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次抬起腕表,她瞥了眼上頭的時間,發現謝晉豐從「晃」進浴室到現在,已經足足過了四十分鐘。
她自然會擔心他,瞧那醉醺醺的模樣,也不知道能不能自己洗澡?適才聽見浴室裡竟然還傳出嘔吐聲,害她心臟跟著緊繃,要不是後來停止了,她真會不顧一切衝進去。另外,他止痛藥也還沒吃,現在八成還在鬧頭疼。
她實在該回去對面的房間了,可就是放心不下。
歎了口氣,她輕手輕腳來到浴室門外,側著身,把耳朵貼在門上。
不是在洗澡嗎?總該有個潑水聲吧?
仔細傾聽,似乎只有水龍頭滾滾而下的流水聲,噗隆噗隆,十分規律。
「處長?」她忍不住輕喚,「你洗好了沒?」
沒人應聲。
勾起手指試探性地敲了兩下門板,她再次開口:「你聽見我說話嗎?處長……你、你沒事吧?」
依舊安靜無聲。
咬咬軟唇,深吸了口氣,她將手搭在門把上,慢慢地轉動、推開--
瞬間,溫熱霧氣迎面撲來,她雙頰一暖,發覺浴室裡白茫茫的一片,而右手邊整面鏡牆全模糊了。
抬起腳剛跨進去,瓷磚地板上的積水讓她挑高秀眉,沒多想,便伸手咻地扯開左側的浴簾,終於瞧見了他。
「處長?!」
他躺在注滿熱水的大浴缸裡,頭歪向一邊,動也不動,沾著濕氣的髮絲捲得更厲害了,憨憨地覆在寬額上。
「老天--」顏紫嫣呻吟-聲,不敢相信他竟然任著水龍頭不斷地在浴缸裡注水,而自己卻睡著了!
若是她一開始就任由著他去,沒進來看看狀況,他恐怕真會躺在浴缸裡睡到自然醒吧?
顧不得面紅耳赤,她連忙關掉水龍頭,強迫自己將視線放在他頸部以上。她輕拍著他的峻頰,既緊張又擔憂,語調聽起來都快哭了--
「不要在浴缸裡睡覺,你、你醒過來一下下啦,拜託,一下下就好……謝晉豐!我抱不動你啦,你到底要不要醒來?聽見沒有?!給我醒來!」拍他臉頰的力道猛然加重。
「唔……」誰在生氣地喊著他的名字?他皺起濃眉,兩頰被打得還真有點痛,他乖乖睜開眼睛,不過只有一道瞇瞇的細縫。唉,還是很睏啊……
顏紫嫣「乘勝追擊」,忽然使勁拉起他的臂膀。「起來,你在水裡泡太久了,要睡到床上去睡,聽見沒有?」
他現在不就在床上,蓋著溫暖的被子?還要去哪裡?
耳畔的聲音是熟悉的,緊繃中帶著點軟軟的童音,恍惚問,眼底映入那秀致的鵝蛋臉,他心一暖,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牽動。
「小嫣……」他胡亂低喃,精勁身軀從浴缸中嘩啦嘩啦站了起來,隨著那股拉扯的力量走。
顏紫嫣本想先幫他擦乾身體,至少也得圍起下半身的重點部位,可是又怕自己一放手,他會再倒進浴缸裡,只好順手將架上的大浴巾披掛在肩上,硬把他拖到床邊。
「……妳在幹什麼?」他問,搖頭晃腦的。
「幫你擦乾身體啊,你連頭髮都濕了。」
鎮靜、鎮靜!她拚命為自己做心理建設,眸光直勾勾瞪著他的臉,拿著大浴巾在男性胸膛和他那頭亂髮上胡亂擦拭,然後拿來飯店準備的和式睡袍,七手八腳地套在他身上,幫他在腰間打結時,她手指從不曾抖得那麼厲害過,還真像毒癮發作。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大功告成,她頭暈、心臟鼓顫,人也快虛脫了。
「你、你快睡吧。」她捧著臉頰,試著讓自己降溫,從剛剛就一直堵在胸口的氣息終於慢慢敵逸出來。想想,她竟然沒暈倒,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而今晚見到的一切,恐怕將成為她一生中「不可磨滅的記憶」。
謝晉豐聽話地倒在大床上,粗獷臉容有著孩子氣的迷惘,見床邊的人兒轉身要走,他忽然攫住她的衣袖。
顏紫嫣呼吸一緊。「你怎麼不睡?你……頭還痛嗎?要不要吃藥?」說著,她就要去拿止痛藥和水過來,手卻被他握得更緊了。
「你放開啦……」語調透著羞澀。
他目光沉而靜,彷彿陷進自己的思潮中,唇瓣摩擦,苦惱地自言自語--
「怎麼又夢見妳了?我應該把妳趕到天涯海角去……怎麼妳又回來了?糟糕,真的很糟糕,幹嘛那麼喜歡妳咧?我完了……沒救了……」
