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敬我們新任的總經理羅先生及彼德老總!」業務部門幾個年輕的業務一起起哄,吆喝著大家一塊兒舉杯。
幽默、年輕、俊逸的羅安迪很快就博得公司單身女職員的仰慕目光,而男性職員也對這位華語相當流利的華裔老闆非常信服,許多員工一掃先前的猜測與不安,與這位充滿活力的新任老闆打成一片。
羅安迪最大的魅力所在,就是那個可以膩死一鍋子螞蟻的甜蜜笑容,在場的幾位單身女郎早已被他的微笑迷得神魂顛倒了。業務部的人這一喊,他又揚起了笑容,高呼地說:「各位請盡興,只要大家喝得下,今晚的酒全部由我請客!」
「耶!謝謝羅總經理!」幾位愛喝酒的業務興奮地道謝。
當慶祝的歡呼聲達到最高潮時,悠揚的樂聲便在舞池裡飄然地響起。
「彼德老總,開舞!」
「羅總經理,開舞!」
在沒有人下場的情形下,有人開始高喊。
彼德有老婆雪莉在身邊,因此很快地就應觀眾的要求走進了舞池。但單身前來的羅安迪則對眾人聳聳肩,表示了他的無奈。
又開始有人喊話,主動為他找了舞伴。「黎秘書、羅總經理!黎秘書、羅總經理……」
黎苡詩聽見自己的名字竟與羅安迪配對在一起,不禁皺起眉頭,尷尬地望了他一眼。
在羅安迪遲遲未有行動的情況下,群眾的鼓噪聲愈來愈大聲了,甚至有人隨著音樂節拍鼓起掌來了。
見情勢都有助於他,羅安迪終於笑著起身,往黎苡詩的方向踱來。
隨著他一步一步地接近,黎苡詩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胸臆裡不停地敲打著,像萬馬奔騰般的強烈。當他站在她的眼前時,她的心差點沒跳出了胸口--
「苡詩,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他伸手做出邀請的動作。
「答應、答應、答應……」群眾齊聲吶喊著。
她以極迅速的目光掃向全場,發現所有的人都點著頭要她答應。
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她伸出了右手搭在他的手掌上。當她的手一觸及他的手掌,隨即被他輕輕一握,瀟灑地轉進舞池。全場的同事對於新總經理這漂亮的一個姿勢,皆報以熱烈的掌聲及口哨聲。
在羅安迪懷中的黎苡詩顯得十分的不自在,連身子也跟著有些僵硬。
「別緊張、輕鬆點,我不會吃了你的!」他的氣吹在她的後頸,說著只有她聽得見的耳語。
她才不會表現出認輸的模樣,挺直了腰桿子,強作輕鬆的笑臉。「誰說我緊張了?我只是不習慣和陌生的上司跳舞。」
他的眼笑瞇成一直線,似乎在嘲笑她的辯辭笨拙。「但我卻不覺得你陌生,反倒有一種似曾相見的熟悉感存在;尤其是擁著你跳舞的感覺,就好像又回到五年前的那一晚--」他刻意挑起了她的記憶。
「住口!」果然又點燃她兩團憤怒的火眸。「你的愛情故事,我沒有興趣聽!」
危險的笑容一直保持在他英俊的臉上。「我沒說是什麼樣的故事,你怎麼曉得是愛情故事呢?」
她的腦筋裡拉著極度危險的警報。「不用猜也知道,擁著女人跳舞,不是羅曼史,那會是什麼?」
「沒有刺的薔薇,終於長出扎人的尖刺了!」他輕笑著說道。
想起了他那句無刺的薔薇,黎苡詩的背部不禁又一陣僵直--想不到他還記得那些瑣碎的對白!
「薔薇怎麼可能沒有刺呢?尤其是它不願被人採擷時,它就會長滿了銳刺,將想要倫摘花朵的採花賊刺得遍體鱗傷!」
羅安迪不以為意地說:「那一定是最笨的採花賊!只有愛花惜花的人,才能摘下最美麗動人的薔薇,而且還毫髮無傷。」
她不喜歡他的自傲,不喜歡他的隱喻,只想趕快結束這令人難耐的一舞。
如同看穿了她的心事般,羅安迪故意以他的優勢又拉近了彼此的距離,更加毫無忌憚地瞅著她微慍的臉龐。
嗯!她真美,就像出水芙蓉般的清麗可人!
