最自卑的「身世」,也一併喚起了他黑暗中不為人知的那一面。
「你剛才叫我什麼?」他像瞪著一坨大便般瞪著小人兒。
「不行叫貝哥哥嗎?」娃娃不解的囁嚅著,她不覺得有叫錯人啊!他明明年紀比她大,又剛好姓貝說。
「當、然、不、行!」
貝+戈+戈=賤!
這個「賤」名絕對不准現世!
「可是……已經有個貝大哥了,那你只能當貝二哥或貝小哥啊!」年紀小小的娃娃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麼不能叫他貝哥哥?
當初他們一家剛搬到這社區時,媽媽帶著禮物牽著她的手上貝家拜訪時,就是這樣介紹他的啊!
「不准!我又不是駱駝,背完二哥還要背小哥!」他故意強辭奪理。
「那人家貝大哥都可以!」娃娃只覺得這個「貝哥哥」真是個好麻煩的男生喔!
「他要當駱駝是他家的事……」
「他家不就是你家嗎?」好好奇喔!
「你找死嗎?小小年紀就會耍嘴皮子!」「貝哥哥」不爽的再彈她一下額頭,讓她知道不得隨便忤逆他。
「那怎麼辦?」小人兒完全無所適從了。
「我媽是沒有給我取名字泥?你就不會直接叫名字嗎!」他真覺得她笨死了!
「可是媽媽說不可以……」媽媽告訴她,做人要有禮貌。
「好啊,那我以後就叫你小狗。」他很惡意的說。
「人家才不是小狗!」她氣怒的叫嚷,生平最恨別人拿她的名字開玩笑了。
「你不是叫吉娃娃嗎?誰教你愛跟小狗狗搶名字!吉娃娃本來就是小狗的名字,小小的一隻,不小心就會被踩到『銼塞』的那種,我班上就有人養了一隻,聽說那種小狗狗一被人踢到就會該該叫。」
「人家不是!」小人兒怒瞪著圓滾滾的大眼,堅決不肯當狗。
「小狗狗、小狗狗、小狗狗……」這位「貝哥哥」果然將他的暱名發揮得很淋漓盡致。
「我、我要去跟貝媽媽講!」娃娃的兩隻大眼倏地滾紅一圈,扁起嘴,她打算告狀去!
但小個頭沒走兩步,就讓人給抓住了辮子,她轉回頭,立刻迎上一片漆黑——
一隻大手粗魯地罩在她的臉上,讓她一張小臉當下被扣得死死的。
「你敢告狀,我叫異形咬死你!」唬她。
「嗚……」畢竟年紀小小,嚇得趕緊伸出兩隻小手努力跟異形奮戰。
「還要不要告狀?」
「……」她拚命搖頭,十足向惡勢力低頭的沒用樣。
「那妳是不是小狗狗?」他卻得寸進尺的問。
「……」她很用力的搖頭。
「那我還是不是貝哥哥?」這點很重要,絕對得說清楚、講明白。
「……」她猶豫了一下。
「妳死定了!」一見她沒立即說出他能接受的正確答案,他氣得立時出言警告。
異形當下消失,換成惡魔上場,只見他兩隻巨掌抓向受害者的兩隻腳踝,準備施行過去幾年來他慣用的折磨她的伎倆——
倒吊小猴子!
「啊——不要啦∼∼人家以後不敢了,人家今天穿裙子啦!」死箍住他的腰,不讓他得逞。
「就是要穿裙子才好玩!」
「不要,貝子青!!」她急得直尖叫。
「很好,你很僥倖地保住你這條小命了,下次記住,不准再犯。」達成心願的他擰了下她的小鼻子。
「請你不要這樣子好嗎?人家已經小二了!又不是幼稚園小班!」好不容易獲得自由的小女孩很受不了地拍順裙襬,拉攏兩條綁得紮實的小辮子,並不時對他投以埋怨的眼神。
貝子青怪異地盯著小人兒的一舉一動,終於發現她今天跟往常不一樣的地方。
穿新裙子,又用漂亮的緞帶扎辮子?很怪喔!
「小二又怎樣?除非你能高過我的胸口,否則我照樣吊你一輩子。」哼哼!誰教她命中注定歸他管,怎樣?