軟唇陡地抿緊,那悶疼的氣息再度充斥胸臆間,教她找不到出處宣洩。
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她一手悄悄地撫上左胸,那激烈的鼓韻似乎正述說著答案,要她勇敢地傾聽自己的聲音。
謝晉豐在此刻放開了她,眼睫疲憊地合起。
「……妳走吧,別再來我夢裡。我想,慢慢就會好吧……」
聽到他近乎懇求的低喃,顏紫嫣眼眶又發燙了。她絕非動不動就掉淚的個性,會變得這麼脆弱,全因為他。
深深呼吸,她在床緣坐了下來,努力讓聲音持平--
「你常夢到我嗎?」
他唔地一聲,眼睛仍閉著,眉間有著極淡的皺痕。
「我也夢到你了……你知不知道?」她咬著唇,感覺心臟噗通噗通的跳著。「我也不懂為什麼會夢見你,已經好幾次了,我明明喜歡別人,為什麼偏偏一直夢見你?為什麼呵……」幽然地歎息,她紅著臉微笑,竟漸漸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唉,你想不想知道我們在夢裡的模樣……」她問。
他鼻中又發出低哼,神態毫無防備,一頭微濕的卷髮散在額上、枕上,輕易觸動女性心房中最最柔軟的部分。
她移動身體坐得更近一些,俯下臉,好近、好近地望著他,頰又燙又紅,氣息微緊微促--
「你啊,沒經過人家同意,就在我的夢裡吻我,現在,我要吻回去。」眸光隱晦,她的唇落在他嘴上。
這肯定是她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事。
夢中的想像全數浮現,她舌尖描繪著他嘴部的輪廓,貝齒或輕或重地咬著他的兩片唇瓣,她吻得笨拙而專心,不太清楚應該要有什麼感覺,只知道胸口越跳越急,體溫越來越高,教她忍不住想更親近他。
「唔嗯……」謝晉豐模糊地逸出歎息,唇暖到發麻,彷彿從天而降無數、無數的羽毛雨,柔軟地蓋了他一身,輕飄飄的,沒有任何著力點。
頭更昏了,感覺卻加倍敏銳……
片片羽毛輕搔著他的心口和腳底,血液因撩撥而沸騰,又一聲歎息滾出喉間,夾雜著低嗄的慾望。
男性強而有力的臂膀不知覺中已繞到她腰後,猛地抱緊。她輕喘著,整個人被一具高溫且精壯的軀體翻身壓住,他的唇反守為攻,不再滿足於表面的接觸,尋到空隙,舌已探入她唇中深深探索。
被他熱烈的反應嚇住了,顏紫媽反倒睜大眼眸。
「處唔唔……你……」老天,這才是男女間親吻真正的滋味嗎?狂熱的、激切的、帶著點兒血腥的野蠻,像要把人燒成灰燼那樣,引人義無反顧的沉醉?
心已體會,她的大眼再次迷濛地合上,雙手隨著意念緊緊攀附住他的寬闊肩胛,不管下一秒是否會因缺氧而暈厥,也不管他到底清醒與否、將對她為所欲為到何種程度,今晚,她,顏紫嫣,只想徹底拋開那個對自己感情歸屬後知後覺的笨女孩,狠狠狽地吻這個男人一場……
一圓因他而起的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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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春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來得真實。
窈窕有致的曲線,溫熱甜蜜的紅唇,他幾近蹂躪地吻著,掌心感受到她膚上的彈性,鼻間和胸腔甚至充塞著她柔軟的氣味,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真實……
只是,他記不得了,夢的後半段像是跌進無底洞中,黑甜的力量覆蓋所有,於是春夢夭折了,他都不知該為自己慶幸?還是該感到遺憾?
總之,他完了,嚴重地墮落了。
在內心深處,他謝晉豐原來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色胚,外表正氣凜然,滿腦子「彩虹」思想。天啊!他幹嘛那麼喜歡她?!就算喜歡她,也不必到頭暈腦脹、心胃絞痛的地步吧?!