歲月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五年的時光只讓她更加嫵媚動人而已。這些年來,她做了什麼?遇過什麼事?她的一切,羅安迪都十分好奇地想知道;尤其,他更加想知道她的生活是否教另一個男人給佔據了。
「你待在公司多久了?」若要她解除武裝,只有從輕鬆的話題上下手。
「快四年了。」他突然轉變話題讓黎苡詩略為錯愕,差點踩上了他的腳。
「在沒有遇見你之前,彼德對你的工作能力讚不絕口;而在見到你的廬山真面目之後,我必須承認他的眼光獨到,你的確是個有能力的好秘書。」
「謝謝你的讚美!不過,這種迷湯喝多了,容易消化不良的。」
見到她又撐起棘刺,羅安迪的眉頭皺了起來。「別這樣,我是真心誇獎你,絕不是刻意討好奉承。」
「謝謝你的真心,不過以我們上司及下屬的關係,這種讚美似乎是嫌太過客套了吧!」
「你一直喜歡這樣防衛別人的嗎?」他瞇起了眼。
「不是!那要看對象。」
「喔!那我是屬於哪一種對象呢?」他以挑釁的目光問。
黎苡詩低頭不語,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其實,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他在她的心中究竟該歸列於哪一種男人。
「我很想瞭解你的內心世界到底在想些什麼。」
黎苡詩抬頭望了他一眼。「這好像超越老闆對下屬的權限了。」
「如果是以多年的朋友關係呢?」
「我和你,不算是朋友!」她脫口而出。
一抹難掩的失望自羅安迪的眼眸中發出。「你的確與我認識的薔薇不一樣!」
「我早說過了,我不是薔薇!」
到底是什麼事迫使她不肯承認自己就是薔薇呢?羅安迪知道,他非得解開這個謎不可!
首播的音樂停止了,彼德來到他們的身邊,從羅安迪的手上交換了舞伴。踩著華爾滋的舞曲,他們倆自羅安迪與雪莉的身旁擦身而過,滑向舞池的另一端。
在獲得自由的空氣後,她露出輕鬆自在的微笑。
而彼德以為黎苡詩的笑容是沉浸在愛情滋潤下的結果,因此以異樣的神色消遣著她說道:「怎麼樣?安迪的舞跳得不錯吧!」
本來她的心情還不錯,一碰到與他相關的話題,她的臉色又變了。「勉強可以!不過與你比起來,那可遜色多了。」
沒錯!這五年來,她是想念過他,也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他。但,這又能代表什麼呢?他只不過是自己當初用來報復魏文茂的工具而已,他們彼此間根本就迸不出任何火花的。不能因為他的突然出現,而擾亂了她好不容易平靜的生活。
一抹詭譎的笑意滑過彼德的眼裡,他欺近黎苡詩的耳邊,輕聲地說:「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安迪對你的特別眼神喔!」
「什麼特別眼神?我不懂!」黎苡詩故意裝糊塗。
什麼特別眼神!彼德根本不瞭解她和羅安迪過去的關係,才會這麼認為的。
黎苡詩當然知道羅安迪會以特別的眼神來看著她,全是因為五年前的那一夜曖昧關係,他在懷念那個主動對男人投懷送抱的噴火女郎。
「當安迪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看到在他眼底冒出了驚艷的眼神,而那種眼神正代表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濃烈興趣。」
「我對他可沒興趣,你千萬別自作多情,硬把我和他湊在一塊。辦公室裡多的是單身末嫁的女人,他如果欠缺女人,大可去找她們,別來招惹我!」愈說她的眼睛就愈冒火花。
「你當真不喜歡他?」
黎苡詩的目光搜尋到他的背影,朝他吐吐舌頭。「我討厭自以為是的男人!」