「你已經六年級了!」可她卻沒膽子說他幼稚。
「算了,我要去游泳,懶得理你。」貝子青順手撿起不知何時掉在地上的小禮盒,準備邊走邊吃。
「等一等!那盒不行!」娃娃見狀立刻捂嘴尖叫。
「為什麼?」愈說他愈想吃。
「那是……反正就是不行!」她急得扠腰跺腳。
「是嗎?」他聽而不聞,已經開始動手拆解包裝了。
「啊——住手!那是要送人的啦∼∼」一把搶過來。
「送人?!」貝子青當下停止動作,不悅的心忖,搞屁啊!這小鬼這麼早熟?
「對啦,那些人家送的,你可以拿去吃;可,這個不行!」人家她可是寶貝得要命。
可他偏要吃她手上那一盒!「給我。」
「不行!」她鼓起最大的勇氣提出抗議。
好大的膽子,這小鬼是活膩了不成?很好,那就讓他這個貝哥哥……不是,貝家的哥哥替她家人好好管教、管教。
「要不然你告訴我,你打算要送誰?我替你去打聽對方是不是好人。」說出冠冕堂皇的借口。
「就是……那個啊!」她看似彆扭的說。
「哪個?」他捺著性子問。
「那個嘛!」她更是彆扭到了極點。
「到底是哪個?!」急性子已快隱忍不住,只差沒噴火了。
「你那麼凶做什麼?我的事又不用你來管。」繞過他,她準備出擊。
「等等,別急嘛!」一把扯住她的小辮子,半點憐香惜玉都沒。「我是好心幫你哩!是你自己哼半天哼不出一個名堂,怪不得我!」硬的不成,那他就來軟的。
「是徐士斐啦!」
「竟然是那小子!」是他的死黨之一。
「是啊!他很棒對不對?」小小年紀的娃娃眼睛中冒出了愛的泡泡。
貝子青獰著殘笑,一眼就把她的心思給看透了。「應該是他家的香腸很棒才對吧?」
娃娃的小臉霎時呆楞住。「香腸?」
「整個社區的人都嘛知道你——吉娃娃最愛吃徐家的香腸,每次從徐家出來,手上若沒掛一串,也會端整盒槓回家。上次社區辦中秋烤肉會,你整晚站在徐家的烤肉架前流口水,一個人獨霸五種口味、狠吞十支香腸,這已經成為本社區的怪談了。」他老實爆料。
「你胡說!」娃娃則是心虛的臉蛋泛紅。
「不承認?妳回想一下那晚烤肉架上被你盯得驚聲尖叫的香腸兄弟們,回想它們好吃到不行的滋味!烤得胖嘟嘟、紅通通,還泛著油光,竹籤刺下去時『滋』的一聲噴出熱油,香到讓人流口水,配上徐媽媽的秘藏沾醬,大口咬下去……嘖,香甜的肉塊直接蹦進嘴裡……」
「嘶……」
霎時,空氣中傳來某人猛吸口水的聲音。
「怎樣?很好吃吧!」哼哼!就知道她是逃不出他這如來佛的手掌心的。
「好吃!好吃!」有人笨笨的接話。
「每次徐媽媽叫徐士斐拿貢品到你家時,你一定很高興吧?」再接再厲的探詢。
「對啊!對啊!」笨人繼續無防心的接話。
「也就是說,每次見到徐士斐,就代表又有香腸可以吃了是不是?」
「是啊!是啊!」
「所以,只要有香腸可以吃就好了,徐士斐只是附帶的?」
「是……才不是!」壞人!娃娃這才知道自己被引導出真心話,氣得不想再理他。
貝子青也不戳破她,一臉「大家心知肚明」的賊笑。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臉皮薄,聽不得真話,看在你剛才夠乖巧的份上,我這次就幫你到底,替你把巧克力送到徐士斐手上。」
「可是……我自己送去比較好吧?」大人說過,做人要有誠意。
「笨娃娃,你以為我閒閒沒事,喜歡幫你這種臭女生跑腿嗎?我是為你好,你知不知道?」邊說他手指邊用力的彈過去。
「不知道。」
「你很誠實。」誠實到讓人想痛宰。「看在你這麼誠實的份上,我就老實告訴你好了,徐士斐家的香腸其實是用狗肉做的!」
「騙人!」
「騙你又沒錢拿。」可是,卻有好戲可以看。
「一定不是真的……」娃娃的信心已經開始動搖了。
「唉!可憐的孩子,虧你每個禮拜還跟徐媽媽到流浪狗之家去幫忙,卻不知道徐媽媽每去一次,那裡的狗就被斬了好幾隻,你沒聽過狗肉又叫香肉嗎?香肉、香肉……香肉做的香腸,難怪徐士斐家做的香腸特別香!」
嘿嘿!愈說愈得意。
尤其瞧小不點的臉色愈來愈像大便,實在是太好玩了!
