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感覺怎麼樣?怎麼還不吃早餐?」
他正是替柏雅動手術的醫生之一,柏雅入院以來,他們天天都有見面交談的機會。
「傷口當然好多了,但是胃口已經被這些無聊的報導倒光。」
「怎麼,又有你的新聞了?」
「這些無聊的記者,天天挖空心思編故事,還有更可惡的,竟不負責任地批判我和靜剛的事,實在是可惱極了!」
柏雅把報紙一丟,靠在床頭歎氣。
「你難道不認為,自己本來就是個具爭議性的人物,再加上靜剛,爭議性和戲劇性就更濃厚了。」
逸航拉了把椅子在病床邊坐下來。
「真虧他們寫得出來!還說我和靜剛、趙大衛之間其實是一場巨世霸權的爭奪戰,無論事情怎樣發展,結局不外是一樁純粹為利益結合的政治姻緣,真是可以把人氣得吐血!我知道這些事情的來源是有人散播流言的,他們這樣詆毀我和靜剛,實在令人忍無可忍!」
逸航聽了,灑脫地聳聳肩笑一笑,說:「不要說別人會這樣捕風捉影、胡亂猜測,老實說,連我都懷疑過你們!我曾經認為靜剛趨炎附勢、勢利現實,也曾經懷疑你是她安撫我和青蔓的擋箭牌,但是,我這幾天觀察的心得是,你對她固然是一心一意,她對你也有很真摯細膩的愛意。我當然不明白這其中的轉折是怎麼一回事,不過我知這,靜剛已經動心是真的,我很瞭解她。」
「章醫生,謝謝你給我打氣。你說得沒錯,我這個極具爭議性的人的確在和靜剛交往的過程中轉折得很辛苦,我也明白,我和靜剛之間,未來還有很多考驗,例如我的父母、桑夫人、我過去招惹過的女人,甚至整個社會和輿論。不過,章醫生,還有你,你也是我和靜剛之間的考驗。」
逸航聽到這裡,神情中掩藏不住心中的矛盾和尷尬。柏雅觀察出他的感受,立即按著說:「章醫生,我們已經不是外人了,應該把這件事坦白誠實地好好談一談。我知道,靜剛還沒有完全忘情於你,所以,她也還沒有完完全全地接納我。你和她的事我都知道也理解。我希望你坦白告訴我,有關你對她和青蔓的真正感情狀況。」
柏雅說得很誠懇。他甚至移動了身體,坐到床沿上來和逸航形成一幅促膝長談的畫面。
逸航見他如此坦白,瀟灑回答道:「柏雅兄,你的坦率使我想起古人詩詞中的雋永佳作,﹃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何況,我們兩個竟是這麼相像,不約而同地深愛同一個女人,我即使想把你看成敵人都不可能、做不到!我的確還不能完全對靜別忘情,那是因為滋生在我和青蔓之間的愛倩,還沒有完完全全把我的心靈填滿。
假以時日,我們會的,她會成為我愛情的全部、生命的全部。柏雅兄,你也是,用你的真情去填滿靜剛的心吧,只要你墳滿了它,任何外力、外人和外物都微不足道,不能影響你們、介入你們、阻撓你們、破壞你們!」
「章醫生,謝謝你的金石良言。有了你這一番提醒和鼓勵,我什麼都不怕了,別人儘管去亂寫、去中傷、去阻撓反對,只要我用真情填滿靜剛的心,沒有人能破壞。我也相信,靜剛有足夠的智慧來迎接這一切。」
「你說得一點都不錯,她的確有這個智慧。」
兩個男人雙拳交握,如同一對親密戰友。
柏雅露出一口白牙笑說:「章醫生曾經俘虜靜剛芳心十餘年,自然也不是池中物!」
「坦白告訴柏雅兄,我為了讓靜剛把我徹徹底底遺忘,也曾拿青蔓當作擋箭牌。儘管我對她舊情難忘,但如同她用來拒絕我所說的那句話一樣,我們已經彼此不適合了。
何況,我發現我真正不能缺少的人是青蔓,只是我自己不願去承認這個事實。」
「章醫生,我也坦白告訴你,靜剛是為了青蔓而退出,而不是為了我而變心,我只是一個在故事的尾聲接近時才被認定的角色。」
聽到這裡,逸航的眼睛已經潤濕了,他緊緊握著柏雅的手,只是微笑著,不再說話。
這時,病房外有人敲門。柏雅住的是頭等病房,所有訪客都經過登記。柏雅回應一聲:「請進來。」
推門進來的是一名美麗女子,及肩長髮烏黑,穿一件粉綠絲質背心和同色寬筒長褲,手抱大束滿天星,中間是一束天堂鳥花。
逸航看她是青蔓,只覺她多了一分成熟典雅。
柏雅看她是靜剛,只覺她添了一分婉約清新。