「自以為是?才剛跳完一支舞,你對他的評價就這麼糟糕呀?據我所知,凡是在安迪身邊待過的女人,無不對他的溫柔體貼所折服,這可是我第一次聽到有女人這樣地評斷他。」
黎苡詩努力地裝出一個假笑。「每個人都有他各自的判斷標準,而像安迪這樣的男人,對我來說是敬謝不敏的!」
彼德失笑地搖搖頭。「這不像你的作風,苡詩。通常,你不會這麼快對一個男人下評論的。我感覺得到,你是故意排擠安迪對你的好感。」
「沒有針對誰,我只是不想沾惹愛情這東西,就這麼簡單而已!」她聳聳肩,把感情這東西踢到遙遠的天邊去。
「別讓你的象牙塔把你關住一輩子,有時走出來看看外頭的世界,你會發現世界的美好。」
黎苡詩對他眨眨眼。「唷!對我傳起道來了!」
「我不是傳道,而是要你拋卻對愛情的刻板印象,別讓那些不良的愛情觀影響你一輩子。」
這不是她的刻板印象,而是她的親身體驗;在經過那樣的一場背叛之後還要她相信愛情,這根本就比登天還難。
還沉醉在自己的冥想中時,她的手突然被另一雙大手拉走,等她定眼一瞧,才知道自己又回到羅安迪的懷裡了。
「安迪,舞伴才借我幾分鐘就捨不得了呀?」彼德故意調侃他。
對於彼德的調侃他並不以為意,只是以笑得有些霸道的眼神直視著黎苡詩。
黎苡詩很不喜歡這種親密的感覺,尤其是他看著自己的那個眼神。
雪莉在丈夫的懷裡微笑著說:「老頭子,安迪當然捨不得漂亮的舞伴被你帶走嘍!所以你還是認命地抱著我這個老太婆吧!」
雪莉和黎苡詩相當地熟稔,因此這樣的玩笑對他們來說是無傷大雅。
羅安迪促狹地對雪莉眨了眨眼睛,帶著笑容遠離了他們夫妻倆。
又回到這令她呼吸困難的狹小空間,黎苡詩覺得每一刻她都有窒息的可能。
「我想以後我會盡量少帶你參加應酬式的舞會,免得你被那些蒼蠅黏得無法脫身。」他舉起手來,撥撥她臉旁的一絲髮梢。
這個動作,又讓黎苡詩一陣悸動。「彼德從不要求我參加應酬的!」
「喔!不過,這個習慣可能要改變了,因為以後你的上司是我不是彼德,而我沒有女友在身邊,當然只有帶女秘書出去應酬嘍!」他的唇角泛起了勝利的微笑。
作夢!要她以後陪他出去應酬,那她豈不是更危險嗎?
「很抱歉,台灣的勞基法規定不能強迫員工加班的。辦公室裡的加班,我絕對可以配合;至於外面的應酬,除非是逼不得已,還請安迪先生能原諒我的無故缺席。」
「幾年沒見,你除了變得更加成熟嫵媚外,還更伶牙俐齒了!」他喜歡她如刺蝟般的鬥志。
「我沒見過你,安迪先生!請你不要硬把我當作你過去的女人。」
「有沒有,你心裡有數!」他挑高了眉。
幸好音樂又結束了,她可以不用再面對這樣的審問目光。
「對不起,我累了,想回座位上休息!」
趁著音樂未起,她溜煙似的離開舞池,離開了他的懷抱。
空氣!空氣!她真的需要大量的新鮮空氣來沖醒她發昏的腦袋,在這密閉又吵雜的空間裡,讓她有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尤其是面對羅安迪的那雙透視般的銳眼,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在他面前偽裝多久。
沒有回到座位,她尋著安全門的指示,來到戶外的一座黑漆陽台。但她太急著要到外面去尋找新鮮的空氣,而忽略了跟在自己身後的那雙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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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苡詩幾乎是跑著到室外陽台的,一接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她便將雙手搭上欄杆,做了個大大的深呼吸。嗯!外面的空氣確實比室內新鮮多了,她就知道自己不適合那種吵雜又烏煙瘴氣的環境。