「處長……頭又痛了嗎?」輕柔嗓音如以往一般,卻添了幾縷真情關切。「從日本出差回來已經三天了,你怎麼還在鬧頭痛?」
謝晉豐沒注意到有人進來自己的辦公室,陡地嚇了一跳,抬起臉,就看見春夢裡被自己壓在身下的女主角,正站在辦公桌前,美麗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自己。
「啊?!我、我我沒有……」好慘啊,連話都講不好。
「沒有?那你為什麼猛扯頭髮?你的頭髮夠捲了,再扯下去會變成鳥窩的。」顏紫嫣微笑,面容雖熱,心情卻像鼓足風的風箏,很High。
眸光偷偷瞄向男人的唇,一咪咪的歉意浮上心頭,她承認,那晚她太「野」了,直到兩人激狂的吻裡摻進甜腥味,才發覺她又咬又吮的,竟把他的下唇咬破了。
他似乎不覺得痛,反倒將那個吻從她的小嘴往外延伸,把她的五官都吻遍了,然後是臉頰、下巴,再然後是她細緻的頸項。她攬著他的頭,渾身發燙,不斷弓向他時,他那張峻臉卻選在這一刻直接裁進她頸窩處,唇抵著她的鎖骨,瞬間睡到九重天外,害她當場愣了好幾分鐘,最後只好抱著他哈哈大笑。
唉……這男人呵,到底是哪個時候闖進她心裡、奪走她為別人準備的位置?他坦然大方的來到她面前,教她措手不及,不知該如何接招。
如今,他的表白所引起的激盪緩緩平穩了,在她心中沉澱下來--
她在意的人是他吧?已遠遠超過心中那原來的身影,正因為如此,才任由他勾引自己潛藏在靜巧下的瘋狂,任由千軍萬馬般的思緒纏繞在他身邊。
微乎其微的,她歎了口氣,釋放出一種莫可奈何的酸楚與甜蜜。她挺煩惱的,想著該如何對他表白,畢竟她之前「小小」地傷害了他。
任憑謝晉豐腦筋再怎麼轉,也猜不出她在想什麼。十根手指從髮絲中「拔」下來,他假咳了咳,清清喉嚨--
「妳呃……有什麼事嗎?」嗚,沒事就暫時離他遠一點,現在腦子裡全是桃色泡泡,連他都鄙視自己,要是她有讀心術,保證嚇得她花容失色,當場倒退三百步。
顏紫嫣「無視」於他慘青的臉色,將手裡的卷宗放在他面前,可人的菱唇輕揚:「我把這次前往日本和HOMUYO研發部門討論的內容整理好了,大德大哥還幫我下載了機種原圖,就附在文字說明旁邊,你先看看,如果OK的話,我把中、日文的資料一起傳真到蘇州廠去。」
「喔,那、那妳先放著,我等一下就看。」他深吸了口氣,忽然坐直身軀,雙手還東摸摸、西碰碰地假裝忙碌。
突然,一條軟膏莫名其妙地被推到他低垂的視線範圍內,他抬頭,目光帶著詢問。
顏紫嫣臉容微偏,平靜地說:「我問過西藥局的人,他們說這種軟膏專門治療口腔的傷口,擦上去會形成透明的保護膜……給你啦。」他唇上的傷是她的傑作,過了三天還微微紅腫,也沒見他理睬。唉,為了他,她已開始懂得心痛的滋味。
謝晉豐怔了怔,一股詭異的感覺瀰漫週身,說不上是為何原因。
這次到日本出差,著實把他嚇得不輕。那天從飯店大床上昏沉沉地醒來,有一小部分的記憶拼圖不知掉到哪裡去,他忘了如何回到飯店,也忘了怎麼找到自己的房間,更忘了何時把自己脫得赤條條,連內褲也沒穿,只罩著一件寬鬆的日式睡袍。
然後是他受傷的唇。她告訴他,他是在銀座那家螃蟹名店下樓梯時跌倒的,問題是,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曾摔下樓梯啊!反而……反而覺得有誰拚命地「吃」著他的唇,再加上一個介於真實和幻境之間的春夢,害他不得不懷疑是因為這樣,所以自己把自己給「吃」出傷痕來了。老天,他怎麼這麼變態?!