「恐怖喔!算一算,你吉娃娃這幾年來吃進肚子裡的香腸,搞不好就有十隻小狗狗那麼多……」加油添醋的胡說。
一幕幕小狗狗被追著砍的畫面從腦中掠過,吉娃娃只覺得舌頭發酸,想吐。
「不要說了!我不信……我要去問徐媽媽。」
「笨娃娃,這種事情怎麼可以去問當事人,你想害我被滅口嗎?」不是被那無辜被冤枉的徐媽媽,而是被他自家老娘的鐵砂掌所滅口。
「那怎麼辦?」她要再繼續吃香肉香腸嗎?
好痛苦……真的很好吃,娃娃的小臉都皺成蠶寶寶了。
「反正徐士斐做的狗肉香腸你都吃這麼多了,也沒見有哪只小狗狗來跟你索命,安啦!」
「那才不是徐士斐做的!」娃娃最後一絲幻想仍舊存在。
貝子青聞言,冷眼微瞇。
沒想到經過他大力嚼舌根後,她竟然還有一絲理智在?好,那就看他來個趕盡殺絕!
「當然不是他做的,他做的東西能吃嗎?算了,我也不好說朋友的壞話,等我幫你把巧克力拿給他之後,你就知道他是怎樣的人了。」嘿嘿!到時就好玩了。
隔天,好心的貝子青帶著吉娃娃來到徐家巷子口,讓她看到某只吃了不明物體倒在垃圾桶旁的流浪狗,和垃圾桶裡面被揉成一團看起來特別眼熟的包裝紙盒,到此,戀情受挫的吉娃娃才終於接受「香腸王子」是壞人的事實。
「看吧!他經常這樣玩小狗,他們一家人都跟小狗有仇。」反正胡說八道又沒罪。
娃娃的一張小臉泫然欲泣。「小狗好可憐……」
「要不要替小狗報仇?替那些被做成香肉香腸的小狗討回公道?」惡魔正搧動著黑色羽翼。
而那個不知死活的小人兒則是被正義感沖昏了頭,憨傻的直點頭。
「那,我們可以這樣這樣、那樣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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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衛生局接獲一封密函,內容指稱「徐氏連鎖肉品」出產的醃肉、香腸等製品摻雜有狗肉在其中,衛生當局馬上派人前來抽查,最後發現是一件子虛烏有的惡意中傷,為了緝拿誣告者,當局拿出密函讓徐家人辨認字跡,猜測最可能是離職員工挾怨報復,結果——
「怎麼會有這種事?!我們吉家怎麼會生出這種怪胎啊?!」這是呼天搶地的吉媽媽。
「小孩子不懂事,沒關係啦!」這是滿臉尷尬的徐媽媽。
沒辦法,誰教兩家是多年的好鄰居呢!
「死孩子!從今天開始!放學後就給我乖乖待在家裡背古詩!背滿一百首才可以出關!」吉媽媽只能嚴加管教。
「這樣子太嚴格了啦!娃娃又不是壞小孩,讓她知道事情的輕重就好了啦!都要怪那些官員們大驚小怪,小孩子的玩笑也當真!」徐媽媽趕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徐媽媽……」小人兒委屈的飆淚。
「可憐的孩子,快來徐媽媽這邊。」
立刻,一顆小炮彈衝進了徐媽媽溫暖的懷抱。「哇——徐媽媽,娃娃不是故意的!」
眼前猛噴淚的吉娃娃比她猛吞香腸的饞相要可愛百倍,完全抓住了徐媽媽的心,她真想趁著吉媽媽不在意時,把她放進口袋裡偷偷帶回家。
「對對,你不是故意的!都是徐媽媽的錯,徐媽媽應該叫人做幾斤狗肉香腸等著他們來抽查,這樣你就不會被冤枉了。」為了想騙回這只可愛的吉娃娃,徐媽媽恨不得為她做牛做馬。
「徐太太!你不可以這樣寵孩子,瞧她都變壞了!」吉媽媽聞言,臉都黑了一半。
「人家沒變壞啦!」娃娃還有心力回頭嘔她老媽一句。
「死孩子!再吠我就跟你脫離母女關係!」
「哎呀!如果你們家不養的話,給我們家養好了。」徐媽媽滿心期待,真心以為自己能拐回這可愛的小女孩放在家裡賞玩說。
養?!