事情比她想像的要困難多了,幸好剛剛的表現還算鎮定,才沒有露出馬腳來。唉!一個劉雲峰就已經夠她煩心的,現在又加上一個羅安迪,她的日子恐怕永無安寧之日了。思及此,黎苡詩不由得大大地歎了一口氣。
忽地,在她喘息的同時,有人從背後將她一把摟住,緊緊地抱著她不放。
一股濃稠的酒臭味從背後撲鼻而來,黎苡詩一陣驚慌地喊著:「放開我!你是誰?」
她一喊,後頭的男人不但沒有放鬆的跡象,反倒加緊了力道,並傳來低沉的聲音。「我是一個愛慕你很久的男人!」
「請你放開我,否則我對你不客氣了。」她由吃驚轉為憤怒。
「嘿!嘿!不客氣?沒關係,你儘管來呀!我就是喜歡你這個高傲、不可侵犯的臭脾氣,我就是喜歡呀!」
「你--」她使勁地掙扎。
「你放心,不會有人注意到我們在這兒的,不如,現在我們將就、將就點……」他沒有再說下去,只露出猥褻的笑聲。
黎苡詩的背脊一陣涼意襲上來,她知道這個人在想什麼骯髒的念頭,於是又用力想掙脫他的束縛。
「你以為一個女人的力量會大過一個男人嗎?省省吧!別這樣,只不過讓我親熱親熱,你又不會少一塊肉是不是?」背後的男人繼續笑著。
「放開我!你這不要臉的東西,小心我要老總開除你!。」
「呸!本來我以為你有多高貴、有多高傲,原來私底下,也只不過是老總們的玩物罷了!想不到,走了一個彼德又來了個安迪,還一個比一個年輕英俊,瞧你剛才貼著新總經理跳舞的騷樣,就知道過不了多久,他就是你的新入幕之賓了。既然老總們都可以免費品嚐我們公司這朵最艷麗之花,為什麼我就不能也來嘗嘗呢?」
他愈說愈下流、愈說愈邪惡,讓黎苡詩反胃到極點--
「你少胡說,我和彼德老總之間是清清白白的,你少用那張污嘴玷污了公司主管的名譽!」她嗤鼻地反駁著。
「我管你清不清白,反正今晚--我是要定你了!」說完,他把他的臭嘴親上了黎苡詩的後頸。
被突襲的恐懼感漲滿了黎苡詩的全身,她開始大叫著:「救命呀!」
「沒用的!裡面的音樂那麼大聲,沒人會聽到的。」
他邪惡的一笑,眼見醺臭的嘴巴又要湊上來了。
「誰說的--」
忽地一隻大手揪住男人的肩膀,就在男人回頭的同時,一個紮實的右勾拳狠狠地擊在他的臉上。
煞時,男人鬆脫了鉗住黎苡詩的穢手,踉艙地跌坐在地上。
「你!你是誰?敢管我的閒事,我要你好看!」被揍一拳的男人迸地跳上來往伸出援手的男子身上撲了過去。頓時,兩個男人便扭打了起來。
黎苡詩被突來的一幕嚇得躲到一角,從微暗的月光中,她看見其中一人的模樣是業務部的一個小科長。而後他們一個扭身,她又看見另一個男人的長相。
天哪!竟是--羅安迪!由於剛才過度驚嚇,所以羅安迪的那一聲「誰說的」沒有教她聽出來是誰,現在她知道剛剛是誰救了她的。
很快地,勝負已然揭曉,那個企圖對黎苡詩非禮的男子,已被羅安迪給制服了。
「苡詩,你有沒有怎麼樣?」待一切都在掌握中之後,他問著驚魂未定的黎苡詩。
撫著胸口,她膽怯地說:「我不要緊,謝謝你。」
他用力地扭著被擒男子的手,喝聲地問:「你是誰?」
「哼!」非禮的男人沒有答腔,只冷哼了一聲。
「他是業務部的科長陳育達。」黎苡詩見他不說話,站出來指認他。
「科長?一個公司堂堂的科長竟然敢做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好,從現在開始,你被解雇了!」對於這個男人的舉止,他簡直想將他五馬分屍。
「你是誰?憑什麼解雇我,我又沒做什麼!」
「我是羅安迪,是你的頂頭上司!剛才你做的事我全瞧見了,現在我要將你移送法辦,並控告你強暴未遂!」他氣沖沖的怒氣全吹在他的臉上。
非禮的男人一聽,自動跪下了雙膝,哀求地說:「總經理,我不是故意的,我一定是酒喝多了才會對黎小姐不禮貌的,請你原諒我,我以後不敢了!」
「像你這種人渣,不給一點教訓怎麼會改過自新呢?我非得將你送到警察局不可!」他心愛的女人差點被這男人給侮辱了,他怎能不生氣呢?