「謝謝。」他朝她頷首,心裡暗自苦笑,下意識探出舌尖舔了舔唇傷。「其實還好,不太痛了……我是第一次喝得那麼醉,連跌倒撞傷了都記不清楚,只知道拚酒拚到吐,再來就沒什麼印象了。」
瞄見他漂亮的舌尖,顏紫嫣自然而然地憶起那一晚親吻的滋味,深的、淺的、狂烈的、綿軟的、悸動的、沉醉的,驀然間,臉蛋泛出粉嫩的紅色。隨即,她嘴角上揚,竟忍不住笑出聲來。
「怎麼了?」謝晉豐挑眉。
她連忙抿住笑聲,用力搖頭。「沒有啊。」
「沒有妳幹嘛突然發笑?」他聞到極不尋常的氣味,手指狐疑地摩擦著下顎,緩聲問:「我喝醉的那天晚上是不是說了什麼莫名其妙的話?或者……做出什麼奇怪的事?」
他有些擔心自己趁著酒精麻醉神志,又抓著她二次表白心意,也不管會不會對她造成困擾。
顏紫嫣仍然搖頭,神情十分可愛。
「沒有啊,以一個喝得爛醉的人而言,你表現得很正常。」不哭不鬧,不罵髒話,更不打人,只是會把自己脫得精光,旁若無人地「溜鳥」,然後呼呼大睡,把酒醉期間發生的事忘得一乾二淨。這樣的酒品,嗯……很好啊。
「唔……」他目光凝定她身上,沉吟著。
被他看得臉更紅、心更熱,顏紫嫣垂下粉頸,好不容易才調勻呼吸。再次開口時,聲音揉進一抹奇異的溫柔--
「你那晚醉得好慘,胃裡的東西幾乎全吐光了,站也站不穩,眼睛都睜不開了……我、我不知道他們會那麼瘋狂,真這樣整人。」
謝晉豐淡淡牽唇。「還好。」
聞言,她眉心輕擰。「……你常常這樣嗎?在應酬的場合被灌酒,醉得不省人事?」
他一怔,嘴咧了咧。「其實我酒量很不錯,很少被灌醉,只是這一次喝多了點。」交際應酬免不了碰上這樣的場面,以往他會技巧性地避開,可這回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竟硬碰硬地跟那些日本工程師槓上,果然死得很慘。
「都是因為我。」她有些自責,「要是為了幫我擋酒,你、你也不用那麼受罪。」
「嘿。」他深究地望著她,「妳不是在內疚吧?在那樣的氣氛下,要說出拒絕的話真的不容易,更何況妳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交際應酬,沒事的。」
顏紫嫣抿唇不語,立在他大辦公桌前,指尖下意識在桌沿輕摳,柔靜的嗓音忽然揚起,「還好我不打算當超級業務員,要酒量沒酒量,要酒膽也沒酒膽,總不能一直要你幫我擋酒吧。」
「啊?」他俊朗的眉目變得有點呆,似乎沒聽懂她在說些什麼。舔舔下唇滋潤著,他略啞地問:「妳不是一直想進華鴻的營業部門?」她的想望,他心知肚明,技術支持處僅是她熟悉這個業界的一個跳板,遲早,她將往另一個男人的方向飛去。
他心緒紊亂而複雜,嘗到了苦澀的滋味。或者,心動的奇妙之處,就在於從此之後,喜怒哀樂種種情緒感受,再也不能單靠自己的力量支配。
巧肩輕聳,有股滿不在乎的勁兒,她柔嗓不變--
「突然就改變主意了,行不行?」看來,他那晚喝個爛醉,把和她之間的對話也忘得精光,根本不記得她想成為專職翻譯、口譯人才的事。
「可是妳明明……我是說那個人他--」話來不及說完,腰間的手機已響亮地唱起歌,謝晉豐唇瓣掀動著,頭一甩,還是先將手機接起--
「喂,媽?怎麼是妳?!呃……怎麼了?家裡發生什麼事嗎?!」語氣微微錯愕,對方不知說些什麼,他忽然笑了,「沒有啦,平常部是晚上才會接到家裡的電話,妳也很少上班時間打過來啊,所以才會嚇一跳。l
顏紫嫣原本想退出辦公室,卻見他比了一個手勢要她別走,又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要她坐下。她微微笑著,溫馴地按照他的意思行動。
或者,他是想繼續剛才的話題吧,等一會兒若談下去,會不會就這麼對他表白了?她淡淡思索,心忍不住蕩漾,側著臉容,靜靜聽著他和母親的對話--
「嗯、嗯……這個禮拜五我會開車回去……對啊,禮拜天下午再上台北。媽,妳問這個幹什麼?不會又想幫我『那個』吧?厚--我就知道,每次都這樣,不要再幫我安排相親啦,跟人家這樣吃飯很痛苦耶,拜託……」