誰知她身後又跟著進來一個一模一樣的倩影,同樣的打扮,同樣的天堂鳥和滿天星。
兩個孿生一樣的粉雕玉琢的美女,一左一右站在他們眼前,不開口說話,也沒有任何行動。
逸航認為這一定是青蔓的主意,靜剛是從來不淘氣的,但是此刻他實在認不出誰是誰,看來她們已經串通好了,只一味淺淺地笑著,像商店櫥窗裡的洋娃娃,動也不動、靜待評判。
逸航看看柏雅,做出一個徵詢的表情。
柏雅聳聳肩,兩隻豹眼滴溜打轉。
僵持了將近兩分鐘,一對洋娃娃耐力不錯,仍然堅守陣地。逸航說:「無所謂,看誰撐得久。」
說著一屁股又在椅子上坐下來。
柏雅可是忍不住了,他想出了一個好辦法,立即以餓虎撲羊的方式,張開雙臂大叫著朝她們撲過去,想必青蔓的反應會如見洪水猛獸,而靜剛則會不動如山、冷靜鎮定,因為她是他的情人;而青蔓不是,她必然抱頭逃竄。
果然,其中一個驚叫而逃,而另一個還站在那裡,柏雅正想一把就把她抱住,卻是自己彎下腰來大聲慘叫。
「哎喲!」
他猛然衝出,用力過猛,忘了自己肚子上新辟的那「橫貫公路」了。
「柏雅,你要不要緊?」
靜剛急忙去攙他,逸航也幫著把他扶回床上。
「我看看傷口,可別拉裂了。」
逸航看過傷口,幸好尚未折線,柏雅的肚皮沒被繃開,只是換來一陣痛。
「靜剛,你真夠壞,到這個時候還來戲弄我!」
柏雅望著靜剛,喘著氣抗議。
「史柏雅,對不起,是我設計的啦!我一直想知道你以前被姊姊騙了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嘛。」
青蔓躲在逸航身後解釋著,她還是很怕這只神通廣大、神出鬼沒的金錢豹。
「反正我找靜剛算帳,她不是主凶的話,也是幫兇。」
柏雅故意氣呼呼地說。
逸航聽不懂她們的話,迷惘地問:「柏雅兄,你是怎樣被騙的?」
青蔓掩嘴大笑了出來,靜剛也忍俊不禁,柏雅則是一副蒙受冤屈的表情。
青蔓笑完了,一把挽住逸航說:「逸航,走,我們把這束花放到你的宿舍去,我再告訴你有個人之所以受騙是怎麼一回事。」
逸航向柏雅和靜剛聳聳肩,笑了笑,和青蔓走了。
*** *** ***
剩下的二人世界,是旁人無法得知的纏綿與甜蜜。柏雅住院的日子裡,反倒成了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因為靜剛天天來探望、陪伴,不管外面流傳著怎樣的是是非非。
「靜剛,你坐近一點。」
他輕輕呼喚她。
她果然走近一些,但是他伸出的手,仍然抓不到她。
「要我把你的心填滿,也得你把手伸出來,讓我抓得到你。」
他向她伸出了手,像是剖白,也像是喃喃自語。
「你在念些什麼?」
她終於把手伸給他,讓他把她拉到自己身邊。
他回答她的是另外一番話:「記不記得我說過的,我要除三害?很好,別人這麼快就替我做了這件事。這一場皮肉之痛,讓我們彼此瞭解更多、相知更多。而且,逸航和我成了能夠說知心話的朋友,我們四個人從今以後可以坦然面對,不必再彼此製造無謂的困擾和阻力,反而可以彼此相扶相持。我受這一刀,很值得。」
靜剛在他身邊坐下來,溫柔地說:「看來,這裡更值得我留下來了。柏雅,本來我打算先父做完頭七就飛回美國去寫論文,先父頭七的日子就是明天。」
「靜剛,你是說你要為我留下?」
柏雅的眼睛閃閃發光。
靜剛點點頭,說:「即使我不辭而別,你也可以輕易找到我的,不是嗎?」
「對。不僅找得到你的人,還找得到你的心。不過……」
柏雅伸手撫摸她的臉,柔情蜜意她笑著凝望她,繼續說:「以後不許再和青蔓聯手來戲弄我,你總得為我這個做姊夫的保留一點尊嚴啊……」
他又忘了疼痛,漸漸把上半身撐起來。
「哦,姊夫?你這麼有把握?」
靜剛輕聲細語,等待著他的嘴唇。
「難道不是嗎?」
他終於封住了她的。
既輕柔又熾烈,既溫柔又狂野。
床邊櫃上,一束天堂鳥則在滿天星的圍繞中緊緊相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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