「不要!不要呀!」一個大男人竟然哭了起來。
一方面動了惻隱之心,一方面也不願這種不名譽的事情鬧大,黎苡詩息事寧人地說:「算了!把他趕出公司就算是處罰了,我不想將事情鬧大!」
陳育達一聽,見風轉舵地說:「是呀!是呀!這種事傳了出去,對黎小姐總是一種傷害,你放了我吧!」
「可惡的東西!」羅安迪又補了他一拳。
「安迪!」黎苡詩怕再打下去會鬧出人命,連忙阻止。
「走!別再讓我看到你!」
羅安迪鬆了手,陳育達便連滾帶爬地奔出了陽台。
「你受傷了!」靠近他的身體,她才發現他的嘴角正流著鮮血。
黎苡詩急忙從背包裡拿出了手絹,帶著感激的心情幫他拭去嘴角的血漬。
「謝謝你救了我,剛才要不是你的搭救,我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握住正在擦拭嘴角的那隻小手,羅安迪的雙眸散發出一股眩人的電波,直射入她的眼中。「我見你沒回座位就到處找你,幸好讓我摸到了這扇門,否則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被他發電的雙眸這一觸,她的心就像小鹿亂撞般的慌亂,想抽回被他握住的手腕,卻怎麼也抽不回來。
「你的衣服都髒了,待會兒怎麼回屋裡呢?」
羅安迪瞧了一眼自己的模樣,馬上釋懷地笑著說:「要不,你陪我回去換套衣服吧!」
「好!」她連考慮的時間都沒有,就立刻接口允諾,但隨即就後悔了。「這好像有點不妥吧!我們倆一起從酒會上失蹤,不免有閒話傳出。」
「那你忍心見我負傷自行離去嗎?」他佯裝令人生憐的表情。
「這……」怎麼說他也是為自己才受傷的,若是婉拒了他的要求,似乎有些不通人情。不過,想到要和他單獨相處,黎苡詩就有些不自在。
他偷瞥了黎苡詩正在猶豫的表情,故意無所謂地說道:「對了,你說過上班以外的時間老闆不能強迫你加班的,沒關係,你若不方便,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這下她有點發窘了。沒錯,她是這麼說過,不過那是在一般情況之下,而今他受了傷,好像可以破例一次。
「你是為我而受傷的,怎麼說我也得報答你才行。而且我不放心你這個樣子開車,還是我開車陪你回去吧!」她低著頭細聲說道。
「這不會太勉強你吧!」他又偷偷瞄了她一眼,嘴巴裡是不忍心的語氣,心裡卻是高興地在竊笑。
「不會!反正很快就回來了。」
是的,她是這樣告訴自己的,只是陪他回去換個衣服、擦個藥,應該沒有什麼大礙。
「不好意思,麻煩你了!」他一面假裝靦腆的表情,一面又大方地伸出手來,等著黎苡詩來攙扶他。
也不詳加考慮他的傷勢是否嚴重到需要別人攙扶,黎苡詩二話不說地便扶住他的腰,讓他另一隻手搭上自個兒的肩膀。「小心點,我扶你出去。」
「謝謝!」他偽裝難過的語氣。
喔!他的心可是開始在唱著快樂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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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高碩的羅安迪擠進黎苡詩那輛小巧的MARCH裡,好像有點兒虐待。瞧他都已經把座位調到最寬敞的程度了,但他那一雙可媲美長頸鹿的長腳,似乎還是找不到合適的位置擺放。
「對不起,我的車小了點,要委屈你一下。」黎苡詩見到他難以活動的樣子,實在覺得他很可憐。
他拉著車把,露出一排雪白的皓齒笑著說:「沒關係。」
其實他的笑容是強裝的,天曉得擠在這樣窄小的位子裡,就好像在練瑜珈術一樣,若不是為了可以和她相處,打死他都不幹這種事的。
黎苡詩將車子駛出了停車場。「你現在住在哪兒?」
「麗晶酒店。」
扭了扭屁股,他又換了個坐姿。
「你的傷還痛不痛?」
「好多了,不礙事的!」他側過頭來,含意深遠地望著她優美的側臉。「你還是關心我的,對不對?」
他突來的溫柔嗓音,讓黎苡詩覺得全身血液都在倒流。
「你是我的上司,我當然得關心你,更何況你是為了我才受傷的。」
她非得拉著這個原因來解釋自己現在的行為。
「究竟是為了什麼,你遲遲不肯承認自己就是薔薇呢?難道那一夜令你覺得難堪與醜陋嗎?」他的臉龐逼近她。
為了克制自己的情緒,她將力道全放在方向盤上。
「羅總經理,你又偏離話題了!我告訴過你,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女人。」
「不要叫我羅總經理,我喜歡你喊我安迪的語氣。」他有點命令的口吻。
「我可以喊你安迪,但是請你不要再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是的,想要卸下這個女人的遮掩面紗,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他不能太過心急,以免弄巧成拙,讓她再次地消失了。
「成交,以後我不會再提你像薔薇的事了!」
聽他這麼一說,她緊握方向盤的雙手才得以鬆弛。
「只要你不再提起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我想我們會合作愉快的!」
他的唇緊抿著,對於她所說的合作愉快,他又有番新的計畫。
沒關係,她可以不承認她就是薔薇,但是他可沒放棄要追求她的念頭;既然她喜歡玩遊戲,那麼他就奉陪到底。從今天起,他不會再以薔薇的身份逼她,而會以黎苡詩的身份來追求她。反正,這次她是逃不了了。
他注視著前方問著:「聽彼德說,你還是單身?」
喔!為什麼他總挑這種令人寢食難安的話題來問呢?