聽到「相親」兩個字,顏紫嫣眼睛不由自主瞠大,心驀然一抽。
只見謝晉豐抓著頭髮,持續哀嚎--
「媽,相不相親跟是不是不肖子沒關係好不好?上次是二伯母的表哥的女兒,上上次是大舅公的朋友的侄子的女兒,上上上次是小嬸以前的學生,還有上上上上次是若華表弟,我沒力氣了……
「就跟妳講過好幾次了,這種事情要看緣分的,不能勉強……不不不、我沒有說那些女孩不好,她們都很好,每個都好得不得了,好得讓我自卑,不好的是我……沒有、沒有,媽,我絕對沒有責怪妳的意思,妳生的當然是好兒子,我很好,當然很好,又優秀又強壯……」開始語無倫次,抓頭髮的手改而扶住額頭,寬肩虛弱地垂下。
一會兒,終於聽到他懶懶地開口:「是……好……知道了……遵命……」他苦笑,已經認命了。「放心,不敢不回去,會--我會穿西裝、打領帶、剪頭髮……媽高興了嗎?嗯呃……只要媽高興,我、我也高興……嗯,我知道,再見。」
他收起手機,吁出一口長氣,沉默了幾秒,他頭抬起,瞥見顏紫嫣專注的眸光,才記起她被自己留了下來。
「對不起,我手機講太久了。」他微笑,深吸了口氣,讓自己重新振作起來。「咦?我們剛才談到哪裡?嗯……對了,妳說妳不想--」
「你已經相親過很多次了?」她打斷他的話,小臉紅紅的,注視他的眼神中摻著明顯的焦躁。
他怔了怔。
她接著說:「我、我,其實我我……我很驚訝。」唉唉唉,笨蛋!笨蛋!笨死了!她到底在講什麼呀?!
謝晉豐濃眉一挑,又是苦笑,神情無奈而靦腆。
「沒辦法,我媽每次都以死相逼,她嗯--算了,反正就是那麼一回事,每次我回南部,總有安排好的『飯局』等我。」他又習慣性地抓了抓耳邊的卷髮,歎氣:「總之,她高興就好。」不然還能怎麼辦?
顏紫嫣忍不住咬唇,小手握成拳頭,一時間,好多思緒在腦中翻湧,她明白自己得對他說些什麼,但到底該說什麼,她竟抓不著頭緒。
「那你這次回去也……也要去相親了?」不對、不對!她想問的不是這個呀。
他低唔一聲,模糊地說:「應該吧。」
「你--」臉蛋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紅。
她本想說--你怎麼可以這樣?!可是,腦海裡又有個聲音搶先反問--妳憑什麼這樣質問他?!
他曾經明白表示,心裡喜歡的人是她,想和她進一步步交往,是她自己狠心拒絕了,將他硬生生推開的,不是嗎?她又能要求他什麼?
胸口好不舒服,隱隱悶痛著,她握成小拳頭的手抵在左胸上,試圖呵出那股郁氣。
「小嫣?」謝晉豐疑惑地望著她神情的轉變,「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她連忙搖頭。「我、我沒事……我、我我有話要跟你說。」是,非說不可的,但心跳得好快,快得沒辦法掌控。她輕喘,眼睛眨也不眨,卻是欲言又止。
他瞪著她,等了將近一分鐘,忽然瞇起峻眼--
「不行,妳看起來快暈倒了!」他猛地起身,迅速來到她身邊,厚實手掌貼在她細額上,不解地喃著:「沒有啊,溫度正常,不像發燒或中暑。」
她身子微顫,沒多想,小手已乘機抓住他的大掌,牢牢握住。
謝晉豐心一凜,呼吸在瞬間也跟著加快了,垂下目光,正好瞧見她雪白雙頰浮出兩朵玫瑰般的嫣紅,清純又誘人,他心中的騷動加劇,凝視她的目光也轉為深沉,隱約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值得期待。
她舔舔唇,連笑容也透露出一絲緊張,終於勉強擠出聲音--
「我想跟你說……嗯,我其實有很多話要說,我可不可先問一個問題?唔……我想知道你心裡是不是還、還有一點點喜--」
「哈囉!Surprise!」
辦公室的門在毫無預警下被推開,立在門口那抹帥氣英挺的身影同時映入兩人眼底--
「孟毅學長……」顏紫嫣不自覺對著那乍臨的訪客喚出,人也站了起來。
聽見那聲輕喚,謝晉丰神情微僵。
這真是個Surprise啊,照片裡那個帶球上籃的超帥男子終於站在眼前……
他心裡一歎,笑得有點苦、有點澀。