吉媽媽整張臉馬上全黑,深深覺得女兒被「盛名」所累,大家好像都把她當成吉娃娃犬,人人搶著餵食。
「徐太太,我在教訓孩子,你怎麼……」吉媽媽的凶目瞪向幼犬。「晚上你爸回來就有得你瞧的,吉娃娃,你吃了徐媽媽那麼多斤香腸是吃到哪裡去了?真沒良心!」
被叮得滿頭包的吉娃娃瑟縮在徐媽媽懷裡,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媽……不是人家啦!是貝子青……」娃娃試著辯解。
「死孩子,還敢誣賴給人家?貝家老二可是比你乖了不知幾百倍,聽說前幾天還在路口救了一隻被變態下藥的流浪狗。那孩子不僅有愛心,又有正義感,抱著狗跑去獸醫院求救,校方為此還特地在升旗時間請他上台表揚他的見義勇為。」吉媽媽說著街上的最新八卦。
「對呀!我也聽說了,子青真是個好孩子。」徐媽媽也深受感動。
「才不是那樣!你們都被他騙了……」
「吉娃娃!你實在太差勁了!你才是騙了我們的壞小孩!」吉媽媽一陽指又戳過去,感覺不夠力,開始找蒼蠅拍。
「好痛……」娃娃不只皮肉痛,她的心也好痛。
嗚……怎麼會這樣?!
明明全都是貝子青出的主意,連那封密函也是他打的草稿,她只是照原文抄了一遍,為什麼壞人全是她在當,他還有夠無恥地上台去當英雄?
好可惡!
貝子青是個大壞蛋!
大人說得沒錯,這個社會真的好黑暗,就連鄰居大哥哥都會陷害無辜可憐的鄰家小妹妹,以後她一定要多多提防,不可以再被他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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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吉娃娃真能記取那次教訓的話,也就不會有接下來好幾年的不良紀錄,最奇的是,明明每次的收場都奇慘無比,她還是會一次又一次的被貝子青耍得團團轉,真的很厲害,就像是被鬼遮眼一樣,邪門得很。
而貝子青也算是有本事,每次都有辦法說服娃娃接受各種離奇古怪的胡扯,譬如——
蛋卷王子他家生產的手工餅乾系列,全都是用過期長滿蟲子的麵粉烘焙的;小籠包王子他家的店裡賣的小籠包,全都是用病死豬肉做的;滷味王子他家的滷味店裡,養了一堆蟑螂家族,青蛙王子他家賣的青蛙下蛋,用的是真的青蛙蛋;奶茶王子他家的連鎖飲品,全是用自來水沖泡出來……
就這樣,娃娃年紀輕輕,就得罪了一堆公司行號。
而一堆堆年輕又有前途的王子們,也同樣一個個殞落在貝子青的惡意中傷下,再加上某只不明事理、不求甚解的幼犬不斷的上當,造成衛生單位很慣性的在每年情人節前夕,就會等著一封由某個國小學童寄來的告發密函。
雖然無法理解為何每年都會有不同的食品業者跟這位小朋友結仇,但,除了發現這個小朋友的字跡一年比一年漂亮、好看之外,真的很難找到其他符合檢舉內容的重大違規事跡。
而,每年的這個時候,吉娃娃就會在老媽的盛怒下,面臨被逐出家門,實習當流浪狗的危機。
直到這位小朋友國小、國中畢業,進入高中後,才再沒有類似情節發生,害這些政府官員頓失娛樂,情人節沒地方吃吃喝喝,聊聊某社區的八卦怪談,生活只好繼續單調,人生無趣許多。
高中生的課業壓力果真無敵重,連霹靂小炮彈的火力都給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