黎苡詩皺了皺眉頭。「我的私生活好像與公事無關吧!」
他點點頭。「是與公事無關。」
「那我是不是可以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呢?」
「不可以!」
聞言,她迅速地瞄了他一眼。「為什麼?」
「因為我想追你!」他直言不諱。
他的話,讓黎苡詩失措地猛踩了煞車,幸好後頭車子跟得遠,才沒造成什麼意外事件。
黎苡詩發現自己的嘴唇正在顫抖:心跳也在加速中。「請你不要亂開玩笑好嗎?」
一抹認真的神情浮現在他的眼中。
「我不是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你酒喝多了嗎?安迪。」她正努力維持鎮定的心情。
「我還真希望自己是喝多了,這樣我就有更大的借口讓你來照顧我了。」
黎苡詩對他翻了翻白眼。「如果是這樣,我會幫你請個特別看護來照顧你的!」
羅安迪露出失望的表情說道:「你真狠心呀!」
「知道就好!所以以後少開我玩笑。」
見黎苡詩像顆火球似的在燃燒慍火,羅安迪這時才發覺她生氣的模樣也挺可愛的!
縱然生氣著,但長長的眼睫毛遮不住那對晶瑩亮麗的漂亮眸子;而氣呼呼的鼻子在喘氣之下,也絲毫不減它的可愛之處;微翹的雙唇,更是讓人忍不住想嘗嘗那甜中帶辣的滋味。羅安迪的眼,愈看愈離不開她那張精緻完美的臉蛋。
「在台北開車還真不容易!」他又起了話題。
「你曾來過台北嗎?」
「來過,而且還住過一段日子。」
「喔!」她發出驚訝的語氣。
他回想著說道:「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當我讀中學的時候,為了要學好華語,就跑來台灣住了一個暑假。想不到,一晃眼都十多年了!」話中有幾許的感慨。
「你經常四處旅遊嗎?」這個問題,觸動了黎苡詩心中的一個問號。
那年,他也是去法國旅行嗎?
羅安迪笑了笑說:「多半是為了公差而出國的!你呢?你去過哪些國家?」
「我只去過--」突然,她住了口。「我只去過台灣以外的澎湖。」
還好!還好!還好她沒說去過法國,否則就穿幫了。
她硬拗的語氣讓羅安迪覺得發噱,他當然知道剛才她為何會突然打住,不過他決定隱忍住笑意,不拆穿她差點洩了底的謊言。
「有機會,我會帶你出去國外走走的!」
「你?我?」她又蹙起了眉頭。
「別誤會!我是說出公差!」
就知道她會豎起寒毛來瞪著他,所以他故意賊賊地笑著解釋。
不理會他的捉弄,黎苡詩停好了車子說道:「到了!」
誰知他竟無動於衷,像尊佛像似的坐在座位上動也不動。
「你不下車嗎?」熄了火,她轉過頭來問。
「要呀!不過我在等你過來扶我啊!」一絲詭譎的笑意溜進他的眼底。
衝著他是受傷,就暫且不跟他計較了,黎苡詩有點心不甘情不願地來到車門邊幫他開了車門,並伸出手來攙住他的身子,扶他下車。
「唉喲!」為了博得可憐的目光,他還有模有樣地呻吟了兩聲。
「小心點!」聽到他的哀嚎,她的心竟有些抽痛、有些心疼。
「謝謝你,苡詩。」他居高臨下地偷瞥著她。
「不客氣!我扶你上樓敷藥吧!」
就等地這句話了,羅安迪喜孜孜地感謝上帝對他的眷顧。
現在,他倒要感激那個想要對黎苡詩不禮貌的男人了;若不是那個人渣,他就很難演出這英雄救美的一幕,更別說黎苡詩會對他如此細心地照料了。
「我住在九樓,謝謝!」進了電梯,他開口說道。
「你房間有急救箱嗎?」
他想了想。「大概沒有吧!」
「沒關係,可以請飯店的服務生送上來。」
她太過關心他的傷勢了,以至於沒發現他們倆現在這般摟抱的模樣,有多像熱戀中的情侶。倒是羅安迪可是非常滿意現在這個模樣,如果可以一直這樣摟著她的話,他不介意為她多捱上幾拳的。
「鑰匙給我吧!我幫你開門。」
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鑰匙遞給了她。
開了門,黎苡詩扶著他進入房間,看見一旁的雙人床,她不禁臉紅心跳了起來。這一幕,讓她和他不由得皆想起了巴黎的那一夜--
黎苡詩首先轉身,想避開這種尷尬。「我去找服務生要急救箱。」
而羅安迪卻是一把抓住她轉身而甩到背後的小手。「別走,苡詩!」
這一聲叫得她心意蕩漾,不由自主地回了頭,但一回頭,她就跌入他那雙深情款款,充滿溫柔、愛戀、多情的深邃陷阱裡,難以自拔了--
沒有大多的時間去想,他猛地拉她跌入懷中,用雙手緊緊地纏住她,並將自己那兩片早已為她灼熱的雙唇貼上她的,給她一記深情纏綿的擁吻。
她知道她該逃的,她知道她不該玩這種遊戲的,她知道這樣做是危險的,但她不但沒有依理性的警告離開他,反而渴求起他的熱吻來。
黎苡詩沒有拒絕的反應教他吃驚,卻更激發他的渴望,吻得她更激情更狂烈。藉由舌尖,他一再一再地向她傾吐思念與愛意,彷彿想藉著這個吻來彌補過去所失去的時間與遺憾。
「薔薇,薔薇,我是如此想念著你!」激情中,他在她的耳邊附語。
倏地,警訊重回她的理智,才驚覺自己的形駭放蕩。
於是她重重地推開他的胸膛,遠離他的懷抱。
「我不是你的薔薇!」她痛苦地重申。
「不管你是誰,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的!」他也表示了他的決心。
黎苡詩驚愕地往後退了一步。「不要,我不適合你,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向前一步說道:「什麼兩個世界?男人和女人的世界嗎?」
「不要逼我,求求你,不要逼我!」她開始啜泣。
「苡詩,你到底在害怕什麼?我不管你是為了什麼要掩飾過去,硯在,我要踏進你的世界去接觸你、認識你,給我機會去愛你好嗎?」他把她逼到了牆角。
「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憑什麼說要愛我呢?」她情緒失控地說道。
「誰說我不知道?我知道你叫黎苡詩,是我的機要秘書,是我想要的女人。」他吼著對她說。
不是的!等到你發現你只是我當年的報復工具時,你就會討厭我,你就會恨我的!黎苡詩在心裡吶喊著。
天啊!難道這就是她害怕面對他的真正原因嗎?
他再次擁住她,將她緊緊地包裹在懷裡,「別再逃了,好嗎?相信我,我對你絕對是真心的--」
「我……」有一絲絲感動哽咽在胸口。
望著他真摯的眼神,她差點就要點了頭;就在那一剎那,理性又隨即來敲響她的腦袋瓜。
黎苡詩再度掙開了他的懷抱。「對不起,我剛才一時失禮了!」
「你……」他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奸,這女人怎麼這麼頑固呢?
黎苡詩迅速地來到門邊,扭開了門把。「我去幫你拿急救箱!」
丟下這句話後,她以十萬火急的速度逃離了他的視線範圍。
杵在一旁的羅安迪,則是一臉茫然又懊惱地舉起拳頭,捶向了牆璧。
「好不容易找到你,我不會放棄的,薔薇!」
他信誓旦旦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